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另一道灵体

  如此想着,燕北澈的眼底深处,满是遗憾与辛酸。

  似乎是察觉到了燕北澈心中所想,白浩天顿了顿,而后装出一副十分豁达的样子,语气轻松的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寂寞的在这世上存活了千年,如若不是你把我唤醒,可能我都不知道还要沉睡多久,也许,一辈子就这么沉睡下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当初我的本体,可是度过了一个风光无限的人生,他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你到来的这一刻。」

  许是习惯了白浩天一副吊儿郎当、为老不尊的样子,燕北澈对于他此时的深情与正经,有些不适应。

  但往往,表面看起来没个正形儿的人,内心的感情要更为细腻。

  一时间,燕北澈的内心也无比复杂,对于这个素不相识,但却愿意穷尽所有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他的心里,除了尊崇与敬佩,还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感激之情。

  「多谢前辈的倾囊相助,晚辈……日后一定会遵守您的意愿,将这份意志,还有您生前的宏图大志一并传承下去。」燕北澈思考了许久,怀着无比崇敬之意,朝着面前的老人行了个大礼。

  看着燕北澈如此举动,白浩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时的他,一反为老不尊的模样,他的脸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就是一位饱经风霜、看破世事的白发老人。

  「你……日后一定要谨慎一些,千万不要……重蹈老夫的老路。」白浩天的语气有些哽咽。

  燕北澈直直的看着白浩天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这一刻,两个时代的人似乎重合在了一起,同样敢于逆天而行的桀骜志向,同样生不如死的修炼经历,同样想要在这大陆上留下自己只言片语痕迹的宏图大志,让燕北澈和白浩天,这两个跨越了时代,跨越了生死的人,产生了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也是在这一刻,燕北澈似乎有些理解了,为何那些大能要想方设法留存一些遗迹,除了想要为后来之人提供一些帮助之外,他们更想让自己的意志得以传承,就算身死魂灭,但意志永不消磨。

  「方才的那些,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罢了,老夫真正想留给你的东西,是这个。」白浩天面露凝重,语气十分正经。

  接着,还未等燕北澈开口询问,一道精纯的白光忽现,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燕北澈,在触碰到他丹田处的一瞬间,膨胀至原先的数倍,而后将燕北澈整个人都包裹在了白光之内。

  远远看去,这道白光就像是一个蚕蛹,那蚕蛹之中,正是即将化为蝶的燕北澈。

  在被白光包围的瞬间,燕北澈的意识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他的神识似乎来到了某处神秘的空间。在这片寂寥无人的空间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远处的白十分缥缈,仿佛到了世界尽头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而近处,无论是脚下,还是头顶,皆是毫无空洞的白。

  唯有燕北澈,构成了这片白色空间之内的唯一色彩。

  他茫然的望向四周,试图发出声响,但他的嗓子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燕北澈发现,他的五官除了眼睛,其他都渐渐的封闭了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将燕北澈包围,唯有他脚下步伐发出的声音,成为这黯淡世界里,唯一的声响。

  这是哪?方才白浩天口中所说,要留给他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这片白茫茫的世界?

  燕北澈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绝对不是真实的世界。

  就在燕北澈漫无目的的在这片空间内闲逛时,突然,两道耀眼的光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两道光束,一红一蓝,彼此交织跃动着,形成一个类似球状的气态,在这颗圆球的表面,丝丝缕缕精纯的仙气欢呼雀跃,就像是有生命力的物体一般,散发着无尽的活力。

  以燕北澈的视线来看,这颗圆球像极了当初他与林仙子在进入此处时的那道凹槽,只不过,那道凹槽是一个平面的,类似于太极的图形,但面前的这颗圆球,更像是一个球状的太极,只不过将黑白两色替换为了红蓝两色。

  燕北澈好奇的接近这颗圆球。

  他越是走近,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它散发而出的那股力量,无比精纯,就像是一颗充满仙气的球体,不含一丝杂质。

  若是把燕北澈体内的所有仙气,都糅合而成这样的一颗球体,那么他的全部力量,也只不过只有拳头大小而已,但面前的这颗圆球,是拳头的十倍大小。

  燕北澈难以想象,如此精纯的力量,究竟是何境界才能到达。

  而那颗圆球间的红蓝力量,也似乎因为燕北澈的接近,开始变得更为活跃了起来。

  在逐渐接近这颗「球」的同时,燕北澈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开始慢慢恢复,喉咙也渐渐的能发出一些声音。

  「这竟然……是无主之物?!」

  带着万分诧异的声音在燕北澈内心响起,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仙气唯有在经过修仙者将天地间的元素力量吸收炼化,才能纳为己用,这个过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修炼而得的仙气,一般会跟随修仙者所炼化的元素,表征为各个属性,外在呈现为相异的颜色,内在则是本源不同。

  眼前的这颗球体,完完全全由精纯的仙气组成,从其颜色判断,水、火属性各占一半。

  以燕北澈的感知来看,这颗力量球体,完全没有任何修仙者炼化过后的痕迹,就像是它生来就存在于此,未被任何人发觉且染指。

  难道,这就是白浩天口中,要留给自己的东西?

  瞬间,燕北澈大喜过望,他一脸渴望的看着面前的力量球体,甚至已经想到了,若是把它炼化吸收,自己的实力究竟会达到何种恐怖的境界。

  燕北澈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若要问在这世间,对于修仙者来说,最为渴望之物是什么,那么几乎全部的修仙者都会异口同声的说道:实力。

  在这片以实力为尊的大陆上,抛去毫无修仙资质的普通人不谈,其余修仙者,无不渴望着强大的实力,只要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他们的地位、威望,便会在一夜之间攀升,之前所幻想、所渴望的一切,都会变为掌心中实实在在的存在。

  就在燕北澈胡思乱想之际,他面前的空间阵阵动荡,紧接着,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前,前辈?!」燕北澈有些惊讶的说道。

  面前的人,正是方才与他交谈的白浩天,只不过,眼前的这位白浩天,给燕北澈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白浩天仅仅是一道灵体,散发着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的脆弱感,那么眼前的白浩天,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又或是一望无际的磅礴大海,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而且,他身上那种脆弱的感觉,消失了!

  白浩天微笑着,一脸柔和的看着燕北澈,眼底深处满是赞赏。

  燕北澈能够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在眼前这位白浩天的面前,简直犹如蝼蚁般的存在,他甚至毫不怀疑,只要白浩天想,吹口气就能让他消失在这人世间。

  难不成,这是本尊?!

  燕北澈的瞳孔猛的收缩,不,不可能,前辈明明在千年之前就已陨落,又怎么会起死回生,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那股无比真实的实力威压,淋漓尽致的压迫着燕北澈的神经,他紧紧的盯着白浩天,似乎要从对方的脸上寻找答案。

  「呵呵,你不必怀疑,你面前的我,仍然是一道灵体,只不过,和之前你遇到的那位相比,我的实力要更为强大一些罢了。」白浩天的语气十分柔和,就连面容,也带着慈祥之意。

  如若不是二人的面容一模一样,燕北澈肯定会怀疑,他遇到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仅仅只是一道灵体,便已经强大到如此程度,那么白浩天的本尊,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燕北澈不禁感叹道。

  在暗自咂舌之余,虽然不清楚为何会有两道白浩天的灵体,但燕北澈还是十分恭敬的向对方行了个礼,而后问道:「前辈,这是哪里?那道仙气组成的球体,又是何物?」

  白浩天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而后说道:「这是我生前留下来的一处独立空间,目的就是为了等到你的出现。至于你方才提到的球体,是我在命陨之前,将毕生仙气灌注而成的一道源体。」

  「源体?那是何物?」燕北澈皱着眉头,显然没有听过这源体的名头。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承载仙气的容器,这里所存放的,是我修炼多年所得的成果。」白浩天耐心的解释着。

  「也就是说,前辈您在陨落之前,就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这才留下了这道源体?」燕北澈若有所思的问道。

  白浩天微笑着,不置可否。

  燕北澈再一次被白浩天的做法所震惊。

  「那您留下这道源体,究竟为何?」他说道。

  「当初,尝试过多种方法之后,我才终于明白,也许逆天而行为我带来的,最终就只有命陨这一条路可走。但是我不后悔,如果能够重新再来一次,我仍然会在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白浩天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我既希望能够有人如我这般,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只相信人定胜天,能够在千篇一律的道路中,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但我又希望,不再有人踏上这条注定没有回头路的偏僻路径。」

  「直到,我遇到了你。」白浩天的视线停留在燕北澈身上,眼底满是深深的欣赏,还有几分羡慕。

  燕北澈知道,白浩天会有如此反应,是因为他体内的至阴筋脉。

  「当你打开那道凹槽时,我便感应到了,在这千年间,你是进入此处的第一人,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你会来到我的面前。」白浩天说道,看向燕北澈的眼神充满深意,「只有你通过了外面那道灵体的考验,并且得到了我的认可之后,才能来到这里。」

  燕北澈摸了摸鼻子,原来外界的传言都是真的,只有经过重重考验的人才能得到传承,他本来还幸灾乐祸的觉得,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可现在看来,这考验原来是不知不觉中进行的。如此一想,燕北澈不由觉得,自己与面前的白浩天相比,还是嫩了点儿。

  「所以前辈,您召唤我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这道源体吗?」燕北澈问道。

  白浩天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或许就连我们的本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竟然真的可以看到,身具至阴筋脉之人,选择了和我们同样的道路。而这道源体,本身就是为你准备的,当你熬过先前所受的身体折磨,那也就代表着,你有能力能够消化眼前的源体。」

  燕北澈这才明白,为何先前另一道白浩天的灵体会说,只有最彻底的激发他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将他的筋脉、骨骼重新锻造,才能有资格接受他的传承。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吸收这道源体做的准备。

  燕北澈有些期待的望向那道源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幻想,若是他将这源体彻底炼化,实力或许会接连突破几个大境界,到时候,恐怕万学天府内,也将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就在燕北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白浩天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就算你的肉体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但是这道源体内所蕴含的力量,远远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的程度,所以,在没有完全的实力之前,你只能循序渐进。」

  寥寥几句,宛如一盆冷水,将燕北澈先前的热情幻想全部浇灭。

  「那岂不是说,就算我现在得到了这道源体,也拿它毫无办法?」燕北澈有些无奈的问道。

  白浩天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微笑着说道:「并非如此,若是你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便可以抽调其中的力量为你所用。只不过,相应的,你必须承受力量超负荷所带来的后果。」

  「多谢前辈指点。」燕北澈的语气十分恭敬。

  「无妨。」白浩天仍旧一脸笑意。

  接着,白浩天的衣袖轻轻挥动,那道源体便朝着燕北澈奔来。

  这源体似乎已经有了生命力似的,像个半大的孩童一样,在燕北澈身边环绕了几圈,而后像是遇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甚至还发出了「咻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

  与此同时,燕北澈体内的两股力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受控制的雀跃了起来。

  「这……」燕北澈有些一头雾水。

  「呵呵,它估计也是感应到了你体内的力量,所以才会这般兴奋,」白浩天解释道,「看来,这源体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归宿。」

  说完,那源体便像是有意识的一样,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变为只有拳头般大小,而后蹦跳着来到了燕北澈的掌心。紧接着,在燕北澈诧异的目光中,它渐渐没入了他的掌心之中,失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燕北澈觉察到,他的身体内部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他闭上眼睛,神识在自己体内四处察看,终于,在丹田处发现了方才源体的踪影。

  只见,这道源体十分安分的待在他丹田的内部空间,只有拳头大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十分可怕的力量。在它的附近,是燕北澈苦心修炼多年的仙气之源,它们正源源不断的为燕北澈的身体输送着力量。与仙气之源相比,源体的体积要小上几倍,但似乎仙气之源也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小家伙儿的恐怖,仙气流转在经过源体的附近时,都会下意识的放慢速度,生怕打扰到它。

  看着这一幕,燕北澈有些哭笑不得。

  在源体进入燕北澈身体的瞬间,这片白色空间内的白浩天灵体,也变得暗淡了许多,摇摇欲坠间,散发着脆弱之意。

  燕北澈的眼神复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处于两个不同时代的燕北澈和白浩天从未谋面,但机缘巧合中,他们跨越了时间,在这里完成了一次传承。对于这位毫无保留,将生前的一切全都毫不吝啬赠予他的老者,燕北澈的心里,满怀感激,但更多的是敬佩之意。

  试问,在这片大陆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意志传承的基础上,而不涉及任何利益往来,也不追求任何回报。

  如此想着,燕北澈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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