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许芸和他哥哥取名“富港”的茶餐厅算是顺利开张了。开张之初,许芸和她哥哥约法几章,因为许芸自己知道开这间餐厅的不容易,对于哥哥和嫂子,这是一门营生,所谓的生计,不吃苦,是很难成功的。
如果没有老太太的压力和絮叨,许芸是不愿意帮着哥哥张罗这间餐厅的,一路走来,她对自己的哥哥还是很了解的。她担心的是,哥哥和嫂子的吃苦精神不够,加之人也不算聪明,最后辛苦一场,她也别吃力不讨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生意已经开张了,只能用心去督导哥哥和嫂子努力工作吧。除了上班照例要应付格雷格的安排以外,下班后,许芸还尽可能往餐厅跑,看看当天的经营业绩,有哪些需要改进和提高的地方。
刚刚入行,大家带着一颗敬畏和诚惶诚恐的心,许芸的哥哥和嫂子起早贪喝地忙碌着,尽管很辛苦,没敢有一句怨言。虽然刚开始,由于知名度不高,但每天的流水金额还可以,一点一点在进步。这也让许芸有些欣慰。
除了农历春节,马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香港了,一方面是没有出差的机会回去,另一方面是在上海的业绩实在是不好,回香港也没法向太太交差。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母亲心脏病突然发作,在垂死边缘挣扎,马丁的太太一直在香港守护着老太太,没有回澳大利亚。
与马丁天各一方,马丁的太太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婚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变成了无性婚姻。究其原因,两个人婚姻的结合有一定的特殊历史背景,加之两个人的年龄差距,他们婚后没有一男半女,渐渐地对性也少了兴趣,基本上就是维系着形式上的婚姻。
在与马丁的婚姻关系中,马丁的太太更多就像个大姐,呵护着马丁。在外人看来,一对并不协调的结合,却也没有分崩离析,别人无法理解,他们自己却是非常清楚的。马丁的太太给了马丁最大限度的宽容和自由。
偶然中,马丁的太太发现马丁近期他们的股票户头里抛售了三十万港币的股票,交割转账后,也没有听到他和自己说一声。很长时间了,马丁不但没有往家里汇钱,在上海和他以前的同事合伙办公司又从股市套了一些现金。没有往回交钱就算了,这新的三十万港币,马丁的太太料定马丁一定是为别的女人筹钱了。
结婚这么些年,年龄越来越大了,自己也没能给马丁生个孩子,马丁的太太心里充满着愧疚,她的身体在香港和澳大利亚的医院做过彻底的检查,结论都是一样,确定她不能怀孕。为此,她也很早前就主动要和马丁离婚,但马丁不同意。
再到后来,马丁到了北京工作,马丁的太太希望和他解除婚约,还他一个自由身,马丁还是坚持不同意。她也实在没有办法。虽然自己没有主动让马丁主动去找别的女人,但马丁的太太在这方面不像其他的香港太太,她不设篱笆去做所谓的防护。
马丁本质上不是沾花惹草的人,他和许芸的交往其实是被许芸有意给拖下去的,这点许芸的心里应该最清楚。既然被拖下了水,马丁就只能无条件地去承担他认为他该承担的义务。他不能和太太多解释,因为一解释,他的太太马上就和他签离婚协议了,而这不是马丁想要的。
马丁的太太决定自己来北京一趟,好好地会一下马丁所交往的女人。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马丁的太太就委托了一家深圳的私人侦探公司,跟踪了马丁在国内的一些行踪。她这样做的目的,和大多数妻子的想法不同,她是希望能够发现马丁交了他喜欢的女朋友,自己借机退出这份有名无实,让她倍觉压力的婚姻。
许芸的手机号码早就在马丁太太的手中,许芸的照片甚至说话的声音,马丁的太太都见识过,这就是这类私人侦探公司的厉害之处。当然这也没什么新鲜的,这年头,那人的钱,替人消灾,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六的下午,许芸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称自己是格雷格的朋友,从香港过来,但格雷格人不再北京,就请许芸到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堂酒吧一趟,把朋友带来的东西取走,到时交给格雷格。
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许芸想都没想,就急急忙忙打车,赶到了香格里拉酒店。在大堂酒吧坐定后,没有多久,就见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士走向自己,眼前这位女士长得不怎么好看,却有些珠光宝气,乍看有些高贵的样子,当然也有些昨日黄花,落花流水春去的味道。
“您好,请问您就是许芸小姐?”这位女士有礼貌地问道,明显是粤语的口音。
“我是,请问您是?”许芸有点讶异,心想她怎么会直接就认得自己呢。
“我是马丁的太太,从香港过来的。”女士的港式普通话很不标准,却也从容地说道。
“哦,”许芸完全没有想到,原以为眼前这位女士应该是老板格雷格的朋友。自己意识到判断错了,憋了一个大红脸。“您确定是来找我的吗?”许芸心乱如麻,怯怯地问道。
“是的,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当然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请你不要紧张。”马丁太太说道。
许芸的人都“蒙”了,马丁的太太大老远来找自己,一定要和自己摊牌,正所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在没有任何预警的前提下,就被提拉了过来,这种感觉,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羞愧,有些无地自容。
既来之,则安之吧。听听人家到底要怎么说。
“我的国语很不好,请你多包涵。”马丁的太太继续说道,许芸的表情有些木然,静静地听着。
“你和马丁的来往已经有好几年了,马丁或许一直以为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在最近的一两年,我一有机会,就和马丁讨论我们之间离婚的事宜,但每次她都不同意。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马丁的太太觉得口渴了,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什么喝的都没有点,她回身叫服务员过来,给许芸和自己各要了一杯摩卡咖啡。
“我不知道马丁是怎么向你介绍他的家庭的,我们的结合有比较复杂的历史背景。年轻的时候,可能是我的家庭和我帮到他多一些,在我们小的时候,我们一直是邻居来着。大家住得都很近,他们家兄弟姐妹多,生活不是很好,所以我的爸爸妈妈经常愿意帮到他们家。”马丁的太太就像讲故事一般,平静地诉说着,没有过多的表情。
“马丁年轻的时候就是乖乖仔,学习很好的。后来到英国读大学,除了有一部分奖学金之外,我的家里也资助了一些,当然这些资助都是不需要他回报的。他学成回香港后,要和我结婚,开始的时候,我是不同意的,因为我比他还大八岁,年龄差距太大了。”马丁太太继续说道。
“拖了好长的时间,除了我不愿意之外,没有其他的人反对这门婚事,其中包括了我们双方的父母和他的兄弟姐妹。所以拖到后来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我年轻的时候,体质就不好,很容易发高烧,结婚后,就一直没能怀孕,看了很多医生,也没有被看好。”
许芸一直没有插话的机会,当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由得马丁的太太滔滔不绝地絮叨着。
“马丁对我一直很照顾,我有时脾气也不稳定,说翻来你就翻脸,这些让马丁受了不少的委屈。他好像认定了就要和我一直这么耗下去了,耗得他自己和我都很辛苦。多年以来,我盼着有人能够把他从我的身边拉走,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已经给不到他什么了。”
“感谢上帝!你出现了。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和相识的整个过程。看起来是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值得庆幸的是马丁没有变成真正的柳下惠,所以我感受到了我和他之间解脱这种约束关系的契机。”
听了马丁太太的这番话,许芸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继续端坐着。
“马丁是个内心细腻,多愁善感的人,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一直以来,他几乎不会去向周围的亲朋好友打开自己的心门,包括我在内。这也让我非常地苦恼,甚至有着负罪感。说起来我们是曾经的青梅竹马,在马丁很年轻的时候我就嫁给了他,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不快乐,而且我早就知道,我已经没有能力给他那份他所要的那份快乐。”
到了这个时候,许芸才意识到自己做事的不对,是她几乎就是设套拉下了马丁,单纯的马丁为了坚守他理解的责任和道德,就这样两边跨着,看似负责任,其实还是狠狠地伤害了两个女人,特别是他的太太。能说些什么呢?许芸明白了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但这错事已经做了好久了,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