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风卷怒涛(九)

  得了顾道穷的应允,我对着花颜犹自犹疑的贺羽还郑重颔首,便请羽玄魔君送我回去,他指点一句“运气于神庭穴、太阳穴”,便带着我以极速离去。

  我依言而行,果然不再有胀痛滞昏之感,只是仍旧难以目视飞逝而去的景象。

  刚离开真虚观没多久,忽然想起,我只顾着高兴能够甩掉洛乘云,忘记将洛正则身死的消息告知贺羽还了。

  唉,也罢,就让她先好好体验一下寻回爱子的喜悦,待他们母子相逢,洛乘云自会与她交代此事,我又何必多嘴。

  不多时,羽玄魔君骤然停下,我定睛一看,二人已在拂香苑门阶前十数步,而门槛前,一袭白衣的娘亲正傲然矗立,衣袂飘飘,杀气腾腾。

  娘亲生冷彻骨地开口:“阁下今日掳走我儿之事,来日必报。”杀意之盛,似乎周遭都变得寒冷,若非我陷于羽玄魔君之手,娘亲恐怕早已痛下杀手了。

  “呵呵,本座也算是他的师祖,如何能叫‘掳走’呢?”羽玄魔君侧开两步,抚了抚面巾,怡然笑语。

  “我是他娘亲。”短短一句话,铿锵有力,尽显娘亲的不容置疑。

  “连孩子生父的名讳都须由本座这个‘外人’来告知,天下岂有你这般独断专行的娘亲?”娘亲瞬间一怔,仙颜染上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

  羽玄魔君一语中的,大笑三声,没再多加讥讽,攸然遁去踪影。

  我略微感叹他的神出鬼没,却见娘亲秀眉凝结,复杂神色仍未消退。

  “娘亲?”直到我唤了一声,娘亲才轻叹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说道:“霄儿,进来吧。”语毕,娘亲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轻摆的腰臀如风中白莲。

  我已然接纳了心中对娘亲的禁忌感情,但此时竟然并未迸发欲念,反而平心静气地欣赏娘亲的傲人身姿,气机也毫无紊乱的迹象。

  心中镇定,我不急不缓地进了庭院里,娘亲正驻足于大理石桌椅前,缓缓开口:“霄儿,今日之事,娘……”她虽然仙容纠结、语气复杂,但以我对娘亲的了解,却并非后悔自己今日的作为。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娘亲,此事暂且搁下,还请叫辆马车来。”

  “马车?霄儿你……要离开?”娘亲竟似失了分寸,一阵惊疑不定。

  这推断也够异想天开的,我心中暗叹,摇摇头道:“不是,孩儿此行遇到了顾道穷,与他约好今日将洛乘云送去救治。”他的生母贺羽还尚在人间一事,却被我故意隐去。

  “竟有此事?”娘亲黛眉一挑,迅速决断,“也罢,救人要紧。”果然不出所料,娘亲依旧是以侠义仁心为先,虽说她赞同了我的提议,心中却有些淡淡的复杂滋味。

  楚阳县的拂香苑与百岁城一样,备有自家的马车,不到刻钟,一辆雕着许多佛像梵文的马车已然停在门前。

  洛乘云仍旧处于睡梦中,我便扛着他从庭院里出来,放上马车,扶他坐好。

  娘亲跟在我后面上了马车,与我坐在同一侧,相隔一拳的距离,那股熟悉的清香已然钻进我的鼻中。

  车御上衣布穿麻的车夫在外头出声相问:“公子要去何处?”

  “劳烦送我们去小桃山……”我话未说完,那车夫已然熟稔接口道:“可是要去承光寺?嬷嬷经常去拜佛,小人熟得很。”

  “呃,不是……是去真虚观。”我打断了他热络的自来熟,场面略显尴尬。

  “啊……是那里啊,我记得是在小桃山阴处,几位坐好啦。”车夫招呼一声,随后扬鞭策马,在街道上奔驰起来。

  没开多久,娘亲缓缓开口道:“霄儿……”

  “娘亲,他仍在一旁,此时不宜交谈。”我随意找了个理由,堵住了娘亲的嘴。

  她美眸打量了我一会儿,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说法。

  我自然知道,洛乘云被娘亲的冰雪元炁安抚昏睡,断无可能感知外界之事,只是因为此时并非与娘亲交心、解除隔阂的好时机,马上就有更好的机会。

  如此冷落娘亲,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于是我闭目养神,闻着近在咫尺的娘亲身上的清香,脑海中不禁幻想起了她那双藏于袖中的藕臂,盛放在坐垫上的蜜桃丰臀,该是如何的动人与诱惑……

  平心静气,毫无欲念,脑海中幻想娘亲的天仙玉体,却并无亵渎之意,因为我深爱着娘亲,我想要的是水到渠成、敞开心怀的鱼水之欢,而非仅供我一人自私地泄火纵欲——娘亲神秘的胴体令人爱慕,但我更要娘亲的芳心,而且后者更为重要。

  约摸过了三刻钟,车夫提醒道:“公子、夫人,绕过承光寺便快到真虚观了。”我闻言睁开了眼睛,透过对面摇曳的垂珠窗帘,隐约看见了青葱翠绿的山腰上一座,不,一群宏伟威严的庙宇寺院,黄砖红瓦、雕卍印花,檀客香车往来不断。

  回想起略显萧瑟破败的真虚观,台阶染着青苔,墙板漆壁间隐现裂纹,隐约连三清四御神像上颜色染料都剥落了。二者真是天壤之别。

  我又想起娘亲被那老妪称为佛子,便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娘亲对承光寺视若无睹,反而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侧颜。

  我赶紧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暗恨自己还是不够镇定。

  没办法,本就心中不忍,更何况娘亲仙颜惊世,连朝夕相处的儿子都无法习以为常。

  好在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车夫道:“公子、夫人,到真虚观山门前了,上头车马上不去。”

  我正对着昏睡的洛乘云犯了难,只见娘亲伸出玉手,一道冰雪元炁没入他的体内。

  洛乘云缓缓醒转,揉了揉惺忪睡眼,一双眼睛盯着娘亲惊讶道:“仙子,为何我在车舆里?”

  我不由冷哼一声,没好声气道:“带你来治病的,下车!”

  洛乘云听到我的声音,如同老鼠见了猫,乖乖地低下头,但他那投向娘亲失望的眼神却被我捕捉到了。

  见娘亲毫无动静,洛乘云无可奈何地下了车,我随后而下,娘亲最后。

  洛乘云还想回头,我抓住他的肩膀一扭,不容置疑地命令:“走吧,道长可不等人。”

  他倒是识相,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走去,我放开双手,和娘亲跟随在后。

  雕石而成的门楼上,高高挂着“真虚观”的字样,而两侧门柱上的已然爬满了青苔、刻满了蚀锈,连楹联都难以辨清,以我武者的目力,才隐约解读出了内容:妙药扫开千里雾,金针点破一天云。

  这倒像是精通医道的顾道穷的如实写照,但也可能是题写我在道观里所见的药王殿。

  这山门我并无印象,方才被羽玄魔君掳来时速度风驰电掣,我几乎无法看清景象,也不知是否经过此处,想来他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沈师叔说的武林人士不可飞檐走壁的禁令,在绝世高手面前便成了一纸笑话,连捕风捉影都做不到,何谈治罪?

  洛乘云在前,我与娘亲在后,三人拾级而上。

  过不多时,我们到了半山腰,踏足于一处宽阔的平地,不远处一座古旧道观,而影壁前,那少妇正在焦急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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