刘建设问了等于没问,其实他也问不出个什么,要是真问出来了,那以后的事情恐怕会更加糟糕,他在温如巩的铺子里一直待到晚上十点多,才无聊的离开。刘建设走出铺子,道别温如巩,走下铺子门前的水泥坡道,天气慢慢冷了,冬天对他来说是讨厌的,他同时想起了温如巩,温如巩可能还没有感觉到,冬天对于他们这些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有着格外尴尬的一面。
刘建设慢慢从水泥坡道上走下,他一边走一边眺望远处的山里,一轮冷月当空,银白色的光芒闪耀在深蓝的天空幕布上,寒意逼人,刘建设甚至本能的要缩脖子。这个点在临宝村来说,是夜深人静,刘建设以前经常这样回家,没有觉得什么,可今天不同,他老是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虽然他已经是30岁快31岁的人了,但穷乡僻壤多生鬼怪的故事深入身心,他心里未免有点发毛,刘建设将手插进口袋里哼起歌曲给自己壮胆,慢慢的他有种头发发麻的感觉,走起来也越走越快,头皮也越来越痒,刘建设伸手挠着,步伐加快,他的视野伴随这身体的一瘸一拐,每一下都觉得心噔、噔的使劲跳响,挠完头他又将手插进口袋里,忽然他脑袋里如同过电一般,整个人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妈的!车钥匙丢了。”
刘建设伸手进口袋之后才发现,他心想:“为什么没有声音呢?可能是刚才太紧张了。”
此时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鬼怪之说,赶紧回身去找钥匙,刘建设心想:“肯定是刚才挠头时候从口袋里滑落出来的。”
他转身立刻向后走,大概在那个位置他心里是有数的,他走的非常快,快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刘建设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快速向后跑,果然有人跟着自己,刘建设想追上去看看是谁,他向前一跑,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啷啷啷”一阵响声,是他的钥匙,刘建设赶紧跑上前捡起钥匙,继续向那人影方向跑去,却发现那人已经跑了。
“会是谁呢?”
刘建设在心里挨个排除:“还能是谁呢?党伟国不会这么做,温如巩跑不了那么快,薛蛮蛮不可能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女人们这个时候不会出门,他们也没有尾随自己的必要,还能是谁呢?只有一个人,他就是赵智。”
刘建设心里一阵盘算,顿感不妙,赶紧拿起钥匙向自己家里跑,边跑边想:“难道他知道了我的计划?不会的,不会的。”
打开院门,刘建设顺手关上,连院灯都没有开,他径直跑向里屋,到沙发过道里看到方便面箱子还在,他不放心的掂了掂,总算是平安无恙,刘建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躺倒点上根烟定了定神,他只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赵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
刘建设推断的没错,跟着他的人确实是赵智,而赵智大半夜跟踪刘建设的主意,正是赵晓梅出的,赵晓梅可没有刘建设和党伟国那么仁慈,她看的也比党伟国和刘建设他们长远。当初她设计陷害刘建设,赵智就不同意,一来是不想自己媳妇掺合到这种丑事里,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村里女人那么多,赵晓梅也不是最漂亮的,他不侵犯别人偏偏选择赵晓梅,到时候流言四起,赵智头上就多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二来,如果不是刘建设赶薛仁宝下台,村长的位置谁都轮不到,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将薛仁宝赶下台,所以在外打工领头人顺理成章的轮到了他赵智,他报恩的心思还是有的。
赵晓梅起初也没有想过让自己丈夫当村长,她当初的想法是让刘建设当上村长,他外有强援内得村里人心,为人不说忠厚老实倒也十分可靠,大家伙儿在他手下总好过在薛家人手下,但一切从恒泰集团对临宝村的投资项目开始,就发生了变化。
相比较村里的低保和男人们外出打工,临宝村的项目是一块巨大的肥肉,刘建设因为这个项目是自己引进的,开始变得张狂起来,赵晓梅看到自己丈夫在村里男人们中很得人心,也有了对项目的想法,党伟国好不容易从薛家人手里夺过大权,但又不得不面对刘建设越发强势的现实,其中刘建设和党伟国最为方便,项目是刘建设引来的,他说话自然有相当的份量,党伟国是书记,按照同行的潜规则,他只要是临宝村的书记,本身就有一成干股,他比刘建设还要方便。
赵智是最无能为力的,因为项目原因,刘建设在村里的威望早都超过了书记,超过了所有人,他想当村长一定要将刘建设赶下来,而刘建设本人也是有障碍的,因为他只是村委会的财务工作人员,他想在项目上有想法,名不正言不顺,除非他当村长放弃在村委会的工作,有意思的是,刘建设当时还不懂这些,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一万块钱的危房改造款被党伟国拿了,就等于是自己买了个村长,铁定就是自己,同时书记党伟国看到他的越发强势和张狂,也不想让他懂,所以他通过赵晓梅找来赵智,决定要在村里举行模拟选举的时候,乱用职权让赵智当选一次。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恒泰集团对临宝村的项目投资而起,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临宝村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缩影:当世界工业大流席卷千年的农业文明国家的时候,原本淳朴善良的农人人心受到冲击,就像他们原本都是喝着井水,懂得饮水思源的人,后来在自来水引进之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去料理自己院里,当初费尽心力挖的一口口深井,任由风霜土叶满布,所有人都忘记了,原来自己家里还有一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