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之行,在薛进的坚持和诱劝下,小女孩犹豫再三后,终于答应下来。
这一天,吃过午饭,陈林手插着裤兜,沿着羊肠小道,向一里外的岗哨楼走去──早晨,舍监通知他,过去取东西。
陈林自从到了这里,生活十分自在,身上更月月换新装,隔三差五也总能吃上荤菜,一起的囚犯,都知道他有些背景,对他既羡慕又愤恨。
羡慕的是他的好生活,愤恨的是他偶尔欺压他们的暴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俊也受了牵连,只要陈林不在他身边,往往会遭受一些人的白眼,对此连俊很无奈,却也只能忍着,因为他丝毫没有同陈林对抗的能力,但不幸中的万幸,他可能很快就要自由了。
岗哨楼处,有个专门接待外来人员的办公室,平时如果有人探视,大都在这里会见,当然也有例外,上次薛进来时,便直接参观了监舍。
站岗的士兵,遥遥望见陈林高大的身影,待他走近时,赶忙迎了上去。
「陈林,又来劣讷西呀?」
小伙子值勤不是很认真,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没什么人来,平时甚无聊。
陈林总是进出这里,一来二去,两人倒也熟悉起来。
「嗯。」
陈林见他时,笑了笑,一副很开心模样。
两人一同进屋,在办公处,陈林签字后,将包裹领了出来,而后他们出来,便在不远处的干草地上坐下。
小伙子看着陈林,迫不及待的拆了包裹,在一大堆东西中,眼巴巴的盯着两条中华烟。
陈林斜眼睨着他,随手拆出两盒递给他。
小伙子脸皮一红,嗫嚅着推托,这要平时的芙蓉王或者小熊猫,他也就收了,可这次是中华呀,他只在朋友的喜宴上抽过一回。
「别客气,给你,你就拿着。」
陈林颇不耐烦的,将烟往他手里塞,那模样似乎他不要,他就真要动气了。
小伙子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谢了,陈哥。」
陈林并不是大度,慷慨,他这样的小角色,他本无意搭理,不过这小伙子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单纯真诚。
「手机带了没?给我使使。」
陈林刚给了人家好处,这不就要讨回点利息。
小伙子一听这话,赶忙从腰间掏出了摩托罗拉,要知道两盒中华,能合上他一个月的电话费,如今陈林要用手机,他自双手奉上,尽管这多少有些不合纪律,没人揭发,自然无事,就算有人告密,问题也不大。
在劳改农场,犯人是不允许用手机的,陈林得意的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十步之遥,开始拨号。
大概五分钟后,他将手机还给了小伙子。
「陈哥,您快出去了吧?」
小伙子嘴上叼着根烟──显然是刚从得来的两盒中拿的,伸手又抽出一根,递给了陈林。
陈林接了过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中华烟的烟草味很浓,让他精神一震:「你听谁说,消息还满灵通的。」
小伙子还是笑,将打火机凑了上去,待陈林点完烟后,继续道:「你的事,大家都很关心,我就随便问问,吃过午饭,这么多人中,你是最幸运的,出去后还能赶上过春节。」
陈林漫不经心的吐出了烟圈:「连俊,年前也会被放出去,这次我们两个都能跟亲人团聚。」
小伙子愣了一下。
陈林以为他在跟自己装傻:「怎么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连俊是谁。」
他们的事,在这个小圈子里,弄的人尽皆知,陈林的毫不避讳,让大家都明白,连俊是他的性伙伴,有人漠视,有人咒骂和同情,但大多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小伙子反应过来后,嘿嘿一笑,但脸上表情似乎充满了迷惑。
「你怎么了?有事?」
陈林不明所以。
「呃,陈哥,我怎么没听说,那个连俊也要释放呢?前两天我们打麻将,XX说,年前只有你自己能出去。」
小伙子据实以告。
这次换陈林傻眼了。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低头想了片刻后,抬眼问他:「不对吧,连俊的刑期很短,这次劳教后,他的表现也不差,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出去?」
陈林的话,后面听起来语气不善,弄的小伙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陈哥,也许我听错了呢,我下次给你问问。」
「别下次了,你现在就给XX打电话。」
陈林也发现了自己失态,但并不想控制脾气──如果一切都真的,那么他会很郁闷。
虽然陈林霸道粗野,为人有些阴险,但这段日子以来,对连俊有些莫名的好感,尽管有时,两人也会吵闹,尤其是性事上,通常要武力镇压,才能使对方屈服,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生活情趣。
连俊的出现,让他的牢狱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这样猫抓老鼠的游戏,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厌烦,更希望出狱后,一切能继续。
眼下,这个时节,农场的草都干枯萎黄,不需要大家每天放牧,但是人们并不清闲,仍有干不完的活。
陈林在两排钢结构的板房面前,转悠了两圈,一根烟燃尽后,才走了进去。
机器在轰隆隆作响,『工人』带着口罩,正在机器下严谨作业──羊毛,线轴简单组合,在生产流水线下,变成了羊绒制品。
鞋垫,羊绒手套,护膝等等简单小巧的物件,就是从这里生产的,然后销往特定的地区地点。
「吆,陈林,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
主管的工作人员,看着他大摇大摆晃进来,愣了一下。
陈林在这里作威作福,虽也不敢说什么──夏天不放牧,冬天不进车间。
「我来找我媳妇……」
陈林嘴角带了一抹邪笑,开始东张西望。
主管也跟着赔笑,脸上满是暧昧的神情,他转身回头一指:「喏,在那呢,人没丢,你看的怪紧的。」
陈林痞子似的挑了挑眉,斜眼看他:「怎么?你羡慕呀。」
主管被他看的十分不自在,尴尬的咳嗽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就是不学好,总没正经的。」
玩笑过后,陈林越过主管,来到连俊身旁。
青年穿了水洗布制成劳动服,藏青色,看上去有些土气,但认真工作的模样仍十分可爱──连俊负责产品检验工作。
在机器的噪音下,他并没有听到陈林的脚步声,直到人近的贴到他的身体,才猛的吓了一跳。
连俊扭过头去,见是他,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陈林虽然没什么要命的洁癖,但车间这么脏累的地方,他不愿意来,本来也劝说连俊放弃这种工作,但对方丝毫不领情。
只冷冷甩了一句:「你少管我。」
陈林很不高兴,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好意,但也并没有对他动手。
可并不代表他忍下这口气,他的报复很快便在夜晚实施了──吃过晚饭,便拉着连俊进被窝,本来对方累了一天,早点睡觉也好,可那家伙根本没打算让他休息,而是精力旺盛的一直折磨他。
第二天,连俊屁股也疼,腰也疼,但忍着,紧咬牙关去上工,如此这般过了三天,撑到第四天,连俊就进了医院。
陈林见他受了教训,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待连俊出院后,在欲望上,也就收敛了很多;连俊倔强,尤其喜欢同陈林做对,但受伤害的往往是他自己。
「老婆,我想你,就来了。」
陈林整天把老婆挂在嘴边,现在连俊耳朵都起了厚厚的老茧。
刚开始他还暴跳如雷,现在已经习惯了。
连俊不搭理他,仍在那忙着监管产品,对方见他如此,不禁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事跟你说,你跟主管请个假!」
连俊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你呀,现在正在干活,不能请假。」
陈林不高兴了,急忙拉了他的手,往出走,连俊看他这固执的样子,很是无奈,急的直嚷嚷:「陈林,有事儿等晚上回去说不行吗?」
「不行,你不请假,我去帮你请。」
说着两个人拉扯着,来到主管面前。
陈林说话好使,简单一句,我找他有事,也不看主管意愿,就将连俊拽走了。
连俊此刻也不挣扎了,脸上青白交加,有些生气,待两人走到一处小树林,陈林方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来,面对着连俊,悠悠的开了口:「我很快就要出狱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
连俊低头生闷气,方才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太丢人了,尽管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连俊仍不自在。
在他心中,觉得过于暧昧的举动,能免则免,自己毕竟是男人,也是有自尊的。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连俊气呼呼的抬起头。
陈林并不意外,连俊会说这样的话,现在两人的关系,完全是情势所迫,如果连俊在正常的生活中,一定想法设法的躲避他。
「你是我的,我会负责的。」
陈林气的浑身一僵,昏头昏脑的说出这话。
两人都愣住了,连俊象受了极大的侮辱,气急败坏的冲他嚷嚷:「我是男人,不要你负什么责,只希望你离我远点。」
陈林呼吸一滞,费力的喘上那口气,而后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刚才自己的话,也吓着了他本人,负责吗?他不羁惯了,今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在他还没想明白时,就被连俊的话惹火了。
「不要吗?是谁抱着我哀求着,要我干他来着?你现在这样子,还能抱女人吗?」
陈林有些口不择言。
连俊羞臊难堪,马上将这一切都归罪于对方,想想陈林那些折磨自己的手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是你逼我的,你无耻。」
连俊气红了眼。
陈林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但,他冷冷一笑道:「我无耻,我本来就无耻,我本来就是流氓。」
连俊牙根痒痒,为之气结,瞪着他好半天才回敬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者。」
陈林被他骂笑了,回复自己的痞子样,吊儿郎当的说道:「嘿嘿,我没读过书,你能给我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连俊别过头去,撇了撇嘴:「还用解释吗?看看你自己就明白了。」
陈林摸了摸鼻子,而后舔了舔嘴角,暗自叫苦:我不来和他吵架的,怎么就这么扛上了?他本来就倔强,这样下去……他稳住自己心绪,心平气和的吐出一口浊气。
「连俊,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点,但我也是为你着急。」
他开始道歉,动之以情。
连俊不理他。
「本来,我们一起到这来的,我本想能一起出去,但刚才我知道,你可能还要继续在这稔刑,所以情绪有些激动……」
连俊猛的扭过头来,心跳的怦怦响。
「你,你说什么?」
「你别着急,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但事实却如此,我已经跟XX核实过了。」
陈林情绪也很低落。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
诧异过后,连俊满是不解和气恼,他歇斯底里吼了出来。
陈林的刑期比他重,在农场不干活,而他呢,自问表现的还可以,为什么陈林能出去,他不能呢?
他还等着同妹妹一起过春节呢?但现在已经都泡汤了,这叫他怎么能接受?
「连俊,你别激动,听我说。」
陈林见他神经紧绷,连忙安慰。
「你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不是你不努力,做的够好,就能达到目的的。」
陈林在脑子里,思忖组织语言:「这个世界,公平只能靠自己争取,我现在跟你说这件事,并不没有转机。」
「什么转机?」
连俊从惶乱中,找回一些理智。
「我让我哥帮我,把你弄出去,你觉得如何?」
陈林来时,就想好了对策,但他知道对方倔强,所以很没把握。
连俊愣了下,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连俊明白自己如果接受他的恩惠,必须要付出代价。
一时间,他的心又乱了,脸色十分憔悴,轻轻叹了口气道:「让我考虑一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