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自古有言:慧极易伤,情深不寿。

  作为一个知名的网络写手,萧尘想的要比常人多一些。

  想得多了,就有些胡思乱想,有些时候,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当发现自己有这种倾向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怕是活不长久的。

  是人,都怕死;特别是知道自己将要死的时候,就更加怕死。

  当萧尘知道自己将要死,而且还会比旁人早死的时候,他的害怕达到了顶点。

  他用三年攒下来的稿费给自己请了一个气功大师,那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大师,即使在他所在的五线小城里也价格不菲。初次见面的时候,当看到那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样子,萧尘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没错。

  从此他开始了苦行僧一般的修行生活。

  练气,从早上五点天际开始泛白到八点左右太阳升起十度角度,大约三个小时的呼吸吐纳。

  那个大师也很有耐心,悉心指点,不厌其烦地给他加油打气,说什么天道,讲什么灵气,感叹这个时代不适合练气,所以培养气感要持之以恒。很多时候萧尘练的全身麻痹,甚至连脑子都有些不灵光,几乎快要放弃了。

  可是看着这位大师同他一样早起,一样呼吸吐纳,年纪七十多了,依旧没有丝毫懈怠,想着自己一个小青年,二十出头,连一个老人家都比不过,就咬着牙坚持了下去。严寒酷暑,狂风暴雨,未有一天中断。

  大师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同社会上大多数急功好利的青年不同,这个徒弟温文尔雅,谦逊有礼,最重要的是不急不躁,这些在他看来都是修行最重要的品质;萧尘对这位大师也很满意,因为就在不久前他终于修炼出了气感,掌握了最基础的气血搬运的法门。

  “修行要静心,心不静,轻则修为停滞,重则天魔入侵。静心……”每次吐纳开始,大师都要例行地说上这么一段话。

  萧尘不以为意,因为大师也说过在这个连修炼气感都万分艰难的时代,不用担心天魔。说起天魔,大师也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

  但还是要静心,毕竟这是老祖宗一再强调的,据说,他们那个时代,炼气盛行,出了很多大能,甚至圣人。

  “师父,可我就是免不了会胡思乱想啊。其实也不是胡思乱想,就是有些担心……”两年后的今天,萧尘才将心底一直的疑惑彻底抛了出来,希望得到大师的指导。

  “担心?”大师盘着双腿,双眼半睁半闭。

  “我举几个例子你看看。”萧尘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思绪后道,“第一,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对人类来说大得有些过分了吗?数百亿光年的直径,从地球到最近的比邻星,最快的飞船也要花上近6万年。六万年啊,比人类的文明史还要长好几倍!”

  “嗯!”大师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人类的大脑有140亿个神经元,但从使用效率来看,仅在百分之二到十之间,这个大脑对人来说太过浪费了。”

  “嗯。”

  “人类基因测序完成后,科学研究发现人类基因组中百分之七十五到百分之九十为垃圾基因,不参与蛋白质编码,既而猜测这些垃圾基因可能有另外一些不明的用途。”萧尘很是苦恼,这些东西啊,都不敢往深处想,想多了,会疯。

  大师淡淡道,“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多了,你也不用如此苦恼。存在即是合理,就像你之前还不信炼气一说,现在呢?”

  萧尘若有所思。

  “道可道,非常道。道,本就是变化无常的,此时,科学能解释的,彼时,则不一定。所以,凡事不必太过求根问底。生于天地之间,可寻道,不可寻根。”

  “可寻道,不可寻根……”

  大师继续道,“太过执着,必生心魔;凡事太尽,缘必早尽。有时候若想得到,必先要学会放下。这些都是最朴素的道理,可惜的是人们常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却不知福祸就在其间。”

  萧尘郑重地点了点头,细心地记下了,盘腿坐好,轻合双目,静心吐纳。

  大师却睁开了眼睛,偏头看了一下身边的青年,眉宇间若有所思。

  虽说这个徒弟修行刻苦,而且天资不错,但短短两年时间就修炼出气感,却是远远超出大师预料的;要知道,即使是大师自己,也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即使他的天资不及这个徒弟,但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

  难道天道……变了?

  大师望了望天空,东方升起一个红轮,一如往日。

  萧尘自然不知大师所想,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修行,写书,偶尔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出去聚聚,虽然二十有五了,还没有一个女朋友,小日子却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最近他在构思一部题名叫做《沙盒》的小说,写了五万多字,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太残酷,太绝望。

  他不喜欢残酷的绝望,虽然他写的小说大多充满了绝望,但绝望中总透有希望的光芒;但是,这部小说,作为作者他却看不到希望在哪里。

  所以,破天荒的第一次他太监了!

  小说废弃了,一时也没兴致另开一个坑,日子突然显得有些无聊。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高中的死党一通电话将他叫了出来。

  “师父,同学搞了一个聚会,这两天可能会在外面。”虽然本生就是这五线小城的本地居民,可在这所生养的土地,萧尘并没有太多真正交得了心的朋友。既然要出城,就得同师父说一声。

  大师哈哈大笑,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大手一挥,“去吧,年轻人要多走多看,入得了尘,才能出得了世。”

  “嗯!”萧尘应了一声,暗想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随口说说,就蕴含了精深的哲理。

  聚会的地方在青采市,是一个地级市,繁华是萧尘所在青阳市所不能比的。他当年学习成绩还算不错,高中的母校就在青采市,所以同学也大都是青采市本地人。

  开着自己的二手长安小面包,设置好导航,萧尘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走向母校的方向。

  出门没多久,手机里就响起死党的声音,“大作家,现在人在哪儿呢?”

  萧尘骂了一句,“靠,才上高速。你呢?”

  “我在梦泽的服务站,你快点儿啊,我都等了大半个钟头了。”

  萧尘哭笑不得,“自己有车不开,非要坐我的破车能怪谁?我这车再快就该散架了,到时候咱们谁都去不成!”

  “哪有你混得好啊,怎么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了;我那车都是老头子接客的,开过来太晃眼!”

  “呵……”萧尘没说下去,兄弟之间互相吹捧太过生分,也没什么意思,“你帮我买一箱水,这车我好久没开了,今天走得急,忘了买水。我大概十分钟后到。”

  那边应了一声。

  十分钟后,车子进了梦泽服务站,萧尘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灰白色T恤的青年招手,圆而微胖的脸上带着如婴儿一般淫荡的笑容,一米八的大个子站在那里像个跑龙套的土匪。

  “哈哈哈!”见到来人,王铠快走几步,向前一跳,张开双臂,口中大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萧尘见状,脸上密布一层正气,双手抱拳,沉声道,“两副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

  “萧大哥!”

  “好兄弟!”

  两人双手紧握,相视哈哈大笑。

  车子在高速路上不快不慢地行着。

  “没有多大变化啊!”副座上,王铠随意地翻找着碟片。

  “都是淘汰的东西,能有什么变化。”

  “我说你人。”找不到什么中意的歌手,王铠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一张经典老歌的碟片插了进去,随后靠坐在位子上,随着熟悉的旋律摇头晃脑,“说真的,我们都老了,你却像是没什么变化。”

  “那是,我,清心寡欲之人,岂是你们这群声笑犬马之徒能比?”

  “你还正当自己是圣人了,知不知这次聚会是谁组织的?”

  “谁啊?”这个问题,萧尘想过,却也没太过在意,只是这几天书停了,正好没事,他才凑过来。若是平时,这种事他是理都不理的。

  王铠一板一眼地说,“大公子叶俊夜啊,你的情敌!”

  预料之中,萧尘淡淡一笑,“看来他算是我们这群中混得最好的了,不过,情敌一词,严重了。”

  “开了一个公司,他那家伙是有点儿本事,做得不错,就连我家老头子都知道他!切!”王铠嗤鼻了一声,似有些不以为然,又似有些羡慕嫉妒恨,“不过,还是你厉害!最后抱得美人归!”

  “呵呵,你也知道,雪书她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国外,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平时也不怎么联系!”想起从高中开始就喜欢的那个女生,如今,七年过去了,一切的一切都彷如昨日,没有丝毫褪色,萧尘心中不由地有一丝自得和骄傲。

  “那也是你自找的,我就不明白了,校花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就不热心呢,她在国外求学,你追过去不就好了?你真不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萧尘自信一笑,“这就是陈见!恋爱讲究的就是给对方以空间和自由,抓得越紧,逃得越快,是你的跑不了。”

  “佩服!”王铠伸出大拇指,“不过说起来你们这样也不行啊,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急什么。”萧尘笑着说,“我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久,但都是聚少离多,二人世界的游戏到现在都还没玩够呢!”

  “靠!你个畜生!难怪世人都说最浪是书生!霸占校花这么多年也不结婚,原来是馋人家身子!!”

  “嘿嘿,不说我,你呢?这么多年,你不结婚我不意外,但一直没女朋友可不像你的风格。”

  “还是当年好啊!”王铠没头没脑地吐了一句,目光透过玻璃望着窗外。

  萧尘扭头,看见好友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神情幽暗,眼睛深处也多了几丝愁绪,想来这几年他过得并不算太过顺心。虽然,王铠的家境在全国也算得上最上层那一批,但开不开心,有时候跟财富还真的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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