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拘缨失盗

  倏地一声霹雳,天地骤然大闪了一下,映耀得迷雾中的战场亮白如雪。

  厮杀中的千军万马蓦地顿滞,一波浩大的威煞笼罩住了所有人。

  虚空裂处,先是一条巨大的怪腿跨迈而出,然后已经稀薄的迷雾中现出了一个高达十七、八丈的黑影来。

  “谁?谁?是哪个把爷爷吵醒哒!”恶声恶气的咆哮响彻战场。

  小玄目瞪口呆地高仰着头,心中震憾:“我的天,这家伙竟然比那马化还要高巨近倍!”

  雪妃更是瞠目结舌,一时不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

  “他奶奶的,到底是哪个?好饿!好饿!爷爷俺好不容易才睡着哒!”巨影在雾中东张西望,声音里满是怒意,震得人耳膜生痛。

  战场上的两军皆俱心惊脉跳,已有人从马背一跤跌落。

  “来的可是恶军?”小玄厉喝,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役妖令。

  巨怪愕然一愣,循声俯下身来,一颗极大的脑袋出现在鹿蜀车上方。

  四头鹿蜀不安的低鸣着,周围的战马则已筋麻骨软,纷纷跪倒在地。

  小玄这才瞧清,原来是个顶生巨角,皮毛漆黑,身披甲胄的牛首妖怪,空着两手,腰间系着一只巨大的兽皮囊。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持了须臾,巨怪的目光终于转落到小玄手中的漆黑令牌上。

  “俺说是哪个哩……”巨怪嘿声叫道,一张满是黑毛的丑脸笑容可掬,“原来是主公叫唤呐!哎呀,莫怪小的无礼!”

  小玄心头一松,喝道:“罪妖恶军听命!那些青色盔甲的骑兵都是敌人,给我统统宰了!”

  “遵命!”恶军直起身,凶色毕露地朝周围望去,倏地一掌扫出,把近旁数名云州骑兵击飞出去,连人带马摔出老远。

  其余敌骑心胆俱裂,除了吓软吓瘫的,纷纷掉头逃去。

  恶军迈开蹄子,大步流星地四下追杀,巨拳砸出便是深坑一个,大脚踏落就是肉浆一滩,战场上鬼哭狼号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皇朝军见已方突然多了个如此强大的援助,不由精神大振,人人奋起反击力,将众敌骑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奚舜卿不动声色地望向小玄,心中震憾:“此子居然有这等本领,竟能拘役如此强大的妖魔,难怪能突破重重包围,将元帅千金护送上山,不知是何方高人?”

  雪若却是又喜又惧,心中忧忖:“陛下竟能召来上古妖王!只是拘神役魔乃是大法,非轻易可为,陛下今日为了让爹娘突围,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

  “这大块头好生厉害!何不趁势突围?”小玄心忖,高声喝问周围:“前方可是受阻了?”

  “正是!”奚舜卿大声应,“前锋打开的缺口,已被敌大股援军封堵,屡攻不下!”

  “随我来!”小玄大喝,让雪妃驾车,拘着牛头巨怪朝前方冲去。

  突进了数里,果见前边敌军密密麻麻的布列成阵,构筑成刀山戟海,任皇朝军潮水般轮番冲击,始终岿然不动。双方伤亡极巨,战场已如尸山血海。

  “啊哈哈!这么多好吃哒!爷爷俺都饿了好几千年啦!”恶军欢叫道,口角流涎地俯下身子,探手抄起一大把散落在尘土里的兵器,就往嘴巴里猛塞,好似啃骨头嚼肉丝般咔咔嚓嚓地吃了下去。

  小玄有些无语,挥令指向前方,大声喝:“前边还有更多,给我把敌人击溃,到时任你吃个够!”

  恶军一抹嘴巴,迈开大步,满面狰狞地朝前走去。

  他身躯何等高巨,云州军立时发现了他,将领一声令下,箭矢厉啸而至,暴雨般射在他身上。

  恶军却仿若未觉,一蓬蓬夺命箭雨于他而言不过是毛毛细雨,蓦似烦了,探手入囊,赫然掏出一大坨如铁渣似石块的屎状物事,猛地朝云州军阵中抛去,登时砸得人仰马翻,过处血肉成泥,数十人一命呜呼。

  云州军阵脚大乱,在将领地喝令下,仍拚命发射箭矢,又调来炮石巨弩顽抗。

  恶军勃然大怒,接连不断地从腰间的兽皮囊中掏出一坨坨巨“屎”,流星飞坠般朝前抛去,只砸得云州兵惨号连天血流成河。

  皇朝军高声欢呼,将领们收拾残兵,急组了一支人马紧跟在恶军后边,伺机再度冲锋。

  小玄瞧得大奇,心道:“我二师姐的箭壶,乃太碧神木所制,因可取之不尽。这怪物的皮囊,又是什么天材地宝所造?竟然也能无穷无尽!”

  恶军边抛边行,越走越快,终于一脚踏入敌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紧随其后的皇朝军趁势掩上,大肆砍杀。

  云州军无不恐慌,防御本已摇摇欲坠,待这尊噩梦般的巨大妖魔到了跟前,再亦坚持不住,将士魂飞天外,防线尽溃夺路四逃。

  皇朝军并不追赶,只是抓紧时间清除障碍铺填堑壕,以便后面的大军通过。

  小玄同雪妃驱车随大军冲过突破口,沿途张望,一路搜寻百宝娘娘的踪影。

  雪妃眼尖,突指一处叫道:“那边的躺着的,可是范将军么?”

  小玄循声望去,见鹿砦间倒着个将领,面目依稀可辨。两人一齐下车,小玄把那将领扶起,仔细一认,果然是随百宝娘娘下山突击的范嶷,但见满面尘土浑身浴血,伤势极重,若非炼过真气,早已一命归西。

  雪妃惊得面色发白,大声唤道:“范将军,我娘亲在哪?”

  范嶷微微睁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地上的手指颤颤动了下,指着一个方向。

  雪若急问:“我娘亲往那边去了是么?”

  范嶷微点了下首,头一歪,再度昏迷过去。

  雪若急取疗伤丹药,让小玄撬开范嶷牙关喂入口中,又运灵力施术为其疗伤。两人忙了一通,小玄将范嶷搬上鹿蜀车,一番奔寻,将之交与附近的皇朝军照看。

  “娘亲不知怎样了?”雪若忧急如焚道。

  “不如……”小玄一阵沉吟,欲要去寻找丈母娘,却又想起答应她要照看好雪若,真个分身乏术。

  “不如什么?”雪若抬起头问。

  “不如我去寻找你娘亲,只是……”小玄迟疑道。

  “好!这边已暂无大碍,爹爹有奚将军他们照看,我们先寻娘亲去!”雪若即道。

  “你要同我一起去?”小玄皱眉道。

  “妾是陛下的妃子,自然是陛下去到哪里,妾身便跟随到哪里。”雪若轻声道,眸光似水地凝望着他。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况且,陛下还是为了去寻找我娘亲。”雪若继道。

  “可是……前边到处是云州兵,太过危险了。”小玄踌躇道。

  “这战场之上,哪里都有危险,妾身觉得,还是跟在陛下身边才最为安心。”雪若柔声道。

  小玄仔细一想,把雪妃留在这里,确实无法放心,而把她带着身边,虽说凶险,但毕竟不会违背对百宝娘娘的承诺。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见势不妙,便即刻掉头撤回,终道:“好吧,我们小心。”

  九天之上,弥罗宫,凌霄宝殿。

  但见赤龙盘柱,彩凤舞空,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一派辉煌宏浩气象。

  金钟撞动,万神进丹墀,天鼓鸣时,千圣朝天帝。

  殿中,大金葫芦顶下,端坐着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身后天妃掌扇,玉女棒巾,御下仙卿神臣肃列两边。

  众仙卿神臣朝礼毕,托塔天王李靖出班,伏奏阶前:“臣查点讫,今次拘缨失盗,共损寻木一万一千七百零三株;此外,守林神将、山神、土地及三千天兵皆俱无踪!”

  翊圣真君亦出班奏告:“臣等奉旨,偕同纠察灵官、游弈灵官、千里眼、顺风耳前往诸方缉访查探,暂且无果。”

  殿中人人面色凝重,落针可闻。

  玉帝沉吟俄顷,疑曰:“何方何人有此奇能,竟可做到如此无迹可寻?”

  天师邱弘济奏曰:“寻木极巨,砍伐、搬运及藏匿皆万般不易,况且还有天兵神将于要津把守,偷盗者能如此干净利落,绝非寻常邪魔。”

  翊圣真君又奏:“一事甚是可疑,拘缨失盗那几日,有寿仙娘娘于近处路过,曾见大雾弥天,中隐有鲲鹏出没,数目多达数十。”

  殿上众神皆俱动容。

  玉帝道:“数十鲲鹏?”

  托塔天王道:“倘若寿仙没有看错,那此事就着实可疑了。鲲鹏乃先天地之物,今诸界存余无几,数十鲲鹏一同出现,可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了。”

  玉帝心添疑思,道:“鲲鹏乃天地至罕之物,怎么一下子便聚集了许多?”

  托塔天王继道:“启奏陛下,臣疑此事,与大妖界王国有关。”

  众仙卿神臣心头一凛。

  旁列中太白金星道:“此事关乎天地之气运,天王莫可轻言。”

  托塔天王肃色道:“请问今诸界之中,鲲鹏何处最多?”

  天师张道陵曰:“目下拥有鲲鹏较多者,为天庭,西方,妖界,间中最众者,当属妖界。”

  托塔天王又道:“再问那自立一国的万劫真君的本来面目,又是何物?”

  天师萨守坚应:“据闻,乃浑沌前之鲲鹏。”

  托塔天王转对玉帝奏道:“臣曾奉旨前往下界,追寻先天太玄的下落,便是万劫真君率妖界大军横加阻挠;这厮且于人前人后,常对吾界指指点点,妄言说,在大妖界王国立国之前,妖界众生常受诸界欺凌,其中尤以天界最甚。由此种种,足见万劫真君对先天太玄居心叵测,更对吾界包藏祸心!”

  天师许旌阳道:“万劫真君自入主建木,妖界大部鲲鹏遂归其属,能齐聚数十鲲鹏,这天地之中,除了他,还真想不出别个。”

  太白金星道:“此有一疑,天地之中尽知万劫真君统御着最多的鲲鹏,怎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大举而出,难道就不怕有谁怀疑到他身上去么?”

  托塔天王道:“这也无甚稀奇,或心存侥幸,或胆大包天,又或故布疑阵逆其道而行矣!”停顿少焉,朝玉帝正容奏道:“臣愿亲赴建木,询证此事!”

  太白金星赶忙出班,俯卤上奏:“拘缨失盗,兹事体大。敞若涉及妖界,更是非同小可。 然眼下除了拘缨附近出现的鲲鹏有些蹊跷,此外并无太多实据,臣以为万不可轻率。万劫真君性烈,今又立国为君,若是天王登门询质,十之八九或起纷争,再若平白惹动二界干戈,宇内再无清平。”

  文曲星君,水德星君等纷纷道:“臣赞同金星所奏。”

  托塔天王一脸忿色,道:“万劫真君虽自立一国,却再三界之内,自然译为天庭治下。寻木为无上宝材,拘缨失盗乃天地大事,前往询证,有何不可!”

  玉帝沉吟,半响不语。

  翊圣真君奏曰:“依臣之见,目下只宜明查暗访,且不可局限于建木,当命各路神只前往诸界寻察侦缉,待有更多真凭实据,再做进一步打算。”

  “准奏。”玉帝终于点头,道:“传佑圣真君、九天玄姆天尊速到通明宫候旨。”

  迷雾终于完全消散。

  夜空中,三条影子如流星飞掠,忽高忽低地交错疾驰。

  百宝娘娘身下灵鹤,乃数千年的仙禽,何等疾捷,然身后二敌修为及身法均强得惊人,始终无法摆脱。

  “此灵能上九霄,或可借此走脱!”她心念电转,倏地驭鹤朝上冲起,却是欲从高处飞走。

  铁塔将军冷哼一声,右手巨鞭倏地脱掌飞出,化做一条体长数丈的黑色魔蛟窜上空中,反从高处张牙舞爪地扑噬下来。

  原来这“掀海鞭”既是兵器,亦为灵宝。

  百宝娘娘一惊一喜,惊的是魔蛟猛恶,喜的却是终于又可召祭法宝,料是追逃之间,已脱离了敌方布下的禁制区域,口中轻叱声“疾”,罗袖挥处,玉腕上的雷霆镯电般出飞了出去,打向从高处扑落的魔蛟。

  岂知魔蛟一爪带着抹黑气扫出,正击中雷霆镯,炸如一团刺目的光芒,雷霆镯一时褪了灵力,滴溜溜地坠落下来;而那魔蛟亦复化做巨鞭,落归铁塔将军手中。

  这一撞看似没亏,却也没占到便宜,百宝娘娘赶忙将宝镯接住,匆匆一暼,赫见镯上多了道细细裂纹,不禁骇然:“我这雷霆镯乃霹雳矶、雷池玉及昆吾石髓以秘法煅就,何等之坚硬,意然敌不过他那魔鞭!”

  未及细想,战奴已飞锤袭来,这一击迅如奔雷,百宝娘娘眼见闪避不及,只得举如意斩搁挡,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大响,登时酸麻了半边身子,心中暗惊,方对方神力惊人。

  铁塔将军趁势急掠,飞上高处封住正面,战奴亦抢到旁侧,截堵百宝娘娘左右去路。

  这一绊滞,百宝娘娘已给两敌困在半空之中,三个斗做一团。

  百宝娘娘见两敌兵器皆无比刚硬沉重,自己的离合心意斩虽然锋锐,却不敢再以硬碰硬,只得东躲西避,以心意斩之灵活疾捷反制敌人。

  两敌修为奇高,均是经验老到的百战之将,心知百宝娘娘法宝厉害,攻势迫得极紧,丝毫不给百宝娘娘召祭法宝的暇余。

  三个游斗数十合,武技终非百宝娘娘所长,又是以一敌二,只杀得香汗淋漓,渐给逼落至地面,一时险象环生,身下灵鹤突地吃铁塔将军的掀海鞭擦了一下翅膀,登时羽飞筋断,险些把她从背上掀落。

  百宝娘娘心念电转,借势翻落尘土之中,人未及地,灵鹤一闪而逝,已复化为钗收归鬓上。

  两敌一齐扑下,铁塔将军一鞭朝点百宝娘娘的背心去,岂知尘土里衣影一晃,却刺了个空,喝道:“借土而遁么!”

  战奴冷哼一声,口中倏地吐了个古怪的音咒,刹那间方圆数十丈内的地面全都硬如铁砧,却是使了个“大地铁牢术”,莫说寻常的土遁术无法施展,便是仙家的地行术亦要卡陷地中。

  其师承冥界高人,修得冥界一系的土遁功法,加之本身乃是大地之精,运用起来捷易如喝水吃饭,可谓得天独厚。

  倏地光芒大盛,猛听泼喇喇霹雳声响,在一条婀娜身影前爆起千百丝荆棘状电芒,瞬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近旁两敌无所遁形,顿给电芒爬满全身,蛇行蚓走间放耀出极其眩目的亮。

  原来百宝娘娘并未逃走,而是借着尘土掩护悄放法宝,祭出了“雷电罍”。

  铁塔将军低吼一声,提盾护躯连退数丈,周身电光缭绕,盾甲及肤上登给烧灼出道道黑痕来,体内气血如炙似沸,闷哼一声跪坐在地上。

  而战奴则是岿然不动,电芒在他身周尺许处乱爬乱窜,撞亮了一重重原本看不见的护甲,炸出道道刺目的光芒来,战奴咧嘴狞笑,迈开大步朝百宝娘娘迫来,倏闻一声裂响,身周的护甲已给撕破了道口子,无数道电芒自缺口一涌而入,攀爬上他高巨的身躯,没入岩石般的肌肤里。

  尘埃渐伏,百宝娘娘微笑俏立,满是细汗的脸上虽然沾染了污迹,却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的别样丽色。

  雷电罍是她成百上千的法宝中最为得意的一件,不仅炼造殊奇,成宝之后,还须先于旷野无人处筑一雷电法坛,将罍置放其上,日夜受雷电轰击,每祭七日,方能蓄满一次,内藏雷电巨力,一旦放出,无坚不摧,非凶绝处决不轻用。

  然而笑容在她脸上渐渐凝固。

  战奴僵住步子,面色越来越狰狞,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看似受创不轻,却仍伫立不倒。

  “还有什么玩意,尽管放出来!”铁塔将军沉喝一声,柱着掀海鞭赫从地上站了起来。

  百宝娘娘大惊失色,心直下沉:“雷电罍何等厉害,换做别个,早给殛做灰烬了!这两个家伙的血肉究意是啥做的?根本打不死呀……”

  她拔身欲走,猛见一只巨锤如雷轰至,急持心意斩硬挡,顿感胸口一滞,这回几要闭过气去。

  战奴腾身而起,暴怒如狂,臂抡足甩一锤接一锤地飞砸过来,铁塔将军亦挥鞭迫上,封堵去路。

  百宝娘娘左支右绌招架渐滞,此时给压制在地面,又没灵鹤助战,难以用身法及巧力御敌,只觉两敌招招重如山岳,突尔一股鲜血冲上喉头,抑不住呛出口来,腰腹乍紧,已给战奴飞链卷住了身子。

  她心下大惊,电光石火间连施土遁术,雾幻术、缩体咒、飞花诀、金光纵、云水游等数种遁术,赫皆脱不了身,猛见链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诸般禁制符印,焉能逃得出去,那胸口腹间愈箍愈紧,勒得呼吸几窒,一阵头晕眼花。

  战奴狞笑一声,高拎右腕链锤,雷霆万钧地朝她头顶砸落。

  “大帅要活的!”铁塔将军高声急叫。

  战奴却仿若未闻,砸势半点未滞。

  “吾命休矣!”百宝娘娘闭起双目,心中哀极:“今殁于此,独我一个也就罢了,可怜夫君同雪儿也难逃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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