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人,正是江少枫、贼王老猫、南宫世家家主南宫恪、少主南宫南宫诗泉和东道主慕容家主慕容豹和其长子慕容惊羽。
六人都是面色凝重,慕容豹首先发言:「猫爷,南宫世侄,还有这位江公子,小女这番能够平安脱困多亏三位全力营救,慕容豹在此谢过。南宫世侄不用说,猫爷虽是绿林英雄,也是响当当一言九鼎的好汉,江公子身份特殊能,经历坎坷,在我等面前现出真身也令人钦佩。所以我信得及几位。今番我等在此所议,事关中原武林命脉,非同小可,且不论江天鹤所为是否属实,便是魔教触角再入中原已经让人心惊。所以我等需抛开往日成见,通力协作,以抗强敌。」
「南宫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过多责难世侄,一切看孩子们的缘分吧。猫爷,我说话直,你是黑我是白,但此时此刻,你我目标一致,从此再无黑白之分,只和魔教妖人势不两立。不知猫爷可认同此话?」
这次会议乃是三股势力通气之后,由慕容豹提出约见的,本来贼王老猫自持身份不愿参与,可有季莫寒在他身边,只说了一句您若肯帮便帮江少枫一把就帮一把吧,贼王老猫就赶了过来。
猫爷道:「你放心,我肯到此,便有此意。」
南宫恪也道:「此番犬子胡为,等事情过了,我定会重重责罚于他。小弟还要多谢慕容兄不同他一般见识。」
贼王老猫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沉下脸道:「南宫老哥,难道你儿子看上我老猫的闺女就得挨你一顿揍了?」
南宫恪不理会这位他根本不愿认的亲家,瞪了南宫诗泉一眼,道:「越来越不长进。」
南宫诗泉哪敢接口,低下头不敢言语。
眼见着一次重要会议就要变成两个亲家翁争斗的局面,慕容豹赶忙出来调解:「二位,个人恩怨能否先放一放,正事要紧。」
南宫恪和猫爷终于不在斗口。
密会持续了近三个时辰,几条决议下来。
魔教势力很可能渗透入中原武林各个门派,那些隐藏身份进入碧水庄园淫乐的很可能就是附近门派中人。由猫爷眼线详加探查各个门派有异动之人,尤其是各派掌门极其重要门下。猫爷另需观察黑道中人是否与江天鹤过往甚从。
慕容、南宫世家联系相熟白道门派,力争减少参加武林大会门派数量。猫爷则暗做手脚,搅乱大会。
三方势力暗中收集证据,随时准备揭穿各个门派叛徒内幕。另各调精兵强将,组成一只劲旅,由慕容惊羽及猫爷麾下吴飞扬领衔,以做奇兵。
南宫诗泉善经营交际,一旦发现敌方势力生意往来,立刻指挥打击,断其财路。必要之时,猫爷部下贼众或偷或枪,将其摧毁。魔教在中原势力再大,总要靠财力支持,断其财路,等同打蛇七寸。第一个目标,便是浮出水面的泰山派。
至于江少枫,另有重任。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三股势力奇兵埋伏之处就在京州这个繁华大城,这里扼守交通要道,又是南宫世家产业集中之地,财物调动便捷。闹市之中凭空多些陌生面孔反而不宜察觉。
藏兵之处分作三处,一处便是江少枫的庄园,这里原来是个富人的花园,占地本就不小。南宫慕容两家派工匠扩建,藏下五百精兵。参与训练者,除了三股势力的高手外,辛玲亲自出马,选出一百名健将教习孤寒峰剑阵。孤寒峰剑阵虽然专为女子打造,主要是因女子力弱,特以灵巧招式弥补,若是男子练习,弥补力量缺憾后,威力更甚。
另一处则是南宫世家一处产业,比江少枫的庄园还要大,这里专训弓弩箭手。武林纷争少用弓箭,一则是因争斗起来单人独箭还不如刀剑便捷,再则大规模争斗,弓箭消耗太大,寻常门派花费不起。但四大世家家大业大,这点消耗不在话下,为防有人突袭大本营,都训有箭队,专做防守之用。这一处,又有五百弓弩手藏下。
再一处却隐藏在闹市之中,昔日季莫寒第一次遭劫,千手佛堂当家的可遭了殃了,他虽是个贼头,但并非猫爷门下。老猫心狠手辣,索性借口黑道纷争将剿灭,整个千手佛堂全换了猫爷的心腹。这里专做情报汇集之所,又有两百精悍高手在此隐居。
一番周密布置之后,整个江湖乱了起来。
老猫做事,从来是不择手段的,很多行径直让南宫、慕容二位老爷子看得直皱眉头,可是危机当前,也不得不妥协了。贼王老猫整治人的手段可多了,控制的说是贼,实际上小偷扒手、地痞无赖、蜂麻燕雀形形色色都归其所统。
武当派突然失火,百年大殿几乎毁于一旦。
少林的和尚被人请去做法事,莫名就被本家女眷指责偷看她登厕。一时百口莫辩,明明是人家领着去的。
点仓派掌门的老爷子买个长生不老药,被人骗了毕生积蓄,气得重病卧床。
腾龙镖局的少东家,以为接了当朝首辅的镖,把他家房契都抵押给当铺换银子,交给首辅官家作为保金。
那些小门小派更惨,今天失了银子,明天餐食里被下了泻药。更可怕的是,孩子小妾等等家人莫名其妙就不见几天,虽然事后就被人找到,但总免不了担惊受怕一番。
好嫖的嫖个烂货,就被老鸨子赖上,非说破了她女儿的身,让拿几千两银子了事。好赌的每每入瓮,被人做个局输的倾家荡产。
各位掌门、当家的还别出门,出门肯定被偷,虽说不一定偷到手,可是面对一群要么老的掉牙,要么稚气未脱的老幼扒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最可恨要是骑马坐车,那就必然要有人被他一不小心「伤」了,碰上个哭天抹泪的死老太婆,只好打发几两银子了事。
丐帮的叫花子更惨,不断遭到各地地痞泼皮挑衅,大打出手后,绝不私了,一定闹到官家。官老爷偏偏偏向地痞,地痞泼皮挨十板子,叫花子就要挨四十大板,地痞泼皮枷号十日,叫花子就要关上三月。当然南宫、慕容两大世家也在这里帮了大忙,四大世家不但在江湖上吃得开,官面上也早都打通。黑的白的一同下手,叫丐帮如何应付得了。
一时间整个江湖乌烟瘴气,闹得人心惶惶。有心人自然不会认为这都是巧合,矛头指向了黑道领袖贼王老猫,可偏巧这时候猫爷不见了。主事儿的梁停出来说了,第一,捣乱的都是一般泼皮地痞,不受猫爷管辖,和猫爷无关。至于家人丢失被下泻药,堂堂一派,连这个都放不了,干脆散了门派回家种地去;第二,你好嫖好赌被人骗,是你自找的,说出来还不怕丢脸么?
梁停话里是这意思,可说出来并不是这味道,一脸谦和,见人陪笑。有人找上门来,好茶好饭伺候着,但就一点,死不认账!让一干江湖人有火也没地方发。
所谓黑道白道,并非势成水火,关键就看如何经营生意。江湖人也得吃饭,白道吃饭靠得正经买卖。如同四大世家,酒楼当铺绸缎庄等等等等,或者再像少林武当都有庙产。其他靠着开馆授徒,替人保家护院等等不一。也有一群独行侠客,靠着江湖上朋友周济度日,或是排解纷争,总要有个谢礼,这种人就要看面子大小了,比如江天鹤,明面上就靠这个度日,他面子大自然所获不少。最穷的,那就惨了,甚至有一门上下扛着锄头种地的。
黑道就简单多了,巧取豪夺,打家劫舍,做的事没本钱的买卖。如果不招惹白道,一般相安无事。都在江湖上混饭吃,说不定那天白道也得走了黑路,大家多少要给个面子。
所以梁停极力否认下,江湖各门各派也没办法,猫爷治下本就松散,各色下九流跑江湖的只交份子钱,还真算不上猫爷门人。
各家后院失火,谁有心参加武林大会,最后只好往后推了半年。
梁停说猫爷不在,他还真就没在,猫爷布置下天罗地网之后,早就拉着季莫寒和江少枫赶往孤寒峰了。
老猫对季莫寒真是没得说,父女二人重逢,老猫对季莫寒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王公贵族都少见的珠玉首饰在季莫寒面前堆成小山,中州庄院内,仅仅是季莫寒的收纳衣物的房间就有两大间。孤寒峰上下来的姐妹自然又沾了季莫寒的光。每人珠宝首饰,锦衣华服,贼王老猫各有相赠。
老猫会做人,他知道误会虽然说明,但女儿离他这许多年,不一定能接受他这个爹,一面对她宠溺,一面从她这些朝夕相处的姐妹下手,这群女子受了他的好,自然要帮他说话。季莫寒虽不贪图虚荣,在姐妹们面前有了面子,也是心中欢喜。
老猫此举还有另一层深意,他早就看出季莫寒天真无邪,可她娘就不那么好对付了,当年斗法三年,足见其心思之巧,这一躲十几年,老猫想要把季轩娇迎回来,恐怕不那么容易啊。只有打动了女儿,才好对去孤寒峰寻找季轩娇。
好说歹说才说服季莫寒道出孤寒峰所在,老猫怕不保险,又请江少枫帮忙去劝季轩娇,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从孤寒峰上带人下来的男人,而江少枫这些日子也并无要事可做。
三人不一日到了孤寒峰崖下,季莫寒道:「爹,我下山前,娘给了我信号烟花,等到了晚间,放出烟花就会放下软梯了。」
老猫想到不日便可见到思念多年的佳人,心中百感交集,他面沉似水,仰望高峰,徐徐道:「晚间你和江公子一同登顶吧,我爬上去。」
季莫寒诧异,爹爹放着轻轻松松的软梯不走,非要爬这倚天绝壁不是自讨苦吃么?
江少枫却了解老猫之心,道:「猫爷是为了表示真心。猫爷,孤寒峰我爬过一次,随你一同爬吧。」
老猫点头谢过。
到了晚间,老猫和江少枫看着软梯放下,季莫寒登梯而上,这才放心去攀爬峭壁。这次老猫做足了准备,带来的尽是飞贼攀爬趁手工具,饶是如此也用了两日之久才爬上悬崖。
当二人登上顶峰时,并未见到守崖的女子,矗立在悬崖边的只有两人,正是季莫寒和老猫朝思暮想的季轩娇。
「娇儿!」分别多年后,老猫还是把季轩娇当作当年那个机灵难缠的小丫头,虽然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
季轩娇并未曾回答她,她直愣愣地看着老猫,眼神复杂。
季莫寒已经将那段往事讲与季轩娇。此时季轩娇心中是迷茫的,多年之前一怒远遁,在这孤峰之上躲了这许多年都是白躲,原来她误会他了。他为了自己竟然肯也去做贼,做了他最恨最讨厌的人,他全是为了他。可这时她还有脸随他一同离开这里吗?
不可以,她是这里的大姐,她若离开了,这里的姐妹怎么办,还有那个只有大姐知晓的秘密,又如何处理?从眼下看,她并不能找出一个女子接替自己的位置。
她又哀怨地看了一眼江少枫,都是这个男人,带走了那么多姐妹,现在他有带来了天啸,把一切都打乱了……可是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这辈子也无法得知原来天啸哥没有负她,若是如此,便是死去也能瞑目了。
老猫紧走两步,要到季轩娇身前,季轩娇却退了两步,惊颤到:「你别过来!」
老猫立时止步,道:「娇儿,我来找你了,随我走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寒儿都告诉你了吗?那不是我叫人去的,是别人,我已经将他杀了。没人能再拦着我们在一起。」
季莫寒道:「娘,爹其实没做过你说那些事,我都对你说了的……爹,娘都在这里站了两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吗?」季莫寒一时看着娘,一时看着爹。
季莫寒黯然道:「误会又怎样?不误会又怎样?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
老猫急道:「娇儿,你为何变得如此,当年不是这样的,什么狗屁规矩,你我还会在乎吗?」
江少枫忽然道:「季大姐,当日我上得峰来,还记得季大姐说过规矩,我可并不曾记得有提过分几次带人下峰的限制在内,现在我请季大姐随我一同离开,不算坏了规矩吧?」
「你……」季轩娇没想到江少枫有利用了那些漏洞,说得她哑口无言。
老猫连连点头:「对对对,既然不坏规矩,你还等什么?随我走吧!」
季莫寒也劝道:「娘,爹真的很好的,他又不曾负你,这些年他都一直念着你的。」
季轩娇道:「寒儿,你不懂,我若走了,你叫那些姐妹们怎么办,谁又会去管她们?我不会那么自私的,你随着你爹去吧,我不会走的。」
江少枫道:「季大姐,既然你放不下那些姐妹们,何不叫她们一起随你离开此处,难道你愿看着她们一个个孤老在此吗?」
季轩娇怒道:「胡说,怎么便是孤老在此了?还不都是被你们男人害得?」
江少枫道:「季大姐此言差矣,各位姐妹只是遇人不淑,才深受其害,若是遇到有情人,又怎会如此呢?别人不说,便是你母女二人,猫爷为季大姐苦守十数年,寒儿妹子也有南宫少主为其倾情。随我下山的众姐妹中,碧竹姑娘也有了归宿,被人百般呵护。你又何苦再纠结什么男人作恶呢?」
季轩娇目视季莫寒,道:「什么南宫少主?寒儿你和他怎么了?」
季莫寒因怕母亲数说,并未敢将与南宫诗泉相好之事告之,只是说认了父亲,就连遭劫都不曾提过。
见瞒不住了,这才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听得季轩娇一阵后怕,脸上又现埋怨之色,怪江少枫未能照料好季莫寒。老猫察言观色,看了出来,陪着笑道:「娇儿,你也莫怪江公子,咱们当爹娘的都没照料好寒儿,是咱们的过失。你我一起,以后再也不让寒儿受苦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们母女二人这些年受苦了,让我补偿你们好不好?你那些姐妹,我都照应的过来,你放心,好不好?」说着老猫眼圈又红了。
误会解除后,季轩娇也是后悔,当年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又怎会分别这许多年?又见老猫心诚,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更加心动,终于松了口。
她垂下头,徐徐道:「你们先随我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或许……可以吧……」
什么叫或许可以?
季轩娇将三人安排好后就不见了,许久不见踪影,季莫寒等得心急,出去寻找,可整个孤寒峰上的姐妹没有一个人知道季轩娇去了哪里,于是只能苦等。
当季轩娇再度出现时,面无表情,看着江少枫道:「你随我来。」
江少枫不明就里,可还是跟了上去。路上,季轩娇道:「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许对外人说。」
这里是孤寒峰一处空房,四壁空空,地上尽是灰尘,也不知多少时日没有打扫过了。江少枫走进去,觉得有些怪异,低头一看,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并没有一个脚印,那些灰尘是假的。
这个房间肯定有古怪。
没有精巧的机关,只是在角落中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季轩娇指着幽暗的隧道道:「这是孤寒峰最后的秘密,里面有个人要见你,去吧。」
江少枫点点头,他相信,季轩娇没理由害他。
隧道很长,很静,隔十几步就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照亮。
江少枫沿着隧道走到了尽头,那是一间囚室,囚室的门已经打开。江少枫看到一个男人,原来孤寒峰上还有男人。男人看不出年龄,已经形如枯槁,犹如一具干尸。干尸手脚上都有粗笨镣铐,将他捆住。
「你吃过七情丹了?」沙哑的声音从干尸浓密的花白胡须下传出。
江少枫不知道为何男人见面就问他这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
「是什么滋味?」干尸又问道。
「之前很可怕,之后打通了我身上的筋脉,通体舒泰。」江少枫实言相告。
「嗬嗬嗬嗬」沙哑的声音让人分不出干尸是在哭还是在笑。「她果然不会害我,可惜我误解她了。嗬嗬嗬嗬。」干尸似乎有些癫狂。
江少枫道:「前辈什么意思?我不太懂前辈说得话。」
干尸恢复了正常,「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少枫摇头。
干尸仰天长叹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仙乐教主!」
仙乐教!不正是魔教自称的教名么?没有任何人会自认成魔,魔教只是中原武林对这个邪教的蔑称,魔教真实的名字就叫仙乐教。
江少枫对并不相信此人之言,如果这人是魔教教主,那现在又是谁在控制魔教?
干尸嗤笑一声,「嘿嘿,你自然不信,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相信老夫还在人世,因为老夫便是仙乐教创始之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如癫似狂的笑声,让江少枫不得不认为此人已经癫痴。
干尸笑过之后道:「你一定不信,老夫今年已经……已经一百……一百一十?一百二十?一百二十几岁了吧?老夫不记得了……记不得了。」
江少枫对魔教历史所知不多,但也知道魔教创立不过百多年,若这干尸真有一百数岁,倒也可能。
江少枫道:「前辈若是魔教教主,为何要见我呢?」他没有客气的说出仙乐教三个字,而是仍斥其为魔教,只因他已经恨其入骨。
干尸不悦道:「你胆敢在我面前提魔教二字,你是不想活了么?」
江少枫道:「仙乐教魔教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魔教荼毒世间,你若真是创始之人,被囚在此也是报应。」
干尸又是一声长叹,道:「唉,报应,确实是报应啊!也罢……七情丹帮你打通筋脉后,你到底能达到什么境界?」
干尸再次提起七情丹,江少枫想到那日季轩娇曾经告诉他,那已经是最后一枚七情丹,也不怕这怪人再能获得,便道:「通体全如气海丹田,可存真气。」
干尸颓然后退数步,又是一声哀叹:「她真的还是为了我好……唉……真的是为了我好……」
干尸尽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怪话,让江少枫越来越听不懂。但他将这怪人当作疯子,也不去问。
干尸唉声叹气说又说了些怪话。江少枫不耐,道:「你若无事,我便走了。」
干尸道:「等等,你让我把话说完。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者七情丹的来历吗?」
江少枫道:「好,我听你讲。」
干尸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那便是魔教和七情丹的来历。
许多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淫贼,到处偷香窃玉,江湖上人人都想杀他。可是这淫贼非常狡猾,每次都被他逃脱了。有一次他看上了药王的女儿,便捉了去连奸数日,不想药王之女竟在被他连番奸淫之后爱上了淫贼。盼着浪子回头,愿意与他白头偕老。药王不但医术高明,同时也是不出世的武学高人,还有些武林人世为了报恩,赠与他的武功秘籍。淫贼垂涎药王奇方秘典和武功秘籍,假意与药王之女相好,更答允药王之女,从此不再毁人贞操。
药王之女深信不疑,一心一意对他,可他仍旧忍不住到处去采花。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药王之女还是发现了。淫贼一番花言巧语后,药王之女原谅了他,淫贼借机说药王之女不能满足他,他才去偷香窃玉。药王之女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便问如何才能满足他,淫贼道,你去寻你父亲的灵丹妙药,把你弄得春情勃发,再找些药材让淫贼自己服了金枪不到,这样琴瑟和谐方能快活。
药王之女信了就去偷来那些药方,交给淫贼。淫贼果然安分了些时日,过些日子又说结仇太多,要药王之女去盗武功秘籍,练了武功自保,才能安享太平。药王之女又依了他。
淫贼得了这些宝贝,和他本来就会的采补之术,变本加厉,更加猖狂。他露了本相,抛弃药王之女,笼络一群乌合之众,自称仙乐教,做尽丧尽天良之事。中原武林自然不能容他,大举讨伐,将这群恶棍赶到了西域。淫贼不甘心,苦练武功,又在西域聚集帮众,随时准备杀将回来。
淫贼高估了自己,一次和中原武林的恶战之后,淫贼被人重伤,他走投无路又厚着脸皮去求药王之女为他疗伤,药王之女念及旧情,以怪异手法散去他全身武功,又以药力打通他任督二脉。不但疗好了伤,还助他神功大成。淫贼和药王之女相处日久,也通些医理,他记住了这种手法和用药。伤愈后,淫贼再次翻脸,弃药王之女不顾。几年之后卷土重来,重创中原武林。
这一次便是第一次魔教血洗中原武林。
此时药王已经离世,药王之女便为被魔教打伤的中原武林人世疗伤。她以为是自己造就了这个魔头,深感愧疚。就在此时,淫贼又出现了她面前,要杀死那些重伤的武林人士,药王之女以命相胁尽力维护,淫贼终于还算有一丝人性,答应放过了伤者一次。药王之女和淫贼的关系暴露在世人眼中。
中原武林人士没有感激她救护之情,反而指责她是魔教一伙,药王之女万念俱灰,远避荒野,就是这孤寒峰所在。前往孤寒峰之前,药王之女曾远赴西域见过淫贼一面,当面告知淫贼她避世所在,并告诉淫贼,他此生必遭报应,等报应来的一天,尽可去孤寒峰寻她,她保证会让他活着,但是生不如死。
又过了不久,淫贼的报应来了,一对武功高强的夫妇,一个用刀,一个用剑,仅仅两个人横扫魔教诸邪。淫贼重伤,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去寻药王之女,药王之女拿出一枚丹药,说只要淫贼服下这枚七情丹后就会痊愈,淫贼以为药王之女对她用情甚深,不会害他,便服了下去,可不曾想这却是一颗毒药,淫贼服药后痛苦难当,哀求药王之女给他解药,药王之女把解药给了他。用过解药后,他昏迷了,醒来后已经被人囚禁,可惜已经功力尽失。
药王之女实现了她的承诺,要淫贼生不如死。
药王之女去世之前,见过淫贼一面,那时她已经灯枯油尽,是被她救过的一个苦命女子推到淫贼面前的,药王之女对淫贼道:「我这一生从未负你,只是你不信我。」
淫贼厚颜无耻,还自认有理,道:「你若不负我,为何让我服下毒药?」
药王之女道:「待他日,若有有情有意的男人服下七情丹后,你自然会明白。」
药王之女对身旁苦命女子道:「此人为恶太多,千万不能放他离去,若他不死,你等不得下山。在他死前,以后若是有男人来寻孤寒峰上的女子,必须要他服过七情丹才可。」
说罢与世长辞,那一年药王之女还不满四十,她一生之情全用在这个无耻之徒身上,抑郁成疾,纵然有妙手回春之术也难救自己一命。
这便是七情丹的来历。
那淫贼就是眼前这个形如干尸的老人,他利用药王之女给他药方和神功,创立了仙乐教,毒害世间百年。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被囚禁在孤寒峰后,魔教不但没有消亡,反而行事隐秘更加壮大,依旧是世间最大的祸害。
药王之女死后,身边苦命女子接管孤寒峰,不住救助被男人所害女子,她在药王之女遗命上又加了两个带走孤寒峰女子的条件,一是必须攀峰而上,二是自择生死,从而以示诚心。可惜这名苦命女子读书不多,条件虽有,却漏洞重重,被人反复利用。
药王之女遗命中也有一条,淫贼不死,不得离开,这一条只对历任大姐相传,旁人并不知晓。而也从来无人提及待出现服过七情丹的男子出现过后要告知淫贼的命令。是以季轩娇在江少枫过了三关之后直接放他下山。
季轩娇从来不知道那囚徒的真实身份,因为药王之女都不曾告诉身旁苦命女子这人是谁,淫贼自己也从未说过。最后一条遗命,是那囚徒不死,不得下山。可谁曾想,淫贼在见到药王之女死在他面前之时,受其感召,已经悔过。药王之女说不曾害他,他便一心想要求证,正是这个意念,让他支持到了百余岁于高龄。在囚禁淫贼这段期间,药王之女已经用神奇医术将其治愈,只是让其不能恢复武功。淫贼虽然武功被废,可是修炼内功的功法口诀并未忘却,在此处心无旁骛,潜心修炼,虽无大成,也能延年益寿。
江少枫来请季轩娇下山,季轩娇心动了,她方才来寻这淫贼,已然动了杀机,杀死这个不知道在孤寒峰上活了多少时日的老鬼,她就自由了。
在动手之前,季轩娇对这淫贼讲道,已经有人过了祖师奶奶留下的三关,千辛万苦、生离死别、生不如死。并将每关详情告知于他,当那干尸淫贼听说有人服下了七情丹后,神情异常。非要见这人一面,季轩娇大感诧异,便问缘由,干尸淫贼便将这番话告知了季轩娇,他久未开口,几乎失语,在向季轩娇讲述时,用了更长的世间。
这一次向江少枫讲述已经是第二次。
江少枫叹道:「似你这般人却能长寿,真是苍天无眼。」
干尸道:「并非苍天无眼,她要我生不如死,我就得让我神不如死,她要我等到有服过七情丹的人来,我就要亲眼看看,你说,我这个样子,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江少枫也觉得这干尸真是生不如死,道:「只是可怜有人为你这无耻恶棍牵挂一生,你真不配。」
干尸痛苦的蹲下,双手抱着头,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无耻的恶棍,我对她不起。」这横行一时的魔头的确生了悔过之心。他道:「她死在我面前时,就知道她说得是真的,她从来不会负我。我活着就是为了看着你到这里来,你来了,我就可以死了。我早该死了,她死那一天我就该死了。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经受那种痛苦,真的有,真的有……我要等你来,你终于来了,我可以死了……你也可以走了,我也可以死了……嗬嗬嗬嗬……」又是一阵不分哭笑的怪声。
干尸不知被囚禁了多少年,神智早已不清,支撑他能活到百岁以上,就是因为药王之女死前的话,让他看一看那七情丹的真实功效。
江少枫对这个魔头没有一丝怜悯,冷冷道:「你还不能死,我问你,你们魔教是否有能让人短时期内功力倍增的方法?」
干尸道:「那就是打碎人的筋脉,再以药物重建,任督二脉自通,不过过程非常痛苦。当日我受重伤,她便是这般助我恢复武功的。我传给过我几个亲信。」
江少枫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江天鹤便是这般重获神功的,这么说来他可能在血战少林时就已经叛降魔教了。
江少枫又问道:「你的采补之术也传了下去?」
干尸点头,「我的人都会,用采补之术与女子交欢,不但能到极乐境界,还对身体大有裨益。」
「对女子伤害大么?」
干尸有些气馁道:「不但对女子有损伤,对男人一样有害,练了采补之术,子嗣上头就困难了。」
「女人呢?女人会有影响么?」江少枫听了这话,心中大惊,他怕晴儿再难受孕。
干尸嘿嘿笑道:「你没听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么?女人只是身子变弱,不被采补后修养几天就可恢复,生不生娃没有影响。」
「这么说你们魔教就靠教人采补控制人么?」江少枫相信魔教控制中原武林人世必然有独特方法。不然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弟子何须听他们调遣。
干尸道:「用这法子玩女人肯定是爽,不过要是归拢人心,还要有极乐酒才行。」
「什么是极乐酒?」
干尸有些得意,道:「这极乐酒是我独创的,喝上一次便想喝第二次,越喝越会上瘾。而且这酒一喝便能金枪不倒,夜御十女也不成问题。」
原来是这种毒酒,这恐怕也是江天鹤被魔教控制的手段之一了,「那酒可有解方?若是服了那酒怎么办?」
干尸摇头道:「并无解方,不过心志坚定者,长时间不用那酒就可戒掉。万一要是喝了,在药效发挥之前,用内力逼出就可。」
江少枫想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了,魔教经过这些年发展,再多的秘密想来这人也不可能知晓,道:「行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本来蹲在地上的干尸突然站了起来,缓步向江少枫走去。
干尸道:「你圆了我这心愿,我自然不能亏你。你来这墙壁。」
囚室阴暗,若不定睛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满墙之上密密麻麻写得都是字。
「这是什么?」江少枫眼望墙壁下意识地问道,可却听不到干尸回应,回头一看,只见干尸坐在床上,头已经垂下,一探鼻息,人已经气绝。
这盖世魔头只凭一股执念死撑到此,了去心愿再无眷恋,终于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