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辽阔无垠,笼统分为青莲天都,仙门千里泽、枯荣树海、拜月天鹏谷四大区域,如果再细分的话,还能分出至少六七十股村寨、湖岛、帮会、山门等大小势力,其中没有任何朝廷的府衙官吏治理管辖,只由四大魔门像土皇帝一般镇压统领着,中原人通常把这里一概统称为魔国。
魔国,并非魔教。
由于地处化外蛮荒,大江隔断,毫无地理战略价值,沼泽森林、深谷大涧之中的毒虫恶兽层出不穷,历代朝廷都没有把这里作为版图,属于完完全全的边关三不管地界,也正因如此,江湖魔门妖宗、失势军阀、绿林寨子、歪门邪道、通缉要犯等等都拿此地当成避风乐土,又因为当地人律法稀松,利益至上,久而久之,其他诸地的富商巨贾也都乐于到这个黑色区域贩卖异货奇珍,赚钱享乐,货物流通下,规模越来越大。俨然已自成一国,数万土着杂牌军队驻扎,依仗地势天险,朝廷根本难以插手,甚至隔三差五还要派钦差去南疆册封一些虚头八脑的官职给予安抚。
叶尘听着夏小草简单的介绍,心中不禁想着,此去险恶,但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似乎也挺好玩。
夏小石却摇头道:“什么避风乐土,中原繁华富庶,礼法庄重,女子却是比咱们老家那些泼辣货端秀得多。”
“你说什么泼辣货!”夏小草一把揪住弟弟耳朵怒斥道。
叶尘哈哈一笑,轻轻架开了他俩,说道:“既然南疆有四大区域,不知我们要前往哪个地界呢?”
正在抽烟的夏桥忽然插嘴道:“情人为你去死,洪经藏那种绝顶高手又下令要你性命,这还能笑出声来,也真挺了不起呢,和我们倒是臭味相投。”
叶尘洒脱道:“只要不死,就终归有机会翻本报仇,既然如此,何必哭丧个脸让仇人开心呢?”
夏小石撇嘴道:“了不起,你倒是总能折腾点道理出来自圆其说。”
夏桥似有所感,大笑道:“哈哈哈,不错,不错,说得好,只要不死就终归有机会翻本。”
深夜凉风,薄雾弥漫,这江边码头上一老三少聊天的画面场景倒是略显诡异怪诞。
原来叶尘依依不舍的告别温雪后,便直接去寻夏家祖孙,然而夏桥完全是一副“你怎么才来?”的表情,害得他种种事先想好的说辞竟一句都没用上,细想下似乎也很好理解,击败宁无忌和聂千阙两大高手,称霸冠军会,却被正教迫害不容,如此天赐奇才强援,魔道不着急接纳的话就不是魔道了,毕竟南疆诸大势力盘根错节,尔虞我诈,谁能得到叶尘,无疑就是如虎添翼。
“我们待会儿搭船去仙门千里泽,那儿属于森罗妖宗的势力范围。”夏小草一边说一边取出手绢沾了沾江水洗脸。
叶尘点头道:“盛传森罗妖宗为武林妖门最大的一支教派,宗主森罗王唐雷九在八位魔王中高居第二,乃当今天下武功最强的大高手之一,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和那天杀的洪经藏比起来又如何?”
“所谓一念万法确实近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森罗王神功通天彻地,名垂魔国三十余年,生平不败,姓洪的多半不是他的对手。”擦净脸颊的夏小草居然麻子尽去,由黑变白,出落成一个秀眉弯弯、星瞳流曳、明艳照人的俏丽少女。
叶尘笑着赞道:“真好看,早该想到说话声音如此动听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丑八怪呢。”
夏小草红着脸道:“易容行事图个方便,沿途倒是让叶兄厌恶了吧?”
“小草姑娘说笑,我如今走投无路,只能劳烦三位救命了。”
夏小草微笑道:“小草是化名,我叫夏文嫣,这一路也请叶兄你指教提点了。”
“姑娘这个名儿倒是斯文得很。”叶尘看着夏小石道:“小弟你这也是假脸假名字吗?”
夏小石道:“我这俊脸可不想化妆改扮,名字嘛,却是不想告诉你。”
“你很有名吗?还不敢说了呢,他叫溟玉,密雨溟沐的溟,翡翠宝玉的玉。”
夏文嫣眼睛又笑得眯成弯缝。
“你……哼,随便吧。”
这个真名叫溟玉的少年总是很容易被逗得生气,却又拼命装作有城府不在意的样子。
叶尘又对夏桥笑道:“那爷爷呢?没听说魔道有哪位高手叫夏桥的,想必您也是化名吧。”
夏桥抽烟望着大江远端,并不回答。
夏文嫣道:“夏桥是爷爷真名来着,更没易容改扮。”
“原来如此。”叶尘微愣,这夏桥见识独到,偶尔目光一扫,邪气逼人,气势非凡,还真以为他是魔道哪位高手改扮呢。
“苦桥先生何必隐瞒小孩子呢,哈哈,别来无恙。”
江边芦苇丛中忽然传来一个难听的老妇声音。
夏桥也不吃惊,淡淡的道:“老夫本来就姓夏,又隐瞒什么了?”
叶尘心惊。
锦绣江山图有云,森罗王唐雷九有四位心腹仆人,孤松、瘦鹤、苦桥、莲溪,每一个都身负渊不可测的武功绝艺,但向来对森罗王忠心耿耿,不离左右,是以名声不显,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碰到一个,嗯,倒不知是谁在暗处说话呢。
他现如今艺高人胆大,只要不是洪经藏、展慕云那样的绝顶半圣,无论谁来都不会有所忌惮。
芦苇摆动,现身的居然是季雨仙、铁晓慧母女,以及那个形如夜鸮的老太婆。
“晓……晓慧妹子?你怎么找到这里了?”叶尘有些结巴,主要是看见季雨仙很是窘迫。
溟玉眼珠都快瞪了出来,心道:她俩是两姐妹吗?也太漂亮了吧,这个叶尘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会如此多的美人围着他转……
铁晓慧手抱一个长长的灰布包袱,笑着说道:“洪经藏武功虽高,却笨笨的不会找人,下什么骗鬼的绝杀令,简直笑死个人,你既然冒名三才门,当然是跟着他们就能找到你啦,况且我家雷婆婆还和这位夏爷爷是旧识,早就知道魔门在附近的接头位置。”
夏文嫣低声对叶尘道:“早前先天太极门找过我们,爷爷随便说个理由便搪塞过关,那帮人的确不聪明。”
夏桥道:“人家太极门不是傻瓜,咱若只单说受叶尘胁迫的话,谁会相信?他们又明暗两次以武功试探,要不是爷爷我露上几手正宗三才门的功夫,哪能随便搪塞得过去。”
季雨仙略有不耐地说道:“晓慧赶紧快点吧,你说过办完这事儿就跟妈妈回家的。”不知是天色太黑,还是叶尘样子变了不少,甚至可能是早已经忘记,她倒完全没认出叶尘来。
“哎,瞧您这不放心闺女的劲儿,还非要半夜陪我出来,若受了风寒可怎么办……”铁晓慧吐吐舌头,随即道:“叶兄,借一步说话吧。”
“上回不告而别,没想到发生了这许多事。”两人走出三十几步远,叶尘颇为感慨的道。
“你不去见兰亭姐姐一面吗?她现在昏迷不醒,只靠一股真气吊住性命……”
叶尘摇头道:“我不要抱着兰亭哭一通再走,这次和苦桥他们入魔国就是为了找玉碎乾坤的解救方法。”
没有复仇豪言,没有缠绵动情,只有坚定不移的行动决心。
铁晓慧动容,好一会才说道:“前路艰辛,愿你马到成功吧,呃,我过来一趟就是送这个给你。”
“送我什么?”叶尘接过包裹,解开一看,是口蔽旧的乌鞘单刀而已,伸手拔刀,顿时光华爆闪,灿如星河,仿佛自己要跃动跳出,杀人饮血一般,远处的夏桥等人见此刀光都为之一惊。
“这是我打赌赢来的星沉刀,世人都说三刀五剑七神兵,它应该怎么也不会输给凤天舞和霸王枪,为怕惹麻烦,刀鞘我已经找人换过,刀柄也重新用布缠了,估计旁的人很难瞧出来端倪。”
“我听过皇族神刀星沉,你赌赢的东西怎能随便给别人了?”叶尘承整个铁家极大恩惠,脸皮再厚也是不能再收。
铁晓慧笑道:“咱们一见交心,患难与共,怎地还过不了这些外物?何况这把刀我也是赌你能胜宁无忌才赢来的……船来了,我妈妈多半也不耐烦了,你快上路吧。”
叶尘回头,果见一艘大船已经靠岸,上面人影憧憧,显得鬼气森森。
“好妹子,等我回来的时候,必然对你和玄甲前辈十倍报答。”
“说白话谁都会啊。”铁晓慧狡黠一笑,续道:“不如咱们结个盟兄妹吧,将来互相照应也有个说法。”
叶尘大喜道:“正求之不得,那我就占便宜高攀了,今年我十八,应该是大过你一点。”
铁晓慧按江湖规矩,挑破食指,伸出手来道:“小妹十七岁,那些撮土焚香的繁文缛节咱也就免了,叶尘哥哥,前程保重。”
“妹子保重,咱们后会有期。”叶尘同样割指,二人歃血击掌,就此结了异姓兄妹。
登了船后,夏桥才道:“多亏老夫不在魔门担任职位,雷长老你也好自为之吧。”
雷婆婆嘿嘿一笑:“南疆魔门,只有我们元始天魔门来去自如,否则也不敢现身见你这位老友了。”
水手收锚,铁桨搅水,大船已消失在夜雾之中。
行得不知多久,云开雾散,月如弯弓,星光闪烁的好似箭矢锋芒。
叶尘心繁事重,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只得独自走出船舱,坐在甲板上仰望夜空,遥想半年前还在芷青殿种药种菜,如今却要孤身闯荡南疆,前路茫茫,颇有些再世为人、沧海桑田的感觉。
正觉星夜壮美,心情略微好转时,忽然几个水手搬了一副桌椅过来,没过一会,又拿来一个红泥火炉,木炭烧得正旺,热腾腾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诱人香气,此外碗筷酒瓶酒杯也是一应俱全。
“这江鲈是入夜新打上来的,本来是我嘴馋睡不着想打打牙祭,没想到叶兄也没睡。”夏文嫣聘聘婷婷地走了过来。
叶尘笑道:“夏姑娘叫名字吧,叶兄叶兄听着有点不舒服。”
二人坐下后,夏文嫣也笑道:“那你也叫我嫣儿吧,我爷爷就这么叫我。”
秋风起,鲈正肥,除了盐和几片生姜外再无其他调味,但鱼肉细嫩而肥白,无半分腥气土味,堪称鲜美无比。
另外瓶中米酒甘洌清甜,在这星夜大江内配上江鲈来吃喝,简直妙不可言。
夏文嫣似是床上初起,仅穿着一件淡黄色连裙薄裳,脚上没穿袜子,赤足趿着深紫拖鞋,更趁得细腻足踝如雪净白,而且她并未梳头,青丝万缕直垂腰际,面目虽非绝色佳人,比之温雪和沐兰亭逊了三分,但娇妍俏丽,丹唇润泽,看起来却是极为让人赏心悦目、心生亲近。
“江心对月,烹鱼饮酒,想不到嫣儿还是一位如此会享受的雅人,前些日子倒是没看出来。”
“嘴馋贪杯算得什么雅人,而且那是因为叶兄……叶尘你心中装有大事,无暇顾及其他。”
叶尘自嘲道:“什么大事,一败涂地的丧家之犬才是真的。”
“擂台正面连败聂千阙和宁无忌两大高手,惹得洪经藏这等人物都不顾身份下场为难你,怎能叫一败涂地,可惜当时冠军会上的人太多,爷爷怕护不住我和溟玉,实在不便相救。”夏文嫣歉然说道。
叶尘忙摆手道:“我可丝毫没往那里想。”
夏文嫣道:“那位沐姑娘对你可真好……这次入南疆,只怕不单是为了避难吧?”
“嗯,是,天下恐怕只有元始生死诀可解主脉断绝之患。”叶尘心道既然兰亭和展慕云都能推到这一节,苦桥应该也不会不知道。
夏文嫣不语,伸筷子挑去锅中鱼骨,又替两人斟满米酒,才说道:“其实溟玉是姓唐的,并不是我亲弟弟。”
叶尘一愣,不明白夏文嫣怎么来这样一句,转瞬似有所悟,说道:“姓唐?那和森罗王唐雷九……”
夏文嫣点头:“他正是森罗王最疼爱的小儿子,南疆姓唐的很少,在千里泽就只有三人。”
“莫非元始天魔门的圣女唐芊也是森罗王的女儿……溟玉的姐姐?”
“是,唐芊姐姐八岁就被魔后相中收为义女,拜师魔尊,修炼元始生死诀,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以替叶尘你去求一求,看看她能不能帮你救救沐姑娘。”
盗取武圣秘籍难如登天,求魔尊出手相助同样也难如登天,但如果是求唐芊出手,似乎倒不是特别艰难。
叶尘瞪大眼睛,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轻松简单,“那嫣儿这个恩情可真是无以为报了,先敬你一杯。”
心情激荡下动作略大,碰杯时指尖相撞,触感如暖玉般细滑。
夏文嫣柔唇勾起微笑,面色如常,但足趾暗中抠动,弄得薄薄的拖鞋都因蠕动鼓起一撮,显是芳心已生涟漪。
“溟玉既是森罗王的公子,当是金贵无比,怎么同爷爷和嫣儿你来中原呢?”
“冠军会老大的名气,正道少年英杰几乎倾巢而出,如此热闹的盛会,像溟玉这样好动的孩子怎肯错过,但南疆人都知道中原人心地狡诈……叶尘,我可不是说你。”
叶尘笑道:“阵营不同,总会看对方是卑鄙无耻的坏人。”
夏文嫣莞尔,“爷爷也总是说,小孩子打架才分阵营,如今所谓的正邪大战也无非就是仇恨和利益驱使,倒没那么多虚伪大道理可讲。”
“森罗王不是最疼小儿子吗?居然舍得让他在外边餐风饮露的。”
“溟玉这次出来可没敢和他爹爹说,却是求的姐姐,元始圣女有令,所以才会派爷爷和我来伺候保护着,只不过我们从小看他长大,溟玉也不会拿我们当下人就是了。”
“当然了,我看溟玉虽然外表像个刻薄少爷,但对你可是也像亲姐姐差不多的。”叶尘接着又顺势切入正题道:“南疆四大魔门,是哪四门呢?不知大概是怎么个势力分布。”
夏文嫣道:“当然是八位魔王中的前四位了,苍生魔宗宗主,楚天王燕苍生统领青莲天都,那是南疆甚至整个天下最奢靡的极乐之城,只要有钱,可以享受一切,但从小到大爷爷都不准我去,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叶尘也难免向往道:“青莲天都号称宇内巨富之乡,酒色神都,据说天下贵族们都喜欢在那里置办别墅以图炫耀,呵呵,但暂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第二当然是森罗王唐雷九统治的仙门千里泽了,名字好拗口,不知是什么意思。”
“我们,他刚才说我们……”夏文嫣胡思乱想脸颊有些发烧,喝口酒水才答道:“从这里再行大概七八天,就会进入千里泽,顾名思义,沼泽延绵千里,毒蜃邪虫,怪鱼巨鳄数不胜数,如果不是南疆人根本过不去,但万物阴阳相对,沼泽中心的仙门岛号称人间仙境,美不胜收,南疆、西楚的贵族酋长,东淮各大岛国的国王岛主,包括你们中原一些大官和门派掌门人,都喜欢在那颐养天年,躲避仇家,有森罗妖宗的庇护,哪怕与江山七杰结仇都不用怕,当然,金银花费也是必不可少的。”
叶尘感叹,“森罗王好大的气魄,江山七杰都不忌惮,想必武功惊天动地了。”
夏文嫣应该和唐家关系很好,说道:“唐雷九,年轻时人称雷动九天,二十出头就突破肉身巅峰,领悟大道自然,一念万法,不过近十年已没人能接他三招两式,永远都是一掌击毙敌人,所以再懒得走出南疆,正道人士更不敢来招惹他,名气却被那个和皇甫正道外加一百零八殿殿主大战三天的燕苍生压了半筹。”
叶尘心道:厉害,我若也有雷动九天的本领,定当把洪经藏也打得像条死狗一般!
夏文嫣续道:“冥月门之主酆都王风闲荡执掌拜月天鹏谷,那里群峰连绵,生有天下独有的金羽巨雕,展翅扶摇,遮天蔽日,好似远古天鹏,酆都王最喜欢让九只大雕以钢索拉动轻舟,自己乘坐其上翱翔天际,有时无知百姓看到云端有人舞剑,还误认他是剑神天仙,忍不住磕头膜拜呢。”
叶尘瞠目结舌道:“我的天,只耳闻酆都王剑术无敌,没想到排场比他的魔剑还恐怖,听上去蓝碎云跟他比的话倒像个瘪三一样。”
“哈哈,不知怎么,转轮王最得魔尊和魔后宠信,谁都不敢这么说他呢。”
“最后肯定就是元始天魔门了吧?”
夏文嫣摇头道:“第四个是平等王古神君,为枯荣树海的大总管,那里只做一种买卖,就是杀人,只要出的起黄金,谁都活不了,行刺手法千奇百怪,暗器毒药层出不穷,甚至据说还养有不少五六岁的小儿杀手,防都防不住,比阎王爷还公平,所以叫平等王。”
“那没事还是不要和他们打交道得好,不过既然是这四大魔门分统四方,元始天魔门又在哪里?难道不在南疆吗?”
夏文嫣犹豫好久才道:“元始天魔门乃天南之主,群魔神只,但魔宫位置却是在……”
“哈哈哈,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家,什么都敢往外说。”
一个妩媚声音响起,船头竟多了位黑衣女郎,三十左右,面目寻常,但身段儿玲珑浮凸,走起路来纤腰一扭一扭,却也诱惑十足。
“胡说八道!你是何人,怎么上的船!”夏文嫣脸蛋绯红,不敢去看叶尘。
“虽然元始魔宫有魔尊坐镇,但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就往外说啊,哎呦呦,小脸儿都红了,还说不是想男人。”女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叶尘怕夏文嫣难堪,忍住不笑,可这个黑衣女人的确很有趣。
“好香,好香,怪不得我梦里吃山珍海味,这大鱼的香味都窜到船舱里了。”
这时又有一个五尺差三寸的小矮子跑上甲板,也不顾汤水滚烫冒泡,徒手捞起一块鱼肉就吃,边吃边吧唧嘴,随即拿起酒杯就要喝酒。
“啪”地一声,酒杯粉碎。
“大胆小子!”狂暴劲风乍起,那小矮子一掌拍出,威力刚猛雄浑,和他身形极不相趁。
叶尘坐着不动,硬接此掌,自己不动如山,小矮子噔噔噔退了三步。
“得罪得罪,前辈若是口渴就喝壶里的便是。”
那个酒杯是夏文嫣所用,小矮子拿起来要饮时,姑娘脸色微变,显是爱洁,不愿粗人臭嘴去沾自己嘴唇碰过的东西,叶尘心领神会,谈笑间隔空碎了酒杯。
小矮子脸色阴晴不定,竖起大拇指说道:“人不可貌相,好功夫,好功夫。”
黑衣女郎笑得更媚,“战王金刚胡大力掌力差劲儿,这认怂倒也是快速啊。”
“黑玫瑰,你这老妖婆再说一句看看!”胡大力挂不住脸,顿时脸红脖子粗。
“呵呵呵,说一百句也成啊,胡大力偷吃人家小姑娘小伙子的宵夜,结果被人家揍了一顿。”
“我他娘的先和你干一架,让你晓得我这战王金刚掌怂是不怂!”胡大力筋肉微微蠕动,骨骼咔咔脆响,由外自内,不带半分邪气,完全是武林正统功夫。
黑玫瑰,战王金刚胡大力。
叶尘从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但这二人性格直接,说话好笑,比那些正道名侠要有趣得多,扭头眼神示问夏文嫣他们来历。
夏文嫣看着叶尘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认得这俩人。
“大半夜的别闹了,吵醒我没关系,吵到苦桥先生睡觉怎么办?谁替你们去抗?”
听到这个阴恻恻的声音,黑玫瑰媚眼含笑,但笑声已敛,胡大力更是老鼠见猫似的,抄起酒壶远远走到桅杆附近……
来者约莫五十多岁,面色蜡黄枯槁,白胡子稀稀疏疏,最离奇的是他眼睛全是白色,竟没有瞳仁,乍一看和阴曹厉鬼一般。
“我要是知道云先生您老也在,说啥也不敢吵的。”胡大力不再凶蛮,反而像个灰孙子似的谄媚起来。
云先生不理他,扶着船栏一步三晃的走到叶尘身边道:“你就是那个打赢宁无忌的叶尘?”
叶尘笑道:“是。”
云先生道:“不怕老实告诉你,能上仙门岛的只有三种人,那就是森罗妖宗子弟,有钱人和有用的人。”
叶尘道:“我肯定不是前两种了。”
云先生道:“你武功虽高,但是不是有用就不好说了,如若是奸细,那就更加罪该万死。”
夏文嫣说道:“这位云先生有所不知,我爷爷就是苦桥,他已经同意叶尘上船前往仙门岛,您还信不过么。”
云先生道:“苦桥先生只负责引荐,至于考验,还得我这个瞎子说的算。”
夏文嫣有些焦急地道:“叶尘在冠军会上打败宁无忌,连她的爱人都……”
云先生打断道:“中原人最是阴险,谁知这是不是一出苦肉计,他们最爱用这种混账方法博取信任。”
叶尘轻轻握住夏文嫣手腕,摇摇头,道:“那老先生打算怎么考验呢?”
“宁无忌和我们圣女齐名于世,怎会被你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娃娃击败……”
说话间,云先生枯瘦的手指已到叶尘眼前,出手之快,角度之刁无不是一流高手风范。
但叶尘现在何等武功,已经不把这样的招式放在眼内了,他也不炫技,手肘反着一撞,便恰到好处的点在云先生麻筋上。
接下来异事发生,云先生枯瘦的手臂忽然变得强健数倍,颜色转为黑紫,比那战王金刚掌要霸道得多。
叶尘虽惊不惧,心道:这刺激筋肉的法门却也新鲜,但再雄浑的掌力也不会比聂千阙和宁无忌的乾坤无极炮更强,不过魔教妖邪,却要提防他掌中有毒。
手指翻飞,连点云先生几处穴位,最后擒住他的手腕关节往里一震一推,自己后退半步,两人恢复如初,好像压根儿没有动过手。
“确实身手不凡,你若真心归顺,那可是森罗妖宗的大喜事,但……”云先生眉头皱起,显然心中还是怀疑。
叶尘笑道:“我与先天太极门仇深似海,只要是他们的敌人,就都是我的朋友,云先生还有什么考验的任务尽管说就是。”
云先生道:“我们森罗妖宗可没闲功夫让你去执行什么任务,反正这一路也不会太平,你就表现给我们看好了。”
说完这句就幽魂似的走下船舱,黑玫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笑道:“能让云先生没脾气,我可惹不起了,那你们小两口继续吃吧,姐姐可要回去了。”
胡大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砂锅鱼,正也要走。
“大叔若不嫌弃就拿去吃好了。”夏文嫣有些不好意思道。
“啊?这可怎么说的,那可谢谢大妹子了。”胡大力完全不在乎烫似的,抄起滚热的砂锅就走。
叶尘等他们走了才说道:“原来船上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那云先生说的什么意思,好像这一路会遇到麻烦?”
夏文嫣充耳不闻,只心道:什么小两口,羞死个人,但那个黑玫瑰姐姐还挺会说话的,人长得也满俊俏……
少女傻傻地笑而不语,叶尘只能又说了一遍,她这才“惊醒”过来,忙道:“莫听他危言耸听,有我爷爷在这里,没人敢来找麻烦的,好了,我们也一起早睡吧……啊,不对,你睡我不睡……”越说越不对头,夏文嫣小手捂着发烧的脸颊,和叶尘目光一触,立即慌忙弯腰,假装去拾掇碗筷。
却不知这个姿势竟让领口松垮下垂,叶尘只见她两枚皎洁半月般的酥乳悬吊,线条如水滴饱满柔美,遗憾内衣还算紧实,没办法一睹峰顶的樱桃蓓蕾是何等娇艳曼妙。
夏文嫣紧张地抬眼一望,正好看到叶尘火热的眼神,再顺他的目光一走,又正好看到自己领口内春光暗浮……
“啊!”少女尖叫了一声,飞也似的跑回船舱,只心中暗骂:妮子可真也粗心,千万莫让人家误认我是个放荡不检点的魔道姑娘才好……
叶尘摸摸鼻子,确认没有鼻血后,自嘲一笑,白白嫩嫩还真好看……咳咳,想哪去了,中原正道虽然不一定是正人君子,但魔道妖宗也绝非善类,也不能对此行太过乐观了。
星隐日升,大江如带。
阳光洒在滚滚翻腾的江水上,满是金光绚烂,给这孤零零的黑色帆船倒加了些明媚色彩。
也许是久居北方,早早睡醒的叶尘不习惯摇摇晃晃又不见光的船舱,却很喜欢甲板上极目了望水天一线的畅快感觉。
正和溟玉并肩船头嘻嘻哈哈淫秽聊着些美女身材的话题,忽然旁边的苦桥“咦”了一声。
能让这个老头子惊奇出声,自然绝非寻常。
叶尘扭头去看,江面波涛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水靠麻衣,大大的斗笠遮住半张面孔,下巴胡茬黝黑发亮,年纪应该并不太老……但江水上怎能站得住人?
“刚安稳一宿,他奶奶的麻烦来得还真快。”叶尘叹气骂了一声,屏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