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虎爬在自家的墙根上,深长了脖子往隔壁的院内望去,只见花园内树木郁郁葱葱,鲜红的芍药花大朵的绽放,很是春意盎然,那石头铺的小径内偶有婆子丫鬟路过,只唯独他等的那小丫头就是不见踪影。

  他失望的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好今天去看小豆子的吗?”

  “喂,你小子爬在墙根干什么?”忽然一声喝来,倒是吓的许小虎心头一颤,便是顺着那声音寻去,这下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四郎。

  “我……,四郎叔叔……”

  “小小年纪竟是个不学好的,你给俺等着。”宋四郎本就气的厉害,只觉得自家的闺女被这个秀气的小子给占了便宜,这下刚好逮到墙角偷看,如何能消气?便是一个跃起,使了那功夫,轻巧的跳上墙壁一把揪住想要爬梯子下去的许小虎。

  “四郎叔叔,我错了,就是看院子里的芍药花美……”许小虎急忙辩解道。

  “是花美还是人美啊?别废话,我带你去见见徐老头。”宋四郎抓着许小虎一个跃起,便是从墙上飞身下来,稳当的落在地上。

  徐小虎说的小豆子不过是一只出生半月的小狗崽,虽然是只全身黑毛的土狗,但是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模样很是可人,只是许家家教森严,不让养这些所谓玩物丧志的东西,他只好托给宋婉晴养着。

  其实许家原本不过是镇上的有名的富户,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那许小虎的爹爹许南总是想着家里有人出仕,可以光宗耀祖,这才下了重礼聘了杨家举人的女儿做儿媳。

  那杨氏有没有学问不知道,但是那规矩倒真是一套套的,自从生了虎子,便是三岁开蒙,四岁开始教读诗经,每日里都是严加看管,别人家的孩子撒娇玩耍他却是整日的刻苦读,虽然不过十三岁但是已经少年老成,只是毕竟是半大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玩性。

  也是凑巧,那一日许小虎佩戴的香囊被吹到了宋家的墙院内,便是拿了梯子准备看看,却是看到宋婉晴带着宋思狄和宋思澐试验新做出来的弹弓。

  宋婉晴最是顽皮,嫌那放在案桌上的苹果之类太过呆板,便是打量着四周,看否有其他的物件可以当靶子,刚好看到对面的墙角露出以黑色头颅,以为是那不安分的贼人,二话不说上了石头做的弹丸,弹了出去。

  那可怜的许小虎不过是来寻自己的香囊却是被这样无缘无故的打中了额头,立时有鲜血冒出,旁边帮扶着梯子的小厮墩子也吓的够呛,忙时呼天抢地的要去寻人。

  宋婉晴见了对方流血这才有些怯意,又问了半天才知道是隔壁的许家的公子,知道这次是闯祸了,不安起来。

  许小虎见宋婉晴眉目秀丽,那一双水量的眼睛透着几分委屈和担忧,时不时的打量着自己,显然是有了悔意,只是倔强的抿着丰润的嘴唇不说话,见她的年纪也不过不到十岁的模样,不知道如何心里竟然有些怜惜起来,他脾气本就是极好的,又觉得不过额头破皮也没什么大事,便是出口安慰道,“宋家妹妹不要心急,我看伤势不大,过几天就会好了。”

  宋婉晴虽顽皮但并不是个骄横跋扈的孩子,见许小虎不仅没有辱骂自己,还温柔宽慰着她,这下越发愧疚,“还……疼吗?”

  所谓不打不相识,此后两个人竟是成了熟识,宋婉晴的性子无拘无束,每日的玩的花样也繁多,玩弹弓,捉迷藏,跑房子,许小虎性子又是好的,很是能配合宋婉晴,在加上那许小虎从小被关在家中苦读,哪里有见识这些,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是越发的腻在一起,两小无猜般难舍难分了。

  许父正在家中和管事商量着自己老母的寿宴,突然看到小厮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正要怒喝他没规矩,忽而看到小厮身后进来个颀长得身影,那刚毅的面容,很是熟悉,仔细一想竟是住在隔壁的宋家老四,宋四郎。

  宋四郎进了大厅,把抓在手中的许小虎丢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说道,“许正,你生的好儿子啊!”

  许家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但是比起宋家自然是有些距离,再加上宋五郎在朝为官,那更是惹不起,只是自己的爱子这样被欺凌……,他犹豫了半日终还是忍住怒意,尽量平静的问道,“四郎兄弟,我儿是个乖巧懂事的,你这是为何?”

  那旁边的小厮忙是扶起了自己的少爷,又帮着他弹掉身上的灰尘,还好宋四郎留了情面,倒是没有伤到许小虎。

  “为何?你看看这些是什么东西。”宋四郎刚在饭桌上听了宋思狄的话很是愤怒,二话不说去了宋婉晴的闺房,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气的他七窍生烟。

  原来那许小虎虽然年幼但是也是学了那风流公子的把式,写了很多诗词歌赋送给宋婉晴。

  那许正看了丢在地上的信,上好的宣纸上,写着端端正正的柳体,已经是有些风骨,确实出自自家儿子手笔,在一看那内容,无不是什么赞美女子的容貌之类的。

  “小虎,这果真是你写的?”许正怒目圆睁的喝道。

  许小虎垂着头,呐呐的说道,“父亲,是孩儿写的。”

  “逆子啊!为父还道你是日日在家苦读,没曾想竟然是干出这样的龌蹉的事情!”许正眼睛冒出火来,手上拿着的信一股脑的丢到了许小虎的身上,这还不解气,换了下人说道,“去,把家法拿过来!今天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他。”

  “老爷,少爷还小呢,您息怒啊!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那被喊住的下人也是个明白人,这许小虎是许家的独苗,也是千般的疼爱,今天自己拿了家法过来,等后日许正怒气消了在迁怒,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四郎冷哼道,“铁证如山,许正,你要护短吗?”

  许正看了儿子苍白的面容本是有些心疼,只是听了宋四郎的话,怒意又激发了出来,狠狠的踹了两脚过去,“放肆,少爷这样还不是被你这样不知分寸的给教唆的?还不去给我拿家法来!”

  那下人没法,只得领命离去。

  这许正在大堂里等了许久也未见那下人回来,只觉得宋四郎的目光越来越是阴森,心中火气更大,忍不住站了起来喊道,“都死哪里去了!拿个家法还这样慢……,今天看我不打死这小兔崽子!”

  这话刚是说完就见门外传来的底气十足的苍老女声,“许正,你要打死谁?”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在众人的拥戴下走了进来,穿着福字暗纹的绸缎儒裙,半百的头发盘的整整齐齐,只插了件玉坠的发簪,眼神看着很是清亮。

  原来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式许正的娘亲李氏。

  “娘,您怎么来了。”许正忙是上前要去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避开了许正的搀扶,气哼哼的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虎儿是犯了什么错事要这样动用家法……”说到这里,那目光就寻到了正垂首而立的许小虎身上,只见衣衫凌乱,面色更是带着苍白,立时心疼的走了过去握住许小虎的双手,“虎儿,奶奶来了,别怕,有奶奶给你做主呢。”

  “奶奶……别怪爹爹,是孩儿错了。”许小虎垂头丧气的说道。

  老太太心疼的拿出帕子擦了擦许小虎的脸颊,“你能有什么错,俺家虎儿那是最听话的。”

  许正为难的看了眼宋四郎,“娘,你道小虎他干了什么。”

  “能干了什么,不就是给隔壁的宋家闺女写了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老太太抱着孙子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又接着说道,“都是你们,说什么不立业何成家,俺家虎儿到今天都没给说们亲事……”

  “娘!你总这样护着小虎,他以后可就成了纨绔子弟了,爹爹在世的时候可是说过,一定要让虎儿考出功名来,这婚事未定也是爹爹说过……”说这话是的跟在老太太身后的一个妇人,梳着流天高鬓,穿着真红色的夹袄配上绿云纱的石榴裙,虽然模样不够出挑,但是胜在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这位显然就是许小虎的娘杨氏了。

  老太太喝了一声,“胡说,这考取功名和娶亲有何关联?当年你爹和娘成亲的时候也不过比虎儿大个一二岁而已。”说到这里那目光就对着宋四郎望去,露出笑脸来,“这就是宋四郎吧?凭的的好样貌。”

  熟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对方又是长辈,宋四郎无奈行礼说道,“俺就是,老太太安康。”

  老太太笑的慈祥,忙说道,“起来,别这么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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