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目无珠者失其德

  船上众修士起先没回过神,见宁尘二人弃船而下,才意识到救人难免动用真气,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声呼号叫他们回来。

  宁尘又不是傻,他鼓了一口气在胸中,巽风邪体应和江风,只用点滴真气便在空中滑出几十丈去。他方才揣测那蜃蛟之威,自己就算打不过也有逃生之力,况且蜃蛟只用尖牙利齿袭人,若真被咬上一口对自己这肉身也无大碍。

  苏血翎身为元婴更是无畏,斗将起来未必不能斩蛟而胜。只是万一用出真力被人识出修为,一位元婴过江入境,寒溟璃水宫自不会坐视不理。

  宁尘从不做有勇无谋之事,他甘冒风险救人,可不会随意把自己搭进去。他提着一口气窜出,堪堪滑至水面上最近的那块木板。有了实处借力,只需足尖一点,宁尘与苏血翎不需真气便在水面腾跃起来。

  苏血翎速度快,率先扑至最近的几个落水船工,双手分别一提,抓着两人脖领子捞起来向后扔去。宁尘在后面占住一块大船骸,凌空接住两人,转身又去往大舟去送。

  殊不料那大舟哪怕无人驱动,也顺着江流滑出更远去了,若想不用真气一步跃回船上,实在难上加难。

  正在踟蹰,却听得船上一阵吵闹,有一人抬手劈在船舷木板上,几名力大的武修纷纷将碎木掷了出来。凝心期武修用上气力倒也不错,一条条木板排在江中,依稀给了宁尘一条小路。

  倒也是有心,宁尘暗暗点头。他跃近大舟,呼喝几声抬手将船工往上去扔。几名修士算是有眼力介,小心着手将人接了上去。

  那蜃蛟不知是吃了四名金丹修士满足了肚腹,还是压根对这些没有修为的常人提不起兴趣,江面上一片纷乱,它却再没现身。宁尘苏血翎来回忙了半天,有惊无险,把落水的尽数救了起来。

  二人回归大舟,那些船工车夫上前围作一团,磕头如鸡奔碎米。宁尘敷衍几句,只带阿翎回去舱里,懒得露面。

  不多时候,本船与货船的船老大都前来敲门,做足礼数敬询二人名讳,说是要报上寒溟璃水宫羌州分舵为两人请赏。宁尘自不可能报名,三言两语冷冰冰给他打发走了,两人走的时候毕恭毕敬给宁尘送上一桌酒菜,一句多的话不敢问。

  「宁尘,你方才为何一意冒险救人?」两人坐到桌边,苏血翎忍不住开口发问。

  宁尘拿筷子戳碎了盘中一尾清蒸鲢鱼,夹起鱼肉送进嘴里:「修士打战连累凡人,我看不惯。」

  若是情势凶险,宁尘断不会没头没脑跳出来做老好人;但力所能及之事却袖手旁观,叫宁尘的性子是万万安不下心的。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无论当初在合欢宗出手帮程婉,还是白帝城外为车夫雷小黑教训何子霖,其实都是一个道理。虽素昧平生,可在他眼里,修士凡人还不都是爹养娘生,活的久些便能把人不当人?王八还活的久呢。

  方才最后殒命的那名女修,自然知道就算上了船也无济于事,却还偏要往这边来,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叫那一船凡人替她去喂蜃龙,自己才好有机会脱身。她要是真借那一船人逃了活命,宁尘也得出来给她剁了——何子霖当初不就被他打成熊猫眼了吗。

  他多喝一口酒,斜着眼没好气地问:「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去救人?」

  阿翎面无表情,只淡淡道:「轮不到我说该与不该,你要去闯虎穴龙潭,我都护在你身边。我问这话,是觉得那似是你道心所在,若能论一论道,或许对你结婴有助。」

  宁尘还当是苏血翎不喜自己管闲事呢,这样说来倒是错怪她了。他听到结婴之事,顿时有了兴致,赶忙问:「阿翎,你是如何结婴的,与我说一说吧。」

  他早将柳轻菀之前教的与众女分享过,阿翎便顺着那路数解释道:「想要结婴,必须祛除道心中一应杂质,打磨至玲珑剔透,方能丹破生婴。我道心落在一个「忠」字上,但若是一味愚忠,却是断然无法结婴。」

  「那又当如何?」

  「如柳七娘所说,生出道心便是对这世间发出一问。彼时我比龙雅歌修为更高,依着道心却要忠心不二,舍身拼命去保她周全,道理何在?我又凭什么要「忠」?这便是我的道心一问。」

  苏血翎早有答案,不需宁尘多问,她继续说道:「我们合欢法纲精妙非凡,直指大道,能助龙雅歌寻得真诀传人便能完整法纲,这是动念之始。而后我与她情同手足,亦知她胸怀大志,这忠的便不是一个宗主之位,而是彼此之情。」

  宁尘听在耳中,暗暗感叹。这答案听起来轻描淡写如此简单,仿佛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讲出来的道理,可落在修士自己的修行之上,却非得从心而发才能解去心结。

  只是不知自己何时能摸到眉目……宁尘一边想着,一边沉念去观自己气海。

  浑没想到,那逆行金丹不知何时竟平静下来,虽逆转依旧,但其势之微却几不可查。飞来青岚江这边的时候,那逆行金丹还转得跟小陀螺一样,半天功夫就忽然生出变化,必然和自己救人有关。

  宁尘忍不住嘿了一声。合着闹半天,真就得是扶老太太过驿道才好使?这以后天天做好事当文明标兵,岂不是几步跨到道心大圆满?

  宁尘通晓这一节后,反倒真正生出了「一问」。

  为了提升境界行善,那行善就只不过是求功求利的工具。只有从心而发,抛却功利,才能真正心行合一。可想做到这一点何其困难。悟到此节之后,每每见到行善之机,就必然生出「目的心」,善举也变作了谄媚。

  所以那一问便是:这该如何是好?

  答起来也简单:凭本心行事,不去多想即可。

  答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人不就是这样么,越不叫自己去想,偏偏就没办法不想,非得是有机缘大彻大悟一番才能堪破此节。

  说是「从心」,可当初为了救霍醉,绞尽脑汁制住燕七栀,又是怎的不从心了?为何还是闹得金丹逆行?宁尘如今复盘,恐怕只在自己临走时对燕七栀那一句:「对你不住。」

  所以想要「从心」,也有捷径。哪怕有愧,也可以自己找个万全借口。皇寂宗是敌非友,那燕七栀先前还对自己严刑拷打,自己反而制之,于理来说无从指摘,只是于情有碍。如果能哄得自己过了这道心坎儿,大概便不会金丹逆行。

  只不过如此这般,那【我道】也即是【痴我】之道了。自己骗了自己,道心虽无损耗,却又能蒙混多久?宁尘忍不住嗤之以鼻,真想得成正果,非得走那【真我】之道不可。

  弗一想通,宁尘只觉得全身一震,气海中逆行金丹竟戛然而止。他化出一问,又择定真我之道,使得伪丹骤然凝实,缓缓恢复正旋,眼看就要成就饱满。

  宁尘心中欢喜,忍不住大叹一声。自己都他娘灵觉后期了,这才真正结成圆满金丹,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眼下三五天功夫金丹便能夯实,只要不去主动双修恶采,今后哪怕有些差池也再不至失控逆行。

  至于如何解那一问,但叫它来日方长吧。

  「好阿翎,亏得你及时提点,更得好好叫我亲亲你啦!」

  宁尘把手一招,把苏血翎唤到自己桌子一边,夹了一口鱼肉喂给她吃。

  原以为亲箸相喂尽显亲昵,没想到阿翎把头一撇:「我不吃。」

  「啊?为什么?」

  「不干净。」

  宁尘低头看了半天:「哪儿不干净啦?我都吃好几口了,挺好吃的啊……」

  苏血翎垂下眉去:「吃进去不干净。」

  宁尘哑然失笑。这船家备的都是现捞现捕的河鲜,凡人吃食不似灵兽仙植那般纯净,其中无法炼化的杂质颇多。吃到腹中的杂质多了,总要向外排的不是。苏血翎元婴修为早已练就辟谷不食,非是灵力精纯的仙肴才不入口,真应了后世那句仙女不拉屎的俏皮话。

  「我一个人吃喝有什么意思,陪我吃!」

  宁尘不由分说,揭开苏血翎面巾就送去她唇边。苏血翎实在没辙,只好微张小口让他喂了。

  那河鲜味道不错,苏血翎被宁尘强喂两口,无奈之下自己也笃了筷子吃了些。宁尘倒了一杯船家自己酿的薯酒,喝在口中又辣又涩,他心下使坏,拉过阿翎接吻,都渡去了她嘴里。给人喝完还多叮嘱道:「不许用真气散酒力!」

  阿翎知道他捉弄自己,可心里不知怎地却也欢喜。不多一会儿,一壶酒都被宁尘连引带劝灌入阿翎腹中。那酒劣而烈之,阿翎喝得双眼迷离,脸上尽是红晕,硬邦邦的身板儿也软了些,直往宁尘身上去靠,叫宁尘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一顿。

  她外面穿着灰扑扑不起眼的短衫长裤,宁尘松了她袍带伸手往里去摸,着手处又硬又光,不由得「咦」了一声。

  阿翎酒中微醺,见他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自己拨开衣襟去给他看,原来里面还有一件贴身的夜行黑衣。之前总穿的那套黑衣乃是护卫法袍,除隐匿功效之外也织入了御敌护身的阵法,而这件紧身的却把所有法织都用在了蹑足潜踪的法术上。但凡宁尘需要,她将外袍一脱便可施展影遁之术。

  这套紧身黑衣乃是魔礁黑鲨的鲨皮所制,那魔鲨潜于海中伺机而动,专以灵兽仙鱼为食,连元婴修士的神念都能避过,更别说如今制成衣物又嵌织了数种隐匿法术。苏血翎正是有此物相助,才能潜至燕庭阙身边而不被发觉。

  宁尘哄着她把外袍都脱了,只见黑衣与阿翎身体紧紧贴附,臀腹曲线一览无遗,连胸前两颗乳头都分毫毕现,如同再生的一层肌肤,若不是颜色深暗,简直如裸体一般了。

  宁尘咽着口水道:「我说阿翎,你穿这么一身儿,若是潜入哪处被人捉到了,还不激的人家淫性大发?」

  阿翎笑道:「羽化期以下,没人捉得住我。」

  话音一落,就见她身子往前一探,骤然消失在宁尘眼前。宁尘赶忙拿神念去扫,却全然察觉不到阿翎所在,这才心服口服道:「你跑哪儿去啦!快出来吧!」

  扭头一看,一团黑雾竟从宁尘影子里剥了出来,眨眼一晃恢复了阿翎模样,无声无息,无风无波,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宁尘张大嘴:「这便是影遁?」

  遁术算在身法之内,乃是灵觉期往上才能修习的法术。与平常身法比起来,遁术只胜在隐秘诡奇,尤以剑修为尊。剑修修至人剑合一之境,可神意化灵融入剑光而遁,乃世间最常见之遁术。其余诸如水遁火遁,无非是海外仙岛中修士亦或避灾避险时所用,通晓者人数不广。

  然而外道暗修掌握的遁术却大不一样,当日阿翎在万法宗带宁尘以心尖精血施血光遁法,求的便是借血光凌厉,好在数名分神期敌手的阻拦下抢出一段距离激发脱身玉珏。方才用的影遁之术也是一般,不求速度,只叫人无从感知。抢占先机也好,轻身远匿也罢,当真无往不利。

  宁尘见猎心喜,央求道:「阿翎教教我吧!这功法实在有趣!」

  「你若要学,我自然教得。只是想要弄得如我一般,非得有这件法衣才好。你想要,我就脱给你穿。」

  那本就是阿翎的宝物,自己只是好学心起,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他一摆手:「回头你教我个皮毛就好,衣服我不要。倒是不知,这衣服如何脱得?」

  阿翎不必说话,伸手在脐上三分轻轻一划,露出一条缝来。原来这套黑衣仍是分得上下两件,只在中间以法力相接,这才看上去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宁尘将她搂过来从后面抱住,也不急着把手伸到衣服里面,只隔着那薄如蝉翼的鲨皮去摸阿翎。阿翎身材修长,偏偏那对鸽乳在宁尘女人中最是小巧,尚不如洛笙那对早熟的奶子。可如今叫这紧身的衣服一挤,仿佛还大了半分似的。

  一手揉她奶子一手捏她屁股,宁尘兴致盎然,问道:「先前说想要霍醉那样的,又是哪样?」

  苏血翎给他三两下捏的微微气喘,强压着嗓子轻声道:「你那日……只插了她一下,我却见她爽成那样子……我……也想试试。」

  她本是个冷硬性子,如今和宁尘亲密无间,这才拼了命说出这么一句。宁尘闻言爱的她更紧,手上忍不住多用了两分力,揉得阿翎嗯哼一声。

  伸手就去扯她裤子,那鲨皮弹性甚强,不费吹灰之力便拉到大腿,露了白花花的屁股出来。宁尘把手伸到阿翎牝户之间探了探,不过微有潮意,丝儿都拉不出来,知道是火候未到,便抱着那白白嫩嫩的屁股蹲下身,拿舌头去舔。

  「什、什么东西?!」

  阿翎往日见着宁尘那根白玉老虎都是硬挺挺的,只等那虎头顶在自己阴门上。结果硬的没吃上,却来了一条时软时韧的东西往穴口钻,立刻一个激灵想要挣开,却因宁尘抱着屁股动不得半分。她回头一看见是宁尘亲她私处,心儿顿时化了一半。

  宁尘舌尖从她红豆一直舔到会阴,痒得阿翎连连晃动屁股,口中忍不住道:「说好、说好是要插我……你别舔了……」

  眼见那粉红色嫩穴湿得光亮,宁尘这才站起身来把龟头压在阿翎小屄上。阿翎与他身高相差不多,最适合站着行淫,她双脚向上踮起,顺着着宁尘最舒服的高低,举臀相应。倒不需宁尘往里插,她自个儿就用穴儿一口一口将鸡巴含了进去。

  宁尘如法炮制,把鸡巴捅到底,轻磨片刻便往外拔,却只听见阿翎一声痛哼。她淫水还不够丰润,酸麻间只被剌得隐隐作痛,却不觉多么舒爽。

  那日霍醉一棍叫宁尘戳得升了半截天,实是因柳轻菀即刻就要到来,弄得姑娘心下忐忑又羞又急,刺激之下才有那番酸美。阿翎和宁尘一同腻在舱中无人相扰,哪里能有那般情趣,自然尝不到什么鲜了。

  「有感觉嘛?」

  阿翎摇摇头:「不觉有什么稀罕……可能我天生性冷,尝不出滋味……你自己弄得舒服就好——喔!!」

  不等她说完,宁尘又一棍子杵了进去,撞得阿翎一声娇吟,抿着嘴唇准备承他一番雨露。没成想宁尘操进去又不动了,勾着她腰将阿翎揽在怀里,重新坐回到桌前。

  阿翎好久都没被他碰过,那细窄管腔被玉杵撑得紧紧涨开,龟头也直抵在宫口上,仿佛喉咙都给顶到一般。结果宁尘倒好,把她抱在鸡巴上插好,自己又吃开了。

  「你……你干什么……」阿翎梗着喉咙嗔道。

  宁尘一手叨着菜往嘴里送,一手摸着阿翎滑嫩小腹爱不释手。他将手指往里去压,隔着她肚子都能摸到里面那根硬物,叫阿翎又多气喘了三分。他又拿手指头去玩弄那耻间绒毛,给她搓了细细几绺,给阿翎闹得个好不羞。

  吃饱喝足,他又拿脑袋从阿翎腋下探过去,推了紧身衣上去露出她乳儿来,含在嘴里亲了起来。阿翎那穴里含着鸡巴时间一长,这会儿功夫已泌了越来越多淫水下来,一股焦热在腹中回旋,一点一滴积累着快感,一炷香时间下来已是全身发紧,再叫他一吃奶子,立时小小去了一次。

  那高潮又轻又缓,只叫阿翎肚子抽了两抽便慢慢退去。可那鸡巴依旧顶在腹中,潮水退了三分不禁又往上涨。心中奇怪,怎么都没被他如何戳弄就能高潮,莫不是自己天性淫荡?可叫阿翎有些慌了。

  「宁尘……我、我到了一次了……你拔出来吧。」

  宁尘嘿嘿一笑,搂着她站起来,往旁边床上一倒,抱着阿翎侧躺在榻上,鸡巴却一直杵在她穴里。阿翎梗着嗓子忍了片刻,见他没有动静,便想翻身起来,却又叫宁尘大腿一掀压在她腿上动弹不得。

  阿翎叫那鸡巴捅在里面恁长时间,心火上涌,也不再顾得矜持,晃这屁股就想自己动一动。不料宁尘俯身一侧将她压趴在床上,撅屁股都没得地方撅,只能老老实实含着鸡巴趴在枕头上。

  自个儿男人整个趴在自己背后,乳头蹭在被褥上,屁股也叫他怼得死死的。阿翎只觉得全身都来了感觉,恨不得叫宁尘狠狠操上百十个来回才能舒坦。可宁尘这么一趴又是半个时辰,愣是纹丝不动,把个苏血翎弄得喘如风箱,屄里的那根鸡巴每每跳上两下,她便要去上一次。

  一个下午,宁尘鸡巴不过前后总共挪了两三寸,苏血翎已吃了十来次的小高潮,整个人都快迷糊了,口水不自觉把枕头湿了个透。

  「主……主君……别再……唔!!阿翎……阿翎又到了……」

  眼看身下的姑娘已软似烂泥,声儿腻的发甜,宁尘这才咬着她耳朵道:「不馋霍醉那一口儿了吧?这样弄,阿翎可喜欢?」

  「嗯嗯……喜欢……你拿出来吧……」

  一次激烈的泄身都没有,半天下来全是一波又一波的小高潮,这滋味比酣畅淋漓一场欢愉更加耗人,苏血翎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都给磨得酥了,全身上下已敏感到极致,甚至稍微动弹一下子都会要再去一次。

  然而只听宁尘说:「可我还没吃饱呢?」

  「唉?」

  苏血翎刚一愣,宁尘已扶着她腰起了身。阿翎连忙随着改换姿势,跪在他身前撅起屁股来。宁尘忍了一下午也不再收着,薅住苏血翎腰际狠狠操了进去,那股间蓄得汁水一下子喷出来,殷红一片,那血沁柔肠的名器早活泛了。

  阿翎禁不住一声大叫,又到一次,她惊恐其他舱里有人听见,连忙一口咬住脸旁那湿漉漉的枕头,苦苦憋住了呻吟声。

  宁尘两只手擒着那紧绷的腰身,鸡巴不断犁过不能再熟悉的阴道,噗噗撞在阿翎屁股上,将她推的前后摇晃不休。只褪到大腿根的鲨皮裤裤裆已滴滴答答积了慢慢的淫液,随着宁尘抽插竟水波荡漾起来。

  阿翎伏在被上,死死把脸埋住,却也盖不下那「恩恩呜呜」一连串淫叫。宁尘伸手抓着她后脑头发,硬把她提起来:「阿翎呀,你这样我听不到你叫呢。」

  阿翎满脸都是沾染的口水,回过头来凄然望着宁尘哀求:「主君!主君!我忍不住!会叫旁人听到……」

  「听到又如何?他们既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又掩了面目,怕的什么?」

  他露出坏笑,拽着阿翎头发不让她趴下去捂嘴,腰腹用力,噼噼啪啪撞得更加起劲。

  苏血翎无奈只能咬在自己手臂上堵嘴,刚堵上一半又叫宁尘躲了一条手去拽着,她已忍到极限,没得半点办法,樱口一张再也停不下来。

  「啊——啊——主君!!主君!!啊!!噢噢——那鸡巴、要把我、里面都熨平了!唉呀!!啊啊!!主君!!阿翎、阿翎喜欢——喜欢你——喔!!噢!!太、太深了!!啊啊啊——求你——求你也喜欢阿翎——喔!!到了——阿翎要到了!!今天、今天第十八次——到、到了——唔唔唔!!」

  那撑着身体的单手再坚持不住,胳膊肘一弯软了下去。宁尘怕真扯痛阿翎头发,连忙将手一撒,她咚一声栽倒在枕头上,不省人事。

  冷言冷语苏血翎,叫宁尘花了一下午时间调教,终是被他揉捏的心尖失掣穴儿花开,精神迷乱之间把一肚子淫语都操了出来,恐怕等她转醒之后,现在说了些什么一句都不记得了。

  宁尘怼了她宫口最后一下,舒舒服服在她穴里射了。苏血翎早晕了过去,被他这么一射又浑身颤了几下,迷迷糊糊说了几句什么,却也听不真切。

  为了叫她身子不倒,宁尘还一直捧着她屁股呢。等给她灌完精,宁尘拔出屌来立刻就将鲨皮裤子拽了上去,紧紧包住了阿翎的臀儿。

  昨夜赶路未眠,又操了整整半天,宁尘抬眼一看外面天都黑了。他哈哈一乐,抱着苏血翎一起滚在踏上,摸着她滑溜溜的夜行鲨衣睡了个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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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血翎天明转醒,手酸腿麻,后脊梁从上到下说不出的酥软通透。往旁边一看,宁尘与自己抵首而眠,睡相憨态可掬。她心中柔情一片,抱着他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忽觉身下小腹一片炽热,她轻轻腾出手来往下去试。却不知宁尘一股热腾腾阳精还蓄在她穴里,被那紧身鲨衣封在里面,她这么一掀裤腰,那浓精立刻从穴咕嘟咕嘟溢出来,流的热乎乎粘稠稠一片,都叫那夜行衣裹住在屁股大腿上。

  她又羞又气,见宁尘眯缝眼正看她,抬手推了他一巴掌。

  宁尘可不惯着,乐滋滋起身把阿翎按住在床上,脱了裤子竖起鸡巴,这一天是把她从白天操到晚上。百十个姿势都用遍了,从头到脚都日透了,把个苏血翎干得服服帖帖,一身初尝人事的青涩都揉成了美娇娘的软腻痴缠。

  宁尘仍不算完,还次次都故意出在阿翎裤子里,裤腿儿都快灌满了才罢休。

  开始还不高兴的,可一番摆布欺负之下,宁尘却发现她越欺负越软。最后一次强行往她腿间射精的时候,她自己穴儿一抽竟多到了一次。

  「原来阿翎喜欢叫人欺负呀?」宁尘亲着那已经喘得发冷的嘴唇,逗她道。

  阿翎早没了力气,只垂目道:「嗯……你怎么欺负……我都高兴的……」

  「那,不许洗,我叫你清你才能清。」宁尘隔着那紧身裤摸来抚去,隔着裤子也能试到那自己至阳之物暗暗在里面发热。

  阿翎咬着嘴唇,对他双眼缓缓眨了一下权作应了。半个身子裹满了他的精液,苏血翎只觉得热血上脑,心口怦怦直跳,却是别有一番情趣。她扭过身去,暗暗摸了摸热乎乎的小腹,呼吸不禁又急促了几分。

  转过天来清晨,眼瞅着黎州船坞就要到了,宁尘也不好一直与阿翎宣淫。他们收拾停当,阿翎穿好外面布衣布袍,两人一同去到甲板上吹起凉风,也看看黎州两岸风貌。

  眼看河港已入目力所及,客舱中修士都耐不住聚在了甲板上。一时间人头攒动,吵吵嚷嚷, 船上稍微热闹了起来。

  「怎的有一股骚味?闻到没?」

  「船上捞的鱼吧?大惊小怪。」

  苏血翎听得不远处两名修士对话,也不知是不是闻到自己腿上气味,顿时面红耳赤,直拿手去推宁尘的腰。

  忽然,船舱中走出一人,两旁修士连忙避让,都躲在离那人三尺之外去了。宁尘先前扫过一遍,满船也没一个金丹,此时出来这人亦是凝心期,可偏偏一身杀气凛冽,不禁令人侧目。

  宁尘定睛观瞧,但见一女子头戴斗笠,下挂黑纱遮了面目。她长发及臀,怀揣长剑身穿暗色劲装,昂然伫在船舷边上,静静只等行船靠岸。除去斗笠,那打扮和阿翎在合欢宗时倒有七分相似。只不过阿翎冷若寒冰,她却一身锋锐,像把出鞘的刀。

  见宁尘注意力往那女子处飘,阿翎便开口道:「是诛界门的人,我识得她袖口的纹饰。」

  「哦——————没听说过!」宁尘两手一摊。

  阿翎笑笑:「中原腹地的小宗门,离远些的地方就没有几人知道了。只不过因是少有的暗修宗门,我才会识得。」

  世间皆知,暗修一途难成大道,能修到元婴已是千载难逢。暗修还专门凑了个宗门,分明就不是冲着修行本身去的,不过培养了一帮供人驱使的工具。

  「那诛界门的人厉害么?」

  「颇有些手段。暗修本就长于杀伐,她那样一个凝心期,越阶杀人轻而易举。」

  「与你相比如何?」

  「粉刷乌鸦,墨染鸬鹚。」

  苏血翎不动声色,嘴上却不饶人。她虽是暗修,修的《合欢烈血决》却是比玄门正宗的心法还要强横的神功,平日里争斗时所使的那些暗修法门,被烈血决大法力在后面一架,直如宝珠弹雀、牛刀杀鸡。

  讲到自己外道一门,阿翎不禁话也多了几句:「他们诛界门多以出借杀手为利,行事诡秘冷峻,在中小宗派间颇有威名。但看那女子,头发留得那么长,碍手碍脚,杀气又如此张扬,便知她修得偏了。如她这般,距离三丈都能遥感到杀气纵横,只会多惹耳目,平添警兆。」

  「你当初也好不到哪儿去哇。」

  「在合欢宗行的是护卫之职,自不需遮掩。若真要主动出手,必然要收敛气息假作低阶修士,以期狮子搏兔,扮猪吃虎。」

  宁尘点头称是,苏血翎在合欢宗时不显山不露水,宗门弟子只知宗主身边有个护卫,存在感极弱。不像这姑娘,往那一站尽拿气势唬人了。

  就在这当儿,一阵凉爽爽江风吹过,撩起那女子斗笠上半边黑纱。一瞥之下,叫宁尘眼前一亮,见那女子淡扫蛾眉剪水眸,小高鼻子朱红唇,生的妩媚清凉,不说是绝代佳人,也多少有些沉鱼落雁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她腮帮子努着太阳穴鼓着,浑身憋了一股狠劲儿,好像跺上一脚能把这船跺翻了似的。

  临了黑纱落定之前,宁尘才注意到,那绝好佳人的耳朵上有着半边残破,还在脸颊下颌处顺下来一道细细疤痕,应是争斗时叫人划了一刀留的伤。

  「喜欢?我把她捉来给你?」

  耳边厢阿翎一句话把宁尘唤醒过来,宁尘以为她说笑,横了一眼,却见她一脸认真,吓得宁尘赶忙摆手:「你别耍疯,我是那样人儿么我!」

  「诛界门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人,手上都有血债。你若想要她,也不会损道心……」

  「行了行了,你说这话我都觉得挺吓人的。」宁尘咂么过味儿来,阿翎话里话外多少有些阴阳怪气。于是扭头不再去看那边的女子,只趴在栏杆上犯懒。

  阿翎看他这模样,鼓了鼓勇气,趴到他旁边小声说:「那我问你件事,你不许生气。」

  宁尘第一次听阿翎这样说话,于是好声应道:「阿翎这么好,我怎么会生你气。」

  阿翎抿了抿嘴:「霍醉和我比起来,你是不是更喜欢她?」

  宁尘后脑皮发麻,愣没想到还能问的这么直白。他脑袋里电光石火,心说这可得小心应付,一句话说偏可就伤了姑娘的心了。

  「你不要琢磨话儿哄人,只与我讲实话……我有了分寸,今后也知道该如何自处……」

  宁尘轻叹一口气:「阿翎,喜欢这事儿断不是能比来比去的,非要去称分量,那可就弄错了。我这心呐,好比就是一盆毛血旺——贪脆的,吃口毛肚;贪鲜的,咬口鳝丝。你问我是喜欢毛肚还是喜欢鳝丝,那我只能说,我喜欢的是这盆血旺。」

  阿翎似是没怎么听懂,讪讪问:「我是鳝丝还是毛肚?」

  宁尘实在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醉儿与我喝酒谈天,最是投脾气;可若有生死抉择需得有人依赖,有你陪在身边,我就多了一万个踏实。怜晴伺候得我舒心,洛笙熏染了我无邪。咸的甜的辣的酸的,又能如何去比?你们每个人都给了我旁人比不了的。」

  阿翎唔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半天,才又小声道:「你在我面前都不说更喜欢我,那就肯定是更喜欢她了……」

  宁尘一拍脑门,半天口舌全白费了。

  别看阿翎少经世事,直觉却是犀利。自己叽里咕噜一大顿,人家都不往心里去,只侧眼一扎便给自己捅破了。

  不过阿翎说完也没有面露不悦:「我身为影卫,本就没奢望许多,主君对我不离不弃,视若掌中之珠,我都知晓的。方才又特意拿话哄我,真心我鉴。我只多问一句……我,是她替不了的,对么?」

  宁尘心中感动,捉着她手亲了亲:「阿翎在我这里,自然无人能替。」

  阿翎爽爽嗯了一声,贴着宁尘与他厮磨半天,冷不丁又突然说:「那龙鱼儿与霍醉……你更喜欢谁?」

  宁尘身子一震,全不用思忖,只哀声道:「龙鱼儿。」

  让柳轻菀这等外人说起她,宁尘什么都不多想。可从阿翎嘴中说出她的名字,宁尘似是瞬间便重历了一遍合欢宗之情切,万法宗之凄烈,一股焦灼情绪难以自制。

  阿翎望见他模样,忽觉心安,只紧紧搂住他胳膊:「我们去寻她回来……寻她回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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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行靠岸之前,不少修士已耐不住这片刻等待,仗着岸边水浅无有大碍,纷纷跃下船去自己御了风。宁尘苏血翎也有样学样,拔去空中往黎州腹地飞去。

  青岚江边水草丰茂郁郁葱葱,不曾想往深处飞不过半个时辰,身下的绿油油的草地便逐渐被枯黄色吃尽。抬眼望去,眼前竟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戈壁滩。一路上怪石嶙峋,稀稀落落生长着些许刺灌枯木,时时能瞥见人畜鸟兽的骨骸散落。

  寒溟璃水宫所在怒州横空山脉,足有半个昆仑大小。这么一座山脉正横在黎州界上,吞了打南边来的湿气,只留下重重干风吹遍黎州土地,落得个久旱少雨。离水脉稍远些的地方,便尽是这般灰黄色的荒地戈壁。

  飞到半路歇息的时候,宁尘口渴去掐聚水决,掐了十来次一共才聚了三五口,这地方当真干的要死。好在先前看过地图,柳轻菀说的铜林镇已距离不远,再忍些时候怎么也到了。

  前面渐渐有了被人踩实的商道,二人不愿招人眼目,便从空中降下,沿着那土路又走了些时候,终于在前面光秃秃的石岭环抱处望见一座大镇。

  这铜林镇远比宁尘想的大,也比想的更加繁华。旁边那道岭子虽然不高,却连绵两百多里,其中产出不少稀有矿石。依傍着天赐宝地,又处在戈壁滩的交通枢纽上,铜林镇在黎州也算数一数二的重镇了。

  镇外面黄土漫天,里面却开凿了十数处泉眼。镇民们精心规划,把泉眼之间相互挖通成小河流转,又借此往镇子边儿上种了一大圈防风林。虽然仍是挡不住黄土垫道,镇里却是生机盎然。黄土屋布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道两旁也都是青爽爽的杨柏。

  进到镇里,呼气儿都顺畅许多。宁尘跑到小河沟边捧水洗了把脸,这才将一路上积的土腥味抹了去。

  黎州沧凉,不利耕种,虽然借着凿泉引水铺了几十亩田出去,镇民们终究还是不靠种地吃饭。不似中原腹地有修士助得风调雨顺,大多修士不爱在铜林镇这种地方盘桓。就看这镇子里的人吧,被夹着土的干风吹出了一层老皮,有种说不出的愁苦模样。

  况且这交通枢纽之地,行商极多。行商嘛,走南闯北,要是没一脸横肉,怕走不了几个镇子就被人连哄带骗薅光腚了。他们聚在镇子外围,宁尘刚从镇外走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拿凶神恶煞的目光剐了半天,不知道还以为进了土匪窝呢。

  可是此地倒是孩子不少。孩子们小鼻子小眼也不去镇外劳作,一个个都还挺水灵,不似此地成人那般苦大仇深。他们哇哇叫着从街这头窜到路那头,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十岁上下的小子玩得疯了,一脑袋撞上前头一个行商,恰捅了他膝盖窝,给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没跪趴下。那大汉横眉竖眼,一把捞住小孩搡在地上。

  「我日你娘的小兔崽子,找死!」

  铁塔一般的汉子抬脚就踹,一脚踢得小孩大哭起来。他一脚之后不算完,逼上去还待动手。周围有镇民面露不郁,只忌惮那汉子凶蛮不敢多语。

  宁尘刚想动作,只听有人「咄」的喝了一声。旁边人都抬头看,却是一名四十多岁的教书先生。那先生穿着白底黄纹长袍,手持一把折扇,快走几步来到近前:「小孩子顽劣,不过冲撞一下,何必下此狠手!」

  大汉的蒲扇巴掌张开了怕是比那先生的头还大,谁知被他呵斥了一句人却缩了,口中连声道了不是,扭头赶车便走。

  看双方表情,这教书先生与大汉并不相识,多半是身上服色表明了是出自某座书院的。那先生一句话便能将这些行商喝退,可见其书院倒是在周边地界甚有威望,闹不好是哪个修行进境无望的老修士办的。

  众孩童一拥而上,缠着那先生撒娇。那先生摸摸这个脑袋拍拍那个肩膀,嬉笑声中被众童儿簇拥着走了。

  铜林镇这地界多少有点穷山恶水,可孩童们倒是天真烂漫,足见得此地邻里和睦家中亲善。宁尘点点头,听着孩子们那笑声,心情敞亮了不少。

  下午头上,太阳甚是有些毒辣,宁尘他们不怕,老百姓可受不了,一个个蔫儿了鸡的躲在屋里不动窝,看不到多少行人。宁尘找人问了两嘴吴少陵的大名,三拐五拐,寻到了他当铺所在的那条街上。

  这趟街算是铜林镇最热闹的去处,三个路口首当其冲各立着一座大酒楼,沿街大大小小十几间客栈叫行商的客人住得足足够,还有什么绸缎庄、南果店、茶楼赌坊应有尽有。宁尘沿着街走下来,路过吴少陵那间吉兴当铺的时候却没停脚,只不动声色地从门口慢腾腾掠了过去。

  上次叫柳轻菀坑了一回,这次宁尘可不能再当愣头青,得先仔仔细细摸些底才行。当铺最怕闲杂人等乱串,所以门脸儿修得极为严实,宁尘顺着缝儿往里去看,却也瞧不真切。

  好巧不巧的,他刚一脚从门口滑过去,就有俩小厮抬着躺椅拎着茶几送到门口布好,紧接着大咧咧走出来一位,优哉游哉躺了下去。

  宁尘连忙脚步一歪,往吉兴当铺斜对面的一个面摊儿坐去。他选了个正对的位子,叫摆摊的做上两碗烂肉面,宁尘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那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青袍,那袍子看着素净,却是一身仙织,可不是老百姓买得起的东西。不出意外,应当就是吴少陵。毕竟一路走来,铜林镇上所见都是寻常百姓,只见了十来个炼气。宁尘用神念探了探,这吴少陵却有筑基修为。

  却不知,凭这筑基修为,他是怎么和柳轻菀勾搭上的。

  吴少陵看面相不过二十四五岁,白白净净一股子书生气,头发梳的板板整整,拿一根玉簪扎好,很是讲究。他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时不时拿起茶几上的紫砂灌几口凉茶,好不自在。

  宁尘也不前去相认,一边往嘴里嘬面一边与面摊小老板搭话:「诶,那躺着的,是吉兴的东家吗?」

  这大下午,除了他这一桌也没旁的客人,小老板也是闲极无聊,顺口答音儿:「对着呢,那就是吉兴的吴大少。」

  「之前就听说过你们这儿有一位筑基期开当铺的,还挺新鲜。」

  「可不是吗,堂堂筑基期修士和咱们老百姓一道在街上开买卖,放别处说去谁信呐。」

  修行这事要说难也没多难,只要肯费些气力,甭管根基如何,再差的三五年也能迈入炼气期。无非是老百姓平日里忙着讨生活,腾不出修行的功夫。只要是家境稍微富裕点的,弄一套基础心法,说入境也就入境了。

  可筑基期就不一样了,资质较差、为人愚鲁的往往难以成就,还要拿出钱来购置丹药。不然光凭自己,一修修个四五十年筑基,也怪浪费生命不是。

  不说别的,宗门里筑基期外门弟子,每个月到手的俸银再少也得一两枚灵石。跑到铜林镇这种黄土旮里开个当铺,顶了天赚些金银出来,吃喝拉撒逍遥自在倒是够用,修行资源可就别想了。

  宁尘继续勾话道:「吴大少心也真够宽的啊?年纪轻轻筑了基,就撂这儿享起清福来啦?」

  「哎呦,你是不知道。听说是惹麻烦了,宗门待不下去,这才跑到我们这儿落得脚。」

  「他人咋样?」

  「没啥说的,既不欺男也不霸女,最多好喝口花酒,俺们邻里之间处的好着呢。他和那些修士还留着门路,买卖开得好极了,偶尔来我这儿吃碗面,出手也大方。」

  「他来这儿多久了?」

  「怎么着都有小十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那老板絮絮叨叨开始胡扯些没用的,宁尘不动声色给他打发了,心中多少有了计较。吴少陵看着年轻,实则年龄也不算小。不过宗门中修行起来一晃就是十来年,心智也不会有多大变化,还得是离了宗门在尘世间打起滚来才成熟些。算他小时候就修炼得法,那现如今也就当成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没什么毛病。

  打听了这一番,人倒是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个筑基。真要干起来,吐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宁尘左右一想,也别墨迹了,最后还不是要来一出开门见山。

  人生地不熟,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躲拐角让阿翎影遁在自己影子里,晃晃悠悠看着似孤身一人,大步往吉兴当铺走去。

  宁尘往门里进的时候,那吴少陵躺在那打着呼噜,连眼都没睁,只有当铺头柜恭恭敬敬迎上来,旁边还跟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学徒小厮。宁尘原来还琢磨,不如踹吴少陵一脚弄醒得了,可又怕以后用人家的时候脸上不好看,于是只客客气气与头柜作了个揖。

  那头柜恭敬道:「这位贵客,您是典质还是赎当?」

  「哦,我代辰州柳七娘,来给吴公子送一封信。」

  头柜是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晓得什么潇湘楼柳七娘的。可门外头吴少陵却像屁股下边炸了颗大头鞭炮,噌地蹦起高来。他一步抢进店里,大叫:「老袁!关门上板停业落锁!今儿买卖就干到这儿!」

  「东家……您这……」

  「麻溜的!还叫我说第二遍?!那谁!起茶倒水!果盘点心都摆上!」他横眉竖眼,呜呜喳喳指挥半天,人近到宁尘身前时却脸色一抹,登时化作阳光灿烂一张笑模样:「远道而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敢问贵上下?」

  「吴公子客气了,在下免贵复姓独孤,排行十三。」

  吴少陵嘴上不停,嘘寒问暖。

  「十三兄弟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哇。辰州最近天气如何?风调雨顺?极好极好。是从羌州过来还是坐得船?哦,走的青岚江啊,江上风景可还能入眼?」

  他满嘴浮言,只待手下人布好茶点,这才手一挥将他们驱出房间,又掐了屏蔽法决,牢牢护住了两人所在。

  展了禁制,吴少陵脸色便严肃起来,拱手道:「十三兄弟,把七娘手书请出来吧。」

  宁尘手腕一翻,从星陨戒中夹出信来,却不急着递他:「吴兄,有言在先。您看完了信,还望借我一观。若是不允,十三就此别过。」

  吴少陵沉吟片刻,点点头:「虽不知十三兄弟为何如此慎重,但我与楼主之间倒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你若执意要看,我与君同观就是了。」

  宁尘心中舒快许多,伸手将信递于吴少陵。吴少陵手指运上法决向信上法封一点,流光一滑,抽出笺来,敞敞亮亮铺在桌上,与宁尘一同观瞧起来。

  但见信上几行花簪小楷,俊雅锋锐,自柳七娘亲书无疑。

  ——此递信者独孤十三

  人中豪杰也。

  特遣你处调用,请善待之。

  别有用心之想,切莫加之。

  有不情之请者,望尽心助之。

  钱债于你我,自此两清。

  书信落款处,秀笔点睛勾了一片柳叶图样,却不留名。

  吴少陵点点头,嘴上露出一抹微笑,朗声道:「原来十三兄弟是来替七娘还债的,那今日便清账吧。」

  宁尘一瞪眼:「啊?什么账?」

  吴少陵点点书信最后一句:「七娘先前欠了我不少钱,送你过来说是钱债两清,意思不就是让你带钱来清账的么?」

  宁尘一捏拳头,这他妈柳轻菀,又来吃老子的!

  脸上却不能作色,只硬邦邦朝吴少陵一笑:「七娘没和我说啊……」

  「这样吧,要不十三兄再回去辰州问问,问清楚了,咱们再行会账。」

  来来回回这么个跑法也不是事儿啊,宁尘暗自咬牙切齿,心说等着回去了一定得给柳七娘好瞧。他嘴角抽了两下:「她欠你多少钱?」

  吴少陵俩巴掌一翻:「连本带利,二十万灵石。」

  二十万对宁尘来说九牛一毛,可就这么愣给人一把一把往下薅羊毛能不疼吗。他勉强没叫自己露出呲牙裂嘴的模样,俩戒指一点,给吴少陵送了二十万过去。

  吴少陵高高兴兴收了,给宁尘又斟好香茶:「听楼主意思,十三兄此行也是有事要我帮忙?」

  「正是。」

  「我看十三兄神意坚实,似是已有灵觉期后期气象,可否明示修为?」

  宁尘不禁心中暗惊。只因合欢真诀法纲全然不同其他玄法,自己才能遥观旁人修为高低。可世间其他修士,哪怕高阶探查低阶修为,若不交手,也只有抚顶搭脉才能探得真切。而金丹以下道心未结,揣度修为更是难上加难。吴少陵一个筑基期,何谈越三阶观视自己修为?

  见宁尘面色迟滞,吴少陵连忙道:「十三兄弟想多了,我不过是痴长几岁,观人气度行止,勉强胡说罢了。能被潇湘楼主看重之人,绝不会在金丹之下;我又观你气神勃发,只缺了一份元婴的浩荡,才随意猜了一下。」

  说的有理,可宁尘也不至于傻乎乎尽信其言,这家伙说不准也有什么神通在身。

  「吴兄神乎其技,十三佩服的很。我此行黎州,实是在这边有不少事情要办,还需一个地头蛇相助,哈哈哈。」

  他前头话说得彬彬有礼,到最后突然冒出一句地头蛇,可没把吴少陵噎着。

  只见他挠挠头,也不端着了:「嘿,十三兄弟真是开口见心。可是说得还真没错!我吴少陵便是铜林镇头一号地头蛇,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宁尘早打好了谱,这次来揣了两件事在怀里:一者,搭上一条寒溟璃水宫长老级别的暗线,龙雅歌若是元神遁来此处被困,多少应该有些蛛丝马迹;二者,打听妖族底细,若有机会便去南疆一探,从步六孤曦名字入手,弄清皇寂宗祖陵下血窟真相,也好解决自己肉身之碍。

  只是坐下没多久呢,二人说话虽然还算对脾性,倒也不能就这么不遮不掩地把此行目的和盘托出。宁尘慢悠悠喝了口茶:「小弟初来乍到,地面上的情况不太清楚,想让吴兄指点指点。」

  「好说好说——」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咣咣」声音,铺面前门刚上的板子给砸的乱响,来人使得劲儿极大,砸的门框扑噜噜往下掉土。

  吴少陵眉头一皱,掐诀放开屏声阵法,大声道:「谁啊?!没看见打烊了!!」

  外间厚厚门板遮得严实,只听得有人闷声叫:「开门!吴少陵!开门!」

  吴少陵一个筑基期修士,在这块也是有头有脸的,被人隔着门叫号,也不耐烦了:「谁这么不长眼啊……今日有客!你明天来!」

  外面就跟没听见一样,砸的更起劲儿。只听咔嚓一声,门板竟然给砸得碎了,只因铺子有法阵还护,那碎裂的木板仍凝在一起不见散落。

  「他娘……」吴少陵横鼻子竖眼,嘴里含了句脏话,碍着宁尘面子没吐出来。他无奈朝宁尘一拱手,快步往门口走去。

  宁尘也不好就这么坐着,站起身凑到门口去看究竟。

  吴少陵手扶门板,大声道:「到底是谁!报名!」

  「是我!你开不开门!」

  吴少陵这回勉强听了个真切,怵然展眉,嘴里「哎」一声把阵法灭了。法阵一消,那饱经风霜的木板门立刻哗啦啦散了一地。吴少陵这边往里一让,外面那个砸门的一脚踏了进来。

  宁尘一看,这不是那个被阿翎看不起的诛界门暗修女子吗?他感觉到脚下影子轻轻一晃,仿佛阿翎哼了一声似的。她飞得不如宁尘他们快,却不似两人这般慢悠悠四处打探,下了船直奔吴少陵处,于是赶了个前后脚。

  吴少陵讪讪道:「楚楚姑娘,你这一来一回真够快的啊!可也犯不着把我门砸了呀!」

  女子摘了头上斗笠,及臀长发随之一舞,只见她眉头深皱目光带刀,厉声道:「谁让你不开门!」

  话音刚落,她眼一斜看到站在一旁的宁尘,不禁一愣:「是你?」

  宁尘负手而立,也不应她。吴少陵则回过神来:「怎么?你认识十三兄弟?」

  女子道:「坐一条船来的。江上有船被蜃蛟毁了,他爱管闲事,把人都救了,出尽风头。」

  「哦?」吴少陵闻言眉头一挑,「救的都是凡人?」

  「废话!」

  吴少陵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暗自赞许,眼却没往宁尘这边看。

  女子又问:「他来你这干什么的?」

  「十三兄弟是我远来的客人,方才与我相谈正欢,你就……」

  女子不等他说完,扭头冲宁尘道:「你出去。」

  宁尘皱了皱鼻子,也不动窝:「不会好好说话是怎么着?」

  女子狠狠瞪他一眼:「别给你敬酒不吃!」

  「敬酒?也没听见你说个请字,可能是文盲识字不多。」宁尘才不惯着她,淡淡扔出一句话。

  女子细眉倒竖,手往剑柄去伸。宁尘影子里一阵涌动,他不动声色点了两下脚后跟,安抚下了阿翎。

  吴少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女子手腕,「哎哎哎,无冤无仇的,犯不着犯不着!楚楚姑娘,稍安勿躁。」

  女子抬手将他手甩了,立在那里杀气腾腾。吴少陵将她挡在身后,与宁尘执腕道:「十三兄弟之事本应尽心竭力,无奈事情来的急,海涵,海涵!你看这事儿……可否去门口一等?」

  吴少陵说话了,宁尘也不再硬杠,瞥了那女子一眼踱出门去。

  身后屏蔽阵法又起,遮掩了屋内声音。别看这凡人镇中小小一个当铺,使得法阵竟颇为高级,非是元婴以上无法查探,想来吴少陵的买卖与修士来往甚密。

  奈何宁尘的神念却不是只有灵觉期。他背对着铺子,神念钻了进去,把里头的情形扫了个一清二楚。

  那女子见宁尘走了,也不再磨蹭,两步来到柜上,掏出一个袋子咣叽扔了上去。

  「五千灵石,都在这儿了!东西拿来!」

  平常修士交易,都是直接用神念扫出数来与对方戒指对接。那女子直接撂了袋子出来,算账可麻烦多了,她不图别的,只为给吴少陵上眼药。

  吴少陵也不生气,回后边拿出来一卷羊皮画轴。女子一把抢过,铺在桌上仔细看起来。吴少陵坐在柜台后头一脸风轻云淡,点数着那五千灵石往自己戒指里收去。

  宁尘神念看得真真儿的,那羊皮纸上乃是一个大宅略图,一间间屋舍、一片片院子、一进进围墙,都画得再详细不过。女子仔仔细细看了半炷香功夫,凭神念把一应细节都印在识海之内,这才将画轴递回给吴少陵。

  她扭头要走,却被吴少陵喊住:「楚楚姑娘,虽不该我多嘴,但万事小心为上,若能静心多筹划些日子,或是大有不同。」

  女子冷冷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就叫我多加小心?顶讨厌管闲事的!」

  她扔下一句话,拿手向门口阵法点指两下,叫吴少陵给她开了界壁,大步迈出门去。

  宁尘正背对门口抄着手,被她厉声喝了一句:「闪开!」,这才慢悠悠偏开身子让走了她。

  看着那凌厉身影转过拐角不见踪影,宁尘重新走进吉兴。吴少陵坐在柜台后头刚刚数完钱,一边把兜栓了一边嘬腮:「娘的,还少给我八枚!」

  宁尘看他模样好笑:「要不你再数一遍。」

  吴少陵先前文绉绉的架子也放下了:「可不爱再费那闲工夫。方才真是让十三兄见笑了。」

  宁尘笑笑:「不碍不碍。刚才那女子是怎么回事?脾气够大的。」

  「楚楚姑娘前些日子来黎州办事,上我这里寻买一件物事,无奈钱不够,只得急急忙忙赶回宗门筹资。许是耽误的时间长了,心中焦急。」

  倒也说得过去,宁尘点点头:「她姓什么?」

  「姓楚啊。」

  宁尘一愣:「全名叫楚楚楚?搁这儿射飞镖呢,嗖嗖的。」

  吴少陵哈哈笑道:「嗨,她闺名楚妃墨,先前在这边盘桓,我原想将她喊得亲近些也好打打关系。可她只一意让我叫她楚姑娘,我还个价,才叫她楚楚姑娘的。楚楚动人,这不叫着好听,拍拍马屁嘛。」

  宁尘哼道:「不过一个凝心期,可真够横的。」

  「哎呦,兄弟你境界高深,都是与七娘这般人中龙凤厮混,自然不清楚我们下边儿的情况。你想想,一州之地人口千万上下,金丹满打满算不足百人,大都聚在宗门之内,在外头招摇的可不就是凝心期的多嘛。」

  宁尘知道他说的有理,又问:「看她服色是出自诛界门,莫不是来你们这儿杀人的?」

  吴少陵目光一冷:「我猜也是,十三兄目光如炬。只不过祸从口出,咱们还是得小心说话,万一叫人听见,再连累了我们。」

  「吴大哥所言极是。」

  吴少陵上前拍了拍宁尘胳膊:「十三兄弟,你可有地方落脚?若是还没寻到地方,不如就在哥哥这里下榻。」

  宁尘满脸堆笑:「实在不敢如此叨扰!我已看好一处客栈,离此不远。」

  虽然住在吴少陵这里说话方便,但毕竟不是还有一个阿翎吗,总不能让她在影子里一蹲好几天。

  吴少陵也不强留:「那今晚当哥哥的在登嬴楼设下酒宴,给十三兄弟接风洗尘!可不许再推脱了。」

  「有地方蹭饭还有啥说的,我饭量大,可别再把吴大哥吃心疼了。我这边还带了护卫一名,晚上同去的话吴大哥可别挑我的。」

  「来来来,都来!」

  两人嘻嘻哈哈把场面话说得通透,吴少陵将宁尘送到门口,脸上堆满笑瓤一直目送他走到街尽头才转身回去。

  宁尘挑了僻静处走,阿翎趁周围没人,从影子里滑了出来。

  「晚上我非得要去吗?」

  「这边事情不会完的太早,叫你与吴少陵认识,也有传话递物等需用之处。」

  阿翎点点头,又见宁尘面色不郁,于是关心道:「怎么了?」

  宁尘嘶了口凉气儿:「我总觉得柳轻菀给吴少陵那条儿,写的哪里有些不对。」

  「哪处不对?」

  「说不上来……感觉那句子写得别扭,字里行间似有什么猫腻。而且柳轻菀富得流油,为何会欠他的钱?」

  阿翎于书文一事不很精通,便没说话,只由得宁尘在那里自己嘀咕。

  到了晚上,宁尘在客栈换了一身翩翩公子衣,阿翎也穿了件颜色稍微鲜亮些的长尾氅袍。两人寻着登赢楼去了,刚拐过街来,就看见吴少陵已亲自等在酒楼门下,当真做足了礼数。

  他望见宁尘身影,立刻就往前迎,却一眼瞥见宁尘身后的苏血翎,脚步不由一滞。苏血翎黑布未摘,也不怕他直勾勾这样来看。

  「这便是十三兄弟的护卫?真是英姿不凡!敢问姑娘芳名?」

  苏血翎自也是早编了假名,闷闷道了声:「阿青。」

  「青青淡草芳,拙锋秀内藏。好名字好名字!」

  吴少陵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简单一个名字都能捧成这样,既哄得人高兴又不失文雅,可叫一个不露声色。宁尘如今也是看明白了,此子绝非是能在铜林镇这种地方碌碌残生之人。

  宁尘也与他寒暄几句,吴少陵却不见引客上楼。他恭声道:「也是我思虑不周,先容哥哥上去安排些个,才好叫兄弟入座。」

  说着他便拱了拱手,先行进了酒楼里去。宁尘心中纳闷,多少生了些警惕,不多时却见五名花枝招展的女子飘飘渺渺走出来,往长街斜对过的青楼去了。他哑然失笑,原来吴少陵安排了姑娘给他陪酒,突然又见自己的护卫竟不是男子,可不就愣了。

  若只是寻常女卫也就罢了,偏也叫他看出阿翎修为不凡,猜测她断不会是给主人暖床叠被的那种奴婢,于是赶忙上去先把姑娘请走了,免得惹她不快。

  吴少陵行的周全,宁尘却知道阿翎根本不往心里去。饶是如此,他仍与吴少陵换了换眼色,暗暗夸他眼力有劲。

  登赢楼最敞亮的一个雅间,双方宾主坐定,须臾间小二便布上菜来。宁尘定睛观瞧,那菜式精巧香气四溢,但毕竟也是百姓寻常吃食,可端上来的几壶酒却颇为不凡。他翕了翕鼻子,登时闻出那酒乃是仙酿。

  「吴大哥,那酒可不是这小小登赢楼能有的哇!」

  「哈哈,十三兄弟也是个好酒的?实不相瞒,这是哥哥我珍藏仙酿【雪香凝】,乃是横空风吟山出产的雪莲酿造。平常客人来访,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宁尘心中有所计较,也不藏着掖着,只用玩笑话道:「哎呦,我与吴大哥刚刚相识,吴大哥就这般相待。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大哥怕不是要依仗我的修为,去偷什么天材地宝吧?」

  吴少陵抚掌大笑:「十三兄弟尽说笑话!怎能叫兄弟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啊,小看咱了不是。平常的凡夫俗子断尝不出这酒的好,非得是十三这般修为深厚、为人爽亮的朋友,才配叫我取出这酒来!」

  你来我往之间,宁尘说话去了遮拦,吴少陵也直呼十三以示亲近。宁尘饮了一口【雪香凝】,一股透心清凉直贯喉鼻,俩眼都差点儿冒了寒光出来,立时间赞不绝口。

  「不知吴大哥可还有存货,也多卖我一坛!」宁尘心说这酒如此轻透,霍醉指定喜欢。

  「十三见外了,你代楼主把钱送来,于我这小本生意可是雪中送炭。没啥说的,待回去送你三坛便是。」

  两人说说笑笑,酒酣耳热。苏血翎只随席饮了三杯,也不吃菜,只静静坐着听二人谈天。

  「我们黎州风貌,与那中原腹地可是大相径庭,十三可还赏得惯?」

  吴少陵能说会道,却不显得如何油滑,面对自己一个灵觉期也是不卑不亢,宁尘品到他性子里似是隐着一份诚意,与他相谈甚欢,倒也不再摆些场面话出来。

  「我初见得你们这里戈壁苍凉,只道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可后来在镇上见到一众孩童无忧无虑,还有那教书先生仁义刚正,颇受爱戴,便知此处与中原一样,也是个知书明理的地方。」

  「哦,你可能是碰上【殚见阁】的人了。」

  「我看那先生身着黄纹白袍,可是你所说的【殚见阁】?」

  「哈哈,正是。殚见阁的书院遍布黎州,广收孩童入学读书,不收分文。所以他们的书院先生在黎州人人敬爱。」

  「倒是好事。那殚见阁背后可是修士坐镇?」

  「那是自然。修士从牙缝里抠出一点来,就够老百姓丰衣足食的。我这地头蛇不过坐了小小一个铜林镇,而那殚见阁说是黎州的地头蛇也不为过。」

  「小弟此次前来,头件要紧事就是想疏通疏通,结交一下寒溟璃水宫长老一级的人物。不知吴大哥有什么门路能给我指一指的?」

  「嘿,也是巧了。想要结交寒溟璃水宫高层,还真是非得从着殚见阁入手。殚见阁每月都会请黎州各地世族豪绅欢聚饮宴,明天恰好便是时候。十三若有兴致,随我一同赴宴,也真真看看我们这寒溟璃水宫治下的黎州风土。」

  「吴大哥费心了,小弟自然恭从!」

  吴少陵事情安排的妥帖,自己事情有了眉目,宁尘高高兴兴敞开怀与吴少陵乐呵起来。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个昏天黑地,宁尘贪那酒香,竟也不去运气解酒,直喝得咛叮大醉,最后还是叫苏血翎搭回客栈去的。

  他也不解衣,迷迷糊糊强拽了阿翎给他抱着,扑床上就是一顿猛睡。殊不料睡到半夜,他梦中忽地想起潇湘楼主那张条子,灵光乍现,一下跳将起来,拍着脑门大叫出声。

  「他娘的!柳轻菀给老子玩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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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吴少陵早早来邀宁尘上路。宁尘依旧叫阿翎藏于影中,随吴少陵出铜林镇往东南飞去。

  吴少陵一路上谈笑风生,却见宁尘耷拉着眉毛斜眼瞥他,行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十三兄弟是不是昨夜宿醉未醒?为何看着精神不佳?」

  宁尘呵呵冷笑两声,爱答不理道:「昨晚大梦一场,梦见这世间人心险恶,叫人丧气。」

  昨夜里半梦半醒参透了柳轻菀玩的把戏,怎么都没想到柳吴二人竟然这般默契。她就那么轻轻一点,吴少陵当时就能在自己面前气定神闲演一出好戏。这两个人精合二为一,可把自己玩了个团团转。

  也难怪他舍得把那【雪香凝】的好酒往自己这儿送,那几坛酒撑死了千枚灵石。他可从自己这儿薅走了二十万呢,真他妈是贼不走空啊。

  宁尘倒也不打算把钱往回要,但就这么放任吴少陵继续在肚中得意却是不行。

  听他语音语调阴阳怪气,吴少陵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他似是看破了自己和柳轻菀的把戏,连忙赔笑道:「这世间本就黑白难辨。那些看着光明磊落的,背后却难免男盗女娼;而有时看着偷奸耍滑的,却未必会没于流俗」

  宁尘横着鼻子挤兑道:「那吴大少是光明磊落的那种,还是偷奸耍滑的那种?」

  吴少陵哈哈大笑:「我啊,我是光明磊落地在这儿偷奸耍滑呢!」

  宁尘见他光棍儿,也不再难为他,只点醒道:「那我这拉线搭桥的正事,吴大少可要上上心了。」

  话里话外那意思,你坑走我二十万,再不拿钱办事,那我可就翻脸了。吴少陵淡淡一笑:「十三,咱哥俩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事情我一应陪到底,保管满意就是。」

  「成,那我可当甩手掌柜啦。」

  一个多时辰功夫,两人遥遥望见一簇黑担担的影子出现在地平线上,横空山脉已近在眼前。身下黄秃秃的戈壁早已变成了水草丰饶的广袤绿地,前方乃是黎州最大的一座城市,名唤八平城。

  吴少陵没有带宁尘进城,而是继续往横空山脉又行了几十里。八平城周围地势平坦,水田竹林相拥相簇,渐渐露出一座庭院。

  两人是飞着来的,其他人却没那么高深的修为。那庭院隐在树林包围之间,往日定是清净所在,可今天门前车水马龙却是热闹。宁尘随意往下一扫,来的人几乎全是稍入炼气的富家翁,最多跟了几个筑基护卫罢了。

  这殚见阁建的优雅别致,门口迎接宾客的仆役一个个也穿得温文尔雅,待客时不卑不亢,颇有些文人气。他们见到吴少陵,脸上笑容更盛三分,专门派一个人给他请去了庭中。

  庭中已布了百十张软席,软席上置一条案,上面已摆好瓜果梨桃。不过距离饭点还早,几乎无人入席,众人都只在旁边花园间谈笑。

  宁尘随吴少陵在殚见阁外庭信步闲逛,他时时与人拱手寒暄,偶尔驻脚聊上几句闲话,却一直未与人引见宁尘认识。旁人以为宁尘是他随卫,也不相问。

  「此间都是寻常豪绅富户,于你无用。我带你见一见殚见阁阁主,他若问你什么话,都先由我遮拦。」

  宁尘欣然从命,只多加了一句:「别再坑我了啊。」

  「你别加「再」字啊,哥哥可从来没坑过你。」

  吴少陵兀自嘴硬,宁尘也不和他斗嘴。两人穿过一座廊桥往内庭踱去,越过一道月亮门儿,聚在此处的客人已大不相同,一眼望去,二三十人中足有七八个凝心期。

  就在吴少陵四处观瞧寻人的时候,斜后方已响起一个男人声音。

  「吴兄大驾光临,殚见阁蓬荜生辉!」

  来人年纪比吴少陵稍大些,长袖宽袍,也是黄纹白底的书院先生样式,只在袍襟袖口多绣了些鳞纹。他生的颇为俊朗,颌尖鼻挺,只是眼睛稍小,眼神微飘。

  「任阁主,好久不见,叫小弟好生想念。」

  两人连连拱手,神色间亲密无比,笑得一团和气,不知道还以为俩人是龙阳之好呢。

  寒暄过后,吴少陵将宁尘往前一请:「来,十三兄弟,这便是殚见阁任天麒任阁主!任阁主,此乃在下莫逆之交,辰州独孤十三。」

  「久仰任阁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哪里哪里,十三兄弟器宇轩昂超凡脱俗,定是大大的风流人物!」

  宁尘探了一探,总算是在黎州见到一个修为高的。这任天麒金丹中期,气息悠长根底厚实,识海却不知为何颇为虚散,以至于神意反在双眼上略有飘忽,说的好听点叫轻巧游浮,说难听点那可就是目有贼光了。

  吴少陵虽然蒙了自己二十万灵石,但宁尘观识他根气颇正,对他这个人并无嫌恶。然而这任天麒一面初见不曾说上几句话,却已是叫宁尘本能地暗暗生厌。

  没说几句,又有人来寻任天麒。他连声叮嘱旁边仆人好生招待二人,三揖两拱手地走了。

  仆人给他俩引去内庭一处上座,那桌上奉的东西和外边已是天壤之别,盘子里摆满灵果,壶中沏的也是仙茶。

  吴少陵引宁尘一起坐了,给他斟上一杯茶,悠声道:「十三兄弟,看咱们任阁主气度如何?」

  换任何一个旁人来看,只会觉得这殚见阁主儒雅热忱,颇具大家风范。宁尘不愿现在就把话说明,便淡淡道:「任阁主已成就金丹了,真是年轻有为。」

  「哈,论年轻有为,谁能比得上十三兄弟。你也别拿场面话敷衍哥哥,你若有意,我便费上心思,引你与任阁主好好交攀一番,说不定叫他随手一托,你就能与上头说上话了。」

  「哦?小小一个教书的殚见阁,能有这般能耐?」

  吴少陵点点头,话锋一转:「寒溟璃水宫身为五宗法盟,豪据三州。换那断剑城也好,皇寂宗也罢,如何能容下殚见阁这种自己将势作大的门户?」

  与吴少陵相处一日,他才终于把话说到点儿上。宁尘立刻道:「请吴大哥指点迷津。」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黎州虽是寒溟璃水宫地盘,却是没有分舵的。」

  还真是这样。合欢宗不过占据二州,尚设了南陵与允州两处分舵。寒溟璃水宫三州之地却只有一个羌州分舵,黎州干脆直接放了羊。宁尘先前未曾细想,如今被他点拨一句,立刻觉出其中有异。

  「这又是为何?」

  「青岚江与妖族南疆之间只有寒溟璃水宫这一派大宗,它高居横空山脉之巅,对治下三州极不上心,精神头都放到南边妖族去了。羌州灵气还算充沛,有不少修行资材要从那处收拢,不然连这唯一的分舵恐怕都没有了。」

  宁尘点点头:「黎州荒凉,看样子最多出产些灵矿,所以寒溟璃水宫才放之不管,由得殚见阁这种夹在仙凡之间的势力在黎州开枝散叶……可是凭他们这种地位,又怎么有门路呢?」

  吴少陵眼皮低垂,目中却有精光摇曳:「宗门门面上不消管,自然会有人怀着私心,要把手伸下来了。十三兄弟只要放低身段,求人往上拉一把,就可以心想事成。」

  宁尘打量着吴少陵神色:「吴大哥好像话中有话。」

  吴少陵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顿:「在黎州地面,有任阁主帮你打典,便不需我陪你四处乱跑了。」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简单,宁尘立刻道:「若我不想走殚见阁这条路子,一心想叫吴大哥帮忙呢?」

  「叫任阁主帮忙,无非费上些银钱,花上些时日罢了。可是要走另一条路,那就麻烦的多了,你当真不考虑一下任天麒?」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七娘叫我来找你,我便吃死了你,找旁人作甚。」

  吴少陵道了声好:「来,咱们再随意走走。」

  两人离了坐席,吴少陵带着宁尘向外侧闲游而去。路上见到几处门廊通往更深的里院,均有凝心期卫士把守。殚见阁庭院颇大,两人绕了小半圈出去,数下来竟已见了十几个凝心期的守卫,不知道里院有些什么。

  吴少陵带的路却不是往里院去的,他们越走越偏,没过一会儿身后宾客嘈杂便已没了。穿过一座小小树林,隐约间传来了小小的读书声。

  「这是什么地方?咱们出殚见阁了?」

  「此乃殚见书院的总院。」

  十几间宽敞明亮的书堂坐落在荫荫绿色之中,宁尘随吴少陵逛了一圈,从窗内看见里面尽是稚龄小童,男男女女,都板板正正坐在桌前,捧着书大声朗诵。

  孩子们聚精会神,活力满溢,都在认真读书。又有黄纹白袍先生手持竹节,在屋中转圈,偶有孩童读书惫懒,他们便拿竹节在桌面敲上一下以示警醒。

  宁尘侧耳聆听,讶道:「他们读的都是道书?」

  「哈,你听出来了。」

  「虽然只是最基本的养气口诀,但听起来,那口诀在炼气期已算得是上乘之法。殚见阁自己培养这些弟子,难道想要开宗立派不成?寒溟璃水宫知道,还不把他们灭了?」

  「哪里的话。殚见阁从没藏着掖着,只道是各地书院上万孩童中选出天资优秀者晋升总院,等他们再修出小成,便送去寒溟璃水宫当外门弟子。你去黎州任何一个地方打听,也都是这种说法。」

  吴少陵口中说的这些殚见阁章程极为合理,但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他们说的是假话?」

  「若是假话,传到寒溟璃水宫随便一个人耳朵里,这殚见阁也没了。」

  宁尘听他话里话外云山雾罩,干脆单刀直入道:「吴大哥想说什么?」

  吴少陵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望着宁尘:「十三,你帮我做一件事。做成了,你的门路也就通了。」

  宁尘哈哈笑出声来:「早说便是。是要我杀人放火?还是要我偷鸡摸狗?」

  吴少陵将头遥遥向远处隐在树林中的庭院一扬:「我想叫你寻机潜入殚见阁的里院,寻得一个隐藏的法阵,替我改上两笔。」

  自己巽风邪体,在这种凝心期修士护卫的院子里出入,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他接过吴少陵递来的图样,上面已细细表明了阵法构成,以及如何修改的一应步骤。

  吴少陵又道:「唯独有一难处,我也不知这阵法刻在什么地方,得需你找上一找。不过这阵法占地颇有些大小,又不能藏于地下,找出来应该也并不十分困难。」

  宁尘细细思忖,这段时间吴少陵旁敲侧击与自己说了不少话。那些话头听起来与此事无关,却处处透着蛛丝马迹,只是他还一时不能将其连接成线,终究还是要把事做成之后才有分晓。他左思右想,实在觉得没有什么风险,于是欣然应诺。

  「什么时候动手?」

  「本也不急,不过现如今恐怕得越早越好,最好不要拖过今晚。」

  「为什么?」

  吴少陵苦笑摇头,将手一翻,于宁尘眼前抖出一张羊皮画轴,上面工工整整画着殚见阁的建筑舆图。

  宁尘定睛一瞧,正是先前诛界门楚妃墨看过的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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