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跃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和陈礼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想起来,对于自己的这位「似乎是上司」的上司,自己来河西已经一年多了,居然是第一次,两个人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
虽然省局里都认爲两个人是在玩办公室政治斗争的游戏。但是平日里见面,两个人都是很客气的,他固然是「陈处」「陈处」叫的欢,陈礼甚至有的时候都不叫他「小石」,而是叫他「小跃」「小跃」显得非常亲热。而如今,在河西省、河溪市两级纪委专门用来临时安置被调查人员的,城南郊区罗家村的一处大院式的旅馆内,一间密闭的小会议室里,他居然和陈礼在这麽一个场面下见了面。
陈礼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依旧是短袖衬衫,瘦瘦黑黑,但是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添了几道,连头上本来星星点点的白发,似乎都多了起来。
「陈处……」
陈礼摆了摆手,却开啓了一个石川跃意料不到的话题:「你回国后,见过你叔叔麽?」
「没有……瞧您说的,叔叔是纪委重点拘押的。怎麽可能让我随便说见就见……」
「都快两年了……他们也不给一个具体的结案说法?哈哈……我早就听说江湖上有这一招。不好结案,因爲结案牵连人太多,也不肯放了,就是死拘着,拘到社会上忘记有这麽一个人存在爲止。」陈礼露出嘲讽的微笑。
石川跃却有点吃不准,有心要避开这个话题:「陈处……您……找我有事?有什麽我可以帮到您的?」
陈礼用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白开水,淡淡的四周看看,仿佛在自言自语说:「这里就是罗家村旅馆了。以前只听人说过,我也是被带来后,才第一次知道,真有这麽个地方。哈哈……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是把你关在这里,想到了,问两句,想不到,也不再理你……什麽事实真相、党纪法规、国家利益、个人权利,这里其实没人关心这些。这里的人……只是在等……等外头的政治博弈结束,等还没进来的人,谈好了筹码,才给我们在里面的人,一个说法。」
石川跃只好沉默……有些事情,其实也出乎他的意料,他进来的时候,观江区经侦中队的一个副队长薛复山,就找自己谈了一会,倒是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无论说了什麽,回头都要写一份材料汇报给纪委和公安。」他的感觉,似乎陈礼牵涉进了一些什麽他都不知道的案子。另一方面,他也其实不太明白陈礼找自己做什麽。又能聊什麽呢?难道陈礼真的老糊涂了,还指望自己能帮他在外面疏通?退一万步说,陈礼真的已经糊涂到认爲自己是会愿意帮陈礼在外面疏通的人,人人都知道,当官的进了纪委,不死也要褪层皮,他石川跃,只是一个体育局下面的小干部,又能帮到陈礼什麽呢?
「陈处……我是相信您的……」他只好继续扮演他的言听计从的小机关干部的角色,试探着。
陈礼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你跟你叔叔年轻时候真像……就是明明人人都知道你是条狼了,但是无论怎麽样,还要扮演小白兔,就是不肯给人落了一点话柄……你放心,我叫你来,没什麽事情,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有一些事情,我这两天,想来想去,也不太明白,也想请你这个聪明人来帮我开解一下……也许我听了你的话,想通了,都交代了,对大家都好麽……」
「陈处……您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吧?」
「可能吧……我就问你,你知道我举报你叔叔了?」陈礼眼神闪烁着,终于问出了这个纠结的问题。
「我知道啊。」石川跃却是面不改色:「不过谈不上' 举报' 吧。是纪委要征询我叔叔早年的一些工作情况,您是据实汇报麽。党纪国法之所在,也不能谈私情的。您……应该是' 据实' 汇报的吧?」他有意把「据实」两个字咬得很清楚。
陈礼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哎……你都知道了……你爷爷肯定也知道,你婶婶肯定也知道……我也早就知道,卷进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纠纷里,没什麽好下场……我只是有时候抱着一点侥幸,相信他们会帮我保密,结果,也是一厢情愿罢了。」
「陈处……」
「我是打心眼里烦你叔叔的……」陈礼似乎很疲惫,但是也似乎挺想吐露心声的感觉:「你叔叔这种人,哼哼……其实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多了,总归是要有报应的。但是说实在的,我举报的那点事,根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叔叔出事,怪不到我头上……我……哎……只是个小人物。」
石川跃眯了眯眼:「至少我个人觉得,只要陈处您是据实向组织汇报的,就没有问题。」
陈礼「哼」了一声表示不信,但是似乎也没有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了,吁了口气,缓了一缓,皱着眉头说:「叫你来倒也不爲扯这些……我其实是想问问……你能不能不要骗我,平心静气的帮我分析分析……」
「分析什麽?」
「我是怎麽进来的?我还能出去麽?」陈礼似乎是淡淡的,但是又是凝重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充满了阴鸷,却也充满了苍老。
川跃叹了口气……他忽然明白,陈礼叫他来的意思了……一方面,可能是陈礼的自尊心,让他觉得,有必要在他还没有彻底沦爲罪犯之前和自己「摊个牌,说道说道」,另一方面,和他口头上表达的不同,他还是在幻想,看看自己这里有没有什麽机会,可以达成一定的谅解和交换。
怎麽会有谅解?怎麽会有交换?川跃可以根本不在乎叔叔案子中的一段不那麽关键的证词,但是问题是,今天的陈礼,还有什麽筹码可以和自己交换呢?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陈礼有点可怜,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让自己平静了一下心境,开口说:「陈处长……这里不着天,不着地……我接下来说的,出了门我就不认……」
「你讲麽……」
「陈处长,首先,您可能觉得,从头到尾,是我在耍什麽小手段小阴谋整您……您别打断我,让我说下去……是的,我的确有,但是您可能一开始就猜错了……不是我在利用别人,而是别人在利用我……对您的种种动作,我只是被人在当枪使罢了。
「……」
「您就不要再怨天尤人,找是哪个陷害您了?有人' 陷害' 您麽?您没有调戏许纱纱麽?还是您没有买卖比赛?还是您没有接受运动员的性贿略?其实您能坚持到今天,我觉得已经是个奇迹了。您是处长,不假;您在圈子有人脉,不假。可是您首先是个体育人吧……是您教育我们的,体育圈头一条是什麽,就是成绩!可您呢,您想想,这麽多年来,您逼迫多少中心,多少运动员,多少教练员放弃他们的成绩了?有人上去,就要有人下来,笼统就这麽几个名额,这麽几块奖牌。河溪市民眼巴巴的希望球队升级,能打C 超,你以爲运动员就不想,教练员就不想,投资人就不想?结果呢,爲了500 多万,您就把河溪足球队给' 卖' 了,您也不想想,上上下下,有多少年轻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就折您手里了,有多少人其实恨着您呢?江子晏参加一场商业比赛,您都要拦着,您知道不知道,水上中心三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才?您一句话,游泳队就要腾名额出来个小鹿,您根本没看到,有人上,就要有人下来,那个被挤下来的孩子的家长,是怎麽在水上中心这里哭天抹泪的……」
「……」
「您得罪人太多了。其实体育局也是个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规矩就是花花轿子人擡人……您最大的问题,就是把别人都当傻瓜……您平心而论,您内心深处有没有当刘局是傻瓜?当我是傻瓜?当郭副局长是傻瓜?至于……下面中心的主任,您更是不放在眼里了……哪个中心没有受过您的气?他们权力是没有您大,人脉也没有您广,但是……他们真的是傻瓜麽?位高权重的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其实就是当自己的下属或者下级,是傻瓜……有多少人在这里栽了跟头。我叔叔……也不是一个例子?你们分开后,级别逐年拉远,其实已经天差地别了……可是即使如此,一转手,您不是一样可以算计他?何况……您真的位有多高,权有多重麽?」
「……」
「我刚到河溪,有人就介绍我认识了江子晏,介绍我认识了周衿,甚至通过非常饶的圈子,介绍我认识了许纱纱……你想想……这根线绕的有多长。您放在心上了麽?」
「……」
「您接受《五环往事》的采访……是什麽人将这些消息故意透露给省局。是什麽人捧您' 角色特别有气质' ……结果却在刘局这里种下了刺?」
「……」
「您参与晚晴公司的赞助活动,是什麽人将您推在前台,哄您当了这个功臣?其实却莫名其妙的站到了风口浪尖上,得罪晚晴公司的事情您来做,好处他来占?」
「……」
「您去西体赴宴……看您应该明白了……」
「徐泽远……」陈礼的表情,全是愤怒、错愕和痛苦。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切齿着。
川跃心里暗暗笑了笑。其实,徐泽远这个人,他也是「刮目相看」的。水上中心的主任,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和陈礼那种人一眼就看穿的僞装不同,是一副真正的体育老黄牛的模样,但是从川跃一到河西,这个人就暗暗有了动作,否则,自己初来乍到,那时候还在研究《传承》的拍摄,又怎麽会认识江子晏、周衿这些人,掀开了自己在河西体坛的落脚大戏……当然,对于徐泽远这层僞装和处心积虑要利用做掉陈礼的心态,他即是心照不宣,也是暗自警惕的。不过他今天和陈礼说的话,其实有是八真二假,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他依旧是在给徐泽远栽赃……虽然陈礼已经是倒了,但是他没有那个必要,去承担陈礼殊死一搏时的愤怒,他正好利用陈礼心里的疑问,用带有逗引的话,将他的愤怒引向徐泽远。一直以来,川跃也明白徐泽远在利用自己,甚至他都怀疑,连自己控制许纱纱那麽隐秘的事情,徐泽远也稍稍知道一些风声。但是他却隐忍不发,爲了扳倒陈礼,爲了给自己入驻省体育局竞技赛事处处长的位置……这条所谓的「体育老黄牛」之阴沉狠毒,简直让石川跃觉得背脊发凉。幸亏徐泽远根子不硬,否则,即使是留着陈礼,石川跃也不敢贸然入徐泽远的套……这种人,太可怕!
「您知道您最大的问题是什麽麽?……就是您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玩世不恭的,看透了体育圈本质的官僚,您认爲体育圈都是傻瓜,打比赛,要名次,拼成绩,而您是看破了的人,所以可以游刃有余,任意妄爲……世人皆醉我独醒我……但是要我说,您这个大前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您根本没有看破,也根本没有看清楚。体育圈,没什麽例外的,在我们国家,只要牵涉到任何社会公共资源的机构,其实就是一个权力交易场。除了十几岁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其他的人,科员、科长、处长、主任、厅长、局长……都没有任何的区别。您爲什麽就那麽自大,认爲他们都是傻瓜呢?如果从一开始,您就如您自己所标榜的那样,看穿了这个圈子的本质,那您又是基于哪一种政治敏锐,会把徐泽远主任,刘铁铭局长不放在眼里呢?……不,要我说啊,恰恰相反,您才是梦中人……您根本没有成熟,您才是那个内心深处以爲体育圈是阳春白雪,是一片净土的痴心人……」
「我确实不认识陆咪的奶奶……这件事,倒真的是个意外。其实说意外也没什麽意外的,亲情至重、血浓于水麽。没有人会料到老人家会这麽闹,不过其实想想,爆发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不是这件……就是那件了……您倒也别太纠结了。关键是,陆咪同学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您又说不知道下落,说她只是自己出去玩了,其实也有点奇怪……」
陈礼听到这句话,猛的一擡头,瞳孔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石川跃轻轻咳嗽了几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陆咪奶奶的出现,确实整个是个意外,其实陆咪不过是跟她的所谓「男朋友」出去跑皮肉买卖去了,这一点,一个跑江湖的叫「铆钉」的已经帮他打听了。但是事情闹的这麽大,就算爲了安抚一下自己的奶奶,陆咪也该来个消息了,却死活踪影都不见,连石川跃都觉得奇怪起来,甚至有一度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中的一样,陈礼爲了掩饰自己和陆咪的关系,下了什麽杀手。
他看似关心的提起这件事情,就是觉得有必要看一下陈礼的反应。其实这里的关系非常「微妙复杂」。从个人利益的角度来说,他需要的,是陈礼的倒台,政治上的破産,不再挡在他的面前,而不是要陈礼的命。从更大的局面来说,有一个平衡点:陈礼的政治威信破産,信誉破産,那麽对于叔叔石束安的案子来说,陈礼的举报也就一钱不值了;但是如果走到极端,陈礼重罪入刑,甚至陈礼死了,人们其实反而会怀疑这是某种「打击报复」甚至「杀人灭口」,对于叔叔的案子倒成了副作用。这里的尺度非常微妙,是游走在刀锋上的游戏……他隐隐怀疑,是不是有什麽人,在故意扣押陆咪,甚至已经「做掉」了陆咪,其目的就是要坐实陈礼于「杀人」这麽个罪名中,而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这种极端手段,将陈礼的「举报」弄成另一种形式的铁案。
当然,陈礼今天已经是阶下囚,自顾不暇,这麽复杂的政治博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石川跃只是想看看:陈礼,到底知道不知道陆咪的下落。他本来对于这个话题是否要跟陈礼「提一下」也有些踌躇,现在话既然出口了,看上去陈礼真的是蒙在鼓里,他就继续说下去:「恩,我说了,小陆奶奶来闹事,不过是个偶然。但是既然闹了,小陆爲什麽还不出现呢?……她可能是害怕事情闹的太大了吓坏了,也可能是觉得事不关己,但是也有可能……如果您知道小鹿的联络方法,还是要配合公安尽快找到她比较好。总之,还是要和公安部门,纪检部门的同志,好好的协助一下,找到小陆同学,至少您不至于陷在人命官司里把。人命关天麽……这就不是小事了。」
陈礼似乎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琢磨着里面的利害关联……
石川跃却已经停了这个话题,依旧很平静的继续说:「至于说出去不出去,这不是我这种小角色可以评判的。要看纪委,要看公安……也要看省局的意见咯。您要见我,就是刘局通知我的……刘局是个大度的有担当的领导……要我说,您该多念着局里对您的培养才对……」
……
陈礼颓然的听完自己的「倾诉」,有半天都是表情木木的,听到最后几句,倒是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擡起眼睛来看着石川跃:「小石……你能不能替我,给刘局带个话?刘局不肯来见我,我只能通过你……」
「瞧您说的,这没问题啊,我一定给你原话带到。」石川跃知道,今天刘铁铭局长让自己来一趟,不管自己和陈礼之间有什麽瓜葛,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探探陈礼的口风……这当然是一种信任,但是也是局长对自己的一种试探……他需要小心的应付。
「恩……就说,我的确有生活作风的问题,也……的确有违法违纪的行爲,我是真心悔过,真心觉得对不起局里的培养和党和人民的信任……」
「是是……您这份心意,我一定带到。」
「还有……还有就是省局里一些工作,我想收收尾,回头写个材料,你给带到刘局这里……河西省企事业单位的那个足球联赛,今年还是没有赞助,但是省里还是应该支持下去;环溪月湖冬季马拉松的筹备不太顺利,万年集团肯定是要退的,这个是有关系网可以拉一下,现在我不在了,可以麻烦郭副局长亲自带一下,和万年那里疏通一下;还有就是……全运会马上就开始了……这次全运会我们省里准备的其实还算充分,后勤跟上,一些必要的组织工作跟上,有希望进前六……至少前八的……」
「……」石川跃笑了,他知道陈礼东拉西扯这些不是重点,他在耐心等待陈礼说下去。
「哦,还有一些私事……因爲我在筑基去的比较多,那里的别墅开盘了,刘局托我买房子……现在我都已经这样了,肯定是帮不了刘局了……哎……一点生活上的小忙都没能搞定,那笔购房款,回头看看,是不是可以和公安同志先说一下,我先给刘局打回去……或者小石你能替我先签收一下?我总不能临进去,还坑了刘局的私人积蓄吧……」
石川跃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他当然已经听懂了,这就是陈礼开出的价码了,一栋等同于筑基的别墅的「购房款」……他觉得有些可叹的是,从这个角度来说,陈礼也只有这些价码了,能否打动刘铁铭,他不能肯定,他也不需要再介入。但是刘铁铭局长给陈樱送了一笔「生活费」的事,他今天来这里的时,就听到了一些风声,此时此刻,看着陈礼满头白发,枯瘦的形容,就算是他,也不禁动了一份恻隐之心。
他想和陈礼说「一句话」,这句话其实是给陈礼指一条出路,指一个方向,指向一个也许可以帮到陈礼的的人,但是话到嘴边,他却还是把这「一句话」缩了回去……善良、同情、理解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话到嘴边,他已经咽回去,变成了「另一个话题」:
「陈处长……刘局还是非常关心您的,您出去之前,他还私下里资助了您女儿暂时的生活问题,所以您暂时不要太顾及家人……好好在这里处理您的案子……」
「哦?」陈礼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了几下,似乎是忍了又忍,勉强的挤出笑容来说:「那真是难爲你了……其实,小石,这种事情麻烦刘局是……不合适的。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也帮我照顾一下樱樱,她还在念书,她还小,她……」
石川跃连连点头:「陈处您说哪里去了,你们家陈樱和我们家琼琼还是室友呢……她们同学交情,能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
一直到离开郭家村招待所,石川跃才长吁了一口气……他和陈礼最后的几句对话,石川跃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传递到了足够清晰且冷酷的暗示:「你女儿,刘局有兴趣,这也是你的筹码!」本来,这种事情也只能靠大家的「意会」,是没办法说的清楚的,即使是他,也只是隐隐在猜测刘铁铭局长的「意思」。
他也不肯定的是,陈礼回答给他的「答案」,他自己是否理解错了?因爲陈礼的答案,几乎可以理解爲:「我女儿,甯可给你。」当然,这也只能揣摩,这种事情,也只能理解爲陈礼的垂死挣扎……毕竟,如果石川跃或者刘铁铭有「兴趣」,都到了这个时候,陈礼的意见,还有任何意义麽?
但是,无论如何,也许是知道无可奈何,但是陈礼居然都没有问问女儿的安危,他都感觉到一种不由自主的鄙夷和厌恶。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口那「一句话」……
他本来是一时心动,想提醒一下陈礼,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他的。
「有一个叫大海的基金会理事,是不是和您联络过,请您过去做独立董事?」
这句话,他终于还是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