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文蔚是援交女一事令我感到失望,然而冷静下来,她毕竟只是女儿同学,那冲击和痛心是远不及当日知道雪怡在卖淫。而另一个真相的揭开,亦加倍我的思量。我初时以为雪怡只是贪玩,像大部份思想未成熟的女生趁着青春赚些快钱。但当知道她不只一人行事,而且更有幕后主使,事情便复杂得多。

  这个红姐到底是什么人,是一般的鸨母?还是卖淫集团的手下?现阶段仍是毫无头绪。

  雪怡在这段时间给我的感觉是不太着紧接客,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亦看不出有需要向上缴付金钱的压力,似乎并非受到黑社会等操纵的逼于无奈。我要知道原因,知道她们之间正在发生什么事,才可以找到对?。

  而相较雪怡,文蔚是我可更得到情报的渠道。她对我完全陌生,不会有什么戒心,即使穿帮,我也只是她同学一个爱嫖的父亲,其严重性是远较直接和女儿交手为低。

  我甚至有一种想法,如果我以嫖客身份,偶然在文蔚面前出现,相信她会告诉雪怡。那么在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亦有卖淫的情况下,女儿是否便会洗手不干?我不知道,在查清她们做此事的理由前,这个方法风险太高,我不敢轻然尝试。

  决定向文蔚方面埋手找寻线索后,我认真地考虑以交谈引她说出真相的方法。虽然跟这个女孩只见过两次,但大家的声线外貌仍是留有印象,我是不可能约她见面。那正如当初和雪怡接触,一个援交女不会愿意花太多时间在一些根本得不到好处的客人身上,多谈两次知道我无心光顾,相信文蔚便会不理睬我。

  于是在此之前我要找到答案,她和雪怡卖淫的原因和红姐是谁,还有那个不是每个客人都能参与的派对是什么回事。

  这天工作完毕,刚到下班时间我便立刻登入,看到文蔚在线,尝试第二度与她接触。

  “妳好”

  对方很快回复了我。

  “你好”

  “在外面吗?”

  “刚回家”

  “昨天说的事,星期三上午可以吗?”

  “星期三要上学”

  “不可以跷课?一个上午就好”

  “我不喜欢跷课”

  我是故意这样问,雪怡跟我提过星期三是她们那份功课的交卷日,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相信文蔚亦一定很重视,不会轻易跷课。加上从当日文稿的水平,我猜测文蔚是一个专于学业、相当用功的女孩子。

  “那什么时间比较方便?”

  “晚上可以吗?”

  “我是上夜班,晚上不方便”

  “那要过一段时间了,我的例假快要来”

  我正中下怀,这样我便可以多拖延时间,问我需要得到客案的问题。

  “这么不巧”

  “没关系吧,到时候再约你”

  “要等很多天吗?”

  “嘿,有那么想女孩子?”

  “andy说你很好,我很期待”

  “我到现在也想不起是哪个andy”

  “就是短头发那个”

  “你说了好像没说,不如说是男人”

  “完全忘记了吗?给他知道一定很伤心”

  “没可能每个客人都记住吧”

  “也是,有没印象特别深刻的?”

  “没有,在眼中都一样”

  “这样冷淡”

  “只是交易,不是找男朋友”

  “也对”

  “男人都一个样”

  “会打扰你吗?”

  “没事,在看书”

  “什么书?”

  “莎士比亚”

  “原来是文学派”

  “只是消闲”

  “大学生不是很忙?”

  “还好”

  “介意告诉我为什么做援交?”

  “有必要知道吗?”

  “没,只是随便问问”

  “想了解我?”

  “算是吧”

  “连面也没见过吧”

  “感觉你很有气质”

  “感觉这种事不可信”

  “理性的女孩子”

  “我一点不理性”

  “那是什么?”

  “任性”

  “会吗?我觉得你很爽朗”

  “何以见得?”

  “至少什么都先说清楚”

  “只是不想有争执”

  “有过争执吗?”

  “有”

  “怎样?”

  “客人要我口交,我不肯,吵架了”

  “结果怎样?”

  “可以怎样?不会做的事是怎样也不会做”

  “结果?”

  “只拿到一半钱”

  “真可怜”

  “没办法,什么客人也有”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做援交?”

  “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习惯了吧,我没主动找,有人约我便去”

  “愿者上钓吗?”

  “是”

  “很写意的工作”

  “我不觉得这是工作”

  “那是什么?”

  “不知道”

  “你的说话很玄妙”

  “跟男人上床的女生心理是比较复杂”

  “你修心理学?”

  “主修文化管理,辅系环境科学”

  “果然是才女”

  “不用赞赏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

  “是什么?”

  “妓女”

  “别这样称呼自己”

  “那可以怎样称呼?”

  “援交吧”

  “即是妓女”

  “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

  “说别的吧”

  “随便”

  “不会阻你?”

  “还好”

  “说你喜欢的事吧”

  “会很闷”

  “没关系,我也很闷蛋”

  “我喜欢呆坐”

  “是冥想?”

  “不,只是呆坐”

  “很有品味的嗜好”

  “哈哈,你是第一个说有品味”

  “好像第一次笑了”

  “我是真的笑出来了”

  “有这么好笑?”

  “是”

  “可以告诉我派对的事?”

  “还在意那个?”

  “是有点兴趣”

  “是一起做爱的地方”

  “群交?”

  “是”

  “这种事会有人愿意吗?不会不好意思?”

  “都是一伙人,大家习惯了”

  “大约有几个人?”

  “女孩子三到四个,客人不一定”

  “不一定?”

  “由红姐挑选,会比较严格”

  “只有几个女孩子,如果客人太多怎么办?”

  “上限每个女孩子对两个客人”

  “是3P?”

  “是”

  “应付得了吗?”

  “可以,男人做爱的时间比女人短”

  “有点吃惊,挑选的条件是?”

  “最近一个月的验身报告和个人资料”

  “哪个嫖客会出示个人资料?”

  “不愿意便不要参加,这种事我们也有风险”

  “不愁客源呢”

  “是僧多粥少”

  “有那么吸引?”

  “男人都很喜欢”

  “我是不能想象,女生都是学生吗?”

  “是”

  “难怪”

  “有兴趣吗?”

  “有点,可否给我红姐联络方法?”

  “见面后再说,红姐要求必须是熟客才可以参加”

  “哦”

  “你一定会想参加,女生质素都很高”

  “像你一样?”

  “比我好”

  “你也会去吗?”

  “会”

  “不会很辛苦?”

  “还好”

  “觉得现在的女生很利害”

  “没什么,做爱谁都会”

  “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做吧?”

  “习惯了便好,都是一样的事”

  “佩服”

  “我要下了,同学找我”

  “好的,可以再找你吗?”

  “可以”

  “谢谢”

  “再见”

  按下退出,我的心脏仍是猛跳得很利害,像听了一件天方夜谭的事。

  群交,文蔚口中的女孩一定包括雪怡,那天的询问不会是第一次,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女儿居然参加这种派对,和一个、甚至更多的男人当众做爱,这岂不是比最廉价的妓女更下贱?

  经过这些日子,某程度上我是认了命,无奈地接受现实。但现在上天又给我另一个冲击。

  我的女儿,到底堕落到什么地步?

  可怕,实在太可怕!

  拖着游离脚步回到家里,迎门的女儿第一句说话。

  “实在太可怕了~~”

  我冷汗仍没干透,勉强镇静道:“有什么事令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家大小姐也会觉得可怕了?”

  “我是很认真啦,别当我开玩笑。”雪怡把我拉到沙发前,指着电视萤幕说:“电视报导今天印度西北部发生了7.9级地震,超过两万人丧生,三万人受伤,还有一万多人下落不明。”

  “真的很严重呢。”我看着满目疮痍的画面叹气,雪怡跟我说:“宣明会设立了临时基金筹集,这么惨,爸爸,我们也捐钱吧。”

  “没问题,这种事我们应该出一分力,你打算捐多少?”

  “两个月的零用吧,还有我储起的压岁钱也拿一点出来。”雪怡数着指头,我好奇问:“两个月的零用?那你这阵子怎吃饭?”

  “爸爸好过份,你看那些小孩子都快要死了,我还可以只顾着吃么?”雪怡生气说,我连忙赔不是:“是我不对,那你捐一份,爸爸捐两份好了。”

  “两份?爸爸是社会人,就只两份?有没诚意啊?”雪怡质问我,我举起三只指头:“三、三份?”

  “这还差不多,还有妈妈的一份也要付唷。”

  “知道了,一切马家大小姐作主。”

  “反正爸爸的钱都是乱花!”

  “我什么时候乱花了?去游乐园,住酒店,买大布娃娃,这阵子花的全都是为了宝贝女。”

  “哦,在跟我计较了?我是你亲生女耶!”

  “我不是跟你计较,只是想你知道…”

  “呜呜…妈妈,爸爸不要我啦~”雪怡装哭跑到厨房跟妻子投诉,我不满的咕噜咕噜:“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来撒野?”

  毫无疑问,雪怡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懂得关心社会,孝顺父母,尊重别人。

  “啊…太痒了…不够…我想要…男人…想要男人…我想给男人操…还是有鸡巴操进来才最舒服…”

  群交吗?这样的一个女儿,会有可能吗?

  我不敢相信,但当初知道雪怡在援交时,我又何曾愿意相信?

  看着突发的天灾人祸,世界,其实都很脆弱。深信不疑的人和事,往往在瞬间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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