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葬礼并未轰轰烈烈,只有少数幸存的武林人士以及边城高级将领。随着棺木入土,一代真龙终也尽付传说。随着葬礼结束,吊唁者纷纷离去,最后只余洛清诗和萧晨赵诚三人。
洛清诗美眸瞟过二人,淡淡道:“有话就说吧。”
萧晨赵诚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诚率先开口:“战神临终前可有遗言?魔祸需要如何应对?”
虽然知道对方想法,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洛清诗难免悲从中来。丈夫为中原安危尽心尽力,甚至连成婚都是为了将一身修为托付给身为妻子的自己,为此他不惜修炼那极端痛苦的嫁衣神功。他的出生就伴随着使命,他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即便都入土为安了,这帮人还希望从一个死者身上寻求庇护。她想问死去的丈夫,这样值得吗?她感觉有些累了,不带丝毫感情说道:“魔祸已止,亡夫以龙魂破碎永不超生的代价封锁了人魔两界的通道。至于遗言,他我让我代他守护边城,我答应了。”
听闻通道被封锁,赵诚难以抑兴奋,喜形于色,当即跪在风玉阳坟前连叩三个响头高呼:“战神大义!”随后起身拍拍膝盖,面向洛清诗尴尬谄笑,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思玲珑的洛清诗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绣眉微蹙冷声问道:“将军可是担心我实力不济难以护边城?”
赵诚发觉仙子不满,当即把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尴尬说道:“没……没,哪有的事情,仙子愿意继承战神遗志是边城之幸。”
“行了,你大可放心,只要洛清诗在边诚一天,狼国便不得僭越一步。你先回去吧,我与萧大侠有话要说。”说完,洛清诗不耐烦的摆手,就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诚也只得转身离去。目送赵诚走远,萧晨走到风玉阳碑前扑通跪下,如赵诚一般连磕三个响头。而后又向洛清诗磕了三下。洛清诗并未阻止只是有些不解:“你拜我作甚?”
萧晨起身并未回答,而是抽刀划破掌心,复举拳向天,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三川五岳皆为见证,我萧晨今日认风玉阳为兄。即日起兄长之妻即为我嫂,兄长之子即为我子,若有不周之处,天打雷劈!”
立誓完毕后萧晨整衣正冠收敛所有浪荡气质,正步走向洛清诗开口道:“诛魔一战,风大哥两度救我性命,我已然将其视为亲大哥。经此一役神刀阙精锐将近覆灭,神刀阙此刻已近名存实亡。而且宗门之中唯一真正疼爱我的师父也战死了,我实在没有再回去的理由。大嫂今后孤儿寡母多有不便,就让小弟效犬马之劳侍奉左右。如有不到之处还请海涵。”
对于萧晨来说这样正经且虔诚的话语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就连他的师父他都未必这样尊重。他虽是神刀阙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但因为生性孟浪举止轻佻,所以宗门之中并不受人待见,只有他的师父会纵容他。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在洛清诗听来就有些变味了。什么孤儿寡母多有不便,什么侍奉左右确实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只是萧晨嘴上没把门习惯了,并未多想就脱口而出。
洛清诗当即神色不悦说道:“亡夫两度救下的就是你这么个登徒子吗?若非今日在他坟前,我定要一剑送你去见你师父,让他继续教导你!”
就算再怎么神经大条,萧晨也明白了之前多有失言,他也不急着解释。左右手各打自己三大耳光,又再度跪在洛清诗面前:“大嫂息怒,小弟一向嘴上没个把门的,此次唐突大嫂实非本意。我想说的是:今后有事,您尽管言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萧晨态度真诚,洛清诗也释然的叹了一口气,尽量温和说道“倒是我误会你了,起来吧,大男子汉动不动就下跪像什么样子。还有我本就不是什么弱女子,如今更得亡夫尽授毕生功力,无需你周全左右。既然宗门你不想回,天下之大你尽可去得。这边城有我足矣。最后记住了,你比我还大几岁呢,别再叫我大嫂了。”
“原来风大哥他……也罢,我这便收拾离开了。待我觅得一处长久落脚之处再修书与你,以后若有需要尽可依信中地址寻我。今后善自珍重。”萧晨正色拱手告别。
“你也珍重”“最后预祝大嫂生个白胖小子,哈哈,就此别过了。”说罢几个纵身消失在了洛清诗视野中。
结束葬礼后的洛清诗收拾心情,饮食起居皆遵从医嘱,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孩子出世。但是半个月后刚服下安胎药的洛清诗突然体内静脉真气暴窜动,痛苦无比。她第一时间运功护住腹中孩儿,随后意识到这便是丈夫传给她的惊世功力,此刻的痛苦是吸收融合功力所必须经历的。本来她大可闭关运功慢慢化解,自然就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但身怀六甲的她不敢冒着任何风险行事,只能倾注所有精力保证胎儿不受一丝影响。只要一想到这粉身碎骨的痛苦是替孩儿所受,她也甘之如饴。
起初一个月洛清诗日日承受真气暴动之苦,夜晚也只得强行闭目养神。由于担心胎儿健康,她又特地请来张林诊断。张林告诉她胎儿健康无虞,只是她终日不眠,母体养分供给效率不足,需要她增加养分摄入。后面的日子里洛清诗强迫自己增加食量,让两个丫鬟都目瞪口呆。
看着已经吃了三大碗却仍有继续意思的洛清诗,丫鬟小青劝道:“夫人不能再吃了,肚子都撑坏了!”
洛清诗咀嚼着食物含糊说道:“可是大夫说我吃得越多孩子就分得越多!”
“那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您身体吃坏了,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有个好吗?”
在丫鬟的劝解下,洛清诗这才停止了疯狂的行为。终于又过一个月,体内暴动的真气逐渐平复下来,再半月后彻底平复。痛苦的消失让洛清诗彻底松懈,再也不用分心护持胎儿的她倒头昏睡一天一夜,同时承接并且彻底消化风玉阳所有功力的她实力已经到达了几乎前无古人之境界。
恢复正常生活的洛清诗前所未有的轻松,每日看看书,喂鱼逗鸟好不悠闲,全然不似一般临盆妇女那般恐慌焦虑。
这日晚饭后,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的洛清诗倚在床上看书。随着书页的翻动她渐感困意,慢慢阖上了双眼。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孩儿已经出世,她正抱着孩儿哺乳,一切都那么美好。突然含着她乳头的小嘴猛地发力一咬,痛得她一个机灵。她只说得一句:“乖乖,咬死你娘了!”而后便被剧痛惊醒。她明白自己成为母亲的这一刻终于来临,这临盆剧痛在她看来也是可爱的快乐的。
伏案的当班丫鬟被唤醒后立刻去请来了早就入住客房的稳婆。随后另一名丫鬟也被叫醒去协助准备一应接生所需物品。生产的过程顺利无比,仅仅半个多时辰,一声婴啼便响彻房内。
稳婆替婴儿清洗干净后裹上棉布便送到洛清诗面前:“恭喜夫人,是个带把儿的,长得似夫人一般白净呢”
洛清诗顾不得产后虚弱,坐起身来接过孩儿仔细端详。说来也怪,刚才还啼哭不止的婴儿被洛清诗抱住后便不再哭泣,而是看着母亲咧着小嘴笑个不停。
稳婆见状笑道:“老婆子接生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真是奇事啊!夫人看他笑得多好看啊!”
反而洛清诗撅起小嘴,像是受了委屈一样说道:“乖乖,你怎么这么丑啊?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
那婴儿像是听得懂一样,立马就不乐意的哭了起来。一股负罪感在洛清诗内心油然而生,她认真的向怀中孩儿道歉:“乖乖,对不起,娘错了,娘不该说你丑的,你最好看了。”更神奇的事发生了,那婴儿又停止哭泣笑了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
稳婆和丫鬟们被这奇异景象所逗弄,皆笑得前仰后合。须臾后稳婆说道:“夫人初为人母,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段时日长开了就好看了。”
洛清诗停止摇晃怀中爱儿,对稳婆说道:“婆婆无需安慰我,我师姐的孩儿我又不是没有带过。这孩子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嫌弃的。”话毕又看向襁褓中的爱儿,眼中盛不下柔情满溢而出。
“你师姐孩子出生不似这般模样吗?”
“那倒是不知道,我第一次抱她已是满月时。”
“夫人,放心吧,你尽管相信老婆子,有你这么个仙女似的母亲,这孩子绝对是世上少有的好看。”稳婆直把胸脯拍得作响,信誓旦旦的保证。
“多谢婆婆,我累了就先歇息了,今夜有劳了,随小青去取酬劳吧。”洛清诗将爱儿置于身侧,随后阖上沉重的眼皮再度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醒来的洛清诗抱着爱儿下床来到门外,从小生于南方的她看着满院银装素裹若有所思:“原来昨日下雪了,这便是雪吗,好美呢。”
“夫人?”丫鬟小曼一声问候打断了洛清诗沉思。
“怎么了?”
“外面这么冷,您刚刚生产需要安心坐月子,出来招惹这些风雪作甚?”
对于丫鬟的急切,洛清诗不以为意。她本就是世上少有的高手,一身玄功造化,早已寒暑不侵,而今更得亡夫一身惊天功力,岂会畏惧这区区风雪。当下淡淡回到:“我们习武之人不惧风寒。”
小曼更急了:“奴婢知道夫人武功高强,可小少爷哪里禁得住啊?”
“啊!”一声惊呼之后,洛清诗看向怀中爱儿,发现他小脸已经冻得通红,小嘴也有些发乌。她忍住捅自己两剑的冲动,一步飞入房内同时招呼丫鬟点火取暖。而后宽衣赤身躺在榻上将爱儿抱入怀中又盖上棉被,接着运转内力使自己身体升温。做完这一切后洛清诗对着爱儿轻柔说道:“乖乖,对不起,娘亲是笨猪是蠢材,差点冻坏了你。”
“乖乖”对于母亲的道歉“未置可否”,他只觉得母亲的怀里温暖又舒适,跟刚才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地狱。恢复活力的他小手在母亲妙曼玉体上乱摸一通,惹得洛清诗娇笑连连。忽然他摸到了一个软软圆圆的球体,再一摸又摸上了一个略硬的花生大小的物事。藉着本能,他张嘴含住“花生米”就吮吸起来,一吸之下便有甜美汁液入口。接着便开始了大快朵颐。
哺乳的感觉让洛清诗感觉舒服又自豪,舒服来自爱儿的吮吸,自豪是自己终于作为一个母亲用自己身体喂养孩儿。看着天赋异禀的爱儿无需自己引导便能轻易找到他自己的饭辙,洛清诗心下宽慰不已。会看着自己笑,会自己找奶吃,降生不到一日的爱儿就给足了她惊喜。虽然期待未来的日子,可当务之急是该替他取什么名字呢?
躺在床上的洛清诗冥思苦想了半晌,就连爱儿也吃饱继续睡了。
“风凌云?太狂了;风逍遥?不稳重;风擎苍?算了吧,擎苍这种事情让他娘来就好了。他呀就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了。风……”
苦想无果后的洛清诗替熟睡的爱儿掖好被子后又出房观雪。
“雪,纯结又美丽,我的乖乖肤白犹胜这飘雪,就叫他胜雪吧!”
“啊饿哦……”就在洛清诗沉思之际,听得房内爱儿咿呀之语的她立刻回到榻前,抱着爱儿问道:“乖乖,就叫你胜雪吧!”
而后母子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