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跟妻子站在了民政局的门口,看着手中的离婚证,我的心情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我看着同样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妻子。今天的她白色雪纺衬衣搭配黑色铅笔裤,修长匀称的身材凹凸有致,为了保暖外面又套了件卡其色的中长风衣,风姿绰约。即使是离婚,她也不忘拾掇自己,长发如上班时一样盘起,恰到好处的淡妆让人捕捉不到她除了眼神以外的一丝憔悴。
她优雅贮立的样子让我有种梦回六年前与她初见时的样子,她依然是那么漂亮。洗尽铅华之后,她的优雅自信变得更加凝练,成熟中透出的妩媚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整个人的气质相较往昔更上了一层楼。
「希望你记得答应我的。」
我开口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若是再想下去,自己下定的决心就要变成一场笑话了。
「我知道。」
妻子点了点头。她眼神中的憔悴是我唯一的安慰了,若是没有这一丝憔悴,我一定会怀疑我们这四年婚姻的意义。虽然她也有演给我看的可能,但至少她还愿意演一下。
「那就这样吧。」
事情已经办完,我也没什么想对她说的了,自己拦了个车率先离去。
将离婚证揣兜里,脑中回转的还是这几天的波折。那天过后,我知道我跟妻子之间连迂回的余地都没有了。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下定决心即使离婚也不能便宜了罗老头以后,我才约了妻子谈离婚的事宜。
我提出了要罗老头从妻子身边离开,才肯离婚的要求。妻子没多想就拒绝了,我以为她对罗老头情根深种,怒不可遏的想与妻子死磕到底。妻子却说罗老头走不走是他的事情,她只能答应我不再与罗老头逾雷池一步。毕竟她之前有把罗老头安排出去,他却顾自在她们工业园当保安的先例,她不想贸然答应这种她不能控制的事情,以免让我觉得她是在欺骗。
在想了一夜过后,我让步了。妻子想做的事,即使不离婚我也约束不了她,更何况离婚以后。她能如此坦诚就已经说明了她有想跟罗老头切割的意思,那些视频终究只是她气我的一场表演。我或许是在自我安慰,但妻子对罗老头的感情是她自己都承认过的事情,哪怕是为了不让这种感情继续发酵,我也必须让步。
不过离婚以后我也不是全无底牌,至少妻子要求在家人没有主动问起时,不要提我们已经领了离婚证的事。这说明她在熟人面前还是有所忌惮的,没有了婚姻的保护,她跟任何异性的往来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她对与罗老头的关系还算有清醒的认识。若是继续放任罗老头胡来,他们的关系迟早会脱缰,摧毁她的生活。
她有这个顾忌,我自然也乐意捏紧这张牌。只要我还在她亲友的社交圈里,就随时有毁掉她的能力。虽然也不排除她递给我这张牌,是想让我放心跟她离婚。但事实就是如此,岳父母是绝对不会接受,她跟一个可以跟他们称兄道弟的老头在一起的。
谈得有了结果以后,我把约定的房款打给了妻子。这些钱足够她再买一套房子,但这也不是很快能定的事情。所以她的一些东西还是留在了家里,我也没有催促的打算。我到底还是在心里给自己留了幻想,幻想着有家和孩子的牵绊,妻子还有回头的一天。
「你的事情办完了?」
我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李诺就跟了进来。
「那咱们的游戏可就开始了。」
李诺莫名的显得很兴奋。我刚办完手续,与妻子分别,心情正是反复的时候,她还往上贴。心里把对于离婚的不满和不甘顿时扣到了她头上,我瞪着她道,「好啊,咱们再加一条。如果你输了,不仅要输掉大股东的身份,还要重新给我当秘书。省得你整天无所事事的,没事找事。」我知道李诺手上除了公司以外,还有其他资产,公司于她并不是必须拥有的。她安排这样的赌局很有可能是从公司脱身的一种手段,我必须要堵死她抽身的可能才行,不然就算赢了也不痛快。
本来是折辱她的话,李诺听了却故作羞态道,
「要我给你当秘书?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明白过她的意思来,我面色一窘,拿这个女人真是没辙了。把她打发走,忙完我也不敢在公司久呆了,回了家。可面对妻子的东西却有些睹物思人,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出去转转,转换下心情。正好湖州那边的进展还需要一个话事人,我便决定自己过去。
我也不待第二天去公司跟李诺知会,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第二天便自己坐车过去了。这一段要去的时间不短,足够我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虽然我心里还是会挂念疑心妻子是不是真的会恪守己身,但越是如此我越是要走出来才行。
我的疑心和干预只会起到反作用,况且现在李诺已经参与了进来,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她盯得肯定比我紧。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妻子要怀疑也与我无关,我不在家,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为此,我克制着自己没再去看妻子公司的监控,避免留下痕迹。只是从妻子的朋友圈中了解她的工作,至于生活,她也只会偶尔写在部落格里。我要刻意去看,必然犯禁,倒不如直接去问李诺。我出来两天后,妻子公司品牌的商演如期进行了。场面不可谓不热闹,这前期的准备必然是天量的工作量。妻子竟然还分心跟我离婚的事,她那天的憔悴到底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离婚,我已经不敢笃定了。心里虽然不平,但还是佩服她的工作能力。如今商演如期举行,她的事业势必要更上一层楼。
这必然是一件好事,她越是成功,身份于她就越是重要,她与罗老头就越是云泥之别。罗老头若是识趣,现在开始就应该主动在妻子眼前消失了。把跟她的一切当作黄粱一梦,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商演的当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个工作人员拿错了道具,差点导致节目事故。在后台被经理训斥的时候,妻子仗义执言了几句,避免了她被开除的命运。这件事被现场工作人员拍到,发在了视频网站上。
商演过去后的几天,这件事忽然被炒成了一个小热点。人美心善的地区经销商为舞台工作人员仗义执言,挽回了她的工作。这里面的好事者不乏是因为妻子的颜值才跟风当自来水的,但网红时代就是如此,漂亮加上妻子女强人的人设让这件事的热度迅速上升。我也是在视频网站上刷到了妻子,才知道在商演当天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我本以为这件事会很快过去,可没过两天,代言的明星忽然就妻子这件事在媒体面前回应,她很欣赏并感谢妻子的做法。她并不想因为一件没有造成影响的小事,就让为她付出过的工作人员丢了工作。
这个明星可能是想给自己树立一个正面人设,可也无意将这件事的热度又抬高了一波。她的狂热粉丝甚至到线下去找妻子合影,一时上门的人越来越多,妻子突然之间就成了网红。
我知道以后是哭笑不得,虽然知道这件事的热度终究会下去,妻子还是会回到正常的工作与生活中。但自己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妻子离婚之后突然成了网红,我怎么都感觉怪怪的。为此,我还专门给妻子打了个电话,问她本人的感想。她笑骂我不要幸灾乐祸,她现在正烦着呢,本来工作就繁重,现在还整出这么个事,连她的合作伙伴都有不少打电话来调侃她的。
妻子虽然郁闷,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化妆品本来就属于营销类的商品,没有话题甚至需要制造话题来营销。品牌刚刚经过代言人的商演炒高了热度,加上这件事的影响,妻子在江州的生意势必趁势而起,铁桶一块的占据一方市场。湖州这边就已经有敏锐的朋友开始在打听,加盟妻子这个品牌的路子了。
我也为妻子高兴,她辞职以后终于迎来了事业的春天。我也算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不然一直会有种自己拖累了她的感觉。现在她备受人关注,更加没有理由要自毁前途了。我还得意给李诺打了个电话,她的游戏至少要设个期限才行,不然一直耗下去,怎么样才算是有结果?
李诺却笑我不要得意,妻子出名于我并不是一件好事。我还以为她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判断失误。没过两天,我却真的笑不出来了。
不是因为罗老头,而是我跟妻子离婚的事被人给扒了出来。这件事虽然对妻子的影响不大,却是我不能接受的。这意味着我手里最后一张底牌强行被人给打了出来,我祈祷着事情不要被家人知道,但还是事与愿违。先是同辈的亲戚们刷到,发信息来问,最后自然传导到了父母那里。他们大发雷霆,不问我们为什么离婚,气的是完全没有人通知他们。我爸妈这边我倒是不怕,从工作以后我就独立了,结婚本来也没让他们操过心。被骂几句不孝,确认孩子的抚养权在我手上以后,这件事自然也就慢慢过去了。
可岳父母却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岳母虽然知道我们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有孩子在,她是觉得我们完全有理由复婚的。现在这么一闹,这种希望瞬间就渺茫了。她用孩子相逼,让我跟妻子不管多忙都要一起回去一趟。
没办法,我只能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妻子约了个时间,一起去了妻子娘家。
岳父对我是劈头盖脸的怒骂,认为离婚全都是我的责任。岳母喝止了他的无端怒骂,向我表达了歉意。为了妻子的名声,她还是没有告诉岳父,妻子出轨的事。
接着,岳母就训斥起了妻子的一意孤行,甚至认为离婚的消息是她故意泄露出去的,就是认为自己事业有成了,想待价而沽。
妻子哭得泪如雨下,与岳母起了冲突,认为她不该这么过分的想她。岳母直接就说如果她愿意放弃现在的事业就相信她,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妻子自然不愿意。岳母接着就说不放弃也可以,但要让她相信她,至少要告诉她,那个出轨的对象到底是谁。原来岳母的不信任皆由此而来,妻子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知道哭。
最后我不得不站出来为妻子说话,岳母对妻子这么咄咄相逼,极大的成分就是为了安抚我。要我出了这口气以后,不要再把妻子出轨的事再拿到别的亲友那说,到底她还是心疼女儿的。虽然我看得出来岳母是在演戏给我看,可我还是得承她这个情。毕竟真让她戳破妻子与罗老头的事,我也挽回不了什么,还要陪妻子一起丢脸。
一番说辞之后,岳母被我「说动」。直夸我是好孩子,并在妻子面前表态只认我这一个女婿。不管妻子以后找谁,她都不会承认。我干笑着不得不承这个情,毕竟女儿暂时还要麻烦岳母照顾。可我心里明镜似的,我跟妻子已经彻底成过去式了。妻子到底是她的女儿,时间一久,她只会为她的幸福考虑,能记得我这个前女婿是谁,也只能是因为她的宝贝外孙了。
从岳母家回来,妻子对我表示了感谢,我却没有接受。岳母虽然只是演戏,但我心里是真的有设想过,离婚的事是妻子主动泄露出去的。虽然动机明显不足,但事到如今,我所有的希望破灭,怎么能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我也没向妻子确认她对罗老头的态度,是不是会一直保持下去。分别以后,我去找了李诺,跟她好好做了一次。痛苦的向她倾诉了心里的压抑,并不再以妻子称呼方妮,而是直接叫起了她的全名。李诺知道我终于彻底放下了跟方妮的婚姻,安慰我一切都会向好。并问我要不要结束赌约,毕竟我已经放下了方妮,赌约继续下去也没了意义。她可以给我一半的股份,让我在公司跟她平权,重新开始事业跟生活。
我却拒绝了,无关乎赌约,这次我想看看妻子是不是真如她所立的人设那样坦荡,若真是如此,我祝福她。我让李诺继续盯着妻子,李诺虽然疑心我还是没放下,但妻子的事既然能刺激得我主动来找她,她也乐得我不时能受点刺激,不然生活也太无趣。
李诺应下来以后,我也就把关注点从妻子身上移开了,隔天又去了湖州,开始一心为公司拓展起业务。既然妻子事业风生水起了,我也不能认输才是。
这一忙就是十多天,这期间我虽然偶尔有从朋友圈刷到妻子,但多数的都是新品广告,工作一成不变,我也就很少点开看了。直到一天一个走得近的表弟突然给我转发了个视频,我才知道妻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视频直播,给自己的品牌带货。
这令我瞠目结舌,妻子的品牌是有专门的网红合作带货的,完全轮不到妻子自己来做这件事。她竟然亲自下场,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网红了。当我想给她打个电话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消费自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没这个资格了。
于是我默默的看了一场妻子的直播,发现她的直播间竟然是女粉居多。
「姐姐好美,今天这个淡妆真漂亮。」
「那是,妮姐就算不化也很漂亮,比起那些浓妆艳抹,只会用换头术的网红强多了。」
「姐姐这个妆看着舒服,我也想学。」
「我觉得姐姐可以自己出个视频化妆的教程了,我底子可以,想学着向姐姐一样变得更自信,不想学那些换头术。」
「姐姐不妨一起讲讲如何创业吧,嘻嘻。」
「姐姐加油,给你打call!」
我想象中的一群男粉在直播间污言秽语的场面没有,反倒都是有序的应援。
妻子离婚自主创业的人设,给了一些迷惘的年轻人不切实际的想象,竟然把她当成了成功的典型来崇拜。而当中的年轻女性也正好是妻子品牌的消费主力,一拍即合,也难怪妻子干起了直播,这是她扩大自己市场的绝好机会。
看着妻子化着比平时更加讲究的妆容,项链耳饰都佩戴整齐的精致模样,我一时出神。她眼神自信的介绍着各种自家产品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优雅干练的气质,整个人仿佛都笼罩上了一层光环,也难怪一些年轻女性会心生崇拜。眼前给她们介绍产品的,可不是一个单纯想割她们韭菜的网红,而是为自家品牌站台的女老板,人美心善的成功典型。
直播结束后,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祝贺她又开启了事业的一块新版图。妻子自然知道我看她直播了,说她本来也不想这么累,但跟总公司有了新合约,自己手上也不宽裕,所以只能鸭子上架了。
我没理解她这个不宽裕从何而来,因为离婚之前我刚给她两百多万的房款,难道她买房了?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我没多问,毕竟再问就是在刨根问底了。
另一方面,我从李诺那里得知,罗老头竟然离开了妻子,在老年公寓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回老家去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却是个好消息。看来妻子是真的在遵守跟我的约定,有跟罗老头划清界限。
放下这层忧虑,心里却很快又有了新的牵绊。妻子现在事业有成,又是个网红,单身的消息已经全网皆知,怕是有不少自诩杰出的年轻人盯上了妻子。
她可能很快会再婚吧?
想到这里,我才明白,我对妻子始终不会放下得那么彻底。
在湖州断断续续忙了月余,一切都有条不紊之后,我回了江州。长时间没见女儿,我本来想约妻子一起带女儿去吃个饭,一家人聚一聚。李诺得知我回来,却抢先一步上门,与我好一番缠绵,完全不掩饰她对我的思念。
我是哭笑不得,这女人自我正式离婚以后,就完全不掩饰对我的感情了。但也从来不说要我娶她这种事,恰到好处的距离填补了我的感情空白。我对她是完全拒绝不起来了,毕竟哪个男人不想有个不粘人,却又对自己有莫大帮助的红颜知己呢?
只是当我提到要跟妻子一起去看孩子的时候,她还是吃醋了。
「怎么,你怕我跟方妮复婚啊?」
「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啊,人家现在是大网红,追她的人估计都排着队呢。」
「那你可太小看方妮了,没有罗老头这个阻碍,我们又有孩子这个牵绊,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本来只是开玩笑,李诺的话却让我不爽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跟你离婚,绕了一圈之后又这么快绕回来?你要是觉得你可能,我还觉得那老头比你更有机会呢。她公司现在发展得这么好,可能不会为钱财所动,但人欲却是无法逃避的。更何况还是她尝过的,知根知底的,那就更没什么负担了。」
「你不要危言耸听。」
在我看来,她这就是不肯承认输的嘴硬罢了。
「不相信?你代入一下你自己啊,出去这一个多月,你怎么就没想着拒绝我呢?」
「这能一样吗?你是送上门来的,我也没去找你啊。」话一出口,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是说,那老头还没放弃?」
「他为什么要放弃?」
「可你不是说他已经回乡下去了吗?」
「他是回乡下了,但这也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呀。他跟妮姐又没闹什么矛盾,说不定又是在玩欲擒故纵呢,你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以后,那老头是怎么做的了?」
我细细回想,当时罗老头好像的确是听了妻子的安排,回乡下去了。而且当时正是妻子心里最为挣扎,负罪感最强的时候,可还是被他在乡下得逞了第二次。现在他主动回乡下,妻子怕是更放不下他。
「明白了?我觉得这个清明节就是他等的一个机会,毕竟他们的关系就是从你欠着的他的一条人命开始的,妮姐肯定不会忘记要去一趟的。」李诺一点醒,我才记起十多天后就是清明节了。以妻子的责任心,肯定会记起罗老头,若是被他一哄骗,去张家村跟他一起扫墓……
「操!他别想!」
我当即暴怒的就想打断他这个计划。
「你干嘛?别乱来啊,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呢,你要是乱来,不过是帮妮姐提前想起那个老头罢了。而且你现在用什么身份去干预,想明白没有?可别又弄巧成拙,推波助澜了。」
我瞪了她一眼,李诺却笑道,
「你要真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清明当天你过去,甚至接过那老头的赡养责任。妮姐自然就没有理由继续分心跟他有瓜葛了,他们的关系发展成今天这样,还不是你一直逃避责任的关系。」
李诺的话倒跟妻子以前说过的一样。我的确一开始就对罗老头心存偏见,可那也是他觊觎妻子引起的,而且事实证明这老头的确有贼心。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再让我去对他尽孝,不如一刀杀了我。
「做不到那就不要贸然去打断妮姐跟他的正常接触,只会起反作用的。我不反对你提醒她,但这也算你作弊了啊,到时候我输了只认一半。我本来也没想告诉你,就怕你不高兴。」
她的通情达礼让我惭愧,我试探着问道,
「你不怪我放不下方妮吗?」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老婆,咱们最多只算炮友而已。况且咱们的赌约这不还没结束吗,你关心她,我也只当你是在关心输赢好了。」我舒心的压着她又做了一次,这女人,体贴起来真的是温柔如水。
筋疲力尽之后,我的心情也平定了下来。隔天,我约妻子一起回家去看孩子,她却忙得不行,没时间跟一起过去。于是我自己从岳母那儿把孩子接了出来,带她出去玩。中午妻子才联系我,要过来一起陪孩子。我便约她在外面找家餐馆见面,妻子却说不方便。原来她现在直播以后,在江州认识她的人愈发多了。一次去超市被人认出来被要求合照之后,为了避免麻烦,她现在出门都戴口罩了。
吃饭这种戴不了口罩的事情,能不去外面还是不去了。
我刚想说要不定个包间,妻子就主动提出回家吃,这样对孩子也好。我自然没意见,她还能把原来的家当家,挺让我意外的。
我带着孩子回家,妻子买了菜过来,亲自下起了厨。熟悉的氛围让我对她又泛起了情愫,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开口。吃过饭以后,我看她疲惫的样子,抢过喂孩子吃饭的任务,让她去休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只是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问起她的工作,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她忙得都很少休息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劝她身体要紧,不行就招人。她说早就在招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现在靠她和朱芸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已经开始联系猎头去别的品牌挖人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我摇了摇头,劝她上楼去睡一会儿,她却说不用。我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于是顺势问起她买房子的事儿。结果她现在只停留在有想法的阶段,这段时间根本忙得没时间去看房子,只是暂时租了一套朋友的房子住着。
我本来想问她既然房子还没买,又为什么一副很缺钱的样子,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孩子这时候却贴了上来缠着她,母女俩闹了一会儿,我也就忘了问。最后女儿困了,妻子也是困得不行,在我的劝说下她才哄着孩子去卧室睡觉了。
我在沙发上凑和了一会儿,醒来以后见主卧那边没动静,好奇的走了上去,妻子没反锁门。我走了进去就看到没有穿睡衣的她,脱了外套搂着女儿睡着。咧开的领口露出被胸衣包裹的春光,被子下露出半截粉白的小腿和玉足。
明明昨天欲望已经宣泄得差不多,我心中还是泛起了涟漪。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件本来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失而复得,让人想上去抱紧,好好疼惜一番。只是女儿在场,我也不可能真这么做。
正准备回书房的时候,妻子忽然醒转。与我四目相对之下,察觉到咧开的领口,下意识的捏紧领口起身道,
「你陪女儿睡吧,我下午还有事,晚点还是麻烦你把柳柳送回妈那里去。」
「你这么急着走干嘛,怕我吃了你啊?」我心里本来挺温馨的,被她紧张的样子一搅,顿时有点不快。
「呵,你现在身边就有现成的红颜,还开我的玩笑,我是真的有事。」妻子起身穿着衣服。昨天刚跟李诺缠绵过,她今天就提起,我不免怀疑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妻子一滞,尴尬笑道,
「我说的话有这层意思?那你当我没说好了。」她说着就要走。
「好好待人家吧,你们挺合适的。」
她这句话一下子把我打醒,我不甘的一拉她的手道,「你什么意思,给人机会又这么冷漠,身份不一样了,心气更高了是吧?」妻子身体一紧道,
「我怎么给你机会了?你要是这样,以后就别联系我一起陪孩子了,咱们各陪各的吧,免得你误会。」
我松开手看着她下楼,忍不住问道,
「你现在曝光度这么高,应该也不少人慕名追求你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婚?」
这么问也纯粹是我心中不安的想要试探她。
「我是离婚,又不是单身,谁会一点都不介意?贴上来的也只会是不怀好意的,你觉得我蠢吗?我现在也根本没时间想这个。」妻子倒是很直白的表明立场。
「那罗老头怎么会死心的回乡下去了?」
我继续试探,想知道罗老头到底是自己回去的,还是妻子赶走的。这样可以摸清两人目前的关系,好为罗老头可能包藏的祸心做准备,可这样的试探却踩到了妻子的底线。
「不是你让我跟他划清界线的吗?现在他走了,你又来疑心我让他离开的动机了?」
妻子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还没放弃,想找机会跟我复婚是吧?」
我心里虽有这个想法,但此时说这些话并不是这个意图。只是被她这样一架,我也无法否认道,
「是,咱们感情基础还在,就算为了柳柳,也不是不可以的吧?」妻子突然皱眉苦笑道,
「我就知道,咱们以后还是少联系吧,至于柳柳,咱们也错开陪她。」
「你什么意思?」
她这种划清界线的举动令我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且不说我,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对她负责任吗?我是脏了,但也容不得你现在这么渣的行为。」她说着便推门而去。留下我一脸懵,她到底是介意我没放弃,还是在吃醋呢?
晚上送女儿回去的时候,她喊着要妈妈的样子让我莫名烦躁。接下来几天,虽然整天在公司跟李诺泡在一起,但我怕她多想,也就没在她面前提起妻子的话。只是不时让她关注一下罗老头的情况,我很担心妻子会跟我赌气,又把那老头给招了回来。
但是百密一疏,我终究低估了妻子对我试探行为的误解程度。清明节的前一周,我回老家扫墓前最后看了一场妻子的直播,回来以后就得知妻子提前给员工放假了。我本来以为妻子也是回家扫墓去了,可仅隔了一天,李诺就告诉我妻子去了张家村。
我当即暴跳如雷,就想也跟过去。李诺却说我如果过去,那就得去罗老头家祖坟前磕个头了。为了妻子这倒也没什么,可细想之后我就知道,妻子并不会领我这个情,只会当我是在缠着她。
「而且你这个行为相当于作弊啊,拦得了这次,你也拦不住下一次。你要是不想继续这个赌局,我把人收回来就是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你自己找人盯去。」
李诺的不快显而易见,她苦等了两个月眼看就要有结果了,我现在却要掀桌子,她生气是应该的。我静下心来思索,自己找人盯不是不可以,但我势必关心则乱。若是被妻子抓到把柄,后果我承受不起。
李诺这女人虽然干公司不行,但是斗心眼现在是极有心得。她安排事情被妻子发现的可能性极低,而且就算被发现牵连于我,我也能理直气壮的撇清自己。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还不能撇开李诺,跟妻子离婚,我已经失了介入她生活的资格。如果没有李诺的帮忙,我不仅很难有时间去摸清妻子在做什么,对她的一些行为也很难客观的去分析,一定又会走入离婚前的困局。
「你要是认定自己一定会输,要出手干预,我能理解,不用犹犹豫豫的。只要你想清楚介入的后果就行了,别到时弄巧成拙了,又让我来给你善后,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见我在纠结,李诺又催促了两句,可这催促怎么听都有点威胁的意思。
冷静下来的我,知道不能贸然行事,更不能现在让李诺不快。她已经把人都铺好了,如果现在跟她说结束,把人收回来,我就直接抓瞎了。
「你说得对,我不一定会输,过去反而会起反作用,你继续让人盯着吧。」我稳住李诺,私下却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以关心她清明的安排为借口撬开了话题,只是当我问妻子在哪儿时,好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我的用意。
「你不用遮遮掩掩的,你是知道我来了罗叔这儿,才特意打电话过来的吧?」
「你在张家村?」
我故作惊讶。
「嗯,忙了这么久,在市里现在哪儿都怕被人认出来,出来透透气。」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要去旅游哪里不能去?」
「马上清明了你不知道?你不来给他儿子上柱香,难道我也不该来吗?」
「那我也没见你跟我提这事啊。」
「不用了,你若是想来自然会记得,何必要我提醒。况且我们现在离婚了,我有什么理由教你做事?」
妻子的解释让我一阵语噎。
「好了,我呆两天就回去了,你不用操心了。」
「什么,还呆两天?你还要在那儿过夜?」
「怎么了?你这么不放心,要不你过来?」
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给我设套,是不是只要我过去,她就认定我是在纠缠她了?挂断电话,我发现自己真如李诺所说,介入起到的只会是反作用。我跟妻子现在就像是命里犯冲一样,不能聊关于感情的话题。
不过好在我没有跟李诺闹掰,还能从她那边探听到消息,只是下午她就来找我了。
「你是不是偷摸着跟妮姐打电话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跟你说了?」
「还真是啊,你真是好样的。」
「怎么了?我也就正常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了一下,这也不行吗?」
「你骗我也就罢了,连自己都骗是吧?」
她这话让我有些心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突然警惕性变得很高,我的人被发现了,我让方平他们暂时先撤了。」我心中一凛,妻子果然是在给我设套,就等着我有所行动呢。
「那怎么办?」
我现在生怕妻子怀疑迁怒于我,又跟我赌气,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还能怎么办,先按兵不动,这时候你千万不要再去解释,如果妮姐问起来,你尽管推给我,我来解释。」
「……」
我有点乱了方寸,但李诺所说的确是最优解了。只是真等妻子问上门来,又怎么会听我的解释。
「你就不能打个电话过去先探下她的口风?」
李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叹道,
「我是有办法为自己辩解,但主动贴上去解释算什么?怎么碰到妮姐的事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你们有个孩子就不时感情上头是吧?她现在就是跟那个老头操得天昏地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偏要自作聪明的上去关心。你以为我把事情都揽下来,妮姐就能不生你的气吗?你一个电话过去已经把你的心思暴露了,我这个时候如果再主动跳出来,她只会更加觉得自己做得对。要搓和我们是她早就有的心思,我自然是不站到台前最好,省得你到时候埋怨我。」这女人的确心思细腻,也可能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对妻子的分析句句在理。
「我看有什么事还是先不跟你说的好,等有结果了我再找你吧。你安心工作,该来的你挡不住,不该来的也不是你盼就能盼到的。既然离婚了,别荒废了你自己。」
「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我知道自己的确错了,也承认她的说法句句在理。本来被她说得挺服气的,可后面突然然上升到指导我的人生了,就离谱了。我白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故意给我话头消气,也就不再试图按自己的想法去解决了。
忐忑到下班,李诺暗示我去她那里过夜。她知道我今天晚上会很难捱,有个人陪总会好过一点。不能再按自已的想法胡乱行动,我也就只能通过她获得第一手消息了,自然没理由拒绝。
这女人年后在公司附近不错的一个小区买了房子,一个人过起了单身贵族的生活,也算是惬意。她亲自下厨招待,我自然也不好意思要她侍候,主动刷了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她贴了过来,我们一番缠绵,这种感觉就像是刚谈恋爱的一对情侣一样。
但心里挂念着妻子,我始终没有跟她回房间滚床单的冲动,这女人却无所顾及的在客厅就骑了上来。在办公室都跟她疯狂过的我干脆也放下了羞耻,从客厅一直干回房间,到最后筋疲力尽洗完已是深夜。
「怎么样,这是忘却烦恼的最好办法吧?」
李诺像小猫一样贴着我的胸口蹭道。
我被她榨得提不起一点力气,手却不才实的在她后臀上抓道,「那你现在还提什么,怕我忘不掉吗?呼,你这女人太要命了,我迟早得折在你手上。」
在这温柔乡中,我的确没有了时时刻刻再去关注妻子的冲动。第一次认真考虑要不要重新开始,换个活法。
「咯咯,我现在是既想让你忘掉,又怕你忘掉。你如果真的放下了,又有哪里还需要求到我的?我又拿什么来付你嫖资去。」这女人摸着多的脸冲我狡黠一笑。
操,这女人玩起人心来是真气人。我两眼一瞪,一拍她的屁股道,「会不会说话,说嫖那也是我嫖你。」
我关心的事儿在她眼里竟然用来嫖我的工具,我顿时有点怀疑自己坚持的意义。但是一不管怎样,都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好了,有消息的话就说出来吧。」
李诺剜了我一眼,翻身去拿手机。
「其实妮姐晚上就回来了,若不是那个老头也在一起,我还真以为自己要输了。」
「回来了?」
我一愣,妻子明明说要呆两天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果然是在试探我,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怎么回事?」
可罗老头明明已经离开了,妻子去了一趟就又把他带回来了,这绝不是事情好转的兆头。
「不知道,我让他们把放在那里的录音笔取回来的,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李诺翻找着手机。
「有了,他们发过来了。但这大小,要不等明天再看吧,我让他们把有用的信息整理一下再发过来。这样自已听,可能一晚上都听不出有用的。」
「靠,你以为这样我睡得着?」
我当然不愿意,但已经被抽干精力的我知道自己也熬不了多久,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把录音先拉出来,我给你个时间。」我转身从床头拿过手机,看了下上午自己跟妻子通话的时间。跟我通完电话那会儿,应该就是妻子情绪最波动的时候,如果她这时候还恰好和罗老头在一起,两人一定会说些什么。
按着这个想法,我让李诺把录音的时间拉到了上午十点三十二分,跟妻子刚通完话的时候。安静,除能听到一些屋外的杂音,让人知道录音笔是在正常运行之外,甚至都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
「要不还是睡吧?」
等了一会儿,李诺开口道。
「再等等。」
我不甘心,李诺便起身道,
「要不我去弄点吃的,咱们边吃边等?」
还没等她走出房间,录音中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罗老头的声音。
「老张头这回还真大方,妮闺女,你看看,叔挑几样你爱吃的,摘洗出来就当午饭了,你可别嫌简陋。」
「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
原来妻子一直都在,不在家的反而是罗老头。
「知道你忙,放个假也不省心,这午饭……」
「你做就是了,跟工作没关系。我说了我是来散心的,不会这么快回去。」
「哎!」
罗老头应了一声,掩饰不住的高兴。
话到此处,接着又陷入了安静,除了偶尔有人活动的杂音之外又没了对话。
李诺驻足了一会儿,知道我不会罢休,就出去了。
等了一会儿,妻子又开口了。
「清明过了,你还要在家呆多久?」
这次声音远了一些,看来是妻子主动靠近了罗老头。
「看吧,叔回去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也没让你帮我什么啊,唉!我就知道你是在跟我闹别扭。」
「没有啊,叔在家挺好的。倒是你,不是说出来散心的吗?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像是要我跟你马上回去的样子?」
「跟小江闹别扭了?」
两人聊着聊着,罗老头忽然反客为主。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都离婚了。算了,你要不想回去就算了。」妻子很快就暴露了心情不好跟我有关,难怪罗老头都能猜出来。
「叔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看你这么快就把钱都还给叔了,叔还能不知趣吗?」!!
我心里一惊,妻子已经把钱还给罗老头了?原来这才是她明明从我这里得了房款,又变得那么急切的想要挣钱的原因。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手上有钱了,我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还给你?」
「可在叔看来,你就是那个意思。叔只觉得欠你的,你却一心把叔当外人。」
妻子沉默了一会儿。
「别扭!你就是这么别扭!」
紧接着噔噔的脚步声响亮的走了回来,看来妻子生气了。
然后再次安静了下来。
我焦急的等待着,直到李诺喊我出去吃饭。
「怎么样,有收获吗?」
「有点。」
我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机放到餐桌上,嗦起了面条。妻子转手就将我给的房款还给了罗老头,我心里虽然不爽了一下,但这也不是坏事,至少她在罗老头面前还是很有原则的。只是她今天为什么又会把这老头带回来了,不找到原因,我真有点睡不着。
嗦完面条,手机里还是没有说话声。我尝试着快进,料想到了吃饭的点儿两人总不可能大眼瞪小眼干吃饭。果然快到中午时又有了说话声,我把时间往前调了一点静等着。
「吃饭了。」
是罗老头招呼吃饭的声音。
「吃饭了,妮闺女。」
「不吃。」
「这怎么还闹起别扭来了呢。」
「你别扭,我就跟你比比谁更别扭。」
又是这种小孩子脾气,成熟干练的妻子在罗老头面前总是不时会跟个孩子似的。这是我完全没见过的一面,我心里又酸了起来。
「可别,你好不容易到叔这来散散心。要是弄得你不开心,叔可吃罪不起。」
「来吧,叔帮你解解压。」
「别碰我。」
「你躺这儿,叔帮你按按。」
「你洗手了吗?」
操!他们在干嘛?虽然知道这大白天,他们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但看不到画面,由不得我不乱想。
一阵挣扎挪动的声音过后,妻子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叔知道你最近压力挺大的,小方把你开直播的事告诉叔了,叔在家瞧了。」
「怎么样?」
「漂亮,美得都冒泡了。」
「你就只会说这些?」
「叔一个粗人,虽然看过几年医书,但夸人的话实在没学到。」罗老头顿了一下。
「在手机上叔就瞧出来不对,妮闺女,你这气色实在不太好,最近饮食作息又不规律了?」
妻子没说话。
「还是要好生照顾自己才行啊,钱是挣不完的。」
「少假惺惺的,自己偷摸着走了,现在又来假装关心人。」妻子竟然还委屈上了。
「我问你,你既然瞧出来我不对,为什么也不回来看看?」
「叔不敢哪,你因为叔婚都离了,又非要把钱还给叔,叔实在摸不清你的态度。而且你现在生意做这么大,也成了名人,叔再赖着你,不是耽误你嘛。」
「你还挺敏感,怎么,你也认为我会再婚?」
「你还年轻……」
「行了,吃饭。」
妻子打断了的罗老头的话,传出走动的声音,然后是碗筷碰撞声。
「你让我吃饭,我吃就是了,也算让你省心了。」
「怎么,你不吃?」
里面罗老头却又不出声了。
「我都听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别扭吗?」
这话一出,终于有了罗老头挪动的声音。紧接着是长时间的吃饭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李诺,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了,对手机里的录音却意兴阑珊,打着哈欠坐在桌旁陪我。从两人的对话中我已经听出,罗老头其实是想赖着妻子的,只是摸不准妻子的态度,所以才以退为进,想逼妻子表态。至于妻子,她对罗老头也是有感情的,但她是一个女人,要她开口让罗老头回去,他一个老逼登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两人就像是在闹别扭的情侣一样,僵住了。
我心里很不爽,甚至恨得牙痒痒。结果已经说明两人中有一个妥协了,我现在就想看看到底是谁开的这个口。
「要不睡觉吧,你想熬到什么时候?反正他们两个人已经回来了,管他们谁说动的谁,有意义吗?」
等到里面两人吃完了饭,碗都刷了,也没人再说话。李诺哈欠连天的劝道,她虽然没细听,但也知道了我在等什么。
「你先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我开始的确挺疲累的,但被这一刺激,反倒更清醒了。为了自己的执着,让她陪着,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叮咚。」
她的手机这时传来消息,她取了过去,看了一眼道,「还算及时。」
接着拨弄起来。
「知道你不刨根究底是不会睡的,我让他们加紧把录音解析出来了。哎,真是欠你的,你听到哪儿了?」
我心里一紧。
「刚吃完饭,应该是不到一点。」
「嗯,那应该是这了。」
她拨弄了下,把手机放了下来。
「你不是来散心的吗?怎么一下午也不出去转转?」是罗老头的声音,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这次对话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叔没有赶你的意思啊,就是问问。」
「不想出去,这里是你家乡,又不是我的。让我出去转,是想让我给人瞧吗?」
妻子开口了,但是语气不善。
「叔没有那个意思,老张头几个要过来,我还没让呢。」
「幸好是这样,不然我就走了。不想动,让我再躺会儿。」
「那你再睡会儿?」
「睡饱了,陪我说说话。」
「嗯,聊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
「你很想我再婚吗?」
妻子突然问起了这个。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句话里的意图分明是想测试她在罗老头心里的分量。方妮,你过界了。
罗老头却沉默了,没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不是没有人给我说媒,也有一些自己贴上来试探的,你觉得我应该了解看看吗?还有江睿,他也有跟我复婚的想法,你觉得我该为了孩子跟他复婚吗?」
妻子竟然拿我来刺激罗老头,可收获的还是罗老头的沉默。
「怎么,很难回答吗?」
「也不是,妮闺女你比叔有想法,叔说不说的也不顶用。再说这些跟叔在不在你边上有什么关系?叔回去了也只会拖累你。」
「既然不顶用,又为什么会拖累呢?」
「这……,叔说不过你。」
「哼哼,臭老头,你还挺倔,真要我求你啊?」
「可不敢,叔当不起。」
「知道当不起还跟我别扭什么?我都来这儿了,你还想要我说什么?」我脸色铁青,妻子这话跟明牌也没差了,她是没了这老头不能活了还是怎么的?
「可是,叔回去的话,只会给你添麻烦。」
罗老头竟然还在纠结。
「你在老家的话就不麻烦了吗?你一个人有什么事儿,我还得往这儿赶,不是更麻烦?我知道你担心的是自己老的那一天,我和你担心的一样。但是在这之前,你能帮我许多忙不是吗?我气色不好的时候,难道你就隔着手机干看着?」
「不会。」
「那不就结了,为什么你现在就认为自己只会给我添麻烦?」
「因为……」
「因为我如果打算再婚,开始新的生活。你就会是多余的,会成为我的阻碍,甚至心里也会不平衡,对吗?」
罗老头语塞的话被妻子抢先说了出来。
「你忍不到那一天,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无法接受,所以提前一步走了,留下我自己揣摩。我问你,你这是跟我怄气呢,还是跟你自己呢?」
「……」
「哼哼,且不说我会不会再婚,你这种想法是不是就太独断了一点?从头到尾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没有问过,你就认为我一定会怎么样,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没有考虑过就自己回了老家,还跟个孩子一样,要我哄着才肯回去,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对不起。」
论起口才,罗老头哪里是妻子的对手。
「别说什么对不起。我不管是再婚还是复婚,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考虑你的感受?你自己有多少分量,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我,不觉得很孩子气吗?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这种做法就好像是在说是一个不通人情的人一样,你说我是什么感受?」
「……」
罗老头再次沉默了,妻子一通发泄结束也没再开口,应该是在消化情绪。
「那叔说不想你再婚,你会听叔的吗?」
「……,如果我是复婚呢?」
「那个叔管不了,毕竟你跟小江有孩子,而且本来就是叔坏了你们的姻缘。」
「你还知道分寸,也许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还要更重一点呢?」
「……」
「你就没有想过我一辈子不再结婚,就跟你?」方妮!我双拳紧握,前所未有的紧张。
「……,叔不敢想,也没那个福分。」
「呵呵。」
妻子的笑声,看来她对罗老头这个回答很满意?
「我问你,如果这个清明我没过来,你就打算在这个老宅一直住下去了?」
「……」
「好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
「妮闺女。」
「嗯?」
「你还没回答呢,你会听叔的吗?」
这回轮到妻子沉默了,这种沉默到底是在犹豫,拿不定主意,还是默认了,不得而知。但给罗老头的信号,足以令他兴奋、「妮闺女。」
「……」
「叔不想住公寓了,叔用手上这钱在城里买套房成吗?」
「这个不用问我吧?这是你的钱,你有权自己决定。」
「可是叔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在公寓那边住得不挺好的吗?你刚跟别人混熟,那边有你的邻居,棋友,还有白阿姨,你舍得啊?」
「好是好,但那终归不是自己家。如果回去的话,叔想在城里有个自己的家。」
这老头的意思分明是,如果回去,他这下半辈子就赖定妻子了,而妻子竟然也默认了他这个决定。
「……,那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你的养老钱。」
「嗯,叔想过了,这么些钱叔也用不了。反正城里交通方便,叔哪怕不在公寓住了,要回去看朋友,搭个车就是了。有了房子,你来看叔也方便不是。」
图穷匕现,最后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不然何至于这么折腾,舍不下朋友也非要搬家。至于他说的方便,我根本不敢去想。
「嗯,你想好了就行。」
而妻子竟然也同意了,她难道忘了她曾勒令罗老头要有他自己的生活的吗?
现在竟然默认他放弃原来的生活,赖着她过日子。她在想什么?难道就因为公寓里那个白阿姨曾经跟罗老头有过暧昧,现在罗老头主动提出离开公寓,就认为他是在表忠心?
我不认为妻子会这么浅薄,可她在面对罗老头时才会有的孩子气,让我不敢笃定没有这种可能性。
「那你陪叔一起去看房子吧?」
「再说吧,我哪有时间。」
「你现在不就有时间吗?」
「我现在是有时间,但你不是要清明之后才肯回去吗?我可不就忙了。」
「妮闺女……」
妻子竟然拿罗老头之前说过的话敲打他,这刁蛮任性的样子……
「哈啊……,我有些乏了,你再帮我按按吧。我有没有时间,就看你的表现了。」
妻子打了个哈欠,故作姿态。罗老头哪里还不明白,赶忙应声。
之后便是一些力道如何,这种无关痛痒的话。然后便没了声音,妻子大概真的又睡着了。我瞪着一副吃人的目光盯着手机,直到李诺伸手拿了过去。
「行了,睡吧,你就算熬到天亮又能怎么样?」
「她怎么能这样?」
我猛的捶了一下餐桌。两人看似没有越矩背德的对话,却处处让人感受得到暧昧的情愫。妻子明明答应我会跟罗老头划清界线,可这才多久,她竟然就主动上门劝他回来。还释放一些暧昧的信号让罗老头想入非非,她想干什么?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默认甚至想要帮助罗老头买房,往后两人只会纠缠越来越深,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去想。罗老头要她去帮忙看房,分明就是打着跟她共筑爱巢的主意,妻子难道不明白?可她竟然还是默许了。这样的结果无疑狠狠的践踏着我的自尊心,我要如何容忍?
「唉,你差不多也该放弃了,这么激动能有什么用?」
「他们要买房那钱是我给的,我的!」
想到离婚时我给妻子的那一半房款,竟然会成为她与罗老头共筑爱巢的资金,我心头就跟被人直接捅了刀子似的。
「那是我的好吧,是你问我拿的。」
我狠狠的瞪向她,谢谢你提醒我哈。愤怒之中,我连她也怨上了。不是你做这个好人,事情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
「恩将仇报是吧?你个没良心的。」
李诺瞧出了我眼中的恨意,冷言气道。
「你不接受也没办法,妮姐已经把那个老头当家人看了。有些事情注定了,你阻止不了。像现在这样代入个人情绪进去横冲直撞阻挠一番,只会加速他们感情的质变,倒不如抽身,做好你自己吧。」
我知道怨李诺是没道理的,她一做生气的样子,我也就稍稍冷静了下来。
「家人?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被两人冲破伦理的肉欲迷了眼,我实在没从哪儿看出来妻子对那老头,有除了畸恋以外的亲情。
「妮姐在那老头面前会不时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你没看出来?她在你面前可曾有过?」
我仔细回想与妻子的过往,浓情蜜意的时候故作玩闹的撒娇不是没有,但完全没有在罗老头面前时这么自然。她对我的撒娇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玩闹,不似与罗老头在一起时真的像个孩子一样。
「妮姐的性格就决定了她不是那种喜欢任性的人,这与感情浓薄无关,这取决于她在与人相处时对自己的定位。她跟你一起时,只当跟你是平等的夫妻关系,不会故意用撒娇任性这种方式来博得对自己有利的地位。你可以认为她古板无趣,但也正是因为你默认了与她的平等关系,才固化了她在你面前的样子。可她跟那个老头一起的时候却不一样,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短了,那个老头一定是一直把她当成孩子一样照顾,才让妮姐习惯了在他面前任性一点。到现在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对那老头的依赖,这样直接去找他回来,她估计还在用是自己有责任照顾那老头来说服自己呢。」
「……」
顺着李诺的话仔细思索,她说的的确很有可能。从没有仔细思考过妻子动机的我,不由得沉默了。
「所以方妮可能只是把那老头当成家人,其实对他没有……」我突然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被李诺赶紧打断。
「我可没这种话。」
她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妮姐都被那老头操了那么多次了,就算她是石女也该有感情了。只是这感情有多重,我们无从揣测罢了。现在最无解的就是她对他的依赖,她把人都带回来了,两人的感情加深只是时间的问题。两个单身的人要擦出火花不要太容易,更何况郎有情妾有意的,肉欲只是在一念之间的事罢了。」
「最重要的是,你怎么知道她去带他回来,不是为了堵住你要复婚的念头呢?」
我被李诺说得彻底心凉,她打了个哈欠起身道,「你要是还是觉得不甘心,想跳出去干预,那就当我没说,你自己掂量后果就行了。哈啊——,我真熬不住了,先睡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呢。」说完她便拿着手机回房了。
我心情很不平静的奔涌了一会儿,心里想的是该怎么质问妻子不信守诺言的行为。想着想着却发现妻子答应的也只是与罗老头不逾雷池罢了,我根本没有质问的理由。只是当两人真的再越过底线,我再质问又有什么用?就算跳出来大骂妻子一场,也只能是在做一个无能狂怒的小丑罢了。想到此处,心累加上疲倦让我很快困意袭来,只能回房睡觉了。
李诺担心我会放不下,清明前的这几天假期还想陪着我。我却找到了能让自己短暂安宁的办法,陪孩子。从岳母那儿把孩子接回家里小住,已经两岁多的孩子,即使没有妻子在,我也能勉强应付。只是到了晚上却不行,见不到妈妈,她就哭闹着要找外婆。没办法,我又只能给送回岳母那里,第二天再去接。
如此过了三天,清明的最后一天假,妻子却突然找上门来了。她的到来令我有些愕然,我以为这几天她会一门心思的扑到罗老头身上,帮他把房子定下来,谁知道会突然到家里来。
看着她进门以后直奔女儿,我才知道她是冲着孩子来的。聊了几句我才知道竟是岳母看我反常的连续几天都带孩子出去,担心我要把孩子带走,不再交给她抚养,才让妻子来跟我沟通。我哭笑不得,但也有了另一层担忧。岳母和妻子如此敏感,等到我真要把孩子带到身边抚养时,她们是否真的会配合的把孩子交给我。
终于,我跟妻子在孩子的问题上爆发了争吵。我直言自己的担忧,岳母和妻子在孩子的问题上关心过甚,等孩子真的上学时,会不会如实履行离婚协议上我对孩子抚养权的主张?妻子则认为我小题大作,就是在借孩子要挟她,企图控制她的生活。
这一吵,自然就扯到了罗老头身上。妻子主动邀罗老头回来,就是对离婚时给我的承诺最大的悖逆。妻子却说她问心无愧,她没有与罗老头逾雷池。而我在清明时说这种话,完全没有对当初车祸事件的半点愧意,以此来攻讦她,更是心胸狭隘。
我气炸了,老子老婆让他操了,婚姻让他毁了。头上绿油油的都没弄死他,竟然成了心胸狭隘。我差点与妻子动上手,还是孩子被气氛吓到了,大哭了起来,我跟妻子才止住了愈演愈烈的势头。最后直到妻子把孩子带走,我跟她都没再搭过一句话。
到这时我也终于明白了,只要有孩子在,我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伤害妻子的事情。不管她最终与罗老头如何,我能做的也只有与她相背而行,从此天涯是路人。想通这点,我却并没有觉得心情通畅,反倒有无数的委屈与愤怒被堵在了胸口,无处宣泄。
我第一次主动登门去找了李诺,把心里的委屈向她尽数倾泄。哭哭啼啼的样子把李诺都弄懵了,但这女人还是尽力消化着我的憋屈,没再出言调侃,好像她就等着我与自己和解的一天。
这天以后我也就真的放下了方妮的事情,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与生活中。放假我就尽量去陪孩子,为了不让孩子与我生疏,到了上学时不愿跟我,我必须现在开始就花时间陪伴。多来了两次之后,岳母果然就开始关心我工作怎么不忙。她大抵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对孩子舍不得放手。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背地里要方妮也来多陪陪孩子,来与我争夺在孩子心里的分量。
但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方妮现在正是事业的上升期,有够忙的。就算有闲暇也要应付那个老头,又哪里顾得上孩子。
为了让孩子适应我的生活,有时我临时有事去公司的时候也会把孩子带过去。李诺这时候就会跳出来在孩子面前刷存在感,当然,也不止是她,公司里的女性多少都会对公司里突然多出来的孩子上心,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经理的。
这段时间我也没再向李诺打听过方妮的事,而她是不是还在监视方妮的事情我也没问。我们好像都忘了她提出的那个赌约一样,默契的谁也没再提方妮的事。
但即使不去问,同床共枕过数年的人,又怎么会悄无声息的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十多天后的四月底,我突然收到过年时曾畅聊过的那个同学的消息,说网上现在有人议论,我跟方妮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她跟一个老头有了苟且。真相就这么突然的被抖露了出来,我先是有点懵,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定然是方妮与罗老头走得太近,她现在身分又敏感,被人扒了底,才惹出了流言。
可这也同样会给我带来麻烦,这种奇耻大辱可比离婚,在亲友中造成的地震要大得多。也幸亏我跟方妮已经离婚了,不然等到流言扩散,迫于压力再离婚,我都不确定我能否承受得住。兹事体大,我只能矢口否认事情的真实性,并叮嘱他不要乱传谣言,以免对我和方妮的家人造成影响。
他自然知道分寸,可是没过两天,我突然又收到了朋友莫名的关心。什么要坚强,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到网上一搜关于方妮的热点,消息果然还是扩散了。
也对,这种事情传播起来可比好人好事要快多了。
这已经到了不得不危机公关的时候了,我不禁好奇方妮会如何操作。只要我和罗老头这两个当事人不站出来,事情就只会止于流言,没有盖棺定论的说法。
而方妮在还是万家福的总监时,没少处理公关的事情,所以我不担心她会被流言击垮。
可到了五一假期,网上的流言风向还是没有改变。然后四号我正带着女儿在家的时候,突然被岳母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等看到许久未见的方妮也在,我才意识到可能是事情终于还是失控了。
果然,岳父岳母对我们进行了质问,我只是沉默不想说话。毕竟我跟方妮已经离婚了,而且我现在的心态,已经把这种过去的事情看淡了。我不开口,方妮本来是可以把事情给赖掉的,可她却硬是承认了。这下岳父母表情顿时就绷不住了,岳父当场就想要动手。岳母以孩子还在为由,赶紧将我给支开。
这一刻,看到眼眶通红的方妮,我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但我知道自己此时的身分,只能无奈先回避。等我再看到方妮时,她的脸已经红中带青,嘴角甚至湛出了血丝,好不狼狈。岳父已经不见人,岳母单独将我拉到一个房间里,哭得是老泪纵横,直言没脸见我。我叹息一声,只能好言安慰,事情已经过去。方妮只是一时失足,我跟她离婚并不是这一个因素。
可我越这样说,岳母越是愧疚。她让我不要再为方妮辩解,她知道方妮有出轨的时候,已经用最坏的结果揣测过她,以为她是沾染了有妇之夫,或是身分敏感,我跟方妮都不能提的那种人。她也就只能尊重我们的隐私,不去刨根究底。
谁知道真相大白,她沾惹的竟是个年过半百的农村鳏夫,这让她这张老脸实在挂不住。
岳母被伤得不轻,整个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多岁。直言她不会再帮这个女儿,甚至不想让她再进这个家门,关于孩子她更是不愿再去争什么。教出这样的女儿,她也无颜说自己能带好外孙了。如果我有意,可以现在就把孩子带走,交给我妈带。
我才知道这打击对岳母来说有多大。心里以前虽然也恨透了方妮,但为了女儿,我现在却也只能来当这个家的粘合剂。我只能当着岳母的面,把责任都推给了罗老头,并吐露了部分真相。方妮是替我还孽债才跟那老头结缘,而两人的关系皆是因那老头卑鄙,占了她的身子后以此为威胁,才让方妮敢怒不敢言。如此半真半假,才让岳母稍稍缓了过来。
从房间出来,我本来想先去找方妮对下口供,把老两口撕裂的心先给缝上。
岳父却突然冒了出来把我给叫了过去,看到方妮也在,我知道暴雨仍将继续了。
岳父连藤条都给拿了出来,我都不知道家里竟然还有这个。他当着我的面直指着方妮,要她从此断绝跟那老头的来往,出了这个门以后对谁都不能再承认跟那老头有过什么。
我知道他把我也叫过来,是想在我面前逼方妮表态,维护一下被她毁得稀碎的长辈尊严。可方妮这时候竟然还在倔,就是不开口。岳父的急性子,藤条竟真的抽了下来。我一把接住,只能把对岳母的说辞,对岳父也说了一遍,也算是跟方妮对口供了。岳父听完向方妮确认,我连推了她几下,她才懵然的点了点头。
岳父情绪总算有所稳定,但他要的并不是什么借口,而是被损得最严重的面子。他依旧要方妮表态不会再与那老头来往,以后更不许再提起这件事。方妮却还犟着不肯开口,岳父连抽了几下在她手臂上,疼得她直呲牙。眼看着情况又失控了,我只能拦住岳父,说我来劝导。
岳父把我们一起轰出了门,让她不认错就永远不要回来!我终于知道方妮这性格是怎么来的了。把她扶到车上,想看看她伤得如何,她固执的不让我看。从她的眼神和反应中我没有看到一丝对我的感恩,我觉得不对劲。一番追问下她也不肯说,最后我还是想到了原因。
「你该不会是怀疑事情是我散播出去的吧?你认为是我在报复你?」
「不是你,至少从你刚才的表现中,我看不出来是你。」
「那就是在这之前你一直是怀疑我的?」
我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如果没有上次与她争吵过后的大彻大悟,我想我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不是你,也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外面流传的消息真真假假,真的一些细节知道得太清楚了,不似胡诌的。」
「方妮!你给老子搞清楚了,如果是我要害你,你觉得现在外面传的还只会是谣言吗?」
我手上可是还有她给的视频的,若是要置她于死地,何需捕风捉影的。
「所以我才说不是你,这也不符合你的利益。」方妮没有解释。我叹了口气,也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了,反正我跟她早已两心相背,又何需过多解释。
「所以呢,你为什么没一早就开始公关,不然何至于吃这顿藤条炒肉。」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不禁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被动。
「今天这是我该受的,在跟你离婚以前我就想到过现在了。只有受了这顿打,我才算是过了自己这关。」
「那你爸妈呢,他们就活该被你气?刚才要不是我,他们能气出个好歹来你信不不信?」
方妮的倔强我是有认识的,但宁愿受虐明显是过了。我不禁又想到她这么做背后的意义,难道是不想再跟罗老头偷偷摸摸的了,以后打算跟他就这样过下去?我心里又起波澜,只是更为岳父母不值。
「是我不孝,今天也谢谢你了。这段时间也还是要麻烦你多回来看看,就当为了柳柳。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再给他们道歉,也抽时间多陪陪孩子。」方妮这样说,可她如果不在岳父面前松口,事情又哪那么容易过去?我摇了摇头,也不想再过多干预她的选择。只要她心里还有对女儿的责任,其他事我都没资格去管。
从岳母家回来以后,我本来想先带方妮去医院看看,但她还是拒绝了。她一向要面子惯了,即使去医院,大概也不想跟我一起。我也就没说什么,自己回了家。之后两天,我虽然还在休假,但也没再去找孩子,我想老两口现在应该比我更需要孩子的陪伴。
开始上班以后,我突然收到了匿名的辱骂信件。刚开始我一头雾水,直到看到同学发来的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去年车祸的事被人给扒了出来。而紧接着,网上的风向慢慢就变了。传播的信息开始变成,所谓的老头是方妮前夫车祸受害人的父亲,而方妮是在替前夫尽赡养老人的责任。至于什么苟且,那定是有心的人污蔑。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她那个逃避责任,将前妻置于风口浪尖上的前夫。
于是我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收到威胁信息,甚至有人在公司门口扔臭鸡蛋。保安报警以后,事情才没愈演愈烈。我平时不上网,也不吃网红这口饭,对这些言论倒可以视而不见。但麻烦的是随着事情的发酵,我车祸的判决书被人扒了出来。舆情一时往我本该在监狱服刑,现在人却在外面,背后一定有腐败上转移。官方不得不下场辟谣,我人也被纪委给约谈了。虽然我是有重大立功表现,被特事特批减刑的。但纪委面对这种不必要的舆情,还是限制了我的自由,非必要不准我再离开本市。
我郁闷得差点抑郁,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在我被纪委约谈之前,李诺就找上了我,难以启齿的向我坦白,方妮与罗老头苟且的消息是她散播出去的。我虽感无奈,但并不意外。从岳母家回来以后我就仔细梳理了一下网上的消息,的确如方妮所说,有些细节的确是知情的人才知道的。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诺,只是想不明白她的动机,也就没有去逼问她。
她坦白以后,我问她原因,竟是那天我跟方妮吵过以后,她看我被欺负得太狠了,想打压一下方妮的锐气。我觉得匪夷所思,但并没有否认她这种说辞。这女人虽然从来没挑明对我的感情,但对于我跟方妮离婚以后的关系,争风吃醋的可能还是有的,毕竟我睡了她这么多次了。
我叹息一声也就没有追究她,我的想法是若那次吵架我没有看开了,我自己就极有可能那么做,又有什么好责怪她的呢。
约谈回来以后,李诺第一时间就找了过来。一切因她而起,她自然颇觉内疚。梳理着事情的发展,言语间她开始引导我,这场舆论的大反攻是方妮的手笔。
恰巧这时方妮打了电话过来,刚一接通她就先向我道了歉。她承认了自己利用这场舆论公关的事实,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没想到会引来官方的下场,她知道我这边情况肯定不会好。
李诺在一旁也听到了她的话,一副你看吧的表情。我却没往心里去,反倒替她起了说话,认为她做得对,如果我跟她立场互换的话也会这么做。方妮还当我是在内涵她,但即便我要记仇她也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结束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