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商铺,张灯结彩,大红的福字到处皆是。
人们三五成群,聚集在小区,街道处,燃放烟花炮竹,到处一片,佳节的喜庆气氛。
陈家的老宅,经过下人精心的装扮,焕然一新,整个院落干净而整洁,偶尔能看到缤纷的彩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整,佣人开始布菜。
陈林兄弟俩坐在长长的餐桌前,看着丰盛的年夜饭被端了上来,末了,下人拿了一瓶法国产的XO放在老大面前。
菜色很讲究,荤素搭配一共八个,寓意很明显──八即发。
这八个菜,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但都是兄弟两平时爱吃的,由于人口比较少,二人又不想铺张浪费,所以一切简单而又隆重。
就拿这瓶XO来讲,平时老大是舍不得拿出来品尝的。
老大拿过螺旋起子,将酒瓶打开,取过一旁的两只玻璃杯,一一斟满,最后,还特地将酒凑到鼻端嗅了嗅。
两人都不是嗜酒之人,但这瓶XO,产自波尔多,品质和那儿的红酒一样有名。
“好酒。”老大挑了挑眉,心情很愉悦。
由于两人平时都很忙,所以聚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大都是其中一个在,另一个却在别处办事,所以他们很珍惜相处的时光。
陈氏能有今天,靠的是二人无间的亲密协作。
他们是混黑起家的,创业之初,陈林的大哥,也是参与道上的事儿,有了一定的积累后,对方脑子灵活,又开始拓展其他业务,到现在,陈氏涉及房地产,汽车,旅游行业,另外一些见不得光的业务也在做,但收敛许多。
看着大哥眉开眼笑的模样,陈林也跟着扯起了嘴角。
老大将装满酒的杯子递给陈林,二人什么也没说,直接碰了下杯,喝了一大口。
陈林舔了舔嘴角,觉得酒劲有些冲──这XO比白酒的度数还高,算是烈酒的一种,乍一喝,还真有点不习惯。
放下酒杯,两人赶快夹了口菜送进嘴里。
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兄弟俩以前吃过不少苦,所以每到此时,老大颇有些忆苦思甜的意味,于是开始跟弟弟话家常。
先从小时候说起,然后又谈到江湖的轶事,再有就是两人的今天。
陈林洗耳恭听,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很不耐烦,哥哥的这些话,他都听了八百遍了,可每年他都要讲。
陈林为了迎合哥哥的兴趣,偶尔也会插几句嘴,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饭也就吃的七七八八。
老大放下筷子,就这样,点了根烟,他直愣愣的盯着弟弟看。
陈林见他这副模样,似乎有话要说,也就先不动嘴了,伸手朝哥哥要了根烟,也跟着吸起来。
“陈林啊,我们过去的日子是艰难,现在过的好了,以后有了孩子,更要让他们受最高等的教育。”老大慢悠悠的开口道。
陈林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那是,大哥什么时候生个儿子?”陈林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先发制人。
老大嘿嘿一笑,很随意的摇了摇头。
“我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呀,谁家闺女嫁给我,算是倒霉了。”老大苦笑着:生意越大越累,反而时间越不够用。
平时应付情妇的时间很少,要真娶了老婆,恐怕对方会受不了他的冷落,红杏出墙也说不定。
老大是个有野心的人,公司的业务扩展的很广。
他平时经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几乎算是个空中飞人,所以个人问题一直没考虑,而陈林呢?
陈氏的酒吧和夜总会都在A市,这些都是陈林在掌管。
陈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哥,咱们挣的钱够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你不用那么拼命,早点安定下来也好。”
老大皱了皱眉,几辈子都花不完,今天可不是和他谈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不急,还是先考虑你吧。”老大把话头拉了过来。
其实陈林的年纪也并非大龄青年,现在晚婚晚育的人很多,为什么此时老大将这个问题严肃话了呢?
这和陈林的亲密合作伙伴潘氏有关。
潘氏企业是个主营水泥,盖楼房必然要用到这东西,所以一来二去,两家公司的业务往来更频繁了。
潘氏企业个家族集团,这样的公司最大的弊端要属裙带关系复杂,很容易制约企业的高速发展──公司的高级管理一共13个,有9个是潘氏的内部成员。
尽管都是亲人,但分帮结派的事,还是难以避免。
公司的大股东潘老爷子,年近60,有一个国外留学归来的独生女,这女孩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吃喝玩还算精通,谈到生意经就头疼。
女孩才20出头,正是爱耍的年纪,孩子大了,老爷子也管不了,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企业被公司的其他人瓜分,他怎么能不急?
而陈林的大哥陈森,经过他一系列的考察,不可不谓是个枭雄,所以前些天,老爷子特意将人请了去,摆了一桌子酒席,将话旁敲侧击的抛了出去。
商人哪有不为利益动心的呢?所以陈森对这个公司有些想法,至于老爷子的女儿,却颇有微辞,心道,这性子,我哪有时间调教她。
陈森转念一想,将主意打到了陈林身上,他在老爷子面前将弟弟夸奖了一番,对方虽然很意外他的拒绝,但也没说什么,只道一切随缘。
随缘的话,陈林就有机会,陈森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如果两家结成亲家,那么潘氏的事,自然也就是陈家的事儿,一切好说。
老爷子很精明,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同意让女儿先跟陈林接触接触,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谈话。
陈林看他终于切入正题,也没言语,只等他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潘然,你还记得吗?”陈森很直接。
陈林皱了皱眉,略微思考了一下,马上想起这位是谁:“水泥厂,潘总的女儿?”
陈森见他有印象,认为大有可为,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怎么样?女孩不错吧,他父亲想给她找门亲家。”
陈林淡淡一笑,双手摊开:“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他要招婿的话,看中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陈森被他抢白的一愣,但马上恢复了神色。
“我跟你说正经呢,别拿我说事,你去见见怎么样?”陈森继续撺掇着。
陈林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口烟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哥哥:大前年,他还没进监狱,潘然从法国回来,特地举办了家庭宴会,为的就让大家认识这位千金。
那时候,街道处,潘老头对他们兄弟二人就很热络,看来是早有准备呀,不过那时候,潘然看对眼的应该是哥哥吧?
他还清晰的记得,女孩第一支开场舞是跟大哥跳的,而整场宴会,他都是个配角,几乎就是个路人甲,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想着,陈林就记起那个风骚的豪门小寡妇来。
注意到弟弟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陈森赶忙出声换回他的神志。
“喂,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怎么不答?”陈森对弟弟颇为不满,这件事对陈氏企业可是很重要。
陈林随意的扯了扯嘴角:你的话题太无聊,要不然我也不会走神。
“你到底什么意思?潘然那女孩不错。”陈森继续道:“人家是法国留学生,而且性格也开朗,应该跟你和得来。”
陈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哥,我就是个粗人,她配我岂不是糟蹋了。”陈林很不情愿的辩白道,实际上他很想直接推掉。
潘然看上起去很淑女,但在法国呆过的女孩很难说。
那地方和意大利一样,性观念很开放,陈林虽然风流,但骨子里仍很封建,对妻子的要求,自然很保守。
“屁话……”陈森一着急,连许久不骂的脏话也蹦出来了。
有些事勉强不来,陈森知道,但眼看着肥肉从自己嘴边溜走,也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决定就算拿刀逼陈林,他也得上阵。
陈林厚着脸皮在那笑,看着哥哥懊恼的样子很有趣。
“大过年的别惹我生气,你就说你去不去相亲?”陈森立着眉毛,很严肃的瞪着他。
陈林无奈的轻声叹了口气,歪着头怪异的看着哥哥。
“哥,你是我亲哥,你说让我干嘛我就干嘛,行吗?”话语中明显带了挑衅,但终归是松口了。
陈森本想发火,但想想还是算了。
这事他赶鸭子上架,本就有些理亏,陈林从小就叛逆,现在的表现也算正常,他只盼着,潘小姐能‘一见钟情’,对弟弟上上心。
“初六,我们带些礼物,去潘家拜年,这事就这么定了。”陈森拍了板。
定了?陈林忍不住挖了挖耳洞,他觉得这话听起来不顺溜;别人要是用这语气跟自己说话,他早就操刀砍了过去,可对方陈森,所以他只有吃瘪的份儿。
“好,一切听你安排。”说着,陈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陈森看的一愣,扯着嗓子不悦道:“你干什么去?饭不吃了?”
陈林头也不回的说道:“我饱了,出去消化消化食。”
陈森张了张,还想说什么,但弟弟的身影已然飘了出去:以往春节,两兄弟都守在电视旁看春晚,而今天夜里,只剩下陈森一个人。
陈林回房间取了外套,面无表情的下了楼,一霎那间,直奔地下停车场。
他没有通知家里的司机,直接开了辆路虎出去,车子性能极好,起车速度很快,一瞬间冲出了打开的铁门。
门卫看着风驰电掣的吉普,吓得浑身一抖。
陈林很生气,起码比自己想象的要生气,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发怒?
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他的榜样,父母在世时,他们兄弟有书读,每次成绩下来,哥哥总是班级第一,而他呢,末尾后几名。
脾气有些火爆的父亲,自然有些受不了,同样是学习,为什么差距那么大?所以小时候陈林经常因为学习不好而挨打,对此他很委屈和愤怒,他有认真学,但就是不好,能怪谁?
母亲和哥哥,有认真学,本欲上前阻止,可父亲急眼了,连他们都揍。
极其不平的心理,造成了他扭曲的性格。
每当父亲打了自己,他都要出去惹些事端,这自然会引得父亲进一步的批评教育,可总打,总打,孩子自然皮了。
刚开始父亲打自己陈林还会哭,间或求饶,可末了,却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眼不眨,气不喘,才地方都不动,最后父亲打累了,可小孩儿仍没认错,他只得悻悻然的停手。
后来陈林喜欢上了打架,他个子高,下手狠,几乎难逢敌手,直到父母意外去世,陈林终于靠着自己的拳头挣到了第一桶金。
没了温暖的家,其他都是奢求,哥哥很快辍学了,在社会上求职,屡次碰壁后,终于和陈林‘同流合污’。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里,有钱才是硬道理。
多年的磨砺,使得兄弟俩的感情更好了。
可陈林在尊敬哥哥的同时,也希望能获得对方同等的重视,有些事,他做不来,就不要强迫他,这会引发他的暴虐心里。
可无论如何,哥哥终归是哥哥,陈林不会忤逆不道,只不过今天,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就不要强迫,陈森选错了时机跟他谈这事──
如果是平时,陈林也许不会在意,大度的应了他。
而现在陈林有些失望,很生气,所以他将车开的极快,几乎是半个小时不到,就驶进了花园别墅。
他拉开车门,整了整衣领,大跨步走进了前厅。
宽敞的大厅,没有平时旷荡,四壁贴了些福字和对联,还有夜明灯闪闪烁烁,在正对门的横梁上,一个横批很醒目──抬头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