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巡夜的丫鬟手里提着黄灯笼,一边打着哈欠揉着眼,一边慢慢悠悠的走在那九曲廊檐之中。

  王家的内院一般不会让家丁入内,所以巡夜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丫鬟的头上。

  这丫鬟名叫小鸮,只因她有着一双鸮鸟一般的明瞳,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看见百步以外的树枝上到底卧了几只夏蝉。

  所以她平常也不干别的活计,只管帮姐妹们巡夜。

  就当她在院内闲庭信步之时,一阵凉风突然吹来。

  小鸮浑身打了个冷颤,黄灯笼里的烛焰摇晃了两下,忽的熄灭。

  她微微蹙眉,举起灯笼左右看了看,最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去管,提着灯笼只是为了让别人能看到她,而不是她需要这灯笼照亮什么。

  “入了秋晚上真冷,早点巡完早点回房。”

  小鸮暗暗嘀咕,双手抱臂哆嗦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也更快了。

  说是巡夜,但是有什么好巡的呢?

  就光是外院就有无数家丁暗卫,贼人别说内院,就连外院都进不来。

  小鸮每天也只是敷衍的例行公事,每个房屋外都有挂着一块阴阳牌子,她只需路过时把那牌子翻一面,就算是巡过了一处地方。

  “还有三处。”

  她暗暗的念着,心里还在计算着最快巡完的路线时,脚下就已经走到了下一处房外。

  就在小鸮刚要伸手去翻门外挂着的牌子时,她的手忽然停在的半空。

  “嗯?”

  她轻疑一声,只听房间里好像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还有人现在没睡?”

  她忽然想起来,这里好像是少爷的房间。

  少爷这么晚不睡在做甚?

  心中好奇心起,她将耳朵贴上房门,屏息凝神听起房里的动静。

  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嗯~啊......”

  声音极其的轻微,听起来像是一位女子痛苦的低鸣,但是细细听来,好像又变成了堕入欢愉的靡靡之音。

  小鸮将耳朵贴的更紧了些,听得也越发清楚。

  屋子里除了人声,还有连续不断地啪啪拍打声,混杂着嘎吱嘎吱的木床摇晃声。

  她脸色微红,立马知道里面正在上演着不可见人的春宫戏。

  少爷这是在和谁......

  作为内院的丫鬟,自然会幻想过同少爷睡觉,然后一跃成为少奶奶的戏码,不过只可惜巧儿姐严防死守,将能接触少爷的活计全部大包大揽,完全不给她们机会。

  不过巧儿姐今天可是自己睡的,房间里的人自然不会是她。

  那又是是谁?

  是少爷又偷偷带了哪家的花魁回家过夜,还是哪个丫鬟被少爷看上,爬上了少爷的床?

  作为丫鬟,本来是不应该打探主子的私事的,可是谁叫王家对这一批能进内院侍奉的小丫鬟极其的宽容,就算是打碎了价值不菲的古董瓶子也就轻描淡写批评几句。

  小鸮知道,就算被少爷逮住自己在门外偷看也不会责罚自己,反而可能会把自己一起拉进房内快活。

  于是,胆大包天的小丫鬟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在那油纸窗上戳了一个洞。

  小鸮从小孔内看去。

  在那薄纱床帷之下,一位女子正跪伏在床榻之上。

  她白臀高翘,上半身则无力娇软的趴在枕头之上,浑圆满溢的雪乳被压在身下,两边细嫩的乳肉直接满溢了出来。

  小鸮霎时屏住了呼吸。

  因为那人实在是太美了,哪怕她的螓首深深的埋藏在交叠的双臂之下,被那乌黑油亮的秀发所掩盖。

  但是当她看见那具不着寸缕的无暇娇躯时,她就只有一个想法。

  太美了!

  美到让人忘记呼吸,美到再华丽的辞藻也难以形容,美到让所有女人看一眼都会自惭形秽,生不出半点嫉妒的心思。

  如同仙子下凡,不似人间俗色。

  那莹白的肌肤让给整个房间都增添了不少亮色,不着寸缕的玉体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太瘦,每一处都是如此的妙到毫巅。

  就在小鸮睁大了眼睛,沉浸在欣赏这位仙子姐姐的酮体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啪!”

  小鸮这才回过神来,她看见了那位仙子姐姐身后的人,正是自己的少爷。

  只见他毫不留情将小腹撞击在那粉玉雕琢而成的浑圆雪臀之上,将那臀肉撞出阵阵肉浪,仙子姐姐口中闷哼一声,十根不施蔻丹的脚趾蜷缩成了一个个滚圆的珍珠,光是看那绷直的脚背,就知道她此时有多快美。

  小鸮看着少爷慢慢向后收腰,她终于看清了那一根裹满了晶莹粘液的粗长肉棒是如何从床上那位仙子姐姐的菊穴中一寸寸抽出,粉嫩的腔肉紧随着肉棒微微外翻着,可见其内部究竟是多么的狭紧与火热。

  等等!菊穴!

  小鸮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她仔细看去。

  少爷那根粗长的肉棒所抽插的正是后庭菊穴,经过肉棒与菊穴反复的研磨,两人交合出的清浆被捣成了一堆浓密的白沫,堆积在仙子姐姐那粉嫩的菊穴之上。

  “好粗......”

  小鸮低声感叹一句。

  少爷的肉棒实在是太过于粗长,将那仙子姐姐的菊穴填的满满当当,每一寸褶皱都被撑满,扩张成了少爷肉棒的粗细。

  可是,少爷为何不去抽插仙子的姐姐的嫩穴呢?

  小鸮好奇的向下看去。

  两瓣肥嘟嘟,白乎乎的阴唇映入了小鸮的眼帘。

  仙子的穴都和凡人不一样吗?

  只见那仙子姐姐的白虎美穴正冒着丝丝蒸汽,中间嫩粉的穴肉被夹在其中,因为动情而微微张合着。

  每一次少爷将肉棒递送到菊穴深处,阴囊就会拍击在那两片肥美多汁的嫩白阴唇上,其中的穴口也会随之猛地一缩,当少爷一寸寸艰难的拔出插在泥泞地里的肉棒时,那个穴口又会微微张开,吐出一股股淫靡的清浆。

  清浆顺着中间那一条向下凹陷的沟壑慢慢下流,流过那一颗出苞挺立的嫩芽,先是在其上凝聚成一颗越来越大的水珠。

  接着,那一颗水珠好像又承受不住自己的分量,在仙子姐姐的跨间拉出一条极长的银丝,最终落到床上。

  那绣花的床单之上,原来早就被这一滴又一滴落下的水珠,给濡成了深色,凝聚成了一小滩水渍。

  就连小鸮这样的女子看了就觉得口干舌燥,血脉喷张。

  “嗯~啊.......嗯嗯.....唔........嗯呀!”

  “啪!啪!啪!啪!”

  一声声肉体拍击之声不绝于耳,如同浪涛拍击在海岸,连绵不绝,就连床榻都被摇的嘎吱作响。

  看着少爷如此粗暴的行为,小鸮都有些心疼起来,仙子姐姐的雪臀被拍打的发红,那菊穴被抽插的又红又肿。

  少爷的肉棒每次咕叽一声插入菊穴,插得气泡在白沫里噗嗤嗤的冒出,他身下的那位仙子姐姐就会酥酥软软的呻吟一声,听得小鸮心都要化了。

  由于反复的交合,床帐之内早已汗气蒸腾。

  仙子姐姐的那一具无暇玉体,汗涔涔,亮晶晶,犹如抹上了一层精油,油光滑亮,又因为动情,而被少爷肏的白里透粉。

  小鸮在门外微微抽动了两下鼻子,一股子淡雅的花香不停的从房间里飘出,自己就算是在门外都能闻见,不知道少爷闻到的,又是何等馥郁的甜香。

  少爷就这样毫不怜惜的来回抽动着,他的脸上流露出小鸮从未见过的欣喜之情。

  那位仙子姐姐好像是受不了这样的抽插一般,忽然身子紧绷,扬颈酥颤起来,在那裹满浓密汁液的白虎美鲍之中,一股股清浆如箭一般射了出来。

  “唔...嘤!”

  它们尽喷射在了少爷的阴囊之上,打的两枚卵蛋前后摇晃。

  “如何?被我肏的爽不爽?还想不想要?”

  少爷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得意至极。

  小鸮在门外听的直皱眉头,怎么能和仙子姐姐说这种粗鄙之语呢?

  虽然她连床上之人长怎么样都不知道,但是在她心目中,这位仙子姐姐一定既漂亮又心善,属于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纯女子,肯定不会理睬少爷这无理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少爷究竟施了何种手段,竟然能找来这么漂亮人在床上承欢。

  “嗯......”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位软趴趴卧倒在床上的仙子姐姐,短短的喘息了几口气,竟然从口中挤出了一声允诺之词。

  小鸮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但是下一瞬,少爷拍了拍仙子姐姐那绵软饱满的翘臀。

  “翻个身。”

  他如是命令着。

  仙子姐姐的菊穴中还插着少爷的肉棒,她在没有拔出的情况下,极其听话的转了身。

  “唔~”

  又是一声娇嘤。

  她的容颜被掩盖在满头的乌丝之下,依旧看不清容貌,但是那两团晃晃悠悠,浑圆饱满的雪乳,此时能看的一清二楚。

  两颗充血的娇嫩乳珠在雪峰上傲然挺立,在左乳的浅粉乳晕上,竟然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牙痕,一看就知道这颗乳头是先前被少爷含在嘴里,又吸又咬才留下的。

  少爷将仙子姐姐的双腿掰的笔直,如同一张绷紧的长弓,肉棒再一次开始了大力的抽插。

  “嗯嗯啊.......嘤....呜呜....嗯...嗯啊.......”

  只见那娇躯被顶的上下耸动, 一对玉乳前后抛飞,连带着顶端那两颗晶莹剔透的粉嫩乳珠,晃的人头晕。

  “你在这作甚?”

  一道喝问从小鸮的身后传来,把这位正在专心看着活春宫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向后回头,只见巧儿姐手里提着灯笼,正皱眉的看着自己。

  “我..我...我.......”

  小鸮满脸通红,一时间支支吾吾,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暗暗责怪自己看的实在是太认真了,竟然连身后有人来都没有发现!

  “回巧儿姐的话,我这不是...正好巡夜巡到这里吗?”

  这样蹩脚的话术自然是瞒不过慧眼如炬的巧儿,她瞪了小鸮一眼。

  “以后在收拾你!”

  小鸮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不过巧儿此时前来的目的并不是来抓有没有人在少爷门外偷窥,而是另有要事。

  她走到门前,用力敲了几下房门。

  “少爷!出事了!”

  “嗯?什么事?我现在.....我现在忙着呢!嘶~好紧....你放松一点。”

  门内传出王小刚的声音,混杂着肉体拍击的啪啪声,水花四溅声,女子娇媚的呻吟声,还有床榻摇晃的嘎吱声。

  看得出来,他现在确实忙的抽不出身。

  不过门口的巧儿又道:

  “是您的师傅回来了!”

  “啊?”

  门内的各种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您师傅回来了!伤得很重,一进门就要找他娘子,然后没走几步就晕倒了。”

  霎时间,房间内传出了一阵更为混乱的声响。

  王小刚将肉棒从师娘紧致炽热的菊穴中拔出,在啵的一声响后,他胡乱踏上床边的靴子,披上衣服,直接推门而出。

  刚一开门,他就看见了门外提着灯笼的巧儿姐,和一个不太熟悉的小丫鬟。

  他没有去管那丫鬟,直接朝着巧儿姐沉声问道:

  “我师傅他人在哪?”

  “目前安置在外院,在那一处名为燕归来的客房里。”

  “带我过去。”

  “是!”

  巧儿微微颔首,她知晓少爷的心思,所以没有多余的废话,快速转身领路。

  “少爷这边,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脚下步伐极快,在这寂静的夜中发出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声。

  王小刚低着头, 面露思忖之意。

  “具体伤的有多重。”

  他忽然转头朝着巧儿姐问道。

  “少爷,据那些将您师傅抬进屋子的伙计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手都少了一只。”

  说罢,她犹豫了一瞬,接着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看那伤痕,不像是我们派出去的人留的,少爷,虽然他们没能成事,但您师傅如今自投罗网,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你看要不要.......”

  巧儿姐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四指并拢成刀,在脖子处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王小刚面色平静,双手背负在身后,脚下步伐速度不减。

  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急,既然已经落入我的掌心,自然不会给他逃了,要是刚抬进来就死了,我也不好去向我那师姐妹和师娘交代。”

  “对了,大夫找了没有?”

  巧儿姐答道:

  “已经去叫了,今日留在回春堂值夜的是李大夫,估计现在已经到了。”

  王小刚只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人,但又没什么映像。

  他皱眉问道:

  “李大夫?哪一位?忠心吗?”

  “就是那一位小有名气的太医之后,能进回春堂值夜的大夫,自然是忠心的。”

  “光忠心还不够。”

  巧儿懂事的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少爷的意思,立马接话:

  “他的两个儿子就在本地知县挂名的学堂里读书,已经考上了童生,准备在考秀才。”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的脚步很快,没有多久便来到了那一间客房门外。

  “少爷!”

  “少爷!”

  守门的两位家仆一看见王小刚,立马拱手抱拳,他们身上的外衣上沾染着黑色的血迹,看起来就是这两人将叶穆搬到了此处。

  在他们身后的那一座客房里,微黄的灯火透过油窗纸发出氤氲的光,还有一个朦胧的人影在里面晃来晃去。

  “我师傅就在里面?”

  “回少爷的话,就在里面。”

  “好,你们就在外面看着大门,不许让任何人进这个屋子,我师娘和师妹来了也不行。”

  “遵命!”

  简单的吩咐完后,王小刚直接踏阶而上,推开了房门。

  一股子热浪铺面而来,进入屋内,率先入眼的就是放在房间四角的兽面铜盆,里面堆满了通红的炭火,房间的高温,也是由此而来。

  在屋内大床的锦绣帷幕之下,正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想来就是自己的便宜师傅叶穆。

  而屋内另一位鬓角微微发白的中年男子,此时走来走去,将布包中的剪子,金针一件件取出。

  似乎是意识到有人进来,那名医师微微皱眉,转头朝着门口训斥道:

  “不懂规矩,你再开着门,这炭盆都白烧......少爷?您怎么来了?”

  带他看清楚门口的来人后,立马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面孔。

  王小刚看见他这一张笑脸,这才想起所谓的李大夫是谁。

  李生尘,他爹曾是宫中的太医,后来告老还乡,才带着儿子回了江南。

  这李生尘将他爹那一手高明的医术尽数学了去,可惜没能继承他爹那一副“宁愿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疾苦”的风骨,是个嗜财如命的性子。

  有能力,又有把柄,是王小刚最喜欢的人才。

  王小刚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将门扉闭合,然后走到床边,低头俯视着床上的叶穆。

  此时叶穆的情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他面色苍白如纸,完全没了血色,气息奄奄,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身上的衣袍就没有的完整的地方,左一道刀痕,右一条剑伤,仅剩的布料都已经发干发硬,看得出来是被血液濡湿,干透,然后再被濡湿,如此反复多次造成的。

  尤其是右袖,已经空空荡荡,失去了整条手臂,可见当时战斗有多惨烈。

  然而就是这样严重的伤势都没有夺去他的性命,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驱动着他拖着一具濒临崩溃的身躯来到王家门口。

  “李大夫,我师傅目前的伤势如何?”

  王小刚将视线从叶穆身上移走,抬头看向身前的李生尘。

  “不容乐观。”

  李生尘收回脸上的那骨子谄媚的笑意,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少爷,以您师傅这伤势来看,现在还能活着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叶穆,感叹道:

  “据门口那两家丁说,他进门的时候还是站着的,口中一直喊着要见自己的娘子,然后才倒了下来,估计就是这一口子吊着,才让他现在还没咽气。”

  仿佛是要验证李生尘的话一般,床上的叶穆忽然微微扭动起了身体,闭着眼睛满头冷汗,如同做噩梦一般喊着:

  “公主!公主!我要见公主!公主在哪?”

  “嗯?他在喊什么?”

  王小刚撇了一眼床上的叶穆,心中起疑。

  “宫主?共主?他要见谁?”

  但是还没等他细细去听,床上的叶穆脑袋一歪,又陷入了昏迷。

  “算了,李大夫,你看他还有救吗?”

  李生尘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

  “若是换作他人,估计早就好下葬了,但谁叫他命好,碰到了我......”

  “别废话,能不能救?”

  王小刚直接出声打断了李生尘的卖弄。

  “能!自然是能的,您师傅筋骨之强健,也是我闻所未闻的,现在只要用金针封住他的气息,就能吊住命。”

  听完李生尘的话语,王小刚垂眸陷入了沉思。

  “你不能让他死。”

  “少爷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算是那阎罗亲自来索命,那也死不了。”

  李生尘对自己的医术极为的自信,不过话音刚落,王小刚又道:

  “但也不绝不能让他醒来,我要他保持这个模样。”

  “啊?”

  李生尘一愣,不解的看向王小刚。

  “没听懂吗?”

  王小刚淡淡朝着李生尘一撇,后者连忙一阵点头哈腰。

  “明白,明白,少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生尘拿起一旁的剪子,将叶穆身上那一件满是血污的破烂衣服一点点剪下来。

  不是他不想直接脱下来,而是衣服已经与伤口粘合在了一起,扯也扯不下来。

  将叶穆上身的衣服剥去后,那副精壮无比,又满是狰狞伤口的躯体才展现在了王小刚眼中。

  胸口八处刀痕,腰部六处剑伤,每一处伤口都极深,差点可以见骨。

  右肩胛骨被长枪贯穿,腹部还有几个已经结痂的血洞,箭头埋在其中,但是箭尾的杆子已经被砍去,只留出一小节在外,估计是来不及把箭拔出。

  “嘶,这都能活?”

  王小刚瞳孔微缩,就算是他,也被眼前叶穆的顽强生命给震撼到了。

  一旁的李大夫将白布放在黄铜盆中所盛的温水中浸泡了一会,拿出拧干,为了方便一会的施针,一点点擦拭着叶穆上身的污血。

  盆中的清水很快被染成了黑红色。

  李生尘看着叶穆满是冷汗的额头,顺手将白布盖在了他脸上,狠狠地揉搓了几下。

  “咦?”

  当他拿下白布后,却发出一身轻疑。

  “怎么了?”

  站在床边的王小刚探头过去,朝着叶穆的脸看去。

  只见叶穆额头上赫然有着四个明晃晃的刺青——一百零八。

  “这是.......什么意思?出去后被人刺下的?”

  毕竟王小刚平常所见的叶穆,额头上并没有任何刺青的痕迹,这四个字如同突然出现在叶穆额头的一般。

  “看着不像。”

  李生尘摇了摇头,伸手指向那四字的刺青。

  “颜色比较淡,而且少爷您看,在字的边缘,已经有晕染出去的颜色,很明显这个刺青已经有些年份了。”

  “那就是说...平常师傅只是在用妆容掩盖着这个刺青。”

  王小刚忽然想起了师傅平日去胭脂坊买的瓶瓶罐罐,明明师娘从来不施粉黛,但是他却一直在买,自己还在纳闷用去了哪里。

  可是...是什么样的人会在额头上刺青呢?

  囚犯?奴隶?

  这几个身份看着都与师傅并不相匹配,以他一身铮铮傲骨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向人低头的样子。

  哦对了,师娘除外。

  “你先别管这个,该干什么干什么。”

  王小刚一挥手,示意李大夫继续治疗,自己则是在屋内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眉头紧锁,不停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心中思绪繁多。

  一百零八...这个刺青到底有什么深意,需要师傅一直隐藏呢?

  “少爷!您...您再来看一下!”

  还没等他思考多久,一旁的李生尘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又怎么了?”

  王小刚连屁股下的椅子都没有坐热,再次起身走到床边,顺着李生尘手指看去。

  “嗯?怎么回事?!”

  床上的叶穆已经被李生尘扒个精光,最后的裤子也被拿剪刀剪去。

  就在那双腿之间,叶穆缺少了一件男人必备的物件,原本应该有男子阳具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了一条愈合的伤痕。

  “这..这是!”

  王小刚心中的一些问题霎时有了答案。

  他之前还纳闷过,自己的师娘长相这么说也是绝世倾城,顾盼神飞,而师傅与师娘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保持着处子之身,真是奇哉怪也。

  结果如今一看,自己这师傅,原来还真不是男人!

  李生尘对着叶穆胯下那条伤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捋了捋胡须,皱眉说道:

  “是宫刑?”

  “宫刑?!那不就是太监?你确定吗?”

  面对王小刚的质疑,李生尘又认认真真看了几眼,最后以极其的肯定的语气点头道:

  “确定!家父曾经在宫中做过太医,绝对错不了,这连根剔除的手法,还有这条留下的伤痕,除了皇宫,没有第二个地方有。”

  太监?师傅是太监?皇宫?

  王小刚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等等,宫主?公主!

  原本混乱的信息在王小刚的脑海中串联成了一条直线,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骇人的大胆猜想。

  而现在,他只需要去验证这个夸张到几乎不可能的猜想。

  王小刚面色沉重,他背负着双手,低垂着头,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少爷?”

  李生尘不解的看着王小刚的背景。

  王小刚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接着忙,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他推开房门,转身将木门合拢,只听身后立马传来了少女急躁的问询声。

  “小刚,我爹爹他怎么样了?”

  王小刚诧异回头看去,只见叶青青与秦可欣已经等在了门外,两女皆是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有些凌乱,看那样子是得到了消息后直接匆匆赶了过来。

  叶青青快步走到王小刚的身前。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细弱的柳眉心碎般的蹙成了一团,原本英气十足的女侠在此刻竟然能流露出如此惹人怜惜的表情。

  “到底怎么样了?我爹爹还好吗?”

  说话间,她时不时将视线越过王小刚的肩头,朝着那屋子看去,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王小刚沉默了一会。

  他抬起手,将手掌贴上了叶青青瘦削的脸颊,语气极为温和。

  “没事的,李大夫已经在给师傅疗伤了,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有事的。”

  他看了看站在叶青青身后的秦可卿,虽说她没有急着直接走过来,但是在那张秀丽的小脸上,也是挂满了不言而喻的急切与焦躁。

  王小刚收回抚摸着叶青青脸颊的手,将少女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嘴巴贴在叶青青耳边,轻声道:

  “李大夫可是太医之后,你与师妹现在外面等着,不要进去打扰了人家,我去取点药材,一会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叶青青趴伏在王小刚的怀里,如同一直受了伤的小鹿般无助,瑟瑟发抖。

  她闭着眼睛轻嗯了一声,又在他怀里依偎了一会,这才恋恋不舍的钻了出来,原本焦急无助的神色也有所缓和。

  若是父亲倒下了,眼前的师兄,就是自己唯一的靠山了。

  叶青青看着王小刚,心底里忽然升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安稳感。

  王小刚绕过叶青青,走到了秦可欣面前。

  秦可欣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仰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伸手盖在了秦可欣的脑袋上,用力的揉了揉那没有打理过的一头青丝,把小姑娘揉的摇头晃脑。

  “照顾好你的师姐。”

  秦可欣没有躲闪,她只是撇了撇小嘴,眸中目光闪烁。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吩咐完毕,王小刚转头看向了一直矗立在一旁的巧儿姐,朝她使了一下眼色。

  “走,巧儿姐,带我去药房。”

  “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走出客房一段路后,王小刚忽的停下了脚步,巧儿也一起跟着停了下来。

  “换道,去藏书院。”

  “是。”

  巧儿没有问为什么,少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深意,自己只要听令就行。

  王家的藏书院极大,占据了整个外院五分之一的位置,里面除了浩如烟海的各式藏书,历朝历代的孤本,珍本也数不胜数。

  在书院外,有着三条小河纵横交错,就算不慎走火,也能第一时间扑灭。

  每日都有人负责给书籍清灰除虫,有着如此优渥的藏书环境,就连本地的县令都借了一间屋子,用来保存当地的县志。

  管着这书院的是一位朱姓老者。

  据说以前是哪方的一名大儒,后来与人辩经输了,就跑来江南做了个看书院的活计。

  王小刚对读书没兴趣,自然没有过多的了解,只记得这老头好像整天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穷天理,灭人欲”之类的怪话。

  不过当地的县令好像听说过这老头,每次来王宅见自己的父亲,必会绕路来此书院,带着书本向这老者讨教一番学问,恭敬的像是个学生。

  朱老的屋子就在藏书院的外边,虽说此时天色已晚,但是王小刚直接敲响了他的房门。

  “来了来了。”

  不一会,门扉打开,除了泄露的烛光,门内还站着一个瘦小的老头,年纪挺大,不过精气神却很足。

  “呦,这不是王小少爷嘛?这么晚了还找老头子我作甚?不让我这把老骨头好好睡觉是吧?”

  “朱老,您说笑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每日读书都要读到夜半三更。”

  王小刚朝他拱了拱手。

  “出了点急事,劳烦朱老给找找十七年前的县志。”

  “十七年前?行吧,你等会。”

  朱姓老头回屋灭了油灯,提着个灯笼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腰间悬挂着的一大把铜铁钥匙相互撞击,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

  跟着老头一路七拐八绕,三人最终进了一处书房。

  书房内书架林立,一卷卷收纳归档的县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书架上。

  那老头指了指一排书架。

  “左边第二排开始,到第四排结束,就是十七年前的县志。”

  “朱老您记性真好,这都记得住。”

  老头捂嘴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道:

  “赶紧找完,好让老头子回屋读书才是真的,这种话便免了吧。”

  “自然不会多耽搁,咱有事说事,朱老,您还记不记得,十七年前,发生在江南的那一件怪事?”

  王小刚的面色一下子认真起来。

  “怪事?”

  朱老眯起了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哦哦哦,老头子我想起来了!那一年可不得了啊,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沁水公主出嫁被刺,举国缟素,接着又是突然出现的江洋大盗,流窜至江南,弄得民心晃晃。”

  “说起来,我也是那一年来到了江南定居,啧啧啧,都已经过去十七年了?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啊!”

  王小刚点了点头。

  “对,就是那一年,据我爹说,那一年他本来准备好了一批货物准备北上,谁曾料到整个江南忽然封锁,准进不准出,就是因为有个恶因满贯的通缉犯流窜进了江南。”

  “我就是想看那一段时间的县志。”

  “这样啊...明白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来。”

  朱老提着灯笼走近了书架丛中,没有过多久,便取回来了一本厚重的书籍。

  “就是这本了,你自己看吧。”

  “多谢朱老。”

  王小刚双手接过县志,朱老再一次捂嘴打了个哈欠。

  “谢就免了,若是没事,老头子先回屋读书去了。”

  王小刚看着眼前的瘦小老人,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好奇。

  他随口问道:

  “朱老,您平日里渴了只喝清水,饿了只吃粟米,整日只与书籍为伍,不觉得清苦吗?”

  朱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存天理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得志也!”

  他笑着朝王小刚挥了挥手,提着灯笼越行越远。

  “少爷,那老头讲的是什么东西?”

  站在一旁的巧儿朝着王小刚蹙眉问道。

  “谁知道呢?人各有志,可能这就叫大儒吧。”

  他将手里的灯笼放置一旁,盘腿坐下,翻开了手中的县志。

  县志中记载了县上各种大事小事,包括历史、地理、风俗等等,也包含了各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他翻到杀人犯那一页时,王小刚的手便停了下来。

  上面记载了一位穷凶极恶之徒。

  十七年前,有一位江洋大盗绑架了一名女子流窜至江南,同时制造了多起凶杀案,其中最为令人发指的一件,便是赵家灭门案。

  遇害者满门被灭,由出嫁的大姐回门省亲后发现,自己的父亲母亲,二弟与弟媳,通通以一刀割喉的死样横尸在屋中。

  而家中尚在襁褓里的侄女,则是失踪不见,估计也是惨招毒手。

  王小刚眉头紧皱,继续看了下去。

  “全县宵禁,禁止出行,通缉此犯,悬赏白银三千,生死不论,若能寻回被绑女子,赏银万两?”

  他越读,越是觉得不对劲。

  恶因满贯的绿林匪寇不是没有,但是为了一个人封锁整个江南的陆路与水路,完全就不合常理。

  是什么样的人,才有权利下令,封锁整个江南?

  而且这赏金,也高到了吓人的地步,何至于此,究竟何至于此?

  王小刚捏着书角,又翻了一页。

  就在此时,一张夹在其中的纸张,如落叶般飘落在了地上。

  这张纸经历岁月流逝,已经发黄变脆。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捡起,慢慢展开,上面的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通缉令!

  王小刚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

  这通缉令上画着一副人像,具体是谁,由于画工的粗糙,他认不出来。

  但是,只见那人的额头上有个醒目的刺青。

  “一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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