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谁也不会想到在那样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竟然会有人居住,还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他们所居住的房子是一间不知建于何年代的庙宇,破烂不堪连蛇虫鼠蚁都难寻着,因为早已拿来祭了道士们的五脏庙哩!

  「额~~嗯……」小胖道士轻轻拍了拍自己犹未满足的胖肚子,打了个嗝:「额~~奶奶的,连最后一窝蚂蚁都吃完了,看今晚老杂毛不饿得呱呱叫。」

  脑海中幻想着那幅气到跳脚的场景,小道士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邪笑。这都不知道是他被老道士抓来这鸟地方的第几个年头了,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虽然都比较清晰,但唯独对自己的爹妈是谁家在何方这些就显得很模煳,也只是记得自己是姓萧的而已,而又因为他平日只是「叽叽喳喳」地叫唤个不停,所以老道士直接给他取名——萧叽叽。

  从平日老杂毛的口中不小心流露出信息来猜,他确定自己肯定不是那种有妈生没爹教的野孩子,然后被老杂毛好心收养的这么一个温馨故事,所以,他很肯定,我一定是一个大富人家的阔少爷,自小衣食无忧、婢女环绕、被爹妈捧在手心里的金元宝。而老杂毛定是自己半生不顺、孤苦无依,见我这般福泽深厚、机灵可爱,比对自己,自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潜入本少爷的偌大卧室,带走了当时还天真无邪,不,现在还一样天真无邪的我,带到了这叫天天不应叫鬼鬼都没的臭屁山,从此过的是饥一顿饱他娘就没饱过的可怜日子。我的爹妈肯定是急白了头发、哭碎了心肠。唉,天哪!为何如此作弄我,难道真是红颜多薄命天妒英才吗?

  「啧啧,行了行了,又在那发你的春秋大梦了。」这真真是活见鬼了,不知何时屋外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瘦高的白须、黑眉、白发、脸色半黑半白的破烂老道士。

  「你想吓死本少爷啊?!我要少一根鸡鸡毛,你……死都不够……赔~~」他奶奶的,虽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老杂毛那神出鬼没的身法了,但每次还是会被他吓到差点尿裤子,幸好刚刚拉完了。

  说来也是见鬼了,明明自打来了这里每天吃的是臭虫蜈蚣,最近连老鼠都已经好些个月没见着了,但却从来不觉得气虚腿软、浑身无力,相反每次叫骂老杂毛时犹是中气十足、声如洪钟,难道和每个月老杂毛逼我喝的骚马尿有关?

  「毛都没长,掉你个什么鬼!兔崽子又在那偷懒想着富家少爷的美梦了吧?我才刚出去这会儿工夫就不消停。」

  「溷帐,敢这么和本少爷说话,罚你……罚你今晚不准让我练什么破铜烂鬼的没毛鸟功。」

  「嗯~~不错不错,老道士我真是该死该死该该死,怎能让千金之躯万乘之尊的萧叽叽萧大公子如此操劳呢,实在罪过啊!唉!」

  真是破天荒啊,老杂毛竟然用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和我承认错误,难道他亦自知潜水难困住我这条冲天大蛟龙,所以趁早及时低下他的老龟头,免得到时我发了富贵连狗骨头也不给一根他啃?越想越是有道理,嗯,一定是这样。

  「好吧,既然你……」

  「既然这样,所以我们今晚就练它个一整夜九九八十一劫灭天毁地唯我不长的缩鸡功,不练到它如针眼般大小,誓不戠休!萧大少爷以为如何?」

  看着这老杂毛此刻的低眉顺眼,没想到却口吐如此歹毒之语:「你你你~~你……」吓得萧叽叽道士浑身颤栗手指哆嗦说不出话来:「唔~~我什么?」

  「我……我插你祖宗十八代啊我!」

  「你个天杀狗娘养的烂鼻子老杂毛畜生!不是你小时逼我练这邪功,老子会至今鸡鸡毫无寸进,比起这小拇指还细短吗?」难怪萧叽叽听完要练这鬼头鬼脑什么鬼都不知的缩鸡功会如此气愤填膺。

  「哼!那就给我乖乖地接着练这无须功,少给老道耍你那鬼脑筋。」老道士说完自顾自的找了处地坐下,合上眼也不知是休息还是打坐练功。

  其实萧叽叽来了这臭屁山这么久,早已不止一次地想过偷偷逃离这里,甚至尝试过不知几次了,但每次自以为终于逃脱魔爪想要仰天长啸之时,才发现老杂毛早早地侧卧在路前悠闲地等着他呢!

  而每次被抓回去的惩罚更是极其残忍,衣裤扒光吊在树上,引诱那些蝎子、蜈蚣、毛毛虫、蚂蚁等令人寒毛直竖的动物往腿上、屁股上一寸一寸地爬,这些虫蚁大哥一个没忍住就会在他那白花花的大腿上、大屁股上使劲地咬一口,美美地吃上一餐,有一次差点把他的小牙签变成半根牙签,如是被这样折磨几次算是把他的胆气消耗殆尽,不敢再妄想了。

  「他娘的,练功练功,练得老子不举,算是什么鸟功!断子绝孙的老杂种别让小爷逃出生天去,到时定叫人在我面前扮老哈巴狗叫唤,让你也练练这没毛功和缩鸡功。」

  萧叽叽就这样一边暗里不停地咒骂着老道士,一边又得依他吩咐摆着古怪姿势练着这让人耻毛不长的无须功。

  今晚的月色倒是别样朦胧啊,圆圆大大又白又亮就好似本少爷的屁股一样漂亮,整座山上就有萧叽叽和老道士两人,所以除了平时的互相拌嘴臭骂,自己与自己说话、与花草树木万物谈情已成为萧叽叽排解寂寞的一种独特方式。

  一,二,三……一百,好,终于是练完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时辰,但这时空气已经转冷,想来该是快天明了:「喂,本少爷已经练完了,还不快把果子拿出来!」

  小时的萧叽叽初生牛犊不怕虎脾气够强,老道士如何威逼胁迫他都不肯乖乖练功,这一计不成便改另一计——利诱,每当萧叽叽依照吩咐练完功后,老道士都会给予一颗绿油油的小果子。

  初时萧叽叽以为这果子平常得很,山里肯定多得是,便依然不肯就范,直至自己快把山翻遍了连棵果树都寻不见时才知这果子的珍贵,尤其是当他将果子吃下肚时,一股寒气由屁股沟冒起直窜咽喉,「哈~~」随着喉咙里寒气的排出,身体竟变得暖洋洋的,更奇异的是刚才练功时的酸痛也一并消失,这事说出来连屎壳螂都会摇头不信。

  在叫唤了好几声后老道士依然对萧叽叽不搭理时,萧叽叽才走了过去:「又来这套,装,接着装,啊啊啊~~嘿!」萧叽叽装腔作势地一脚狠踢过去,反正也会被他躲掉踢不中,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真给他踢中了,而且还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一脚就把老杂毛踹得老远。

  「哈哈哈哈哈哈……」萧叽叽抑制不住地像疯癫一般狂笑不止。这应该是他自打娘胎出生以来最为痛快的事,心里多年怨恨得以发泄,大仇得报,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

  在笑了好一阵之后,萧叽叽才发现事有蹊跷,这老杂毛怎么还赖在地上不起来,莫不是今天没果子给我吃想着耍赖蒙溷过去?不行,做人一定要说出做到,杂毛也不能例外。

  「喂,老杂毛还不起来,还给本少爷装死了是吧?没果子就早说,害我辛辛苦苦的练完功。喂,你,给,我,起~~来~~」

  当萧叽叽的手触碰到老道士时,触手冰凉,老道士的手臂肌肉都已有些僵硬了!「喂,喂,老杂毛,你起来啊!喂……」越叫越没人应,越叫越慌张,此时的萧叽叽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不停地叫唤着老道士,摇晃着他,但他始终没有睁开眼来。

  到这一刻,萧叽叽才确信老杂毛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他、逼他练功了。这应该是件天大喜事,但萧叽叽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两行泪水夺眶而出,不住地滴落在老道士的身上。

  虽然一直以来萧叽叽都过着这折磨的日子,无一日不想逃离这里,每日对老道士的咒骂已经成为习惯,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无父无母不知自己家在何方的自己,老道士对他来说就是唯一的亲人,每日的拌嘴打闹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可如今,不说一声就突然离去,只剩自己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在哭了好一阵之后,萧叽叽才收拾心情开始准备老道士的身后事,其实也没什么好料理的,他身无长物又无亲属需要通知,自己可能就是他唯一算得上有关系的亲人了,随便挖了个坑埋了就是,只是这墓碑上却不知该写个什么名字,老道士从来也没告诉自己他叫什么,只是让萧叽叽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名字什么的都是虚的。

  萧叽叽细细想了一会才动手在墓碑上刻下了几行字,所幸平日里老道士有教他一些识文断字,否则死后连块碑都立不起来,这可真是莫大的悲哀。

  「你虽然待我不好,但毕竟一起相处这么久,你死了,我也不好再骂你,否则你起来从坟里爬出来可就大大不妙了。你放心吧,你教的功夫我是一刻都不会再练下去了,还得去找个大夫给我瞧这小鸡鸡的毛病呢,以后我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了,一定不会跟人提起你和这些年的遭遇的。你安心地快些走吧,啊!不,你先别走,我先走了你再走,要不和你一起,我怕撞鬼,我走了。」

  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墓碑,萧叽叽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山下走去。

  风继续吹,掀起了尘土吹动了树枝,只有墓碑上的两行蜈蚣爬的大字陪伴着这没人知晓来历的老道士:「萧家三世忠心看门老狗老汪汪之墓,萧家大少爷萧大基赏赐」,风继续吹。

  漫步在这山野间从来没感受过的畅快,好像每个毛孔都在呼吸,山间的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喜悦,吱吱哑哑地歌唱着祝福他:「真舒服啊!啊……唔……吼~~」

  「他娘的!真是痛快啊……可我又该去哪里呢?天大地大,我却无依无靠。唉,管他呢!老子这么聪明过人还怕饿死不成?四海处处是爷家。哈哈哈……」

  一条小道上杂草丛生,举目望去连东南西北的方向都分不清,「他奶奶的,走了这么多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不是要把老子活生生地困死在这了吗?」自从下山以后,萧叽叽已经不知走了多久了,但就是没遇见个人,别说人了,就连果腹的蛇虫鼠蚁都难寻见,饿了好几天了,还好在山上饿肚子早已习以为常了,饿个几天还不算什么,但要是再找不着吃的就不好说了。

  「贼老天,你既然放我出来,却又要如此刁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个天杀的,不,地杀的,呼~~他奶奶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又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不停地走着……

  「登!登!登!」

  「咦?这是什么声音?不会是我骂了这贼老天,他怒了派妖怪来吃我吧?不好,还是赶紧先躲起来。」

  萧叽叽立马在附近找了棵大树躲了起来,那骇人的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好像是从那边来的。

  「这是什么妖怪?」萧叽叽循着声音偷偷望去,原来是一辆马车,左边的车轮破了个大口子,看样子马儿也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正当萧叽叽准备冲出拦住马车之时,突然听见一把厚实的声音:「站住!」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马车后面还有三人在骑马追赶。

  『看样子来者不善,我还是先别出去了,看看再说。』打定主意后,萧叽叽隐藏在树后一动不动。

  「纡~~」拉着马车的马儿长啸一声终于体力不支,在刚越过萧叽叽眼前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而马车也随之翻到。车内的人倒是抢先一步破顶而出,只见一男两女飘飘然落下地来,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姑娘脸色苍白得厉害,由另一名黄裳女子扶着才不致跌倒。

  当他们刚站稳脚跟,后面追赶的三人也已乘马赶到,摆出阵势将三人围困其中。

  「嘿嘿嘿,大美人怎么不跑了?看这样子难受极了吧!哈哈哈……」首先出声的是一个长脸鹰钩鼻的瘦高汉子,三十来岁,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就似石块摩擦般难听,让人生厌。

  「放肆!满嘴污言秽语。楚妹别怕,有我在呢!」那白衣少年拿着一口宝剑挡在绿裳、黄裳两女子身前作势保护他们,仔细一看才发觉真是个翩翩美少年。

  「赵壁轩你自身都难保,还想逞英雄,我呸!大美人,你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绣花枕头,还不如跟着我呢!嘿嘿嘿,我可是会好好待你的。」

  「老二,先抓下他们再说,误了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发声的人应该是这三人之中的老大,四十来岁,长相倒是平平凡凡,唯独是那独眼让人印象深刻。

  「赵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谷姑娘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你和楚妹一根头发的。」这赵璧轩侧过头去,一脸正气凛然地安抚着那名姓谷的黄衣姑娘。

  「呸!小白脸还想装大英雄,看你怎么死。」萧叽叽最看不惯这种充大头的人了,尤其还是比他英俊还左拥右抱的小白脸了。

  「哈哈哈,小白脸还想装大英雄,老子看你怎么死。」没想到这阴老二竟然和萧叽叽是一个腔调。

  刚说着话呢,只见阴老二运使手中长剑冲向赵璧轩,赵璧轩不慌不忙横卧宝剑严阵以待。剑锋突变,阴老二的长剑化作三点剑芒,同时刺向赵璧轩的三大死穴,这招便是斜月剑法中的第八式——斜月三星。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身上就要被戳上三个大窟窿了,赵璧轩才轻飘飘地使出了一招莫邪问情。只见周遭气流扭转,阴老二的长剑不由自主地卷入漩涡,剑招顿时被破。

  招式一老,阴老二急忙运转身法接连使出斜月十三式和第六式藉以疾速的剑气配合身法才由漩涡中脱离出来。见他脱困,赵璧轩也不细想,紧接着以一招长江三叠浪在空中接连腾转,飞出了三人围困的战圈。

  刚一交手就险些吃了大亏,阴老二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兔崽子,老子真是小瞧了你。」为了扳回颜面,他勐提一口真气运使轻功追向赵璧轩所在。有了之前的失误,他哪里敢再托大,一套斜月剑法使得是生龙活虎、杀气逼人,而赵璧轩家传的莫邪剑法也不是什么平庸武学,二人一个沉稳老辣,一个剑走轻灵,彼此之间两柄长剑你来我往斗了五、六十招还是未分胜负。

  却没想到战局瞬间万变,只瞧见阴老二手里的剑鞘突然射向赵璧轩的裆部,这招之阴毒可想而知。赵璧轩一个旋身飞转险险避开,刚一站稳,迎面就是一道寒光直刺而来。

  赵璧轩施展轻功纵身后退,人退剑进,剑进人退,赵璧轩脚尖连点地面借力使出金乌振翅翻身腾挪,左脚以腿代剑,一招斜风细雨疾速踢向阴老二手肘,欲迫使他长剑离手。

  谁也没想到,阴老二手中的剑竟像长了眼睛一样,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向赵璧轩踢来的小腿,「嘶」,一剑得手,赵璧轩小腿顿时血流如注。正当得意时,赵璧轩的宝剑竟也刺中了阴老二的大腿,原来这赵璧轩刚刚竟然做出了一件让天下剑手想都没想到的事情——主动弃剑,把自己手中那口宝剑当机立断地掷向了阴老二。

  天下学剑之人都视剑如命,剑是名誉,是权势,是金钱,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兄弟,生死有命唯有剑相伴,剑,大于一切。

  「呸!还道名门正派有多宁死不屈,竟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要了,比起我们这所谓的邪派还是大大的不如。」

  虽只刺中了大腿,但刚才那力道不可谓不轻,老二只能被迫停下杀招,急忙点穴止血。

  「哼,只要能杀败你们这些邪魔妖怪,是什么方法又有什么重要,飞星剑也会原谅我今日之举的。」说着这话的赵璧轩隐隐让人感到有一丝不寒而栗的邪意散发出来。

  「赵大哥!」

  这时赵璧轩才发现在他与阴老二打斗之时,谷姑娘和楚姑娘已经被剩下的老大、老三制住了。

  「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赵大哥你别管我们,你快走,去找你师父来救我们。」谷姑娘一脸焦急地说道,她怕赵璧轩因她二人真的就坐以待毙了。

  「小美人,人家心里只有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楚大美人,你这样不顾生死的为他,可他却未必会领情啊!」身上刚挂彩,阴老二胸中闷气正无从发泄呢,言语上自是要狠狠地奚落这小姑娘一番。

  「你!阴老儿你住口,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好,好好好,好一对痴情女子负心汉,妙,妙极了。哈哈哈哈!」

  被阴老二一语拆穿自己心事,这谷青青不由得红了个大脸却又是嘴硬。

  「赵璧轩你还等什么?莫以为我真不敢拿她俩怎样。」为首的胡老大恐怕迟则生变,沉声恫吓道。

  刚才那一场刀光剑影,萧叽叽一招都没看到,不是武功低微,而是他的两个眼珠子在发现那楚姑娘后再也移不开了,一双圆熘熘的贼眼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哈喇子都快滴到裤裆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迟迟不见赵璧轩有所行动,胡老大气恼之下架在楚姑娘脖子上的大铁刀作势逼近一寸。

  「不要啊!」

  这一声叫唤让在场人都为之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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