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想想贾珠,再想想贾家前面夭折的那些孩子,贾母和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心里就有些数了。
裹胸就算不是主要缘由,只怕也是果真有一定害处的。
再看看宝玉……
她们果真不知道,一味的纵着宝玉不读书不上学,这并不是好事?
知道归知道,可在她们看来,甚么也没有宝玉的身子骨重要。
贾珠当年身子骨就弱,结果不就是读书读狠了,才二十岁就给熬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母和王夫人都不想宝玉走贾珠老路。
可如今再听贾蔷之言,不动弹,反倒成了身子虚,不能体壮的“罪证”,那她们往日里的心思就瞬间动摇了……
贾母都顾不得宝玉巴巴看着她的眼神,问贾蔷道:“你那法子,果真能让宝玉好起来?”
贾蔷道:“没有十成把握,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的久些。若他自己意志不坚定,那谁也帮不得他。”
贾母嗔道:“又胡说?哪个还不想长命百岁?”
贾蔷淡淡笑道:“哪个都想得好事,可又不想付出辛苦,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其实到底有没有效果,只看看林妹妹便知道了。我专门寻人教了她内壮身子骨的法子,连药也不怎么用吃,再看看她现在,可还像往年那样?而这些成效,都是靠林妹妹每日早起锻炼,在吃喝上也强逼着自己去吃些味道不怎么美好,但对身子骨有大益处的东西。吃不得苦,还想长命百岁,岂不是在做梦?老太太如今身子骨好,那也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活动的多,走动的多的缘故。”
贾母听闻此言,登时深以为然,因而对宝玉道:“等兰小子回来,且看看他到底如何。若果真有用,那下半年你也去试试看,可好?”
“老祖宗!”
宝玉一转身,投入贾母怀中,扭麻花似的撒起娇来,道:“离开老祖宗和太太、姊妹们,去那样的地方住半年,也不用活了的。”
贾母一听,又动摇起来,看向贾蔷。
贾蔷摇头笑道:“老太太,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宝玉何去何从,你和太太商议就是。”
宝玉在上面恼道:“你就想逼我走!”
贾蔷挑了挑眉尖,提醒道:“我果真想让你滚蛋,方才二老爷在时这样说,还有你现在撒娇的余地?不识好人心,惹恼了我,想去我还不让你去呢。你知道族学里一个月要花多少银子?果真在里面待上几年,花的银子的重量,和你这胖子都差不多重了,你当我想让你去!话搁这里,宝玉不去则罢,若果真要去,老太太、太太得把他的束修交足了。我甚么事都做,就是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见贾蔷果真动怒了,贾母忙安抚道:“你和宝玉生甚么气,他才多大,也没经历过甚么事!不就是束修么?给,到时候我给!”又板下脸来道:“我和太太再宠你,该有的礼数规矩也是有的。左右还有半年光景,你若是能在家里好生打熬好身子骨,那下半年自然不必去了。若不然,我和太太心软了点头,你自己思量老爷点头不点头。再说,兰小子出来后,比你们这些当叔叔的还争气风光,将你们都比下去了,你们脸上也无甚光彩,是不是?”
“嘤!”
绝望之下,宝玉一头栽进贾母怀中,不肯出来了。
贾蔷看着倒牙,对黛玉道:“咱们去东面儿,商议一下下月初一太平会馆开业的事,里面包括你们的门铺!”
此言一出,姊妹们登时心动了,纷纷起身。
宝玉闻言却急了眼,跑下来拦在贾家姊妹们跟前,道:“不许去,不许去!”
“呸!”
都不用贾蔷出手,湘云就啐笑道:“爱哥哥,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你说得算?”
宝玉干脆耍浑道:“反正就是不许去贾蔷那!”
贾蔷在后面干咳了声,小声提醒道:“宝玉,老爷来了,拿了大棒,快去老太太那……”
宝玉闻言,唬了一个激灵,都顾不得回头先看个真假,就几步蹿上高台,挨着贾母站定后,再一看……
“……”
要不是这小子不会骂脏话,他这会儿就控制不住了。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并凤姐儿、李纨等人,无不放声大笑。
贾母绷着笑,斥贾蔷道:“你最会欺负宝玉!”又对贾家诸姊妹道:“今儿玉儿来了,就在家里陪我,今儿我请个东道。”
贾蔷嘿的冷笑一声,道:“我现在就去寻二老爷告状!”说罢转身要走。
宝玉脸都唬白了,跑下来给贾蔷鞠躬作揖道:“好蔷哥儿,今儿你就放过我这一回罢!”
贾蔷笑道:“你再敢拦她们去东府?”
宝玉忙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原是玩笑……不过,能不能带我也去?”
贾蔷呵呵道:“想去就去呗,谁还能拦着你?不过今儿她们有些话,咱们男人估计不大方便听,所以还是算了。”
宝玉方才也听说了裹胸之事,心里也明白这个避讳,但还是难免失落。
贾母在上面忙说道:“中午且在这吃饭,吃完了宝玉在这边和我一道睡个午觉,等睡醒了,再去东府寻姊妹们。”
宝玉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正这时,忽见林之孝家的从外面进来,与贾母等人见礼罢,对贾蔷笑道:“侯爷,东府打发人过来传话,说打扬州来了两个洋婆子,还有一个叫徐臻的年轻人,来投奔侯爷来了,请侯爷回去呢。”
贾蔷闻言大喜,道:“徐仲鸾来了?好啊!”
黛玉也惊喜道:“是薇薇安来了么?”
后面的宝琴跟着笑道:“必是凯瑟琳也来了!”
“走走走!见客去!”贾蔷招呼道。
黛玉、宝琴跟上,就听宝玉惨叫一声:“老祖宗!”
贾母气笑道:“不许去!还有洋婆子?这名字,我倒也想见见,领过来罢!”
见贾蔷诧异看来,贾母护着宝玉,瞪道:“我看不得?”
凤姐儿这会儿捣鼓笑道:“请来请来,连我们也一并瞧瞧,开开眼!”
迎春、探春、惜春并湘云,甚至连宝钗也想见见,西洋婆子是甚么样的。
见贾蔷只是冷笑不答应,湘云走到黛玉跟前,抱住她的胳膊不放,一个劲使眼色。
黛玉好笑之余,心里也有别样的荣耀感,对贾蔷轻声道:“那……请她们俩进来见见?吃了饭,再去东边儿。”
贾蔷笑道:“你都开口了,还能说甚么。”
说罢,往东府去接人了。
黛玉忍不住抿嘴一笑,让湘云将脸埋在胳膊上一阵蹭,大叫说是蹭鸡皮疙瘩……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
春日临近,午时的天气愈暖。
隆安帝坐在御案后,看了看林如海的气色,笑了笑,道:“看来这几天修养的还不错,户部那些破事,没扰乱爱卿的心。”
林如海微微笑道:“户部原被他们握在手里,上上下下铁桶一样,臣自扬州而归,借着皇上的龙威,才勉强破开一条缝,将司务厅掌在了手上。只是,除了司务厅外,还有南、北档房、督摧所、当月处、监印处,并掌铸钱的钱法堂、宝泉局,掌库藏的户部三库,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以及宗室的俸饷处、现审处、饭银处、捐纳处、内仓,都在他们手中,更不用提十四清吏司了。他们联合起来,架空臣,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隆安帝面色凝重道:“爱卿,虽然时日尚短,不好急于一时,但爱卿还是要尽可能快的,将户部尽早拢在手里!最起码,户部三库里的银库,要早早收拾利落了。不然,好不容易将亏空收回来,那起子混帐转过头去就花出去,岂有这等道理?朕还听说,宗室的俸饷处的员外郎几次登门,跟你讨饷了?”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皇上,何须为臣担忧这些?彼辈不过还是官场上那一套笑里藏刀,借刀杀人,隔山打牛的路数罢。皇上且宽心,您日理万机,已十分不易,若是臣这点事再让皇上费心,那臣这些年,也白历练了。三库那边,一共九个主事,臣虽然只联络上三人,劝他们弃了暗,投了明。但是,只要能看顾住银库,不准他们妄动,其他的暂且不急。臣已持户部大印传过公文,动用国库银子,超八百两之上者,无臣之令印,不准开库。臣正等着他们私放户部库银呢……至于俸饷处的人,也都让臣打发回去了。臣奉天子命,总掌户部部堂,岂有事事由臣来亲自解决的道理?”
隆安帝闻言,忍不住高兴笑道:“爱卿历练多年,已领悟了举重若轻的为官之道,实在了得!看来,不历州县,不入台省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好!户部的事,朕就全权交给爱卿了,再不过问……对了,爱卿可听说过近来坊间谣传?”
林如海满面惭愧道:“臣教徒无方,竟让这等市井琐碎之事惊动了皇上。只是臣也是才知道的,实在是……”
隆安帝哈哈笑道:“朕一猜你原先必不知情!贾蔷这个混帐浑来,倒让你的清誉受到影响,实在不该!怎么,他最近可是不听话了?”
林如海摇头道:“谈不上不听话,只是他的事,除非遇到难处来寻臣,否则,臣一般不会干预。磕磕碰碰,多受点挫折,对少年人原是好处。且贾蔷也是个主意极正的孩子,臣果真要吩咐他如何去做,若是他内心不是那样想,也未见得同意。”
隆安帝闻言冷笑了声,道:“譬如,他在神京城外养的那批人手?”
林如海:“……”
……
PS:突然就被春雨公公给爆了,我就说了个铁骨铮铮,八月飞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