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还是低估了陈皇的决心,在朝廷的大势是打压权贵,这些年不断消减爵位的情况下,陈皇居然逆势而上,封了一个定国侯给他。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唐宁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原因无他。
定国侯听起来虽然霸气,但在他之前,这个爵位是封给死人的,死人的爵位封到活人身上,不吉利。
当然,他堂堂扫把星,陈国从六部到尚书省再到江南,再到楚国、草原,国内国外都被他克了个便,他自然不用担心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他在想这次封爵了,下一次他立下大功的时候,陈皇会封赏他什么。
官职是没法再升了,侯爵也是一步到位,再往上就是国公,陈国现存的县公国公,有哪一位不是半边身体已经入了土的,唐宁宁愿陈皇把这些赏赐折算成银子,也不愿要这些没用的虚名。
“你不想要,不想要给我!”
萧珏看着他,一脸妒忌,说道:“定国侯啊,我爹都没资格封这个,自陈国开国至今,加上你才只有三个人能够获得这项殊荣,你当这是大白菜,按斤称的吗?”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大白菜能吃,还能包包子,定国侯的爵位能吗?”
萧珏气愤道:“这是能名垂青史,永垂不朽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能吃吗?”
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殊荣,他唾手可得,居然还一副嫌弃的样子,更让萧珏郁闷的是,以他对唐宁的了解,他的嫌弃是真嫌弃……
萧珏心中更加郁闷,将一封请柬扔在桌上,说道:“三天之后,记得备好大礼!”
萧珏这次来是送请柬的,他和陆雅三天后就要成亲。
据说萧老公爷特地请了钦天监的官员,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推算黄道吉日,算出来的日子是三个月之后,被陆鼎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次询问了一番,就将吉日改在了三天后。
他们两个人的成亲,没有任何征兆,纯属赶鸭子上架,陆雅已经有些显怀了,再耽搁下去,老陆家在京师就没脸见人了。
陆家虽然是将门,但将门也不都是不要脸的滚刀肉,陆家在将门里,是属于相对要脸的那种。
这几日,萧家可谓是四喜临门。
唐宁升官之后,萧珏继承了他的位置,官至左骁卫右将军,此为第一喜。
唐宁的左骁卫大将军,原先是萧老公爷的位置,被唐宁顶替之后,萧老公爷已经位列三公之一,被封为太尉,成为了陈国朝堂上,地位最为尊崇的六人之一,此为第二喜。
硬不起来的萧小公爷也要成亲了,此为第三喜。
萧家夫人怀孕,人丁不旺的萧家终于有后,此为第四喜。
虽然还不知道陆雅会生儿子还是女儿,但他们也不担心养不起二胎,只要一直生下去,从概率上来讲,迟早会生出儿子的。
如今的萧家,已经从没落贵族,一跃成为京师的顶级将门,为了家族的延续,开枝散叶是必须的。
在京中官员以及百姓眼中,无论是萧老公爷位列三公,还是萧珏升将军,这两件事情的影响力,都无法和唐宁封爵相比。
萧老公爷是当今国丈,年轻时候,也曾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陛下这些年对萧家厚爱有加,他能位列三公,并不多么意外。
萧珏的将军之位,是他在西北用性命打拼出来的,别人也都心服口服。
唯独唐宁被封定国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且不说朝廷已经几十年不封侯,他是近年来封侯第一人,单就定国侯的地位,整个京师,无人能出其右。
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经高于一切臣子,一切权贵。
当然,百姓怀疑,并不是说他配不上这个称号,以他的功绩,若是在立国之初,便是封王也不稀奇。
只是定国侯的爵位向来不轻易许人,往往都会选择用其他的代替,陛下这次破了先例,不知道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
细想之下,他本身已经身居高位,赏无可赏,似乎也只有封爵一条路了。
通常来讲,到了这个位置,帝王就该担心他会不会恃宠而骄,功高震主,可陛下却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给了他所有的信任和恩宠,对于一个深谙帝王之术,善于玩弄权术平衡的皇帝来说,这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
相比于陛下的心思,他们更好奇唐家众人的心情。
曾经的唐家是多么的辉煌,而唐宁,当时不过是一个唐家弃子。
如今呢?
唐家已然没落,只有一个中书舍人还拿得出手,曾经的唐家弃子,现已是定国侯,左骁卫大将军,吏部侍郎,尚书左丞……
这其中任何一个头衔拿出来,都能为唐家,为端王带来数不尽的政治资源,而这样的人,却被他们当年用力的推了出去。
唐家之内,气氛很是压抑。
京中另一个唐府多么辉煌,气氛多么喜庆,这个唐府就有多么低落,多么压抑。
对方北征大胜而归,被封为大将军,定国侯,被京师百姓赞扬拥戴,唐府的下人便越发的小心翼翼,万一府上的主人心情不佳,他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一名下人想到此事,悠悠的叹了口气,若是家主当年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的唐家,该是何等的辉煌?
他只顾低头走路,冷不防撞到一人,抬头时,立刻便惊慌失色,躬身连声道:“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昭手中捧着一本书在看,看也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那名唐家下人稍稍放下心,谁都知道,现在的唐家,二公子的脾气是最好的,平日里即便是下人犯了错,他也不会惩罚,或者是懒得惩罚。
他每日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不会将时间浪费在除了看书以外的事情上。
说来也怪,二公子以前对读书深恶痛绝,但自从几个月前,因为和老爷顶嘴,被罚禁闭书房两个月之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读书读的废寝忘食,既不出去喝花酒,也不和京中其他纨绔鬼混,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书……
唐府下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二公子开窍了,有人说他魔怔了,无论原因是什么,二公子和以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却是众人所公认的。
唐府,唐淮的书房之内。
唐淮摩挲着手掌,轻声问道:“定国侯……,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捧杀?”唐琦面露阴沉之色,想了想,说道:“此子已成气候,以陛下的心思,想必对他已经有所提防,如今江南已定,西北亦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
“捧杀个屁,兔子还没死呢,吃什么狗肉……”
唐淮还未开口,便有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过来。
唐昭走进书房,从书架里取了两本书,夹在腋下,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陈国现在风雨飘摇,四面临敌,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用,反而去打压捧杀,爹你当陛下是傻的吗?”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唐琦沉下脸,说道:“江南安定,草原大敌已无,陈国怎么就风雨飘摇了?”
“草原大敌已无?”唐昭瞥了瞥他,问道:“知道肃慎人为什么屡次犯边吗?”
唐琦道:“肃慎人狼子野心,想要侵占陈国土地……”
“人家在草原上住的好好的,吃饱了撑的把头别在裤腰带上,跑到阴山这边和边军拼命?”唐昭看着他,说道:“要不是被黑蛮逼得在草原上待不下去了,你以为他们会没事找事?”
他看了唐淮和唐琦一眼,说道:“黑蛮才是草原上最大的威胁,肃慎人在草原上被他们打的像狗一样,等到他们灭了肃慎,下一个就是陈楚。”
他语气一转,说道:“这还只是草原,这几个月,黔地也乱了,黔地要是出了乱子,江南两道立刻就会受到威胁,更何况还有西域小宛虎视眈眈,西边高原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周围都乱成这样了,陛下还要打压功臣,你们当陛下是傻子吗?”
唐琦皱眉望向他,问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多读书多看报,少瞎猜陛下心思……”唐昭拍了拍腋下的两本书,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