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我右手按住自己左边阵痛的肩膀,上身侧倚着,精神疲惫的看着窗外,感觉这百无聊赖,记忆如电掣闪过的沿途风景,很恢恑,当你拥有一位能让你喜忧掺半的大美女妈妈,离开时总会这般长篇累牍,碰面时又支支吾吾,患得患失。
司机专心驶着车子,到高速收费站时,好心提醒我系上安全带,被正心烦意乱的我怼了几句不敢说话了,动作僵硬的,我通过后视镜看他神情恭恭敬敬,不由觉得好笑。
“开点音乐吧”高速路上,思绪被打乱的我觉得愈发的无聊。
司机闻言打开车载音乐,轻悠的旋律倒挺符合我的脾性,我见他惶恐的样子,想看坐在后座上的我又躲避着,模样年纪尚小,大概只比我大上六到七岁,我灿笑道:“你很怕我吗?”
他抬头瞄一眼后视镜,然后快速眼神不眨的看向前方,应该是个比较尽职的老司机了,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不怕,是觉得小少爷长得很可爱...我今天是替我妈妈来当司机的,她生病了。”
“哦...”我拖声回应,扭头看着窗外,手放到控制按钮上,长按将碍事的车窗打开,急风吹送,额头飘摇的刘海拍打着我的眼角,眼睛觉得涩涩的,思绪又开始乱了起来,自言自语般问他:“你妈妈...会动手打你么?”
“哈哈,会啊,以前我调皮,我妈抽我可带劲了!”
他哈哈笑,样子眉飞色舞,好像在讨论什么开心的往事。
我神色一凝,不解道:“被妈妈抽有这么高兴?”
“这个小少爷就不懂了吧,她愿意打你就表示她还在乎你,愿意管着你,那些对子女不闻不问的母亲,嘁...我现在很怀念被母亲管着的时光...”
我眨眨眼,眼珠子向下模糊想到和妈妈的点滴,不自觉嘴角上翘。
人就是这样,知道了有群体和自己经历相似,就会放宽心态去接纳那些之前纠结的问题——他们都这样啊?别人也这样啊?从而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但不得不说,他的话有让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你妈妈一定很爱你...”我感叹道。
“嘁!哪比得上苏部长对小少爷呀,我在前面看苏部长看你的眼神,心疼得要滴出水来了....”
“那有这么夸张,”我腼腆的说:“她昨天刚抽我一顿大的...”
“哈哈哈.....”
车内播着轻悠的车载音乐,我和司机咶咶而谈,你一句我一句,无聊的时间就这样打发掉,下车时心情就没那么轻松了,妈妈要我给的那个说法我没有一点头绪,而且我已经有几天不上课了,加上逃网课,算起来有个把月,神仙也需要基础的是不是,再不上课学霸地位怕是不保。
急巴巴的往家里赶,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己家的别墅,推开门,首先让我感到稀奇的是这个点爸爸的皮鞋凌乱的放在鞋柜旁边,然后在大厅逛了一圈也不见个人影,我也不纠结了,跑回自己的房间换好校服准备出门,偏偏路过横厅的时候,撞见在榻榻米沙发上和另一个男人喝着威士忌的老父亲。
“爸?”我眯着眼睛,渺远的位置叫了他一声。
不是看不清老父亲的背影,而是他旁边的男人,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对了,和珂姨给我看的出轨视频里的其中一个男人很像...
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没有一壶茶,倒是放着三瓶“山崎”的空瓶子,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家里的旮旯,没开灯,光线昏暗,我愈看老爸旁边的男人,就愈觉得和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很像,因为珂姨给我看的视频,环境也很暗。
老父亲没多大反应,右偏头回首,脸色微醉,但行为举止尚得体,声音沉稳:“哦,儿子回来了,怎么不让爸爸去接你?”
“司机有送我到市区”我左手揽着校服外套走上前去,眼神一边瞄瞄老父亲旁边的男人,一边回话,认出旁边的男人是泰叔叔,礼貌道好:“泰叔好。”
泰叔叔点点头示微笑,拿起威士忌杯小酌一口,老父亲突然屁股不离座的伸长脖子挨近我,下颏的山羊胡渣蹭到我的脸,与此同时一股难闻的熏天酒气,还有些许烟草味刺激着我的鼻腔,我眉毛一紧,头部往后仰,褊急道:“干嘛?”
“你脸怎么了?”老爸盯着我问。
我闻言讶然一惊,回家匆忙也没照镜子,心想妈妈再狠都不可能手持“凶器”抽儿子的脸吧?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蛋,伤痕没摸出来,倒在鼻翼缝处摸到一凸起的疙瘩,形似青春痘,好吧...就是青春痘,还不小。
“长痘了而已,没事。”
“什么叫长痘了而已?”老父亲没完没了,络续发表他的学识:“鼻翼长痘和脾有关,要么就生殖系统,纵欲过度,你以为什么叫相由心生?真觉得是心生的啊?人的外在形象和身体是息息相关的你知道不。”
“我纵欲过度?”我无故激起一团火气,双手将外套揽紧压着自己的腹部,怒道:“我踏马去哪纵欲过度?还有人比我克制得更难受?一个外科医生当自己算命的呢,废话连篇!”
“你不是谈恋爱了?”
“关你屁事!你关心过吗?”我恶言相向,末了犹觉心头贬抑,大声喊叫:“操!!”
老爸楞了瞬息间,他好面子,当着人前被儿子责怨,侧头看看泰叔,借着酒劲逞威道:“你妈妈没说错,你现在就是叛逆期,胡闹!”
我梗着脖,微仰头颔首连连,没再和爸爸吵,但态度上绝对端的一股不服气儿。
“你再用这种态度对我试试!”
老父亲也不是吃素的,阴沉着脸,语气恫吓,惯用右手握住大腿部位衣服松出来的布料,悚然要起身的样子。
“你喝多了”泰叔拉拉老爸的手臂,举动温和斯文。
“我没醉。”
老爸也知道他是想圆场的,只是受酒精影响又放不下面子,随手夹起一只雪茄却没点燃,用雪茄前端一下一下敲着威士忌瓶子的瓶口。
“你看看他,跟我说话都什么态度!”
我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老父亲一系列反常的行为,认定他肯定是喝醉了,酒劲上来说不定还会破例动手抽我,昨天才被妈妈抽一顿大的,我可不想再受什么皮肉之苦。
“懒得跟你吵,我回去上课。”
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装作闲庭信步,我悠哉的走到大门,不过临走之时,老父亲望洋兴叹般提醒:“你小子带口罩!”
可能是因为离老父亲比较远吧,我又跋扈起来了,狠地一脚踢开平时用来穿鞋子底坐的沙发凳,并不爽骂了句:“我带你大爷!”
“啪!”只听到背后传来拍桌子的响声,连同桌子上酒瓶玻璃相撞的哐当声,我一虚,赶忙拉开大门撒腿跑....
....
赶回学校,适逢第三节体育课,课间自由度较高,77女班长见面嘘寒几句,通知我返校生要到旧教务处报备,我想体育课不上也罢,前脚刚到操场,后脚就 撤,又绕了一大圈跑到旧教务楼。
这里的建筑大多陈陋旧悴,教务旧楼毗邻多,听说校方本来是要将这里改造成科院区,不过两年来改造工程杳无进展,平时没什么人,我爬楼梯到6楼的时候,出于新颖感在阳台走道眺下去,竟然让我撞见在旧宿舍铁门前逡巡的黑块头同学。
他形色仓皇,却又没有要进宿舍楼的动作,他边上还有几个同行的学生,全都笑嘻嘻的看着他,他突然一个定身,含冤似的仰天大声啸叫:“谁踏马这么缺德!十五块钱的外卖都偷!”
听闻住校生经常被偷外卖快餐,看来是真事了。
“什么饿死鬼投胎啊,十五块钱的也偷,我日你先人啊,太缺德了啊....”
悲怆的惨叫,黑块头旁边的同学无不在讥笑,我在阳台见他哭爹喊娘的样子也被他逗乐了,“喂!!”的一声叫他,等他抬头见到我了,我才取笑说:“外卖被偷了再点一份呗,这么‘悲惨’干什么!”
黑块头馁馁的垂头,好像被刺激了一样,哭丧似的大喊:“我踏马用了卷的!原价三十五!”
“哈哈哈....”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差点忘了黑块头同学家庭条件穷潦,想想别人也帮过我,我在高处冲他喊道:“别喊了!我请你吃大餐!!”
“真的吗恩人!?”黑块头有点激动,恩人都给我安排上了。
我正想喊叫回话,身后教务室的木门推开,一位老师走出来告诫我们不要在安静的环境下大声嚷嚷,我朝楼下的黑块头同学挥挥手,告诉老师我是来做返校报备的,老师没好气训我几句便带我进屋了。
事后我回到操场,没参于到团体当中,而是在角落一个人待着,间或看看欣欣姐教室的方向,很安静,此时的欣欣姐应该在认真听课吧...教务处的老师告诉我墙画比赛照常举办,想来无所事事的,待了一会我待不住了,屁颠屁颠的偷偷溜回教室...
就教室现在的环境,满帘风雨一床书,非常的安静,我将之前没画完的黑板画拼到一起,取来粉笔开始涂涂写写,偶尔手部使力的时候虎口会疼,那是妈妈用戒尺抽的地方,导致我作画效率慢上不少。这样磕磕绊绊画了大半个小时,大概下课铃声响过后的十分钟,察觉到身后有人不吱声的站着,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要站我后面多久,沈老师?”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画画的时候有些入神,投入之后被人打断是很难受的,所以一开始我没理她。
沈淑匿一身干练革履的黑西装,姣好身材玲珑有致,熟女感不减反增,只是脸如冰雕,神态青楼贱质,庸姿且闷骚。
她缓缓走过来,将我抓着粉笔的手拉下去,平淡语气里不乏惊句:“为什么...要破坏它?”
“什么?”我雾里雾云的,老实说,我让她给整懵逼了。
“这幅画,画风很像一个人....”沈淑匿怔怔的看着黑板,转头看向我时,露出少女般初恋的笑意:“我喜欢的一个人。”
“老师看着....像结婚了呀?”
将之前在清吧的那次联想起来,我知道有故事要听了,懒洋洋的在讲台台阶上坐下,粉笔一扔,交叉指放在左脚膝盖上,看着她。
“结婚了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么?”
她掺着调笑意味,挨着我也在台阶上坐下来,寓意深远又问道:“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么...?”
言下之意很明确,就是在问她之前在清吧里说的那个人,我到底见没见过丶那个人在那。
我有点理不清这中间的关系了,交叉手掌压住小腿往后倾了倾,张着嘴,欲说无言,沈淑匿沉静半刻,杏眼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以前有抑郁症.....”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报以淡笑,甚至安慰我说:“现在好了...”
我点点头不打断她,一副聆听者姿态。
“有一次上插画交流网的时候...看到自己喜欢的作品,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他的画会心情很放松,自己也爱上画画,之后的几年,我的抑郁症好了,但他不见了....”
沈淑匿突然低着头,满眼的落幕与愧疚:“去年省会美术比赛...我终于见到和他网上同名的参赛作品,画风肯定是他....不会错的,一定是他,可我拿了第一名,他拿了第二名....然后,我就再没看到他更新作品了....”
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却沉默了良久,转而盼望着我,好像等一个答案,我不忍心打击一个有过抑郁史的美女老师,失措道:“等等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老师你什么意思...”
“你说你见过他...”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急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知道。”
完,女人直觉的那套又开始了。
“我真没见过,都是胖子他们说的,关我啥事啊。”
“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手上有粉笔粉末?”
去年的省会美术比赛.....我细想想,那年的比赛我也有参加,并且得了个亚军,为此我还封笔过一段时间....挖槽,不会这么巧吧?但沈老师说过那个人应该是个老教授呀,那年我才15岁呢。
“沈老师...”我拭拭眉梢,抱着摸索的心思问:“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黑板画就是我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