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车固然花掉我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可是第二天艳姐听完我昨夜的遭遇后惊得花容失色,在我趁热打铁的劝说下居然同意在没有找到更好的住所前,暂时先搬来和我一起住,怎不叫我欣喜若狂?
星期六我帮艳姐收拾房间退租,搬过来还整理了半天,没有去军分区,隔天倒是有人找上门来。
早上八点左右,我搂着艳姐,正坐在沙发上陪她看碟。
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身世有些凄凉,艳姐特别爱看生活片,据说以前没事就租了一堆放家里慢慢看。常常影片人物一个小小的情绪波折都能让她感慨半天,有时候我都觉得剧情安排太做作了,她却唏嘘不已。不愧是敏感体质的女人,连神经都那么敏感,想来也真够可怜的,我更该好好呵护她才是。
正在感怀怜惜,桌上手机响起。接起来一听,是薛成,说是向连长要了外出的名额,星期天几个人出来逛逛,想到我家玩玩。
我自然是欢迎之至,几个周末的共同相处,我已经和这群热忱率真的子弟兵们打成了一片,特别谈得来的就是薛成他们几个二班的热血青年。
要不怎么说当兵的人效率高呢,他们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不到半个小时,几个身着军装的小伙子就笑嘻嘻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了。
说部队污秽实际都是高层的事,最底层的兵还是蛮纯洁的。除了薛成外,张玉胜、刘坤、白杰、许朝辉、郑万财五个人都来自农村,率直、淳朴、坦诚的个性让我不禁回忆起小时候和爷爷住在一起时乡下的童年玩伴们。
“萧哥,嫂子太漂亮了,你真有福气。”薛成挤眉弄眼地调侃着,我回过神一看,几个小伙子看着端来茶点又返回厨房的艳姐的背影,都有些呆了。
“呵呵,好好干,混个军官当当,过几年娶个比嫂子还漂亮的媳妇儿。”我并不以为忤,艳姐的美貌有时连我都把持不住,何况是这群天天关在军营里,少见美女的毛头小伙子们?
没想到一听见这话,几个人的脸色都黯下来,一个个沉默的沉默,扭脸的扭脸,垂头的垂头。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觉察到他们的情绪变化,有些愕然。
“萧哥,你不知道,”白杰二十四岁,在这几个人中年龄最大,还算比较老成,“咱们六个人除了朝辉,其他都是今年服役期满,马上就要退伍了。”
“嗯,怎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退伍是正常的,这有什么好沮丧的?
“退伍后该怎么办?我们真的不知道。”刘坤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丝迷惘。
“没错,马上就要冬季征兵了,我们几个都为这事儿烦心呢。”连平时不爱说话的郑万财都插上了口,看来这事儿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明白了,这帮小子是在为出路操心呢。
“不会吧?我听说退伍军人不管回乡还是留在驻地都有安排工作的呀!”我努力拿国家政策开导着他们。
“咱退伍兵不比复员干部,要是服从组织安排,一般就是找个单位塞进去当保安经警什么的,好单位都被那些和上头关系好的给占了,差的单位一个月几百块,想养活自己都难,就更别说寄钱回家了。”白杰神色黯然。
“我是河南安阳的,刘坤是甘肃天水的,白杰是四川内江的,万财是安徽安庆的,朝辉是江西宜春的,”张玉胜也是一脸沮丧,转脸向着薛成,“我们不像成子,父母都是股长科长,找工作容易。我们要是呆不下去,回家要么务农,要么放牧,过几年攒点钱娶个媳妇,一辈子就这样了。”
“别扯我呀,”薛成不乐意了,“我当初要是肯听老头子的话乖乖念书,也不会跑来当兵了。依我说呀,咱们兄弟同进同退,一块儿开个饭馆得了。”
“开饭馆容易呀?你就别添乱了!”许朝辉一直没有说话,被薛成一搅也忍不住跳出来。
薛成见玩笑开得不是地方,吐了吐舌头就不再言语。
白杰又接着说:“萧哥你说混个军官干干,别说提干了,现在连转志愿兵都难呀。本来指着实在不行就转个志愿兵,一个月也有一两千块的津贴,可临了才知道志愿兵也不是想转就转的,谁让咱们没钱送礼呢?”
“你们怎么不去读军校呢?有学历提干也容易呀!”艳姐围着围裙,端着一盘切好的甜橙从厨房出来。
“嫂子你不知道,军校每年几个名额都是留给那些高干子弟的,在部队呆一两年推荐上军校,混两年毕业提干,然后复员安排到省里市里企业或政府机关,直接按副科级使用。我们?”刘坤摇了摇头。“没戏!”
“上头没人打招呼,真正凭本事考上的少之又少。咱们几个就白杰读了两年高中,还没毕业,其他都是初中水平,连英文字母都认不全,难,难呀!”张玉胜越说越激动,“都说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服务几年到头来军校上不了,部队呆不住,出来连自个儿都养不活,这叫当的哪门子兵呀?”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选择,”刘坤这时的表情看上去咬牙切齿,“去年的老兵听说有几个入了黑道,打架放火,逼债胁迫,什么事儿都干,倒是也能穿金戴银,左拥右抱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侦察兵出身的人别的没有,打架都是一流的。”
“堂堂人民解放军退了伍跑去混黑道,”白杰话语里那浓浓的自嘲味儿连聋子都听得出来,“也真够有出息的!”
张玉胜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是两元钱一包的便宜货,每人发了一支。薛成、朝辉和我都不吸烟,看着他们几个吐出层层烟圈,仿佛要将心中的苦闷一口气吐出来。
“萧哥,我们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白杰猛吸几口,摁灭烟头,“你帮不帮这个忙?”
“说吧,如果帮得上我当然义不容辞。”我已经猜到他们会求我做什么,可是那正好是我没法答应的。
“听说…听说你和咱们连程希源程指导员关系不错,能不能…能不能……”
一到求人这份儿上,再直爽再豪快的人也有难以启齿的时候。
原以为是找我借点钱好送礼,目前所有资金都得保证立安的运作,又刚买了车,我确实是没有闲钱,还真答应不了,没想到是求这个。
艳姐知趣地回到厨房,其他几个人都不说话盯着我,双眼炯炯,看来几个人唯白杰马首是瞻,而且是来之前都商量好的,就为了蔡勇那天说的我是程希源朋友的那句话。
“这个……”我心中其实另有主意,故意沉吟了一下,“不是很好办呀,程政委其实是我朋友的同学,我连见都没见过,只通过一次电话,真的不好再麻烦他……”
我说的是实话,我可不想再找肖少峰搭桥,老是劳动他会让他觉得我自恃功高,挟恩求报。再说了,关系到部队利益冲突也不是程希源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更不是肖少峰出面就有用的。
“唔,那…那也没办法了,”白杰话里透着明显的失望,“是我们唐突了,对不起。”
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尴尬起来,还在动弹的就只剩下缭绕的烟雾和正“吧唧吧唧”嚼着橙瓣的薛成,这小子到哪里都这么乐天,看来真没吃过什么苦,不知道贫困地区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不知道战友们为什么宁愿低三下四地来求人都不愿意分配回老家去。
“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不过……”我扫视了一圈,几张年轻脸庞满是阴霾,“你们倒不一定要这么绝望,我可以提供另外一个选择给你们。”
“什么?是什么?”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黑色的瞳仁中又闪出希望的火花。
“跟着我干,”我紧盯着白杰的双眼,“是正行,不偷不抢,虽没有什么高收入,可我能保证,绝对不会少于你们转志愿兵每个月的津贴。”
几个人对视一眼,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惊喜,“真…真的吗?”
“我长得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吗?”我微微一笑,将右手伸出,掌心朝向上,“怎么样?考虑好了没?跟着我干可是要吃苦的。”
“萧…萧哥,你给我们一条出路,我们…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你就等着看吧!”
“啪!”白杰把手拍在我的手上,紧紧握住,跟着张玉胜、刘坤几个人也把手握了上来,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哎,我说咱这样是不是俗点儿?”
“对呀,几个大男人你手拉我手,恶不恶心哪?”
“就是,我说…喂,成子,咱们几个托萧哥的福,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哪有?朝辉,不也没你什么事吗?你明年这时候才退伍呢!”
“关…关你什么事?我先预订不行吗?”
“滚一边去,吃了橙不擦手,粘乎乎的就往咱手上放!”
“啊,也沾了我一手,这小子皮痒,揍他!”
几个人围上去把薛成摁倒就是一顿海扁,人多势众,这小子虽强却也没法还手,抱头嗷嗷求饶,原本死气沉沉的客厅里又响起欢笑声。
我含笑看着几个大孩子胡闹,心情也是好得无以复加。在现在这个事事讲究团队合作,个人英雄主义无处容身的社会,平白多出一帮得力臂助对我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啊?建立起自己的心腹班底,等于向前迈出一大步,前面的路一定会越走越平坦的。
转头一瞥,艳姐也面带微笑,倚在厨房门边看着我,笑靥如花,娇艳可人。
呵呵,今天可真是个美好的星期天啊!
俗话说好事成双,更让我惊喜的事还在后头。招待薛成他们吃过中饭,刚把他们送走不久,茶几上的手机又响起来,来电显示赫然竟是黄佩芸。
“你好,小萧吗?”
“喂,经理呀,大星期天的,不是叫我加班吧?”
“唔,你猜对了一半儿,是有事儿找你,不过不是公事,是私事。”
“私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嗯,电话里不方便说,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
……
约了时间地点,挂上电话,我心中诧异有增无减:私事?找我谈?不方便在电话里说?黄佩芸啊黄佩芸,你还真懂得吊人胃口,只字不提原因,这样的约会我能不去吗?我言行举止又该如何拿捏?毕竟她是我上司,我对她又不是没有非份之想,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乱子。
艳姐的意思是顺其自然、随机应变。我深以为然,对这种有主见有心机的女人,想把握到她的想法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只有到时见步行步了。
八点差一刻,我已经西装笔挺地站在位于X市最繁华步行街上的一家店名叫GorgeousDamask的西餐厅门口,来这种高档餐厅肯定得穿得正式一点儿。我早到了,约的是八点,可有风度的绅士总不能让女士等吧?
等了不到十分钟,一道亮丽的身影翩然出现在我视野中,黄佩芸莲步盈盈向这里走过来。
今天的她真是美艳无方:新烫的头发没有挽髻,自然写意地披在肩头,卷曲的发稍随着步伐一弹一弹,相当活泼。那招牌样的金丝眼镜依然没有戴,好像在正式场合很少看她这样。玫瑰花般的嘴唇抹了淡淡的一层唇彩,更显娇艳欲滴。
她身着一套宝蓝色晚装,手上拿一个黑色坤包,同样是蓝色的透明纱巾披在肩头,隐隐看到两边雪白的香肩被晚装的肩带分作两段,相当诱人。本就紧窄的晚装从腰部开始束紧,真让人担心那摇曳生姿的丰臀会不会将紧裹的薄薄衣料撑裂。裙摆开衩不高,两截白得耀目的小腿不时闪现,引人垂涎。一双亮银色高跟凉鞋让玉足更增妩媚,前端十粒鲜红的蔻丹让我心跳加速。
她真是上天赐下的恩物,这样走在街上,男人的回头率肯定是百分之百。所有男人都想要以她为猎物,想要把她收入房中,我呢?我准备好了吗?我是一个合格的猎手吗?
“我来得早,没想到你来得更早。”黄大美人带着一阵香风走到我身边,言笑盈盈,吐气如兰。
“没…不,我也是刚到,”美女当前我也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手中的那束鲜花,忙递过去,“喏,送给你的,香花配美人。”
送什么花可着实花了我一番心思,我准备的是粉色风信子与白玫瑰,花语分别是倾慕、浪漫和纯洁、高贵,应该还算得体。
“谢谢!”她接过去,嫣然一笑,宛如云开日出、彩虹初现,顿时手中的鲜花都失去了颜色。
“我已经订好位了,我们进去吧?”她伸玉臂挽着我的手,倚在我身边,轻扯着受宠若惊的我向餐厅内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