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走了。
她在的时候觉得有些吵,她走了之后又觉得病房安静的可怕。
连月躺在床上,看着冬日的阳光散落在输液管上。
一滴,又一滴。
小腹又抽痛了起来,仿佛是在提醒她有什么事发生过。
一切又太快。
不过只是请假去了趟云生。
每次出事好像都是和喻恒一起。十年前和他去了一趟云省,前后也不过一周,她的生活就翻天巨变。这次也不过去了趟云生,不过三天,两个人回来都躺在了病床上,说不上谁更惨。
手机被季念收走了,其实她还想看看单位有没有人找她的——想来没有,毕竟大家马上都要放假了,无心上班。
阳光慢慢的出来了,佣人坐在落地窗边的角落里打着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佣人突然惊醒,站了起来。
然后她走了过去,悄无声息。
没有对话。
对面墙上散落着几块光斑,液体还在一滴滴的滴入身体,冰凉,又让人清醒。
门咔嚓的一声,是被带上了。
有人的脚步声过来,还特意放轻了声音。连月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她眨了眨眼睛。一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身影。
门上的玻璃外,还有干瘦的黑大衣一晃而过。
来人看见了她的眼睛,似乎是没想到她还醒着,一下子笑了起来。他声音低低,还带有一些沙哑,是怕打破了屋里的沉静,“怎么还醒着?没睡会儿?”
连月看着他,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妈来过了没 e?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站到了病床边,还在低头看她。他那么的高,面容英俊,面色温和。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些风尘仆仆的气息,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两天,他一定很忙吧?正常家庭出了这种事都是一团乱麻,他们家的身份,又是这样的特殊和敏感。
不可说,不可问。
他站在她旁边,那么的高大,只是那么低头看着她。他没有说那晚和这两天的事,她也没有问。
“喻恒呢?”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似的,轻声发问。好像很久没有开口,就连声音似乎都有些发锈。
妈刚刚来絮叨了很久,都是她说她听,她有点想问喻恒的情况,却又不敢。要是问了之后她老人家又开始哭——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
“好多了。”
男人的视线还在她的身上,他低声回答,似乎是无意细说。
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入,细微的灰尘在光束里飘舞。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又问了一次。
“好多了。”她声音虚弱。
男人低头看她。
“我这里有宁宁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声道。
女人的眼里一下子有了亮光。她没有回答,却是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男人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笑。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摸出了手机。又点了几下屏幕,他靠了过来,把手机屏幕面向了她。
他靠得那么近,气息又环绕住了她,那么温暖和安定。她看着面前的屏幕,他穿着黑大衣的袖子和修长的手指都在眼前,骨节分明。一个小小的婴儿出现在屏幕上——红彤彤的,蜷缩着身体,小小的腿举着。它闭着眼睛,鼻间带着输氧管,身上还贴着很多仪器。
它那么的小,四周的一切对于它都是庞然大物。
左手还挂着液体,连月吸了一口气,伸出右手去拿他的手机。男人却是没有松手,任由她的指尖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如同蝴蝶的轻触。
她握着手机,看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谁给你的照片啊?”她轻声问,手指慢慢的抚摸过屏幕,眼泪又慢慢的涌了上来,“哪天照的?”
“昨天。我让人去要的。”他声音温和,又伸手摸去了她脸颊的泪,“别哭。好着呢。医生说体征稳定。”
“嗯。”她声音哽咽。
手指还停留在她脸上,他垂眸看她。
瘦了,又憔悴了,气血亏损,脸色苍白,下巴都尖了——就像是风雪里一颗摇曳的叶。
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来握在手中。
拇指在她脸上,又慢慢往下,然后轻轻按住了她水润的唇。慢慢摩挲过去,指肚却沾染上了一些水润的粉色——露出了原本苍白的唇色。
“怎么还在涂口红?”
粉色在他的指上,他低头看着手指,轻声说话,又皱了眉,“不用涂这些,连月你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关系的。”
“是妈说我唇色太淡——”
她轻声解释,男人却垂眸看着那瓣被自己触摸的唇,却是不语。
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明明那么的想念。
前晚诸事繁复,匆匆一面,只隔两天,却又似好久没见。
弟弟的事特别,民众看不见的平静海面下暗流汹涌,只是于她无碍。但是他平静下却又一直暗感焦灼,这又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直到此时此刻。
看见她,咬住了这瓣唇,才终于放下心来。
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想把她带去另外的地方,真正把她藏在身后一人独赏——
可是却不能为。
“别听妈的,”他的唇在她唇上,呼吸交缠。他喉结滚动,低低说话,“连月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