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仁铺,临近邕州的一个递铺,与邕州城门,仅有十余里之隔。也是位于崇山峻岭之间,在山坳的一大片平地里,设起的驿站。此处地势相较于其他递铺更加开阔一些,利于陈兵,侬智高就在此地,列下阵势,准备与狄青决一死战。
果然,刚刚摆好阵势,就见到狄青的大队人马滚滚而来。不一会儿,也摆好了战阵,两军相隔不到一里之地。
狄青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遥望对面战阵,只见僮军俱是一袭黑衣,行伍森严。此时大雨初晴,从地上升腾起一股水气来,在战阵之上形成了一股腾腾杀气,宛若游龙。
「元帅,你看!」余靖指着对面战阵道,「那个生得人高马大的,就是侬智高。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正是他的母亲阿侬。阿侬手中持有雷光锏,人触之即倒,不可站立。元帅当小心为上!」
狄青走到阵前,对着侬智高喊道:「大王,今日我天兵降临,所向披靡,大王何不三思而后行,弃甲投降,听候天子发落。如若不然,大军杀进邕州,玉石俱焚!」
侬智高道:「你就是宋军新来的大元帅狄青么?」
「正是在下!」狄青答道。
「哈哈哈!」侬智高仰天大笑,「你想瞧瞧你的上一任元帅的下场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一挥,只见穆桂英已被五花大绑,推到了阵前。
「呀!母帅!」站在狄青身后的杨文广一见穆桂英,顿时蠢蠢欲动,恨不得立时就杀将上去,将自己的母亲救出来。
「文广,不可轻举妄动!」狄青心里明白,此时不是出击的时机,便急忙将杨文广喝住。
穆桂英只道阿侬将她带在身边,是为了要她替大南国而战。不料,大军刚开下望仙坡,阿侬就已让人将她捆绑起来,一路押送。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阿侬是为了要在宋军面前羞辱她,以此击垮宋军的士气。
「文广……」一见对面杨文广在场,穆桂英不由地悲喜交加。喜的是,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悲的是,此番定然又免不了在这数十万大军裸身受辱,当着儿子的面,教她如何拾起做人娘亲的威严。
「看好了!」侬智高从马上下来,走到穆桂英的身前,双手用力一扯,便将穆桂英的铠甲扯了下来。顿时,穆桂英已是袒胸露乳,整个前半身,都纤毫毕露地暴露在宋军面前。
「呀!」穆桂英一惊,羞耻地叫了起来。
「啊!穆元帅……」宋军一见僮人竟如此污辱他们心目中无上尊贵的穆桂英,顿时爆发出一阵怒吼来。
「你们看!」侬智高令人抱起穆桂英的大腿,将她像小孩子把尿一般的姿势,高高地举了起来。
穆桂英前后两个肉洞依然红肿,无需多看,便知这几日,不停地遭到敌人的蹂躏。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翻开的肉唇之上,已经完全愈合的针脚痕迹和大腿根处像是刚刚留下的那一排鲜红的齿印。
「我们可没亏待了你们的穆元帅,每天朕都亲自服侍她,让她在床上欲仙欲死!」侬智高得意地笑着,把眼望向狄青身后的宋军们。
「不要……这里太多人……」穆桂英根本不敢反抗,只能轻轻地对侬智高叫道。
「那僮酋对元帅很是不敬,容我等率了兵马,杀上前去,取他首级!」焦廷贵和孟定国二人也是忍无可忍,想起自己在敌人的胁迫之下,竟对穆桂英做了那样大逆不道之事,更是无地自容。唯有一死,才得以谢罪。两人也走到了狄青身后,愤怒地说道。
「放肆!」狄青把眼一瞪,又对二人轻声耳语了几句。只见焦孟二将已让狄青说得服服帖帖,退到了阵后,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阿侬已从马上下地,将布条层层包裹起来的雷光锏又亮了出来,朝着穆桂英张开的下体,狠狠地戳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穆桂英顿时如遭雷劈一般,感觉浑身的毛发都要竖立起来,身子更像是要从中间被瞬间劈开一般,失控地大叫起来。忽然,她的尿液和粪便,也在雷光锏的电击之下,又一次失控,黄色和褐色的汁液,到处横流。
不仅是疼痛,穆桂英似乎又被什么无形的重物击中,身体凭空朝后撞了出去。一直在身后像把尿般把着她双腿的壮汉,差点被她撞倒在地。那汉子只觉得穆桂英的身体瞬间变得又千斤之重,不由地倒退两步,将挥洒的挥舞,扬得漫天乱飞。
「狄元帅,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母帅被敌人折磨致死吗?」杨文广虽然无法感受到穆桂英此时的痛苦,但从母亲的神态里,他也能觉察一二。此时,他已将手中的芦叶枪捏得咯咯作响,在狄青身后大声喊道。
狄青当然不会愿意看着穆桂英受辱!照着眼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如果任由僮人在阵前耀武扬威地羞辱穆帅,恐怕用不了多久,身后的这些士兵,都会斗志涣散。此时不战,便再也寻不到更好的时机了。只见他将帅旗一挥,下令道:「先锋王简之听令!率一千精骑,突入敌阵,试探进攻!」
「末将领命!」王简之答应一声,只见他早已提兵在手,话音未落,所部人马似脱弦的利箭一般,飞也似的朝着僮军大阵奔杀过去。
阿侬眼见宋军杀近,一挥手,先令人将穆桂英押下去看好,又对侬智高道:「皇帝,此番宋军先锋来势甚勇,若是能斩起首将,此战必胜!」
侬智高道:「好!那便让朕,亲自斩了这名宋将!」说罢,将手一伸,已有身旁的校尉,紧忙递上了一杆投枪。
侬智高将投枪握于掌中,觑准了时机,大喝一声,那枪支如闪电霹雳一般,眨眼之间,已脱手而出,直奔王简之而去。
王简之也算是沙场宿将,跟随狄青征战十余年,出生入死,无所畏惧。当他率部朝着僮军大阵冲锋之时,旨在一举冲垮敌阵,为后队的人马开路。不料,两军还未接仗,就见一杆投枪,直直地朝他飞射过来。他看在眼里,却已来不及闪避,顿时被投枪扎进胸口,从背后穿透而出。
投枪去势未绝,直将王简之抛出四五丈远,这才停了下来。再瞧中枪的王简之,已是一动不动,再无了气息。
「不好!先锋被敌军斩了!」冲锋的宋军一见王简之殒命沙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熙熙攘攘,又奔回本阵去了。
狄青的面色更加凝重,遥遥地凝视着侬智高和阿侬。都说僮人骁勇善战,此时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尚未接仗,已折先锋,似是不祥之兆。
「快,让出缺口,让前锋的人马退到后面去!」杨文广一见原先冲锋的士卒们,一时间一窝蜂般地朝后撤退,其势丝毫不减,急忙朝着前队的士兵们大喊。只不过,他这一喊,已是迟了,但见那些溃军,有如海啸一般,轰的一声,闯进了狄青的本阵,不仅将前队战阵撞得人仰马翻,甚至连狄青的帅旗都被撞倒下去。
「宋军帅旗已倒,杀!」阿侬也在一直凝视着狄青的本阵,只见他的帅旗一倒,急忙将雷光锏一挥,大喊起来。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僮军大阵里面,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呐喊,黑压压的人马,一起出动,朝着宋军掩杀过来。
「不好!帅旗倒了,快撤!」宋军已是乱了阵脚,惶恐地朝后撤去。
狄青的面色更加凝重,亲自拾起帅旗来,大声喊道:「严守本阵,不得后退!胆敢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狄青治军,还算森严。号令一出,果然稳住了阵脚。那些士兵一见帅旗倒而复立,急忙停止了后撤,严阵以待。
「弓弩手听令,向前三步!」狄青一声大喊,亲自挥动手中的帅旗。那些弓弩手见到军令,已俱是搭弓上箭,走到阵前。
「射!」狄青又是一声大喊。只见漫天飞蝗腾空而起,又在瞬间如雨点一般落下,立时射杀了无数敌兵。冲杀在最前列的僮军,几乎是整排整排倒地,一时之间,尸横遍野。
「狄青……」阿侬缓缓地说道,「果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说罢,又朝鼓手下令:「擂起战鼓,谁也不得后退半步!」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阿侬也是在所不惜。昆仑天险已失,只能用血肉之躯再筑起一道城墙来。要是这一战不能赢,邕州、广源州更是岌岌可危。
狄青同样也意识到了此战的关键,若是在归仁铺战败,很有可能被僮军复夺昆仑。届时,要想故技重施,再一次飞渡,恐怕是难上加难。两下里,都到了决一雌雄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愿意后退半步。
「杨文广、张全、范夫人,你们各率本部人马,三路出击!」狄青又将大旗挥了三下。三员宋将得令,人马齐出,迎上僮军大队,就是一番厮杀。
顿时,整个归仁铺阴云蔽日,浓烟滚滚。在马蹄翻动之间,随处可见血肉横飞。
杨文广一心要救出母亲,更是一马当先,无所畏惧,一连枪挑了僮军十余名偏将,迎头撞上了侬智光。
侬智光一见是杨文广,便仰天大笑到:「杨文广,如今你母桂英,你妹金花,已俱是我胯下之奴。你该是唤我继父好呢,还是唤我妻舅好?」
「狗贼,纳命来!」杨文广听了这话,更是恼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枪就朝着侬智光迎了上去。
侬智光也不示弱,举刀便战。他们身后的士卒,更是奋勇,有如两股相撞的海潮,碰撞到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声。
杨文广与侬智光激战数十回合,难分胜负。另一边,张全和范夫人也各自迎上了侬智会和侬智德二人。范夫人无心应战,一边假意与侬智会周旋,一边道:「六王爷,俱是自家人,何必刀兵相见?」
侬智会也早已在母亲的口中,得知了范夫人的身份。此时见她开口,也不隐瞒,道:「范夫人,此战事关生死存亡,还请夫人暗中相助。他日,南天子定有重谢!」
范夫人道:「此是必然!你我假意恶斗数十回合,我便装作不敌,朝后退去。张全见我一退,定然也会退兵。如此一来,宋军败矣!」
「甚好!」侬智会答应一声,便装模作样地与范夫人缠斗起来。果然,不出二十合,就听范夫人一声大喊:「好生厉害!」便兜转了马头,没了命似的朝着狄青的本阵逃了回去。她一心要助南国,手下便不对宋军留情,只将人马朝着宋军大阵里头没头没脑地冲击过去。不一会儿,中阵的人马尚未与敌交战,便已让范夫人撞得七零八落。
「这婆娘,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余靖和孙沔见了,不由大怒道。
此时,狄青已经移驾到旁边的山岗之上,唯有在此处,才可总揽大局。听了余靖、孙沔二人的话,眉头更是一皱,一言不发。
「元帅,快看那边!」余靖和孙沔在狄青的两侧,将手一指。
狄青朝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左翼之上,也被张全撤退回来的人马撞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什么战阵的模样。唯有杨文广所在的右翼,此时依旧完好。只不过,三路人马,退了两路,只剩杨文广一路,难免有被围之忧。
「不能让杨文广被僮人围困了!」狄青对余靖、孙沔二人道,「你二人速率本部人马,掩杀上去,务必将少令公营救出来!」
「明白!」余靖、孙沔二人得令,不敢怠慢,率着人马,冲进敌阵之中,护着杨文广就要朝着狄青本阵大营里走。
不料,杨文广救母心切,怎么也不愿后退半步,大喊大叫,非要与侬智光分出一个胜负来。余靖、孙沔二人拿他很是无奈,只能仗着右翼之上人多,尚能与僮兵相持。
狄青看在眼里,急忙下令:「鸣金!」
「狄元帅?!」左右将领一听,俱是大惊,虽然宋军折了两阵,但人马损失并不十分惨重,尚可一战,「此时若是退兵,恐怕前功尽弃!」
狄青神色一凛,道:「传我将令,鸣金!」
金锣一响,杨文广只得随着余靖、孙沔等人,撤回了本阵之中。杨文广一见狄青,便勃然大怒:「元帅,为何无故收兵?」
「本帅只鸣金,可何时说了收兵?」狄青语出惊人地道。
金锣响起,士兵斗志皆无,若不收兵,只剩下死路一条,任人宰割。
果然,在不远处,一直坐在车驾上的阿侬听到宋军大阵里响起金锣之声,喜上眉梢,对侬智高道:「陛下,看来此战已是十拿九稳!不如趁着宋军兵锋稍挫,乘机掩杀上去,可获全胜。」
「好!」侬智高当然也能看得出,宋军已像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大声道,「三军上下,传朕旨意,全军突击!一举收复昆仑天险!」
僮军大阵里,战鼓之声益切,有如雷鸣一般。麾下的将士们,更是齐声呐喊,如一股黑色的海啸,席卷着朝已是残破不堪的宋军大阵里冲杀过去。
狄青依然手握帅旗,凝视着自己脚下的战场,巍然不动。元帅不动,士兵们更不敢动弹,很快就重组了阵型,严阵以待。
「元帅,僮军士气正盛,不如稍避锋芒!」余靖、孙沔等人在旁劝道。
狄青忽然回头,对二人道:「你二人且先从山岗之上下去,看住张全、范夫人两人,不得让他们有任何轻举妄动!」
「元帅,这是为何?」余靖、孙沔二人惊道,「若是我们二人一走,本阵之内,便再无精锐之士!」
狄青道:「休要多问,依令行事!」
余靖、孙沔无奈,只得率兵下了山岗,去监视张全和范夫人。
「元帅……事不可为,不如……」杨文广这时才算冷静下来,对狄青道。他也能看得出,此时宋军若想取胜,已是难若登天。
狄青没有作声,依然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脚下的战场,好似他才是掌控胜负的那位天神一般。眼看着黑色的巨浪朝着宋军本阵越来越近,他忽然把眼一闭。
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霎,耳边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山岗之下,宋军的本阵,在僮人的冲撞之下,已如残破的垣墙一般,轰然倒塌。侬智光、侬智会、侬智德、侬平、侬亮、侬志忠等人,大喊大叫,杀进宋军本阵之内,见人就砍,逢马就杀,手下绝不留情,宛如地狱而来的死神一般。
「元帅,快走!」侬智英也在旁拉着狄青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狄青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谁说我败了?战斗此时才刚刚开始!」
「啊?」杨文广和侬智英不禁骇然。
「杨文广,侬智英,你二人互为本帅左右翼,本帅自领中军,杀下山岗,与敌决一死战!」狄青猛然喝道。
「不妥!」杨文广道,「元帅,即便我与智英为你两翼,但尚缺开道前锋!」
「擂起战鼓!」狄青大喊。
顿时,山岗之上,战鼓齐鸣。鼓声一响,忽然从山岗之后,从左右杀出两股铁骑来,如飓风一般,朝着那黑色的海浪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