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莹莹得到老祖宗的许诺,开心得不得了,连忙说道:“老祖宗答应的喔,那我这就走。人家去哪儿了,老祖宗可得替人家保密,要不然爷爷们啊、伯伯叔叔们啊,还有我爹,又得啰哩吧嗦没完没了呢。”
夏莹莹说完,嘻嘻一笑,凑上去在老祖宗的颊上吻了一下,便像一只快活的小兔子似的蹦跳而去。达娃望着重孙女远去的背影,慈祥地一笑。
夏家不常驻水西,其实安宋田杨四大家除了田家,全都不常驻水西。当然,他们在水西都有府邸,家族晚辈也常在那儿露面,但是家族的主事人则很少会出现在那里。
夏莹莹走开不久,便有一个按照后世标准,足有一米九以上的壮硕青年快步走来。看到在晚霞下织着渔网的老妇人,那高大健壮的青年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身边,抚胸深施一礼,轻声道:“达娃老奶奶,请问您看到莹莹了么?”
达娃的手指灵活地编织着渔网,笑眯眯地对他道:“是格龙啊,你找我们家莹莹?”
被称作格龙的青年露出苦笑的模样,说道:“是啊,我找了她一天了,可莹莹太顽皮了,和我在岛上湖上捉了一天的迷藏。”
达娃轻笑起来,慢吞吞地道:“她呀,去贵阳城了,你要找她,就去那儿找吧。”
格龙大喜过望:“啊!谢谢达娃老奶奶,我这就去。”
达娃停住手,望着格龙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哎!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家莹莹不喜欢你呀。那丫头要是喜欢你,看一眼就该爱上你了,就像我当年一样,又怎会整天躲着你。去吧,去吧,早点死心,才能去追求你真正应该喜欢的姑娘……”
贵阳比起铜仁可热闹了十倍不止,叶小天一行人一进城,就见街市繁华,人群熙攘。
距乡试之期还早,他们也不着急,就在贵阳城里租了一处独门独院的住处。他们人多,住店不如租房子自在,这处地方比较偏僻,幽静的环境也适合读书。
不料第五天,毛问智居然病了。老毛的身子按他自己的说法,是非常“抗造”的,平时无病无灾,却不想只是一场风寒,说倒就倒下了。
叶小天探了探毛问智的额头,担忧地道:“太烫了,我还是找郎中给你抓一副药吧。”
毛问智握住叶小天的手,眼泪汪汪地道:“大哥,咳咳咳,大哥,俺吧,一无所有……”
叶小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亲切地安慰道:“别这么说,至少你还有病。”
换作平常,毛问智早就哈哈大笑了。这时他居然没理会叶小天的俏皮话,而是动情地道:“俺吧,没啥能耐,跟着大哥你其实就是拖累。可大哥你不嫌弃俺,肯收留俺。你说俺咋就不是女的呢?要不然俺一定以身相许,给大哥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也省得你现在找不着媳妇,成天抓瞎……”
叶小天叹道:“兄弟啊,你正儿八经说话的时候,还能说得这么招人膈应,真是人才啊!我不收留你,天理不容。”
叶小天牵着瑶瑶的小手从屋里出来,华云飞系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大哥要出去?”
他们这几个人里,居然只有华云飞会做饭,做的饭味道还当真不错,于是每天都是由他挎着菜篮子出去买菜,再回来整治五口人的一日三餐。
叶小天道:“嗯,他这病,自己抗不过去,我去给他抓副药。”
华云飞扯下围裙道:“老母鸡刚炖上,还得有阵子才能好,我陪大哥一起去吧。”
华云飞正要跟叶小天一起出去,西厢房里光头一闪,冬天先生塌着肩膀,眯缝着眼睛,一副很阴险的模样从里边走了出来,慢吞吞地道:“我也去。”
叶小天道:“冬先生,你不在屋里摆弄那些虫子,跟我出去做什么?”
冬天道:“死了!几乎全死光了,我得再去抓批虫子回来。尊者如今要考举人,暂时顾不上练蛊,我先做些准备。等尊者有了空闲,好传授尊者蛊术。”
叶小天揉了揉鼻子:“那好吧,一起走。你打算去那儿抓虫子?”
冬天道:“城里就有山,随处走走吧。我抓的这些虫子只是用来练手的,稍具毒性就行,倒不必一定要奇毒无比的怪虫。”
夏莹莹欢天喜地的赶到了贵阳,盘算着汇齐贵阳的一班小姐妹,可以开心地玩上几天,却不想她前脚刚到贵阳,果基格龙就追了过来。
果基格龙是一个彝族部落首领的儿子,他们家与夏家一向交好,果基格龙和夏莹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不过夏莹莹一直把他当作哥哥,压根儿没有男女情愫,偏偏这果基格龙对夏莹莹却是痴心一片。
夏莹莹一听果基格龙来了,赶紧溜出了夏家在贵阳城的府邸,也不敢去田妙雯等好姐妹那里,因为果基格龙知道这些地方,到了那里难免还要被他纠缠。
于是,夏莹莹带着小路、小薇两个与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姊妹的侍女逃到了这里,暂且租了一间小屋避难。
小路和小薇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比夏莹莹大了一两岁,是夏大小姐的贴身丫环。
三年前,夏莹莹跟着父母去北方游玩,路过一个长江沿岸的大码头,便上岸去采买物品。
走在城中大街上,前方忽然传来热闹的丝竹锣鼓和鼓掌喝彩声。夏莹莹马上就被吸引住了,跑过去一看,街边一座勾栏院,入口悬挂着旗牌、帐额、神帧等招揽生意的宣传旗号,声音正从里面源源不绝地传出来。门口不似后世一般设有售票处,你不想花钱一样可以进去逛逛,看了什么节目,全凭你自己良心掏钱,给多给少或者掉头就走,人家也奈何不得你。
所以才有一句“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夏莹莹一头扎了进去,长辈们摇头苦笑,也只得跟了进去。
一进门,你就体会到了何谓三教九流,这种地方当真是五花八门、各色人等都有。各处有不少戏台子,上边说书的、唱曲儿的、表演舞蹈的,每个戏台子周围都围了不少看客,吆喝呐喊,热闹非凡。
夏莹莹忽见前方一处低矮的戏台,看客中以男子居多,一个个抻着脖子,就似一群鸭子似的,静呆呆地看着戏台,不吵不闹不吆喝,倒是有人偶尔做出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夏莹莹忙也凑上前去,只定睛一看,顿时两眼发直。
那个仅两尺多高的四方形戏台上,是一个少女在表演柔术。
此时,那身着肉绯色衣裳的姑娘正折腰蜷身,倒退着将臀部拱进一个极狭窄的圆桶。那圆桶直径极小,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以正常的方式爬进去,因为狭窄导致手脚无法屈伸使力,也很难从中钻过。但这少女身材已经长成,而且是以腰为中心点,对折了身体倒退着钻进去,难度无疑更大。
可她不但钻了进去,而且看那圆桶微微的晃动,显然她正在向圆桶的另一端移动。
这样的柔术,不仅仅是对身体的柔韧性有极高的要求,显然这个艺人还得懂些卸骨术、缩骨术什么的,以确保身体能够最大限度地挤压在一起,让她可以顺利通过。
其实,论这柔术技巧,这姑娘固然高明,但也不至于叫这些看客们如此专注。只是那女子身材极好,前凸后翘,为了表演方便,她穿的又是柔软贴身近乎亵衣的服装,偏那服装又接近肉色,所以身体绷紧处,简直如同裸着一般,这还不叫人看直了眼睛?
圆桶轻轻晃动着,人渐渐钻到了另一端,姑娘身穿一袭柔软贴身的绯肉色贴身软靠,她是臀部先进的圆桶,自然是臀部先钻出去。
宛宛香臀,肉色胯裤,盈盈圆圆,圆得毫无暇疵,只是那圆心有一处肥软的凸起,好像裤裆里藏了一枚鲜美的小白杏,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圆圆的靶子。叫在场的每一个男人看了,都不禁生起一种壮志豪情,想跃马驰骋,想引弓射雕,想一箭穿心……
“咕咚!”清晰的吞咽口水声在身边陆续响起。
夏莹莹一个懵懂女孩儿,自然不会知道那些臭男人的心思,她只是惊叹一个人怎么可以真的柔若无骨,这个样子身体不会受伤吗?
那姑娘已经从圆桶里钻出来了,果然,她连双肩都卸掉了,双臂是软软垂耷着的。只见她娇躯忽地一个晃动,双臂骨环就已顺利接上了。然后,少女俊俏的脸蛋上就露出了甜美得意的笑容,将双臂高高举起,迎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喝彩声。
她这一举手,袖管褪落,就露出一双白生生的手腕,只是几乎所有男人的眼睛都没注意在她的手腕上。因为她这一举臂相招,纤腰拱起,翘臀凸出,那臀又翘又圆,俨然就是一个蜜桃形状,尤其是从侧面望去,太也诱人了。
柔术姑娘下场后,不一会儿又上来一位长得几乎跟刚才那位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身材健壮了些,看客中有人兴奋地低声说道:“九寸深下场了。”
那少女挺胸仰头,将手中一把短剑高高举起,剑尖垂直向下,然后她就大大地张开了嘴巴,双手小心地捏着剑,一寸寸地把那剑插向喉咙。一口剑身将近一尺的短剑,被一点点地吞入,慢慢的,几乎只剩一个剑柄和吞口儿露在外面。
柔术姑娘开始收钱了,托着个铜锣,笑盈盈的俏脸,嘴里甜甜地唤着郎君贵人。虽然还是有几个看表演的人无耻地溜走了,但大部分男人还是爱面子的,情愿或不情愿的,还是多少摸出些钱来,放进了姑娘的铜锣,能因此换来一个俏生生的笑脸,似乎也是值得的。
夏莹莹正担惊受怕地看着台上吞剑少女的表演,见柔术姑娘走到身前,摸了摸身上没带钱,转头看见父亲站在身旁,随手便从他的钱袋里摸出一个银元宝,当啷一声扔到了铜锣里。
柔术姑娘眼睛一亮,看到夏莹莹出手如此大方,深施一礼,连声道谢。
夏老爹一拉女儿的小手,带着她就往外走。夏莹莹却不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正一点点往外拔剑的少女。善良的莹莹很担心那剑伤了姑娘,同时长在深宅大院的她也没见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夏莹莹指着台上的吞剑少女,可怜兮兮地对父亲说道:“爹,那个小姐姐好可怜,你救下她吧。”
夏老爹本想不理会,可看到女儿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心便软了。想到女儿身边虽有丫环服侍,却没什么玩伴,如果把那个小姑娘买下送给女儿,她一定很开心。
夏老爹让管家找到班主商量,那个柔术姑娘听说此事,也嚷嚷着要跟姐姐在一起。
班主本来不同意,这两个少女可是台柱子,多少人指着她俩吃饭呢。可夏家为了女儿舍得下本钱,终于打动了班主,双方签下了卖身契。
双胞胎姐妹从此脱离苦海,再也不用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地讨生活。为了取悦自家主人,姐妹俩把自己的行头也带走了,闲暇时继续练功不辍,夏莹莹烦闷时便表演节目逗她开心。
她们俩打小行走江湖,不但勤快、有眼色,而且知道许多逸闻趣事,又能说会道,很快就赢得夏莹莹的欢心,成为她不可一日或缺的亲密玩伴儿。夏莹莹读书,也是她们俩伴读,自然也就能识文断字,还学会了一些诗词歌赋。
行走江湖的艺人都有艺名,吞剑少女的艺名叫“九寸深”,能将九寸长的短剑吞入口中,当然那短剑的剑尖和剑锋都磨成了钝圆。柔术姑娘是吞剑少女的双胞胎妹妹,艺名“柔骨蛇”。夏莹莹嫌她们的艺名不好听,有一次在后花园见蜿蜒一条小路,尽头的墙上开满了蔷薇花,于是给姐姐起名“小路”,妹妹便叫“小薇”。
为了更好地服侍小姐,姐妹俩还勤奋习武,以便贴身保护夏莹莹。
……
夏莹莹在这里已经躲了两天,每天实在无聊时,也只能出来在这附近散散心。
她可最清楚果基格龙黏人的功夫,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总之休想赶他离开,那股子黏劲儿,可真叫夏莹莹怕了他。
夏莹莹穿着一身普通的彝家少女的装束,坐在一座圆木架成的木桥上,脱了鞋,把一双白生生的纤秀柔美的脚丫儿放进河水,任那清亮的溪水滑过她浑圆秀气的足踝。虽是布衣钗裙,可是天生丽质,依旧娇艳不可方物。只是这片城区人烟稀少,这座小桥旁少有行人经过,所以没有什么人能大饱眼福。
夏莹莹噘着红嘟嘟的小嘴儿,把一方手帕铺在桥上,把刚才从路过的卖梨人那里买来的梨子洗得水灵灵的,一颗颗地摆上去。然后拿起一颗,张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像在咬人。可是又有谁有那个福气,被这样丽质天生的俏媚小佳人咬上一口呢?
夏莹莹心里很郁闷,那个果基格龙这么快追过来,一定是老祖宗告诉他的。真是烦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把他们两个撮合到一块儿呢?她根本不喜欢那头大猩猩啊。
夏莹莹越想越生气,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小脚丫撩得白色的水花翻腾不已:“人家是说过要嫁给他,可是……拜托你们!人家那时候才三岁半,懂个屁呀!随便找个男人嫁了,都好过跟了那头大猩猩!”
贵阳城中有山有林,叶小天他们所住的地方就属于城中比较偏僻的所在,好在附近就有一家医馆。到了医馆,叶小天把毛问智的风寒症状对那郎中叙说了一遍,郎中便开了四副药交给他,嘱咐他回去后给病人煎药服下,定可药到病除。
叶小天谢过了郎中,付钱之后提了药包往回走。
路上华云飞对叶小天道:“大哥,待乡试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叶小天叹了口气,回头看看眯着眼睛走路的冬天,压低嗓音对华云飞道:“什么游历天下,省了吧。我考乡试,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怎么可能考得上?我打算应付完考试,便与黎训导说说,央求知府大人允准,迁籍回京城。等我回了京城,就央沐四婶帮我说一门亲,娶个本份人家的好姑娘,安生度日吧。”
瑶瑶牵着叶小天的手,一直竖起耳朵听他和华云飞说话,大人说的话她似懂非懂,但是大概意思却明白了:那就是小天哥哥急着找媳妇儿,好象还找不着的样子。
瑶瑶一听就急了,父亲早就把她许配给小天哥哥了,难道小天哥哥忘了吗?
瑶瑶马上松开叶小天的手,向前跑出几步,一回身,挡在叶小天的面前,用稚嫩的童音道:“小天哥哥,你娶了我吧。”
叶小天忍俊不禁,弯腰把她抱起来,哈哈大笑道:“我们家瑶瑶真是太可爱了!成!那小天哥哥就讨你做老婆。不过嘛,你现在还太小了,哈哈哈,等你长成大姑娘再说。”
瑶瑶喜上眉梢,对叶小天道:“小天哥哥是大人,可不许骗人家。”
叶小天忍住笑道:“嗯!小天哥哥不骗瑶瑶。”
瑶瑶伸出小指,稚声道:“那咱们拉钓。”
叶小天忍俊不禁地伸出手去,瑶瑶跟他拉了拉小指,嘻嘻地笑起来。
突然,冬天先生半秃的脑袋一下子伸过来,阴沉沉地对叶小天道:“尊者。”
叶小天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冬天抬起头,眯着眼望向身侧的山林,一脸深沉地道:“此处林深草密,定有许多虫类,我想由此上山,抓些虫子回去。”
叶小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要抓虫就抓虫,能不能不要弄出这么一副鬼样子来。唉!你这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天生一副奸臣相?你需要多久啊,要不要我们在这里等你?”
冬天依旧一脸深沉地点头:“用不了多久的。属下练有一种秘药,只要撒下药沫,林中百步之内的虫子都会循着气味儿过来,片刻功夫便可捉到足够多的虫子。”
叶小天颔首道:“既然所需时间不多,那你这就上山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冬天眯着眼睛,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向路边丛林中走去,那副模样,就像一只色狼正逼向一个花枝乱颤花容失色的小姑娘。
叶小天忽然感到有些尿急,便把药包交给华云飞道:“你们在这里等他,我去方便一下。”
叶小天转身走到下坡路的地方,钻进草丛方便了一下。正要走出来时,忽然发现前方路上有一道木桥,因为他们来时走的是另一条岔路,中间有树木阻隔,因此不曾发现。
一个少女正坐在小桥上,桥下清泉奔涌,那窈窕美丽的身姿与小桥流水,俨然便是一副最美的图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叶小天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忽然发现她身旁摆着几只梨子,叶小天只道那少女是卖梨的,便信步走了过去。
“姑娘,你这梨是怎么卖的?”
叶小天一开口,正低头冲着梨子使劲的夏莹莹抬起头来。叶小天一见她的模样,竟然有刹那失神。真是太美了!叶小天见过的漂亮姑娘说起来也不算少了,可是像这位姑娘这样,叫他一见便心生惊艳的,实是前所未有。
夏莹莹此刻正含着一口梨子,嘴巴鼓鼓的,腮帮子有些变形。即便如此,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依旧无法掩饰,因为她这样的动作,反而更透着一种特别的俏皮。
夏莹莹努力咽下那口梨子,呆呆地道:“啊?”
叶小天见她一身彝家少女打扮,只当她不懂汉话,便比划道:“梨子,这个,咔嚓,唔……多少钱?”
夏莹莹看着他数钱的动作,忍不住“噗哧”一笑:“这个人还真有趣,以为本大小姐是卖梨姑娘吗?嘻嘻……好象很好玩呀。”
夏莹莹兴致上来,便迅速进入了角色,那灵动的眼珠微微一转,便用汉语脆生生地笑答道:“一文钱三个,很便宜呢,这位客官要不要买呀?”
叶小天讶然道:“啊!原来姑娘你会说汉话。你这梨子,个头儿小了点儿,一文钱三个可有点儿贵,两文钱六个行不行啊?”
夏莹莹笑吟吟地道:“好啊,你自己挑吧。”
两个人都没注意他们这价钱砍得有点古怪。夏莹莹是觉得客串卖梨姑娘很好玩,价钱嘛,贵一些贱一些无所谓。叶小天则是被她那俏美的目光瞟着,还真有点神思不属。
叶小天刚一蹲下,便嗅到一股如芝如兰的淡淡幽香,叶小天只道那是人家女孩儿的体香,心中不由一荡:“说书先生说的褒姒妹喜,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这样俏媚无双的女孩儿居然生在西南蛮荒之地,可惜了,这要是在京城,肯定能当西宫娘娘。”
身份高贵的女人,叶小天只碰到过一个展凝儿。可展凝儿一副男儿性格,很少佩香囊涂香粉,叶小天自然不明白他嗅到的其实是一种品流极高的花脂香粉,这样的香脂一两便贵过三两黄金。
叶小天只是看人家姑娘生得俊俏,成心攀谈几句,哪是真在乎梨子大小?所以挑来挑去,半晌也没挑出几个合适的。磨叽了好久,叶小天突然觉得一条腿发酸,下意识地身子一歪,侧身坐在小桥边的莹莹姑娘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就被他撞下河去。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叶小天赶紧上前拉那姑娘上来。
好在小溪不深,那姑娘又赤着双足,被他这一撞,只是裙子下摆被河水打湿了。
河水打湿了裙摆,绯色的裙摆贴在曲线优美的小腿上,微微透出肉红色,再衬着那一对纤美俏白的美足……美得不可言喻!叶小天一边道歉,一双贼眼忍不住偷瞄不止。
“啊!你这个大笨蛋,居然撞我下河!这要是让我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五爷爷六爷爷知道,一定饶不了你。”
叶小天呆了一呆,道:“你有这么多爷爷?”
夏莹莹气呼呼地跺了跺脚,一边弯腰抄起裙摆拧水,一边傲然道:“那当然,我还有二十六个叔叔伯伯,八十九个堂兄堂弟,一人一拳都能把你打成肉酱!”
叶小天惊道:“你家亲戚好多。”
夏莹莹得意地一扭脸,娇声道:“哼!怕了吧?”
叶小天以为这姑娘家就住附近,万一她那六个爷爷、二十多个叔叔大爷、八九十个堂兄堂弟闻声赶来,以为他调戏人家姑娘,一人一拳,他的要害防护术也没有作用啊。
叶小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好像后边有狗撵着似的,嗖的一下钻进了路边丛林。
夏莹莹等了好久,却没听到男人的声音,扭过脸一看,那个男人踪迹皆无。
夏莹莹楞住了,站起身四处张望,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惧意,身子颤抖起来,忽然惊恐地大叫:“鬼呀~~”
……
叶小天陪着大病初愈的毛问智缓缓行走在山林间。
毛问智道:“大哥,我……又要拉肚子了。”
叶小天无奈地站住脚步,道:“去吧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站了一会儿,还不见毛问智回来,叶小天信步向前走去。
刚刚转过一个弯儿,突然与一个头扎青布巾、背着小竹篓、脸蛋儿像红苹果似的小姑娘打了个照面。叶小天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卖梨姑娘?”
夏莹莹看清叶小天的模样,小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一把蘑菇掉到了地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鬼、鬼、鬼……”
叶小天灵机一动,赶紧收敛住惊讶的表情,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双手平伸,直挺挺地往前一跳。夏莹莹“啊”地一声尖叫,肩膀倏地缩紧,双手捂住脸庞,哆嗦着道:“你不要缠着我,我很善良的,我从来都不害人……”
叶小天压低嗓音,用呆板的声音道:“你……说……谎……”
夏莹莹急道:“我没说谎。哦!对了,我就是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家雀儿给弄死了。可我伤心地哭了一整天啊,我还给它修了坟呢。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害我……”
叶小天阴恻恻地道:“就只做过这一件错事?还有吗?”
夏莹莹道:“还有……还有……对了,四岁的时候,我把奶奶一条祖传的项链给扯断了,用珍珠串了一串念珠,送给我爷爷当生日礼物。嗯……六岁的时候,我把我娘在江南定做的一件湖丝小袄给剪成了一块小手帕,因为那上面绣的鸳鸯好漂亮。我还趁我爹睡觉的时候,在他脸上画了一只小乌龟,唔……我爹是被我逼着假装睡觉的,我知道这样不好……”
夏莹莹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感觉身边没有动静,捂住脸的十指悄悄张开一道缝儿,一看那僵尸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夏莹莹立即一跳三尺高,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鬼啊!那只鬼又来啦……”
夏莹莹上一次受的惊吓着实不轻,小路和小薇哄了她好几天,心神才渐渐安定下来。
今天夏大小姐决定再次上山采蘑菇,小路和小薇本来一直陪着她,方才有事离开一下,谁知转眼的功夫就出了事。
两位姑娘离得并不远,一听夏莹莹尖叫,马上从林中冲了出来。
夏莹莹一见她们立即扑了过去,乳燕投林般扑进小路的怀抱,像个孩子似的向她诉委屈:“那只鬼又来了,他缠着我,他缠着我……”
小路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乖啊,不怕,不怕……”
小路说着向小薇呶了呶嘴,小薇立即拔出刀,怒气冲冲地向前冲去。
毛问智抚着肚子从树林里出来,一副很舒服的样子:“这存货撇清了,真是一身轻快……哎呀娘吔,姑娘你……你不拿针拿线,你拿刀干什么?”
小薇冲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毛问智。瞧他这副德性,十有八九就是装鬼吓唬小姐的那个家伙,再说这地方是片荒林,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小薇漂亮的大眼睛立即瞪圆了,把刀向他颈上一架,喝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屡次三番吓唬我们家莹莹!”
“啊?”毛问智傻了眼:“不是我说,姑娘啊,你们家莹莹是谁啊?她是扁是圆俺都不知道,俺啥时候吓唬她了?”
“你少废话!”小薇飞起一脚,把毛问智踹了个马趴,厉声喝道:“走!跟我去见莹莹,向她叩头谢罪。她要是肯饶了你还则罢了,要不然,你小子就等死吧。”
叶小天藏在不远处的树丛中,看见毛问智被人家抓到,不由得暗自着急:“这个夯货,你多蹲一会儿不行吗,早不出来晚不出来……”
见小薇姑娘又是一脚踢在毛问智屁股上,抻着脖领子喝令他起来。叶小天急忙拨开树丛钻了出来,扬声道:“慢来慢来,这位姑娘,你抓错人了。”
小薇姑娘一双凤目向叶小天威风凛凛地一扫,见他相貌清秀,一表人才,脸上煞气稍隐,却仍凶巴巴地问道:“本姑娘怎么抓错人了?”
叶小天苦笑道:“被误认为鬼的那个……不是他,而是我!”
“你?”小薇讶然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看叶小天不像说谎,心道:“这模样儿能认成鬼?唉,我们家莹莹还真是极品。”
小薇揪住毛问智衣领的手向前用力一推,把毛问智又推了一个马趴。小薇姑娘纵身一跃就掠到叶小天身边,把刀往他颈上一架,喝道:“既然是你,那就跟我走吧。”
叶小天道:“姑娘,你放心,我既然出来了,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这刀这么锋利,就不要架在我脖子上了,反正我又跑不了。要是不小心划破了我的脖子,那就真成鬼了。”
小薇姑娘嘴角抽搐了两下,飞起一脚,堪堪踢至叶小天的屁股,瞧见他那俊俏的模样儿,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道:“少跟我耍贫嘴!你这嘴皮子功夫,还是留着在我们家莹莹面前用吧。要是你能哄得她不生气,我就帮你说几句好话。”
叶小天心道:“这下完了,这户人家不但有那么多男丁,没想到姑娘家家的也这么厉害,我这一去……幸好这姑娘好象对我还有那么点好感,我到时多说说小话儿,看那位莹莹姑娘也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愿能逃过一劫。”
叶小天只得乖乖跟她走,扭头见毛问智咣愣着一双大眼跟着自己,情知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可别让他跟去再说几句不合时宜的话,真要惹恼了这户人家,两个人就一起倒霉。
叶小天便道:“你跟来干嘛?我和人家姑娘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去去去,你先回去。”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向毛问智呶嘴瞪眼使眼色。毛问智看在眼里,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俺咋这么笨呢?俺大病初愈,周身乏力,去了也不顶用啊。大哥这是让俺回去叫人呐!”
毛问智赶紧乖乖站住,目送叶小天被那位很漂亮也很霸道的小姑娘押着离开,大发感慨道:“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对俺就连踢带踹的,对俺大哥就和和气气。老话说得好,姐儿爱俏哇。”
小薇姑娘押着叶小天向她们租住的农舍赶去。一进院子,就见小路端着一盆热水急急从厨房出来,看见叶小天,一双杏眼立即露出了杀气:“就是他?”
小薇道:“不错!就是他!莹莹怎么样了?”
小路怒道:“被他吓病了,头有些烧,正胡言乱语呢。”
小薇一听也急了,原本对叶小天还有几分好感,这时却对他怒目而视:“看你干的好事!我们家莹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姑娘把你千刀万剐!”
叶小天只是不想惹上麻烦,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恶作剧,没想到居然把人家姑娘吓得卧床不起,心中自然是后悔不迭,赶紧道:“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好在那位姑娘只是心病,你们带我去,只要她知道我不是鬼,这病自然也就消了。”
小路端着热水先进了屋,浸湿一块毛巾,轻轻搭在夏莹莹的额头。
夏莹莹躺在榻上,两颊浮起两片病态的嫣红,漂亮的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频频眨动,看起来受的惊吓着实不轻。
小路把毛巾往她额头一搭,夏莹莹立即受了惊吓似的双手胡乱一抓,握紧了小路的手,喃喃地道:“你别缠着我,我是好人……”
小路愤怒地瞪了叶小天一眼,心疼得眸中已有隐隐的泪光闪动。
叶小天也觉恻然,忙站到榻边,诚恳地道:“这位……莹莹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夏莹莹昏昏沉沉中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霍地张开了眼睛,一见他果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吓得一声尖叫,翻身就往榻里爬,伸手扯过被子,惶急地叫:“你走开,你不要过来!”
说完,夏大小姐就跟鸵鸟似的,一头扎进被子,浑圆的臀儿高高翘着,好象她看不见鬼,那鬼也就看不见她似的。如果平常时候瞧见她这副模样,小路和小薇少不得又要取笑一下她,眼下这般情景,却是无比心疼。
叶小天苦着脸冲夏莹莹那仿佛圆规画出来似的小翘臀打躬作揖:“姑娘,我真不是鬼,那天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看这青天白日的,哪能有鬼呢?莹莹姑娘……”
夏莹莹用被子蒙着头,有气无力地呻吟道:“你就饶了我吧,我都被你害成这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小路杏眼圆睁,拔出弯刀喝道:“莹莹,你别怕。你看着,我替你杀掉这头恶鬼!”
叶小天拔腿就跑,推开屋门就冲进了院子里。
夏莹莹由小路和小薇各持短刀左右保护,战战兢兢来到院中,看见叶小天站在太阳下,身后是长长的影子,终于相信他不是鬼了。
夏莹莹气得脸蛋儿绯红,看起来就像熟透的桃子,粉嘟嘟的,叫人有咬上一口的欲望。
这时见叶小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夏莹莹越想越气,指着叶小天滔滔不绝地责骂起来。大概是为了能充分表达她的愤怒,夏莹莹用的是彝语,那小嘴快语如珠,噼呖啪啦骂了半晌。叶小天呆呆地听着,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就算生气的时候都特别漂亮。
夏莹莹指手划脚地骂了大半晌,稍稍出了心头恶气,狠狠瞪了叶小天一眼道:“你以为不吭声就行了?知道我在说你什么吗?”
叶小天茫然摇头,夏莹莹柳眉一挑,得意洋洋地道:“我在骂你!这是彝语,听不懂吧?”
叶小天迷惑地道:“嗯!听不懂。你骂我,我却听不懂,那你骂出来有什么用?”
正持刀而立、英姿飒爽的小路和小薇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伸手抚额。
夏莹莹呆了一呆,愤怒地一跳道:“反正我骂你了,你能怎么样?”
叶小天无奈地道:“好吧,谁让我做错事了呢?说起来,那天我也不是诚心欺骗姑娘,只是不小心把你撞下河去,又听说你家有那么多人,我怕你……怕你们家欺负外乡人,所以才想赶紧离开。我绝没想吓你,如今你骂也骂了,气也出了,咱们就此扯平,好不好?”
“不好!”夏莹莹委屈地扁了扁嘴:“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吓得觉都睡不好,饭也吃不香?”
叶小天无奈地道:“那你想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