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仙母救生

  岳镇峦凝起了眉头,盯着阴阳两隔的淫贼师徒,面上有些为难:“那淫贼死到临头还装作不认识此人,定是想与他撇清干系,柳公子所言传人一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至少他二人关系匪浅——但本捕手中没有他犯法的确凿证据,却是不好处理。”

  “岳捕头考虑周全,不如先带他回去拷问,若供出罪状再处置也不迟。”我已然摸清岳镇峦的脾性,执法严明,重证实据,若是极力加罪反而不美,于是旁敲侧击,让他自行查证。

  “如此也可。”闻言岳镇峦点点头,没再纠结,转头便与沈晚才等商量处理后续事宜。

  小韩正在看着不得动弹的小白脸,我凑过去道:“韩兄,方才那淫贼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差点逃脱,这小白脸不知会不会也学了这招啊?”

  那小韩差点走脱了犯人,正在气头上,听了我的撺掇,不由点头,目露凶光:“有道理,老子先打断他两条腿,看他怎么跑!”

  我眼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虽然不能置他于死地,但叫他尝些苦果也算惩罚了,断腿之人在牢狱中没有人悉心照料不免落下残疾,再也没有当淫贼的可能。

  小韩将犹如死鱼的小白脸翻过身来,一脚高抬,正要踏下,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清冷仙音:“且慢。”在场数人霎时浑身一震,小韩手脚僵硬,岳镇峦霍然转身,如临大敌。

  月光星辉下,街巷城道上,一袭白衣悠然飘来,只一个模糊的仙影,却仿佛占据了无垠的天地,连浩瀚银河都黯然失色。

  娘亲蒙着面纱,只余美目皎然,素袍飘飘,莲步款款,恍若一尊白玉雕塑走到了近前。

  沈晚才和王元贞殊无波动,岳镇峦面色凝重,小韩却看得呆了,小白脸更是死灰复燃,一双眼睛重现光芒,犹如礼佛一般虔诚地望向娘亲。

  只有我心中大为震惊,娘亲在此关键时候出言阻止,绝非巧合,难道今夜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岳镇峦看着距此十步左右的娘亲,警惕问道:“来者何人?”

  沈晚才适时开口,在旁边介绍道:“岳捕头,她就是二十年前威震武林的谢冰魄谢仙子,柳公子的母亲。”

  “哦,原来如此。”岳镇峦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稍稍放松了警惕,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沈兄,岳捕头,王长老。”娘亲仙姿翩翩,走到近前,玉手抱拳,仙音空灵。

  沈晚才点头示意,岳镇峦勉强回礼,王元贞却吹动了胡须,偏头哼道:“原来是以身饲魔的谢仙子,久仰。”

  此言大不敬之极,我本是被猝然现身的娘亲吓得不敢开口,此时正想发怒,却见娘亲无动于衷,反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由得心下大乱。

  娘亲并不反驳,是何意思?难道王元贞所言属实?那我父亲岂非是魔教中人?

  “霄儿,不要胡思乱想。”娘亲似已洞察我心乱如麻,淡然出言,仙音如同冰雪般使我心神收摄,我心中虽有千万疑问,此时却只能压在心中。

  岳镇峦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率先发问:“谢仙子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娘亲双目垂怜地看了一眼洛乘云,不卑不亢道:“岳捕头,我观此子元阳未泄,奸淫妇女之罪,他应当未犯。”

  娘亲为何要怜悯这淫贼传人?娘亲为何要给这小白脸脱罪?

  我只感觉心如绞痛,有种被人背叛的痛苦,而且这人还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维护的娘亲!

  我握紧了拳头,悲怒交加,却在娘亲积威之下不敢开口。

  “呵呵,就算仙子所言不虚,他未必就没有作奸犯科——淫亵妇女并非只有一种方法。”岳镇峦对娘亲的说法不置可否,一笑置之,并未采信。

  “岳捕头言之有理。”见岳镇峦固执己见,娘亲不再尝试说服他,转头道,“沈兄,你可曾记得洛正则?”

  “自然记得,当年就是他将玉龙探花打成重伤的。”

  “那你可记得,德化十年六月,洛正则的幼子被人掳走一事?”

  “这我也有印象……难道,仙子的意思是,此人就是洛正则的幼子?!”沈晚才惊讶万分地将目光投向倒地不起的小白脸,旋即又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不应该啊,玉龙探花与洛正则仇深似海,没道理会对其幼子手下留情,还将他收为传人?”

  “这就是玉龙探花的险恶用心了——将洛正则的幼子培养成淫贼,再教父子相残。”娘亲淡然自若,提出了一种解释,“不过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不知沈兄可有验证他身份之法?”

  沈晚才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倒也不是没有。”

  只见他走到眼神痴迷的小白脸身旁,皱着眉头,一把将他的粗布衣服扯开,露出白皙瘦弱的上半身,只见他肋骨横途的胸口上有一个十字形伤疤,长短约各一寸。

  沈晚才将他衣服简单拢拢,又问道:“小子,你可有什么信物?喂,醒醒!”

  小白脸被沈晚才拍了拍脸颊才回过神来,赶忙道:“我有一块自幼随身的玉佩。”说着,被缚的双手笨拙地拆入腰带,以手指勾出一条麻绳,吊着白玉,依稀能看出是白鹤形状。

  “谢仙子料事如神。”沈晚才起身回望,钦佩不已,“当年洛正则幼子被掳走后,曾广发书信请武林同道留意,其中提到两个特征,一是鹤形玉佩,二是胸口有十字形伤疤。后者乃是其夫人在幼子被夺走前亲手刻下,如今二者皆备,他的身份已然大白于天下。”

  “最近翻看了些武林旧事,故而胡乱猜测罢了。”娘亲谦虚道,又看向岳镇峦,“岳捕头如何看法?”

  岳镇峦软硬不吃,丝毫不打算网开一面:“他是何身份,与本捕何干?本捕只知道,此人身涉要案,需将其缉拿回衙门。”

  看到岳镇峦强硬的姿态,我心中才好受一些。

  事情的一波三折远超我的预料,忽然出现的娘亲三言两语间,竟让这小白脸从人人喊打的淫贼传人变成了名门正派传人之子。

  我对这身份并不羡慕,但是娘亲尽力为他开罪才是让我最伤心的事,这让我感觉今日为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小白脸,愤恨非常,此人因我而身陷劫难,却即将因娘亲而逃出生天。

  这小白脸此时才回过神来,匍匐身子,扯着沈晚才的裤脚,激动得泪流满面:“大侠,你们知道我父母?!”

  沈晚才蹲下身子,拉开起他的上身,郑重说道:“你父亲是苍榆郡洛川城逐星派真传弟子洛正则,母亲是洛家的二夫人——若我没记错,他们给你起名叫洛乘云。”

  “我、我有名字了——”

  小白脸俊美的面孔涨得通红,喜极而泣,激动得声音嘶哑尖利。

  忽然,他脸上的红晕异状突生,宛若毒蛇一般迅速奔走,直钻额耳,连眼珠也染上了一抹猩红,脖子更是肿胀粗大,痛苦倒地,呼吸急促,竟好似要断气一般。

  我见状心里大喜,叫你高兴,乐极生悲,这可怪不得我!

  正当我暗自高兴、洛乘云即将命丧当场之际,一袭白衣嗖然闪现——正是娘亲——拂袖出掌,沛莫能当的元炁悍然涌出,将小白脸定在地上不得动弹,烟尘四起却未伤他分毫,而后仙躯微蹲,化掌为指,在他额前寸余停住,一股淡淡的薄雾凝而不散,直入皮肉。

  眼见如此,我哪里还不明白,娘亲正在输送着精纯的冰雪元炁,救他性命!

  我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僵冷,心痛到了极点,一言难发。

  娘亲啊娘亲,我为了维护你的名节,机关算尽、千方百计才让这淫贼师徒落入法网,而你却要救他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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