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时,老人家不知欧阳鸣是一个外貌忠厚,实则狼子野心的人,见他胆敢一个人惹上狼山三虎,出自敬重相相偕偕之情与他结交,后来与他相处时日渐长,才从他的行事与话语中窥出他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老人家那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知道惹上这种人,切不可骤然割袍绝交,那只会惹来怨怨报复,所以便采取敬而远之,不冷不热的态度,希望渐渐疏远他,这也是老人家处事谨慎的好处。”

  “爹,孩儿有点不明白你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钟家信眨着眼迷惑地问着。

  “信儿,难怪你不明白。”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当时,为父跟你一样的心情,认为当决则决,那样做岂不是婆婆妈妈么。为父那里候也是你这种年龄,自然不及你们们祖父深谋远虑。”

  “大伯,那到底是什么好处呢。”家义催问道。

  “好处可大了。”钟国栋说道:“终你们祖父一生,欧阳鸣不敢稍露越轨之心或不敬之意,一直对你们的祖父执礼甚恭,咱们钟家堡也才得相安无事。”

  “爹,祖父对他有恩于前,而钟家堡与欧阳鸣又没有过节,祖父他老人家过分小心是否多余。”钟家信又问道。

  钟堡主道:“谁说没有过节,你们的祖父不是杀了北斗七星会的两位成员么。”

  钟家信道:“那与欧阳鸣又有什么关系呢。”

  堡主钟国栋道:“这话又得从头说起,也是北斗七星会时蹇运乖,就在他们损兵折将不久,便碰到了白马大侠许元弘与南天双娇两姐妹,姐姐青城仙子林明明,妹妹南岩玉娃林茵茵,三人仗剑江湖,确实干了不少可歌可泣的仁侠义举,这些杀手霉运当头,竟然碰上了这三位,那还会被轻易放过,当场三死一伤,只有老大骆孤帆逃脱,跑到云南投靠他的师兄普如尘。”

  钟家信说道:“那也与欧阳鸣搭不上关系啊。”

  钟堡主道:“那普如尘是金蜈门之主,欧阳鸣是金蜈门的大令主。”

  钟家信“啊”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欧阳鸣必然知道祖父与北斗七星会的过节了。”

  钟国栋道:“本来不知道,他老人家隐居崂山后,就以青枫这个名字,你祖母也不用凌烟二字,而以甘佩兰的名字自居,姓甘,就是恢复了父姓。”

  钟惠琴道:“既已更名,又怎会被人知道呢。”

  “问得好。”钟堡主道:“那是老人家于一次酒醉之后,笑谈快意恩仇,武林轶事,一时口疏,说了出来。当时还未看出欧阳鸣是个狼子野心的人,与他相交甚笃,说来老人家清醒之后,也很后悔将这件往事说给他听,但也无可奈何了,说了的话是收不回的。”钟国栋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老人家在后悔之余,对他一直暗中提防,及至看出他是一个心行不正的人后,可谓宁可得罪君子,不愿得罪小人,像他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必然会向普如尘献媚邀功。于是,他老人家便开诚布公向他和盘托出事实经过,如何处决由他自己决定。欧阳鸣这次表现倒是非常磊落,指天发誓决不向普如尘陈说,所以也就一直保持相安无事。”

  钟堡主端桌上茶杯啜了一口,润润喉咙,又道:“不过,他老人家在临终之前曾叮嘱为父,说他迟早都会揭发这件秘密,要为父严加防范。”

  “爹,现在事隔多年,不是一直平安无事么。”钟家信提问道。

  “平安无事。”钟堡主道:“那不是他不揭发,而是不愿,因为说出来对他并无益处。”

  “爹这样说,是否说他出了什么事。”钟家信反应灵活,立即联想到其他因素。

  “不错。”钟国栋点头道:“他就在你祖父仙逝不到二个月,因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据传说只是下肢僵硬,不能行动而已。”

  钟家信还想说什么,却被乃父摆摆手阻止了:“信儿,为父知道你想什么,你祖父生前他不揭发,算是知恩图报了。死后来说,那是他已走火入魔,纵然在金蜈门争得较高职位,也只是餐尸索位。不过,有一点必须补充,也值得我们警惕的是,欧阳鸣在走火入魔,下肢瘫痪后突然失踪,金蜈门门让普如尘也相继逝去,骆孤帆顺理成章以师弟身份接掌了金蜈门。”

  “爹,依你看,那欧阳鸣是死是活。”

  “依照为父的猜测,他应该还活着。”钟国栋说道:“这也是一直以来,为父暗中加以防范之故。”

  钟家信沉思片刻,说道:“爹,孩儿认为欧阳鸣有可能被骆孤帆隐藏起来,一则为了拢络金蜈门的人心故施恩惠,明为保护,以防仇家报复,实则收安抚之效。另一方面,死马当活马医,以内功疗治那瘫痪的下肢,能治好,还怕欧阳鸣不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么;不能治好,也就收到收买人心的效果了。”

  钟家信不愧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分析得条络分明。

  “信儿,为父正是这样想的。”钟国栋赞许的瞧着么儿,不停的点头道:“你们祖父的眼光一直很准,决不会看错人,为父一直兢兢业业时加戒备,也就是这点。”

  “爹。”钟家信忧虑的说道:“若是今晚夜行人探堡的目的与程姑娘完全无关,那就极可能欧阳鸣武功尽复,也只有他知道我们的居住地。”

  “这是极可能的事。”钟国栋说道:“因为知道钟青枫即是浩天的人,就只有欧阳鸣一人。”

  钟家义插嘴问道:“大伯,他会不会亦像祖父一样,一时口疏,告诉了别人。”

  “应该不会。”钟国栋肯定的说。

  “爹。”钟家信道:“依你看,那位程姑娘有没有嫌疑。”

  这位年轻人的确不简单,他立刻将问题转到了程如萍的身上。

  “这一点,爹不敢妄下断语。”钟国栋怔了一下,随即问道:“珍丫头,你跟惠琴经常与程姑娘粘在一起,可否看出她的武功程度。”

  “爹,孩儿看不出来。”钟惠琴不假思索的说。

  钟家信却沉吟着说道:“爹,不管她武功深浅如何,她来到咱们堡中不久,南尔镇便出现了金蜈门的人,同时也发生了夜行人的事,多多少少她难脱嫌疑。”

  钟国栋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咱们一家大小及钟家堡的安危,说不得要暗中对她多加留意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堡主夫人,此刻却突然问道:“国栋,咱们所决定的事,是否有所改变。”

  钟国栋瞧瞧天色,长长一吁道:“照原计划行事,现在你们回去准备,明晨五鼓启程。”

  而就在准备举家远离的当晚,金蜈门即发动了大规模的血洗行动。就在钟家堡不远的山神庙,战斗极为惨烈。

  庙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飘了进来:“钟大堡主,任你长了三头六臂,也难逃出本门所布的天罗地网。”

  钟国栋霍然起身,利用山神庙的阴暗,悄悄掩到门后。微弱的星光下,他看见外面影绰绰的晃动着六七个人,全身黑色劲装。金蜈门的行动原则多以十人为一组,每一组的成员各以武功高低作平均编排,极少分割调配。现在,以庙外的人数来判断,大概只有一组的人马。

  钟国栋比较放心下来,他清楚敌方的编组如何,每一组中因有好手领导,但真正上得了台盘的不过一二个人,除非是特意有所安排,加派他们的首要人物参予,否则,单以一组之力,他有自信可以摆平。眼前的形势极为明显,金蜈门一定是派出大批追骑搜索他,由于崂山山区辽阔,地形复杂,搜索的人马便免不了较为分散。要不然,以常理而论,金蜈门决不敢以一组人来冒险,也不知道这一组人的运气是好是歹,倒是中大彩啦。

  庙门外,原先那个阴恻恻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像飘进来的一阵妖风:“钟国栋,在钟家堡那个窝里,你可是太上皇,提起九归剑的名字但也是响叮当的字号。你虽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每年总是以做生意的形式出外游历,管管闲事,会晤老友屈元苍,这件事你能瞒过天下人,金蜈门对你却了如指掌。怎么着,如今你这号大人物竟变做缩头的乌龟啦,连个屁也不敢放。”

  钟国栋想不到对方竟将自己行动打听得如此清楚,他贴身门侧,声音吵哑的递出去:“金蜈门里你又算老几。”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不算老几,只是十三把头中的老七。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何妨出来比划比划。”

  这时,钟国栋已经闪到庙门的另一边,他在估算这场搏杀应该采取什么方法才能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时间对他来说,是一项极重要的因素。

  忽然间,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声音从神案后方传来,那种声音就像猫儿在蹑足行走,又似落叶飘坠,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但钟国栋不是容易忽略任何细微末节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里,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桩不该忽略的事。

  没有出他的预料,就像掩饰在神案后的声音,那位金蜈门的第七号把头又在开腔了:“姓钟的,平日里看你作威作福,神气活现,万想不到节骨眼上你竟是如假包换的窝囊废。你以为这座破庙是铜墙铁壁,能保住你的老命吗。你要再不现身,看我一把火烧不烧得你出来。”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头的说话声中闪向钟国栋的背脊,但是钟国栋面庞贴着门框,恍若不察。当这抹青光以极快的来势刺上钟国栋的背部,发出的却不是锋尖入肉的“噗嗤”声,而是另一种怪异的钝闷声音,就像是刺进了什么厚实的木块中一样。

  不错,这柄青芒灿亮的长剑是刺进了一块木板,一块厚三寸的木板。木板原是神案前端摆置的跪垫,钟国栋临时借来挡在背后,三寸厚的木板足够顶上这一剑了。

  当时阻击者发觉情况有异,却都已迟了。钟国栋的厚剑闪电般出了剑鞘,几乎剑锋出鞘的同时,狙击者的半个头颅已斜飞而出,死亡来得真快,甚至不给这人一声最后呼唤的机会。

  喷洒在钟国栋脸上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他连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层层的血渍糊满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许多不知何人的血。直到现在,他才惊异地发觉,鲜血的味道也并不那么难以忍受的。

  尸体仰跌在五步之外,四肢摊开,寂然不动,犹如一具残缺不全的大型玩偶。

  不必细加辨认,钟国栋也知道这个的身份,金蜈门的四卫之一青霜飞虹李川霸,先时在钟家堡那个用剑攻他的角儿,亦就是这一位。李川霸在金蜈门的地位高过十三把头,而这一组追兵的发言人竟不是他,却由那七把头代表,显然他们是有意掩藏自己的实力,企图诱使钟国栋产生错觉,以达成图杀的目的。

  情况发生这样的变化,钟国栋的戒惕已更为提高,他在盘算,敌方这一组追兵里是否还另外隐伏着什么高手。

  山神庙外那位七把头又在出声,不过这次却透着几份心虚,字里言间仿佛不怎么落实:“钟国栋,你还在那里么,怎的又闷着头不说话呢。”

  钟国栋抬头打量着庙顶的高度及供附攀的位置,根本不理会外头那位七把头的试探,纵身拔跃,人已上了横梁。他轻轻掀开业已腐蚀的瓦片,一个倒翻伏上屋顶,也只是刚刚伏下,左边的檐角处两个人头倏忽冒出。

  这两个攀上屋顶之人亦是一成不变的黑色劲装,不用说都是金蜈门的喽罗。

  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光景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举手抬脚尽量放慢放轻,生恐惊动了下面的钟国栋。

  问题是钟国栋已经不在庙里,正好也要屋顶上,而且恰巧比他们俩早了一步。

  于是,双手猛挥,两枚追风神芒已破空飞出,仿佛索魂者的泣号,那两名金蜈门死士骤觉腹部一麻,当他们的目的光慑及金芒,目光已经瞥见自己的肚腹不知何时已经剖开,花花绿绿的肚脏争先恐后的朝体外溢出。

  当瘰疬的肠脏刚刚拖泻地下,他剑出如电,“澎彭”声响中已击翻了五面皮盾,镝锋打横,三名悍敌的咽喉同时绽裂。不错,网破了,一条人影便在这时由火光中飞来,这人手中用的不是星状利器,也不是尖矛利斧,而是柄长剑,一柄尾芒流烁盈尺,青森森的长剑。

  剑尖从钟国栋的头顶闪过,他曲背弓腰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抹,又像流星的曳尾般直射而来。剑花骤起,犹如白莲交叠,于刹那间涌现浮沉,一阵密集的金铁磕击声里,长剑斜荡,剑锋却已透过一面皮盾,把那执盾者活活钉死于盾后。

  又有两个人影大鸟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动下亦可看出两人的手中家伙,他们一个舞动着流星锤,另一个上举红樱枪,显然是金蜈门的高手来增援了。

  钟国栋猛然一个虎扑冲上,却在扑腾的须臾贴窜于地,厚剑掀起冷芒如波,又似砸地铺起一面光耗,九只人脚,立刻飞弹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躲着快,好歹保住了一只脚。

  包围的阵形已经凌乱,这五人一倒缺口顿现,钟国栋剑展如风,面容狰狞若鬼,人剑相连,势同奔牛破篱,锐不可当的突围而出。利刃砍劈人间的声音带着沉闷,锋口入骨的音响反倒脆落得刺耳,这样的声音渗合着挤迫自肺腑的嚎叫,引发于丹田的吼喝,持续不断的此起彼落,似永无休止。时间拖下去,便不必星刺刀戳,光被这种声音也会被逼疯的。

  大堡主钟国栋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他披头散发,手上一柄十七重的厚剑更是染满血迹,赤毒的火焰照映着他棕色的面庞,将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幻映得更为突出,隐藏在眉心当中那颗珠沙痣,鼓涨得似乎要崩出来一般。二十余名金蜈门的弟兄围绕着他,地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另外二十余名,看情形躺下来的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钟国栋的脚步不停的移动,他喘息粗浊而急促,双目圆睁如铃,死盯着围绕他团团打转的二十余名敌人。星状的利器伸缩,彷似一朵绽开的金菊,又如天际一曳光而过的流星,而利刃的挥斩劈刺,寒芒锐气笼罩成了面罗网。

  钟国栋暴掠七步,厚剑划过一道半弧,两颗人心已骨碌碌抛上天空。他躲过背后飞来的冷魂飞星,斜肩回身,剑由下起,又有一个金蜈门的伙计被开了膛。

  钟国栋的行动如电,猝而扑下,掌剑齐扬飞斩,劈啪之声连成一串,未见掌影,未见剑势,又是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已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于地。现在,只剩下七把头一人了,他怔窒了一会,突有所觉的扭头望向钟国栋那边。却在看清钟国栋的轮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当不过的轻轻贴上他的咽喉。

  猛的一哆嗦,这七把头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钟国栋已冷冰冰的拿了言语:“不要叫嚷,七把头,否则你会死得比你想像中的更快。”

  喉管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痰声,这位仁兄尽管强作镇定,无比的惊惧却由他的双眼中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僵硬的微抬下巴,不敢有丁点动作。

  钟国栋凑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额头,他声音低沉却杀手腾腾的说道:“我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什么,如此你尚有一条生路,倘有半句虚言,你就包死无疑,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一动,匕首已在他的颈项间划出一条浅细的血痕,冰凉的锋刃接触肌肤,竟使他感觉不到泌血痛苦,只赶紧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将下巴微微的抬起。

  钟国栋缓缓的说道:“你们追来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那位七把头努力吞咽着唾沫,干着声音回答:“十一个,总共十一个。”

  钟国栋压着嗓门问道:“带头的是谁。”

  这人舌头打卷,听着有些含混:“李川霸带头我为副,其余都是一干兄弟们。”

  钟国栋生硬的说道:“派人回去讨援兵了没有。”

  这七把头略一犹豫,颤声道:“讨援的兄弟业已回去一阵子了。”

  那把尖利的刃首便在此时送进了这位仁兄的心脏,钟国栋运用匕首杀人的手法果然属于一流,这位七把头也和他的伙伴一样,哼都没哼半声,瞬息间即已断气。

  虚实探明之余,钟国栋不再迟疑,他选择庙后的方向掠落,山深岭叠的地方,有的是容身之处,金蜈门追兵恐怕只有跺脚的份了。

  这里虽只是个小镇甸,却相当热闹,一条南北贯连的驿道通过镇郊之外,四乡八野的农户固定于初一、十五到镇上来聚集开市,也是热闹原因之一。其次是,如果有人问这南泉镇是属于那省管辖的,只怕谁也说不上来,因为这儿成了两不管的地界。它位于豫皖边界,地处两不管,自然成了牛鬼蛇神的安命所在,更是三山五岳各路人物的落脚处。

  南泉镇有了这些人物的捧场,繁荣热闹是当然的。镇上共有两条路,一横一竖十字形交叉而过,在横街的的街头上开着一片门面狭窄的热食铺子,铺子里卖的无非是些卤酱一类的猪、牛身上的玩意,生意还不错。局促的店面后边正有四个人在搓麻将,看他们歪带帽子斜穿衣,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估其量是些小混混罢了。

  麻将,源于叶子戏,早先是以纸为牌,故称叶子。盛传是韩信所创,作为军中排遣之戏。早年大陆大家都玩十三张,一家放炮,三家出钱,弊垢甚多。本省兴十六张,放炮的人一家出钱,自摸才三家出钱,减少作弊。其实,任何一种赌都可以取巧,不过各有各的手法,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有人说:打麻将靠战术运用。那战术是否即为必胜之路呢,答案是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这两种答案似乎相互冲突,其实彼此都可说是真理哩。但是,最简明的答案,就是十赌九诈。

  本省的十六张麻将,同样有弊。舞弊的方式,有一吃三的高级郎中和联手师傅,后者俗称抬轿子。

  一吃三的高级郎中必须具备有天份、眼力、记性,外加苦练手法。惯用的千术手法,大概不离下述几种:其一,理牌。原理是根据骰子的自然率而使用的手法,简单说明,东风家将好牌像风字对对等放在第一二蹬、第九、十蹬、第十七、十八蹬。假如骰子打出六点、十点、或十八点,东风家就可将理好牌全部抓到,至于其他点子则大家抓不到。自然率是十六分之二自己抓,十六分之二对家抓,高手往往是先打骰看风色,如出现六点、十四点时,在顺序上快手快脚加上四蹬,或缺少四蹬,这样一来,所理好的牌又变成自己抓到。

  理牌原则大部份还是靠机遇,如加上变换次序,就有十六分之四的机遇,按说是投机取巧。但如果看了骰子再转牌,或快手换假骰,甚至用手法掷出指定的点数,那就是真千术了。原则上不限定东风家可以理牌,南西北家都可理,只是加的蹬哪种不一样而已。

  其二,武场手法真师傅,他们苦练到双手可以三指中藏牌,其他二指一样灵活摸牌,外表非但看不出来,必要时还能在摸牌时取换送牌。如此高手,每副是十八张甚至更多,占尽便宜。在假自摸时,左手将多的出牌快速推到桌上消灭证据,清查和牌还是十七张,一张也不多。假如再加练掷骰手法,练到控制自如地步,那就谁都搞不过他了。

  其三,眼力与记性。任何麻将牌每张都会有些微微不同,一副新牌经高手打过短时间就能认得清楚,每张牌的些微不同等于打明牌。

  现在再介绍一下联手师傅,这些联手师傅除了具备理牌、假骰、手法脚法这些基本常识外,还要得有暗语套招。暗语套招,相互之间有一套平常语气的报牌联络暗语,用脚指将对方所要的牌递出收回,相互交换。还有,经过暗语通知,将牌送到桌上让自己人自摸。到对家时,摸走一张,同时另加两张,下家摸走一张,剩下一张对家当然自摸。假如是下家也是一样,只要将需要的牌放在第一张即成。

  联手师傅多练一套脚法和暗语,还在默契好,在千术这门是第二流人物,但手脚并用以多吃少,相当厉害的。

  这四个人当中,其中就有一对联手师傅。这一对只是混混,联手技术并不怎么高明,他们采用的方式就是拉洋片中的一种:凑十。叫牌的方式是这样的,假如搭挡要三万,就指指塘里的七万问:“这七万是谁打的。”其他类似,这样八圈下来,这一对还真的捞了不少。输的想捞,羸的想乘胜追击,可能还有得玩哩。

  在另间阴暗的睡房里有两个人,钟国栋与一个满面胡髯,头上还裹着绷带的彪形大汉。

  钟国栋对着胡髯大汉,神情悲凉而伤感,他的声音也同房中的光线一样阴暗:“于明,在赶达镇上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能不能在你舅舅这儿看到你,真是上天怜见,好歹保佑你逃过这一劫。”

  胡髯大汉唏嘘着,极为沉重的说道:“堡主,我心中苦,我心里愧,我不应该还活着,我觉得活着就像有罪。好好的一个堡被毁了,二堡主与少爷小姐凶多吉少,那么些平日相处像自己子弟的堡丁,一个个流血牺牲,我却苟安于此,这算什么呢。”

  钟国栋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于明,你该往深处想,如果大伙全死做一堆,将来还靠谁去振兴基业,还靠谁去复仇雪耻。再说,你虽是钟家堡的总管,说句你别生气的话,终究不是钟家的人,本堡此次遭逢劫难完全系老太爷结下的恩怨,与你们外人无关,你们为了我钟家出力,我非常感激。如今为了他流血卖命,只有增加我内心的不安。”

  胡髯大汉苦涩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堡主,实在不敢想像堡里还能剩下多少人,伤亡又到了什么程度。夜里一片混乱,局面完全不受控制,我们算是整个被击溃了。”

  钟国栋沉默了一会,说道:“二堡主及孩子们的生死,你尚不能确定。”

  胡髯大汉低沉的说道:“金蜈门围攻二堡主的诸人都是他们拔尖的高手,我当时看到的就有金蜈门的大掌法九阴掌斩入相、二执法祭魂幡赵百器,四卫之首无回棍俞宝等人。二堡主在重围之下,固则勇猛依旧。但时间一长,就颇不乐观。”

  钟国栋眉宇深锁,缓缓的说道:“好在金蜈门此次行动,骆孤帆与欧阳鸣好像并没有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未看到结局,就不能断定凶多吉少。于明,说不定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幸运,已经突围而出,正在某处等候我们会合亦未可知。”

  胡髯汉子有些吃力的说道:“堡主,不是我有总说些丧气的话,二堡主与少爷小姐虽然个个都有一身杰出的身手,但却缺乏打斗经验,昨晚的情形,金蜈门的人那一个不是凶神恶煞。”

  吁了口气,钟国栋问道:“夫人呢,我是说我那老伴可有消息。”

  胡髯汉子摇头道:“没有消息,不过也令人难以往好处想。堡主,属下听得小黑子相告,说攻击夫人的金蜈门角色亦非等闲之辈,好像除了一名护卫之外,尚有三名把头。现场形势实在太乱,小黑子在摆脱他的两名对手后,赶过去协助夫人的时候,却又找不着人了。”

  钟国栋表情沉重的说道:“这次金蜈门对我们所发动的突袭显然是处心积虑,要一洗当年之耻,为死去的鬼狐公孙樵、妖熊谢大彪报仇。但令人猜不透的是,既然经过详密的计划和预判才下手,那骆孤帆与欧阳鸣为什么不来呢,难道他轻估了我们的实力。”

  胡髯汉子喃喃的说道:“他们地处云南,当然懂得防卫的重要性,难不成他们倾巢而出,连自己的窝也不顾了。万一有人乘机刨了他们的根,那才是得不偿失呢。”说着,他顿了一顿想了想,接着又说:“直到如今,堡主,我方的伤亡还无法确知,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呢。”

  钟国栋说道:“照我事先所说的计划进行,假如他们能脱险,必定会朝原先的路线朝广州方面去的。”

  胡髯大汉道:“他们会不会先去黄土坳那边集结,堡主,那里也是我们预定的避难所之一。”

  钟国栋说道:“你的意思是……”

  胡髯大汉苦笑道:“这是属下的臆测,堡主平日待属下等犹如自己子弟一样,我想他们决不会因为堡破就弃而他去,必定会到那预定的集合场所等候堡主及少爷他们。”

  钟国栋道:“这样好了,于明,你先暂留在你舅舅这里养伤,我去黄土坳看看,假如没有变化,我会要他们来跟你联络。那么你们就去大兴粮行先窝着,俞管事公安排你们的。”

  胡髯大汉于明立即站起,形色凛烈的说道:“于明但得有一口气在,堡主,我亦必与钟家堡同生死,共患难,誓必以鲜血与性命为钟家堡的再创奋斗到底。”

  钟国栋欣慰的说道:“好,于明,我知道你是血性汉子,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大兴粮行是钟家堡的生意,你去那里照样是替我钟国栋工作,又有什么两样呢。”

  于明道:“只是目前危机四伏,我留在堡主身边多少还可出点力,万一碰上那些凶神恶煞,总可挡他一阵。”

  钟国栋道:“你这份心意我领受了,说句不客气的话,万一遇到什么,我一个人脱身比较容易,是不是。”

  于明搓着厚实的手掌,沉默了半晌,终低声道:“堡主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黄土坳,那地方隔着这里有一段路程,要走,就得趁早。”

  钟国栋道:“我打算天黑以后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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