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啧啧……」
「我的天,见所未见……」
「闻所未闻……」
「要老夫舍了她们去当神仙;老夫也决不答应。」
男人总是男人,老年男人也是男人。
而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被少女的妩媚所引诱的。
三人六目,每一目中都似生出一双小手,牢牢地抓住一位少女。
长须老者性子最急,两手候然伸出,便向文娟胸部抓去。
「我长须老年届古稀,还从未见过如此妙人。」
他用手揉搓抓提,苍老的面孔上浮起孩子般的笑意。
花须老者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四弟,你一生玩过多少女人?」
「该当说我一生中,被多少女人玩儿过。」
长须老此言一出,花须老「哈哈」大笑。
「好、妙,意思相同,换个说法,便见出四弟是正人君子之相。」
「本来便是正人君子嘛!」
「对,对,你是正人君子,我是正人君子,她们也是正人君子,下面我们就来做正人君子非做不可的事儿。」花须老者笑声中已抱起牡丹掠出门外。
一直未曾说话的白须老见状,便也抱起文昌,弹身而出。
屋中只有长须老和四位少女。
其中文娟已被除去衣衫。
「你们是不是看我老啦?」
「你不是说你年老心少吗?」文娟道。
「你还说打是亲、骂是爱呢!」文秀笑道:「要不要我们再打赏给你一个耳光呀?」
「要不要我们再骂你一声畜牲?」秋菊道。
「哎,我真替你可惜。」玉兰叹了口气道。
「可惜?可惜什么?」长须老者道。
「你原本就要入土了,谁知你竟然还嫌慢!」玉兰道。
「一派胡言。」
「女儿腰中一把刀,你没听说过?」
「刀是斩别人的,不关我事。」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夫年纪虽长,但自觉阳寿还多。」
「人都以为自己会长命百岁。」
「长命短命,那是以后的事,即使老夫寿命再短,也能支持到与四位交欢之后。」
「你太自信了。」
「老夫现在便演给你看。」
长须老者双手划过,文秀、秋菊和玉兰之女衣衫尽除。
洁白如玉的胴体闪着亮光,娇嫩美艳的体态曲线柔曼。
园肩、丰臀、凸胸、平腹,整个的三位仙女下凡。
他已欲火汹汹,他已失去理智。
他只一把,已除尽了自己的衣衫。
「好不自爱。」文娟道。
「好不要脸。」文秀道。
「假加我能动手,我一定把他的胡子一根根拔掉。」
「世界上要是没有这些人,那该是多么的干净。」秋菊道:「都是他们沾污了人生。」
「女娃儿,应该从小注意积点口德。」长须老者道。
「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玉兰道。
「什么事?」
「你如果还想活命,最好把衣服给我们穿好,然后解开我们的药力,恢复我们的武功,我们一定会从轻发落你。」玉兰道。
「从轻发落,便是不要你性命。但我决心让你做个老太监。」秋菊道。
「我同意菊姐的意见,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们也想不到跟你好。」
「做太监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不过菊妹既然这样说,我便同意好了。」
长须老不由地仰面大笑。
「你是不是很满意?所以才发笑?」文娟道。
「女娃儿太爱开玩笑。」
「你把这件事当成玩笑会吃亏的。」
「你们己在我掌握之中,不要说老夫只要你们身体,便是要你们的性命,你们又怎能拒绝?」
「越老越糊涂。」
「死在临头,还要逞强。」
「世上什么人都有,唯独没有他这号糊涂虫。」
「糊涂虫若和他放到一块让我挑,我宁可挑糊涂虫也不挑他。」
「为什么?」
「糊涂虫人家自认糊涂,不像他,明明糊涂,却要假作聪明。」
「女娃儿们,你们便是口吐莲花,今天也需受老夫摆布。」
「我说你糊涂,你还不改,你看身后是谁?」
长须老转回头,忽然便怔住了。
因为不知何时,身后竟立下了两位少女。
而两位少女,偏生又是刚刚被花须、白须二老抱去的牡丹和文昌。
「咦?你们……」
「我们是来送你上路的。」牡丹笑道。
「上路?」
「不错。」
「上什么路?」
「死亡之路。」
长须老者忽然大笑,忽然便挥出双手,疾向二女抓去。
出手之快,便似电光石火,没有语言能够形容。
因为他惊奇于二女的脱困,所以是尽去出全力。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两女忽然侧身闪开,虽仅毫厘之差,但却安然无恙。
一抓未中,二抓又到,三抓、四抓,竟然抓了七抓。
因为七招「龙虎擒拿手」是他的绝学。七抓一过,便知胜之无望了。
尤其是二女解开毒性,功力复原已是无疑。花须老者、白须老者定也遭了不测。
那么自己的功力并不高过二哥、三哥,能行吗?毕竟是年老者奸。
牡丹、文昌药力除去,而立在一侧的文娟、文秀、秋菊和玉兰的药力尚存。
所以突然间变抓为拍,掌力直取玉兰。
只需能抓住人质,他便能保全自己。
然而他失败了。
玉兰虽未闪避,但文昌却鬼魅般地切入,正好挡在玉兰身前。
长须老的掌力并未减弱,只是在击实之后,方感掌心一阵剧痛,一条右臂登时软软地垂了下来。
心头方色一怔,「嗤嗤」几声轻响,周身六大要穴已被封闭。
牡丹则从衣中摸出四粒药丸递于文秀、秋菊;玉兰和文娟,帮她们恢复了功力,为她们披上了衣衫。
「你们是怎样脱困的?」文娟笑问文昌道。
「自然是外力相助。」
「谁?」
「你真的不知?」
「宫主驾临?」文秀喜道。
「不错,宫主正在前庭等待我们。」
三女闻言,一齐整衣,带了长须老,直奔前庭而去。
在三老戏弄六女的同时,寨容伟长和令狐芳菲也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令狐芳菲所讲的故事令人激愤,她所用的语音,又十分衰婉凄切,从听者的耳中,直钻到人们的心灵深处。
尤其是几杯竹叶青穿喉而过,直令人怜意大生,血流加快,几难自持。
令狐芳菲所要的,便是他的无法自持。
现在他动情地扑上来,用手抓住了她的两臂;她哪里还会拒绝,于是婴哼一声,扑人他的杯中。
「我大你十多岁。」她悠悠地道。
「我只知你很美。」他轻声道。
「足可做你的娘亲。」
「不、不,你娇媚仍如处子,年龄虽大,做我的妹子尤嫌小些。」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他用手轻理她的秀发。
「来,再乾一杯。」她又在杯里注入酒浆。
他一手抱了芳菲,一手举杯饮下。
杯中有软玉温香,腹内存琼浆玉液,两相凑合;欲火如焚。
「我乃残花败柳。」
「你我有缘便即相会;姐姐又何必自谦如此?」
「你不嫌弃?」
「姐姐不怪小弟小弟便已感激不尽,何来嫌弃之说!」
「然则弟弟将何以待我?」
「姐姐但有所命,小弟无不凛遵。」
「姐姐无它求;但愿春风一度耳。」令狐芳菲衣服无声落地,露出了丰腴、细嫩的肌肤。
慕容伟长见过不少少女、少妇的娇躯,各有千秋,色彩纷呈。
他也享受过少女、少妇的娇躯,也是各有风韵。
然而似今日所见之中年美妇,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往往最令人兴奋,最令人刺激。更何况还是酒后,更何况酒中还有催情药!
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那闪着光泽的躯体抱在怀中。
「你……你还是这样年轻、稚嫩、娇媚、动人。」
「受弟弟雨露一滴,今生无憾矣!」
「天下美男子千千万,姐姐何必情系一人?」
「我早就听到过你的名字。」
「听谁讲的?」
「这个人说出来你一定晓得。」
「他是谁?」
「她是与你作过露水夫妻的五姨太。」
五姨太曾和他数度交欢,不胜其乐,至今忆及,当余味无穷。
他没想到她竟然认识五姨太。
「你怎么认识她?」
「是她来投奔我。」
「我真的不明白。」
「她知道你要到岷山寒玉山庄,所以先你而来,已恭候大驾数日矣。」
慕容伟长心头一怔。
「这是寨玉山庄?」
「不错,寒玉山庄。」
「姐姐是……」
「现在的庄主。」
「原先的庄主呢?」
「死了,永远从人世消除了。」
女人的心最温柔,温柔的令人消魂。
女人的心最狠毒,狠毒地令人心寒。
温柔和狠毒有时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他没有多说。
因为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闭口不语。
果然,她面色渐渐转暖,秀目中重又闪出亮光。
「我们最好说点别的。」她说。
「我们最好什么也别说。」他道。
她用手轻轻解开他的衣衫,裸露出他结实而又宽阔的胸膛。
小男人还是男人。
大女人也还是女人?女人只有倚在男人的胸膛上,才能感觉出生活的安全,生命的稳定。
男人只有拥抱住女人,才能鼓起做人的勇气,产生无尽的力量。
他用双手在她赤裸的背上轻轻滑动。
她用双唇在他的胸部依次吮吸。
他感到她的肌肤虽然细腻、光滑,但已有些松弛。
但松弛也是一种美。
他感到她的乳房有些垂下,抓在手中,缺少弹性。
但柔软也是一种美感。
虽然脸上有些皱纹,但皱纹也有美丑之分。
令狐芳菲的皱纹便好看,所以他已有些动情。
所以他总是慷慨施舍,尽量满足对方。
他现在便已除去衣服,赤条条一丝不挂,立在她的面前。
「听说你力大无穷,久战不疲,连驭数女,而不见败相,此话可真?」
「那是因为她们不惯久战之故。」
「尤其是你能给女人以最大的满足,最美的享受?」
「那是她们的错爱。」
「但愿她们所言不虚。」
「但愿能使姐姐满意。」
她向后仰倒在床。
他走近前,把她的双腿扛起,将小腹凑近,于是,涨红了龟头的阳物就向着小穴慢慢逼近,均匀无声地顶开阴唇,悄然地向内偷窥,正欲破门而入。
「咦!慢着。」
「怎么啦?」
「来了外客。」
「难道没有下人?」
「有的客人需我亲自照顾。」
「待一会怎样?」
「有的客人性子很急。」
「我等你。」
「先让五娘陪你。」
令狐芳菲去了。
兴高采烈的五姨太走了进来。
客人是九幽宫宫主。
九幽宫主司马丹凤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来了韦家庄收伏的一干众雄。
此时凌波虚渡水上飘,弹揩无敌盖满天,金刀神拳孙老三便立在她身后。
司马丹凤坐在右侧椅中,令狐芳菲坐在左侧椅中。
「你终于还是来了。」令狐芳菲道。
「我本不想来,但我与他毕竟夫妻一场,他有事求我,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拒绝。」司马丹凤缓缓道。
「我不明白。」
「你自然不明白,可你应该明白寒玉山庄的寒玉鸟己经不见了。」
「那是九年前的事。」
「不错,三年前,我只不过前不久才得到消息。」
「这和他似乎没甚关系。」
「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而已。」
「宫主可否略述一二?」
「我得到了消息,知他求我相助,这己经足够了。」
「你要见他?」
「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我有什么理由不会拒绝?宫主以心细如发、料事如神着称于世,这次可未曾料对。」
「因为他是你的师傅,我是他的妻子,尤其因为……」
「请讲。」
「你无法阻拦。」
「宫主已过知天命之年了吧?」
「怎样?」
「却不料仍然迷惑不解。」
司马丹凤猛然立起身来,但随即又慢慢坐下。
「宫主离开寒玉山庄有几年?」
「十年。」
「十年是段很长的时间。」
「那又怎样?」
「寒玉山庄已今与昔比,明哨暗桩林立,即便有通天入地之能,也难去来自如、随意而为。」
「凡是人设置的,人也能破解。」
「那样的人的确有,但是很少,而且以宫主之精细,想必也该知道,当机关暗卡设置完毕之后,他们便会永远消失。」
「你好狠。」
「这都是师傅一手所传。」
「他真个是养虎未患。」
「不不,宫主差矣,这叫报应循环。」
司马丹凤良久未语,但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非要见他不可呢?」
「那要看宫主的本事了。」
「好,你们划下道来,我们赌上一赌。」
「我若输了,寒玉山庄自然归宫主所有,你夫妇尽可团聚,倘若宫主不能赢呢?」
「本宫性命交你便是。」
「不,我不要你的性命,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
「我要慕容伟长。」
「慕容伟长与本宫非亲非故,要他,与我无损;不要,与我也无益。」
「那么说你同意了?」
「我同意。」
「当然,要包括你的属下。」
「好。」
「那么第一场比斗,便是请你走出这间屋子。」一语未完,水上飘掠上前,一把抓向令狐芳菲。
水上飘轻功独步天下,与梁上君子叶扬齐名江湖。
叶扬是纵高伏低,轻巧如燕;水上飘则是行速极快,捷如流星、迅若闪电。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一抓落空。
令狐芳菲的木椅已沉没地下不见。
待他们打开房门时,心中更是一惊,整个屋子被一个硕大无朋的铁网罩住。
现在即便把房屋拆掉,也无法脱困出去。
令狐芳菲已从地下通道中,进入自己的密室。?密室中还有潇洒俊俏的慕容伟长。
慕容伟长早已被五姨太描绘成天上地下、古入往今来未有过的奇男子。
她隐约猜出他练过寒玉神功。
因为庄主寒剑心便曾以此功与之交合。
寒玉功交合之术的确令人迷恋。
但同样的武功与寒剑心她是被动应付。而于慕容伟长,则是热情如火。
两种心情自然能带来两种情趣。
所以她要急急奔向密室,用自己和慕容伟长的无限风光,来映衬司马丹凤的无可奈何。
她回到了密室,但她却怔住了。
密室中只有五姨太,而慕容伟长却踪影不见。
五指连弹,五姨太穴道已解。
「怎么回事?」
「他……走了。」
「怎么走的?」
「蒙面女……女……」
「快讲!」
但五姨太却再也无法说话。
蒙面女救走了慕容伟长。
慕容伟长被蒙面女救走。
蒙面女是谁?她对寒玉山庄的秘密似乎知道不少。
能救慕容伟长出密室的人很少。
因为这里暗道、机关甚多,然慕容伟长却真的失踪了。能救慕容伟长的人,会不会也能救司马丹凤脱困?司马丹凤倘若赢了第一注,那其后的几步棋不易摆布了。
伸出纤纤素手,在桌上按了几下。
密室忽然旋砖起来,而且迅速下沉。待固定不动之后,她忽然扬声唤道:「即到下处,何不下坐叙话?」
「哈哈,令狐芳菲果然不凡。」随着话音,梁上飘落一条人影。
「你不该躲在梁上。」她道。
「那就是夫人听到我的呼吸声了。」
「染上君子,能让人听到吞吐之声?」
「然夫人却识破了老偷儿的行踪。」
「那是你身上的气味。」
「气味?什么气味?」
「钱味,只有偷儿才有钱味。」
「夫人,你不该不点灯烛。」
「为什么?」
「孤男寡女,暗中相对,人家这会说闲话。」
「为了别人不说闲话,好,我们便秉烛夜谈。」
令狐芳菲身未动,桌上己燃上巨烛。
「好一招火焰神掌。」叶场笑道。
「你果然见多识广。」令狐芳菲十指连弹,密室四壁安放的小烛一齐燃起。
「火焰神指。」
「不错,用来对敌,想来多少是管点事的。」
「岂只是『管点事』,取人性命,也易如反掌呢。」
「我还道你不明白。」
「原来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你椎备怎么办?」
「夫人但有所命,我自全力以赴。」
「那好,我要你在此安然静坐,不可有丝毫非份之想。」
「我不听显然是不智的。」
「与其受司马丹凤的挟持,何如在我这温柔乡。」
令狐芳菲击掌三记,竟然从侧门走入一位少女。
出去是生死之搏,留下是无限风光。
没有人舍去风流而去寻死。
梁上君子不觉笑了。
「老偷儿虽是偷宝、偷钱,想不到今天偷起女人来。」
令狐芳菲已经不见。
寒玉山庄铜墙铁壁一般。
她不信蒙面女能背转自己,将一个活生生的慕容伟长隐没不见。
现在她招来了自己的七龙八凤。
「庄内出了内奸。」令狐芳菲道。
众人神情均是一震,但没人出声。
通常情况下,她只要不是向某人发问,大家便只是静听。
「并且将一个少年隐没不见。」
众人又是一惊。
「我要你们格外小心,全力防守。从现在起,不许任何人出庄,不许任何人进庄。有能抓到蒙面女和慕容少年者,赏银千两,男赏一女,女赏一男。」
众人面上不见喜怒,但听喘息声,显然有些兴奋。
「你们去吧。」
众人闻声转身。
「七凤六凤留下。」
七凤六凤年纪十七、八岁,一身武功都是她一身亲传。
尤其是二女心智谴认,税敏非常,常日里便很得她的欢心。
此外,二女还有一大特点,那便是和她身材、脸形长得十分相近。
她把二女带到一所房间,然后帮她俩化妆,穿衣。
于是寨玉山庄便有了三位令狐芳菲。
而在暗下里已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默默搜寻。
慕容伟长和五姨太必竟有过肌肤之亲,当见到五姨太真个出现在门口时,他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那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们虽未见得是处女,但却未曾真的嫁人,故在风月场中,时不时或真或假推推托托。
五姨太则不同,她是摆明了人家的姨太太,摆明了是位弄花草的行家。所以玩儿起来,花样百出,妙不可言。
更何况她还挺身而出,救过他。
所以一见五姨太的粉面,便不由得血流加快,情欲大放。
当五姨太衣服除尽,玉体横陈,疑惑开花蕊,专待蜂蝶采时,他已是情欲大张。但他却突然发现了五姨太惊慌至极的神色,双目惧意大现,直盯他的身后。
他转过身,便也怔住了,身后是一位蒙面少女。
「阁下……」
一语未完,蒙面女已点了他的穴位,随即抱起他转身掠出门去。
他当然也曾发现在出门之时,蒙面女左手向后点了两点,但他委时不知道这两点竟是点上了五姨太的死穴。
他被挟持到一个洞。
沿洞越行越下,随后越行越升。左弯右拐,最后停在了一个洞道中。洞道尽头处,是一个小屋。小屋有门,蒙面女将他放在地上,便即悄然离开。
当然,蒙面女并未忘记关门。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伟长竟然发现自己的手足能动,再后来,他已能讲话。
试——运气,真力虽弱,但却正在恢复。
于是他盘膝在地,默默吞吐,依照司马丹凤所述,清除杂念,导引内气在身上缓缓流动,撞动各穴。
又过良久,终于功行三周天,丹田中重又真气鼓荡,内力汹汹。
他未看到蒙面女的面孔,甚至未听到蒙面女的声音,但他感激她。
他现在急于脱困,然而屋门牢牢扣住,而且接下他也明白,从内里,很难撞出门去,唯一的办法是等待。
蒙面女既把他救到这里,决不是要杀他。但究竟何时放他出去,却也无法预料。
等待最为劳神。
地下死一般的沉寂。
他只好默默吞吐,神游户外。
忽然他听到头顶传来了声音,声音虽然低微,但在静寂的地下听来,仍是十分清楚。
终于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位,当下把心一横,默运「寒玉指」,功凝十指,轮番点出。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头顶石屑纷飞。
神功初成时,他的指风能将青右点透。
现在功力恢复不久,但是连续发动,只一会儿功夫,便已大见成效。
又一记寒玉掌出手,「砰」的一声,头顶己透出一洞。
慕容伟长却不敢掠出洞口,凝神静听,却不见上面有任何动静。
他想起了投石问路,当下把落下的一块碎石猛地抛出洞外,身子也在石后随着窜出。
「砰砰」几声响,洞上果然有人出手,只是击中的是石块。
「咦?你?」众人乍见慕容伟长从地下窜出,不觉大奇。
而最为奇怪的是慕容伟长。他没想到,在上面守着的,竟然是九幽宫主司马丹凤和三位武林前辈。
刚才出手的,便是水上飘、盖满天和孙老三。
「你们怎么在此?」他问的是司马丹凤。
「你怎么到了地下?」宫主问他。
「宫主,我们便从这里出去。」水上飘道。
慕容伟长这才知道他们是被困此地,然来路洞门已闭,能出得去吗?
「好,我们马上走。」宫主道。
「蒙面女把我放到洞底便闭了洞门自去。」慕容伟长道。
「我们何妨一试?」
于是众人一齐下到地洞里。
慕容伟长意外的是,那原本关闭的洞口,竟然已经敞开。
「咦?这洞门怎的开了?」慕容伟长疑道。
「原来确曾关闭?」司马丹凤道。
「我还用掌击多时,无法脱困出去,怎能记错?」
「这么说方才有人来过。」
「这会不会是个阴谋?」
「不论是否阴谋,反正我们只此一路。」
「宫主,我去探路。」水上飘道。
「盖、孙二位也请同去。」三人当即弯腰快步向前行去,司马丹凤一拉慕容伟长道:「跟我来。」慕容伟长疑惑地望着司马丹凤,待发现她拉着自己重又回到地上屋内时,更是惊奇不己。
他正要发问,司马丹凤向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噤声。
两人在屋中刚刚伏好;便听令狐芳菲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人都已经走了,还要这铁网何用?」令狐芳菲的声音显然有些气愤。
气愤是正常的,明明困住了慕容伟长,但慕容伟长却失踪了;明明困住了司马丹凤,却不料也被她从地道申逃去。
功败垂成,眼看第一场比斗必胜无疑,却不料转眼间变成失败。尤其令人气愤的是,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暗中捣乱!她至今还未曾猜出。
气愤便易丧失理智,丧失狸智便易作出错误决定。
现在她决定收起罩屋的铁网,但当她发现铁网收起。屋中却走出了司马丹凤和慕容伟长时,不曲地疑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你还在屋中?」令狐芳菲问。
「如果我不在屋中,我是谁?」司马丹凤道。
「你怎么也到了这里?」令狐芳菲问的是慕容伟长。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现在可是从屋中走出了屋外?」司马丹凤问。
「我输了。」令狐芳菲答。
「那么请兑现你的诺言。」
「庄主在寒玉洞。」令狐芳菲说完自去,慕容伟长却见她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自己。
寒玉洞在寒玉仙庄的后面,司马丹凤当然清楚,所以她未费大力,便到了庄后。出她意外的是,庄后竟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响,甚至通向寒玉洞的洞口都敝开着。
「庄主会在里面吗?」慕容伟长问。
「应该会。」司马丹凤道。
「宫主不妨少候,在下愿前往一探。」
「还记得本宫在传你寒玉神功时的所说吗?」
「要在下探听庄主下落。」
「此其时也。」于是慕容伟长缓步走向洞门。
火折发出昏黄的光,洞中一片沉寂。他一步步前行,他没想到寒玉洞竟如此阴寒剃骨。他更没想到先他脱困的盖满天、水上飘和金刀神拳孙老三竟然也在洞中,但这三位却再也无法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接着更出乎他意外的事情。文娟、文秀、文昌、牡丹、秋菊和玉兰竟然也在洞中,也已成了冰人。
「文娟……文秀……文昌……」他依次呼叫。到呼出玉兰的名字时,他已是长声大叫,痛不欲生!
天下竟有如此凶狠之人?此仇不报,怎立于天地之间?他愤恨、他痛苦,他几乎要发狂。但接着,他便受到了更猛烈的震动,因为他竟然看到了彩云飞和韦千金的身影。
她们和别人一样,也已是不会言语,身体僵硬。
曾几何时,他和她们翻云覆雨,极尽绸缪,那销魂蚀骨的滋味,至今还无法忘记。可现在,她们已是两世人,生死永别。
他无力地委顿在地,发狂般在彩云飞、韦千金和东方明珠的脸上亲吻,发狂般抱搂文娟、牡丹六女。
他觉得自己彷佛已经消亡,当她们活着的时候,他是喜欢她们。现在她们死了,他这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她们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们中的任一位,都烙印在他的心灵深处。
欲哭无泪,欲叫无声。
便在此时,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发自洞内。
慕容伟长心头大惊,忙不迭折身而起,举起火折,急向里行。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洞室,洞室中透出灯光。当他定晴细着时,不觉又是一凛。
灯光下坐着一位老者,老者左右,各坐一位令狐芳菲。
老者是活的,两位令狐芳菲也是活的。
「你叫慕容伟长?」老者问。
「不错,慕容伟长便是他。」左侧令狐芳菲道。
「进入寒玉洞,而未见丝毫阴寒侵袭之相,莫不你练过寒玉神功?」
「前辈是……」
「寒玉山庄庄主寒剑心。」
「原来是寒庄主,慕容伟长有礼啦。」
「免。」老者殊无喜悦之色道:「是你搅扰了寒玉山庄的平静?是你要抓令狐吾爱?是你要打扰老夫?」
任何人听了这番话都会不了解,都会惊疑。
老者是被囚此处?还是自愿来此?对司马丹凤好?还是对令狐芳菲好?他无法猜测。
「洞外有人要见你。」慕容伟长说。
「不见。」寒剑心道。
「你不见我,我却要见你。」声音来自身后,慕容伟长不用转身,便知司马丹凤已到。
「你……」
「东方哥,你怎的还在迷恋?」
「一念之差,铸成终身之恨。我东方一剑有生之年,便是为了赎罪。」
「你这是何苦?」
「唯其如此,我心中方得少安。」
「那你何以将《寒玉神功》寄我?」
「怎么?你只见到寒玉神功?明珠呢?她不在你处?」司马丹凤面色倏变。
「不,我其实连《寒玉神功》也未见到,是后来听说的。至于明珠,她……她……」
「自生她三日后你离家出走,至今己十有余年了。三年前,她思母心切,我便差人送她去到九幽宫,难道你未见她?」
「你不但害了我,也害了我的女儿,我与你拼了。」
司马丹凤倏然挥掌,猛然拍下。
「彭」地一声响,这一掌重重地拍在寒剑心的胸口。
司马丹凤一怔,复又猛然扑上,紧紧抱住寒剑心,失声惊呼:「你……你为何不闪不避?你……剑心兄,你这是为什么?」
寒剑心身体摇了两摇,口一张,鲜血狂喷,但他的神情是平静的。
「我不是有意的,你……你本可以躲开,你是有意死在我的掌下的。」
「我负你良多,负她良多,也负女儿良多,我实是死有余辜。」
「不,不,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司马丹凤口中大急。
「我真想见见她。」
「他说的她,自然是令狐芳菲。」寨容伟长想。
「可她不要见你。」
「千错万错,错在听信了别人的挑逗。」
「人谁无过?知过能必改,善莫大焉。」
「我本来就该死在她的手中,可她不杀我,今天你成全了我,其实也是个解脱。」
「不,你不会死。」
「唯一憾事,未见明珠。」便在此时,一声骄啼,一女投入司马丹凤和寒剑心的怀中。
司马丹风一怔,东方一剑却面露喜色。
慕容伟长一见也是心中一动,扑来的人便是和他如胶似漆的东方明珠。
「东方明珠不是无情婆婆的女儿吗?」
「这是你妈……妈?」寒剑心声音发抖道。
东方明珠和司马丹凤同时一怔,复又大喜。
「妈妈……」东方明珠扑入司马丹凤的怀中。
母女两人抱头大哭。
「你……你也来了?」东方一剑忽道。
各人闻声回头,竟然是无情婆婆。
「怎么,不欢迎?」
「将死之人,真想都来呢。」
「姐姐。」司马丹风忙忙见礼。
慕容伟长恍然大悟。
「是你将他打成这样?」无情婆婆道。
「他……他竟不闪避。」
「纳命来。」无情婆婆挥掌便向司马丹凤拍去。
「娘亲不可。」东方明珠急急插入道:「你还是快看爹爹吧!」
无情婆婆闻言,和司马丹凤同时扑向寒剑心。
一个输气,一个呼叫。
寒剑心复又缓过气来,他的目光在人们脸上扫过,终于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找什么?」无情婆婆道。
「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去揪她来。」无情婆婆道。
「不,不……」他突然住口不语,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令狐芳菲。
所有的人,全都把目光转向令狐芳菲。
「我让她俩扮成我的模样,把你们分头诱来,用意是聚而死亡。」令狐芳菲语气冷酷无极。
「你……你杀我一人……放她……」寒剑心吃力地道。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都可以活着离去。」
「怎么,她们没有……」慕容伟长大喜。
「没有死,但若再过半个时辰不救,便真的成为死人啦。」令狐芳菲道。
「你……你原谅我?」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都望着令狐芳菲。
良久,令狐芳菲突然一言不发,弹身向洞外掠去。
不说便是默许,至少有几分宽恕。
寒剑心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慕容伟长和东方明珠将众位受制的男女抬到洞外。
此时已是夜晚,月挂南天,轻风悄悄。
突地,远处传来了歌声:
「桂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常恨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歌声悠悠,低回婉转,一唱三叹。哀怨欲绝。
歌声乍一传来时,闻者无不一怔。
「寒如冰!」东友明珠忽然大声道。
蓦地里,慕容伟长弹身而起,直向音韵传来的地方掠去。
众女中有几位立即明白过来。这歌声,这歌词,正是慕容伟长想念心上人常吟的那首「乌夜啼」。
莫非……有几人已猜到慕容伟长心目中的美女,便是令狐芳菲。
歌声还在传来。
「桂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除了东方明珠,六女齐声道:「我们也去。」
只一眨眼,六女幻化为六股淡谈的烟雾,向着那歌声飘来的地方飞去。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