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其实我不纯洁

  十年之前,琼恩七岁。当时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年实在是他生命中迄今为止最重要最关键的转折点。

  在七岁之前,琼恩是一个阴魂城中的平凡少年,渴望着出人头地,但只能日复一日做着最普通的事情,梦想着成为巫师,却看不见半点实现的可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按部就班地长大成人,顺理成章地子承父业,成为这阴魂城成千上万市民中毫不起眼的一员,生老病死,最终湮没无闻。

  幸运的是,这黯淡无光的未来并没有真的发生。

  在七岁的那年,琼恩第一次亲吻姐姐珊嘉,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初吻——对于珊嘉也同样如此,从此真正开始了推倒姐姐的光辉旅程;他还发现隔壁的哑巴老伯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田伯光——当然现在他已经明白此人其实并不存在,那或者是幻象,或者压根就是虚拟的记忆;琼恩还从「田伯光」那里学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呼吸吐纳的内功和所谓的采玉决——事实证明前者其实是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的自我催眠术,而后者则是一种篡夺神明力量的邪恶方法——但正是凭借着这两样危险的技能,琼恩才能够在巫师的道路上突飞猛进,有了今日的成就。

  而所有这一切,都肇始于那个安宁祥和的上午。阴魂城的人造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辉,七岁的琼恩懒洋洋地躺在家中沙发上,看着七岁的珊嘉勤劳忙碌地收拾着药材,幻想着姐姐长大之后是如何的美丽动人。

  然后邻居冲进门,带来父母意外身故的噩耗。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琼恩唯一的反应是惊愕。而当他后来拿着父母的死亡抚恤金缴足学费,成功走进巫师学校的时候,琼恩也并没有真正深思过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意外」。诚然,在阴魂城这种戒律森严的地方,两个巫师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斗殴,魔法对轰,确实是有些违背常识。但以琼恩当时的身份,压根就没想过这有可能会是某个蓄意针对自己的计划。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市民家庭,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某日父母上街购物,结果被某个疯狂飙车的政府官员撞死。所有人都会同情他们的不幸遭遇,愤怒地指责这是草菅人命,但就算是死者家属,只怕也不会认为这其中还隐藏着甚麽阴谋。

  原因很简单,四个字就足以概括:不够资格。

  如果你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丶腰缠万贯的富商丶一掷千金的豪门子弟或者门第悠久的贵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你都可以认为这是有人要谋杀你——大家会夸奖你谨慎小心。但如果你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老百姓,这麽做说轻点是神经过敏,说重点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琼恩渐渐觉察到越来越多的蹊跷。他开始发现自己此后的经历,都彷佛是早就被人为设计好的布局;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一粒棋子——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粒棋子。既然如此,那麽作为所有这一切故事的开端,作为这场悄无声息剧变的肇始,他父母的死亡,是不是也并非如原先所认为的那样,真的只是一场单纯意外事故?

  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谋杀——那麽凶手是谁?受谁指使?目的何在?

  这些问题琼恩都无法回答。对于父母被害一事,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打听到半点相关的信息,无法查询到任何有用的记录,甚至连那两个凶手的姓名都还不知晓。他也问过芙蕾狄,但当时小女孩才五岁,在琼恩的几次提醒下才隐约想起「好像是有那麽一件事吧」,具体详情就是一无所知了。

  其实要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最简便快捷的办法不是自己去查,而是直接询问布雷纳斯。琼恩也不是没想过这麽做,但一直在犹豫不决。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父母的身亡当真是偶然事故,那无话可说,只要追查到那两个肇事者就行;但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那麻烦就大了。谁是幕后主使者?谁最有嫌疑?排在第一号的,毫无疑问是布雷纳斯。

  所以琼恩不敢去问,他不想一句话问出口,阴魂王子立刻翻脸动手,然后……然后自己一命呜呼。

  坦白来说,这其实是一种懦弱和逃避。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造成父母死亡的凶手,却因为畏惧对方的强大力量而不敢探究。每当想到这一点,琼恩便觉得脸上发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胆量不算大,脸皮却还算厚。

  但今天他鼓足了勇气。

  「殿下,」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向您请教一件十年前的往事——我想请教,杀死我父母的凶手是谁?」

  ※※※

  琼恩敢这麽问,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脑筋发热,也不是觉得布雷纳斯有伤在身,已经奈何不得自己。尽管话说出口之前,他并没有过多思考,但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盘旋很久,也算是深思熟虑了。

  布雷纳斯是个聪明人,面对聪明人,有时候坦诚直白反而是最好的方式。琼恩自然可以选择旁敲侧击的方式打探,但那没甚麽意义,纯粹是侮辱彼此智商。琼恩在怀疑布雷纳斯,难道布雷纳斯会不知道琼恩在怀疑他?既然双方其实都心照不宣,那就索性把话说开,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赌一把再说。

  而且说老实话,琼恩并不是很相信布雷纳斯真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他要拉拢自己——好吧,至少是想利用自己,那又何必采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平白结怨。这不像是布雷纳斯的风格。

  这些都是理由,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珊嘉。

  琼恩不在阴魂城的期间,珊嘉认识了布雷纳斯,双方的关系进展还不错。布雷纳斯送了珊嘉一支长笛,而珊嘉也每天带着它去上学,每天中午去学校后的小树林练习,接受布雷纳斯的指点。当然,琼恩并不是在嫉妒或者吃醋,如果说在昨天之前,他可能还会对他们的关系有点介意,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他现在真正担忧的,是珊嘉和布雷纳斯交往的目的。

  珊嘉不会欺骗弟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把所有的心思都说出来。琼恩很怀疑一件事:珊嘉和布雷纳斯交往,固然是为了学习音乐,但只怕还包含了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从这位阴魂王子口中,打探出杀害父母的凶手的消息。

  这很危险,非常危险,倘若布雷纳斯真是幕后凶手,那麽珊嘉的性命便只在反掌之间。而更令琼恩羞愧难当的是,这种危险,原本是应该由他来承受的,而不是柔弱的姐姐。当年珊嘉拿出所有积蓄,独力支撑家庭,把他送进巫师学校,为的是甚麽?难道是为了让他每次出门都带漂亮女孩回家,惹珊嘉生气麽?难道不正是期望他能查出真相,为父母报仇麽?

  这原本就是他的责任,他现在所做的,只是承担起来而已。

  听到琼恩的问题,布雷纳斯微微笑了。

  「我知道你终究会来问我这个问题,」王子说,「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不必紧张——那件事情与我无关。」

  琼恩大大地松了口气。「那麽您可以告诉我那两个人的姓名吗?」他试探着问。

  「这就是我接着要告诉你的,」王子说,「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您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我知道他们,但我不知道凶手是谁。」

  「嗯?」

  琼恩悄不可见地轻轻挑了挑眉毛,这是疑惑的表示,布雷纳斯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王子沉默了片刻,按住沙发的扶手,颇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跟我来,」他对琼恩说,「有样东西,是应该给你看看了。」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屏风,穿越一条弧形的长廊,最后进入一处应该是档案室但更像是迷宫的所在,圆形大厅里摆满了高度直抵天花板的书架和柜子,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标签,让人扫上一眼便会头晕目眩。布雷纳斯走进门,拍了拍手,一个半透明的异界奴仆足不沾地地飘过来,站在王子面前,垂手侍立,静候吩咐。

  「ZA-1364-03078112。」王子随口报出一串字符。

  异界奴仆转身便走,迅速消失在一排排书架和柜子后,过了大约两分钟,它再次返回,手中托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只牛皮档案袋。王子拿起档案袋,拆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个东西,递给琼恩。

  那是一块浅蓝色色水晶,被打磨成扁平的菱形,巴掌大小,表面光滑,边缘却颇有些粗糙,中心部位刻着六个毫无连贯的耐瑟字母,这显然是某种口令或者密码。琼恩拿在手里看了看,辨认出这是记忆水晶。他以前曾经见恶魔欧凯使用过,能够起到类似胶卷的作用,记录一段短暂的,最长不超过十秒钟的影像,而且无法被篡改——至少就目前通行的魔法学理论是如此。

  布雷纳斯示意琼恩看看其中内容。

  琼恩依次读出刻在水晶中心的六个字母,当最后一个音节吐出的那刹那,原本昏晦黯淡的菱形水晶刹那间变亮起来,从内到外散发出刺眼的七彩虹光,照得整个房间都明晃晃的。然后虹光渐渐集中,像点点滴滴的油彩墨汁般,凝聚着,糅合着,调和着,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幕场景。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条宽敞而古旧的街道,地面上铺着边角打磨成圆弧的正方形黑石板,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店和摊位,空气中弥漫着灰扑扑暗蒙蒙的雾气,若有若无,飘飘渺渺。无需任何思考,琼恩便认出这正是阴魂城的集市,他曾经和珊嘉多次去过。紧接着,在在街道的正中央,出现两个身穿灰袍丶彼此对峙着的巫师。在他们的掌心中,危险的魔法灵光已经凝聚成形,蓄势待发,但因为这是水晶记录回放的影像,不是现场直播,所以法术始终是处于停滞——或者说「延迟」状态,没有发出。

  记忆水晶中透出的虹光分崩离析,碎成无数七彩光点,然后飞速重组,融入画面。两个巫师的周围出现了几十个黑点,先是影影绰绰,渐渐轮廓清晰,乃是一群旁观者,只是因为距离过远,脸部都比较模糊,但从衣饰着装上还是能分辨出来,正是阴魂城的市民——而且是地位较低的普通市民。

  「这难道就是……」

  琼恩已然猜到,这应该就是十年前他父母遇难时的场景。更让他心中凛然的是,十年前在集市街道上发生的一场事故,阴魂城居然都会有专门的影像记录,保存至今——要知道,记忆水晶可是用特殊品种的蓝水晶附上高阶预言法术才能制成,成本非常高昂。而且这是否意味着,阴魂城的每个角落,都有这种类似摄像头一般的监控设备存在?这可不是甚麽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城内有些地方安装了这种记忆水晶,」似乎是看出琼恩的心思,王子解释,「这是我的提议,只限于一些公众场合,目的是维护治安,别无他意,我可不喜欢偷窥他人隐私。」

  他哈哈笑起来,琼恩勉强附和着也笑了笑,正要答话,眼角突然掠过一抹刺眼红光。他转头看去,只见半空中的画面已经完全凝聚成形。那两个一直处于静滞状态的巫师开始动起来,左边的巫师反手一挥,一团炽烈的火球从他掌心爆出,高速旋转着,划着一条浅而长的弧线从侧面砸向对手。与此同时,右侧的巫师同样也是一发火球扔了出来。

  琼恩的瞳孔陡然收缩。

  两个巫师同时释放出了同一种攻击法术——这倒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真正让琼恩警惕的,是这两发火球从不同的起点出发,在空中划出不同的轨迹,但如果他目测不错的话,最后的结果是会精准无比地碰撞在一起。

  这不是巧合,琼恩在心中下了一个判断。

  倘若这是偶然巧合的话,只怕几万次甚至几十万次中也未必会出现一次,概率低得实在令人无法相信。但倘若是人为的话,那就完全可以理解了,高明的巫师,完全有能力控制自己发出的法术的轨迹,只要双方配合默契,要上演这种「巧合」场面并不为难。

  砰!

  赤红色的耀眼火光瞬间充塞整个画面,虽然明知是影像回放,但站在旁边的琼恩彷佛都能清晰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滚烫。正如他所预料,两发火球不偏不倚地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引发了剧烈的大爆炸,整个街道上烈焰翻腾,陷入一片熊熊火海。变起仓促,那些远远站立的旁观者躲避不及,登时全身上下迅猛燃烧,连挣扎哀号倒地翻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烧成一堆焦炭了。

  记忆水晶摄录的景像是以两个杀人凶手为中心,琼恩无法看清牺牲者的相貌,但他清楚其中必定有一对中年男女,便是他的父母。

  阴魂城的治安力量反应还算快,火球爆炸后的一秒钟,四个身穿蓝色轻铠,右臂带着红宝石徽章的卫兵就从虚空中冲了出来。琼恩也在军队里待过,从服饰上便看出他们是传说中「阴魂城管理综合执法队」(简称城管)的成员,看似貌不起眼,其实都是百中选一的强者,不但武技高明,魔法上也各有专擅,一身装备更是价值不菲,附有各种防护法术,非常难缠。而且四名卫兵出现之后,一道圆形浅蓝色波纹自街道上空急速扩散蔓延开来,显示这一片区域的魔法网络已经被暂时封闭,传送法术无法运作了。

  卫兵们手持附有闪电魔法的短棍——简称电棍,这是城管的特色武器,其他卫兵的标准配置都是重剑和盾牌——从四个方向合围过来,他们的动作并不快,因为人数的关系,彼此间的空隙也很大,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四堵坚实厚重的铜墙铁壁在同步向内推压,杀气腾腾。若是心理素质不好的,见了这种架势,不用动手就已经吓倒了。

  事实上,肇事者真的被吓倒了。

  自从发出火球之后,两名巫师就以一种很奇怪的僵直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城管冲过来的时候他们也依然没有半点反应。直到城管们已经冲到跟前,准备动手擒拿的时候,他们才彷佛如梦初醒一般,满脸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四周。

  然后他们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造成这种状况的并不是城管——虽然他们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电棍,准备来个威猛一击,但确实还没有砸下来。画面上看得很清楚,两名肇事者是在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己就僵直地倒了下去。四位城管也是莫名其妙,但他们还是尽忠职守,将两名肇事者抓了起来,记忆水晶储存的影像到此结束。

  琼恩看着布雷纳斯,等待着他的解释。

  「他们被控制了。」王子说。

  事发之后,布雷纳斯很快赶到现场。两名肇事者没有反抗,却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矢口否认。他们像是被抹销了这段记忆似的,表现得完全无辜,并且同样莫名其妙——更令人莫名其妙的是,无论是事实调查推论,还是预言魔法的检测结果,都表明他们说的完全是实话。

  「被人下了指使术?」琼恩问。

  这是最合情理的猜测,但布雷纳斯却摇了摇头,「我检查过,他们没有中过附魔法术的迹象。」

  指使术之类的附魔术,能够无声无息地操控他人心智,甚至能在事后抹去这段记忆,让受术者懵懂无知,压根不记得发生了甚麽。但一个人中过魔法,终究不可能不留半点痕迹,遇上高明的巫师例如布雷纳斯这种,肯定会被看出破绽。反过来说,如果布雷纳斯没看出来,那基本上就可以断定没有了。

  「那麽……」

  「其中缘由,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布雷纳斯说。

  琼恩沉默了片刻,「我想见见那两位,可以吗?」

  他言下之意,显然是对布雷纳斯的话并不深信,至少是抱有疑虑,要去亲自求证。布雷纳斯却也丝毫不以为忤,「没问题,只是他们现在都不在阴魂城,奥古斯汀现在应该在幽暗地域的契德·纳撒城,弗朗西斯科刚刚去了桑比亚。」

  桑比亚是位于坠星海西北岸的一个国家,距离阴魂城不算很远,幅员颇为广阔,矿藏丰富,气候怡人,而且拥有漫长曲折的海岸线和多处天然良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费伦大陆整个北部地区的贸易中转站,商业极其发达,但政治也非常混乱腐败。琼恩知道阴魂城一直在打着桑比亚的主意,试图取而代之,只是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罢了。

  莫非现在阴魂城要对桑比亚下手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抛之脑后。桑比亚如何,那是别人的事情,自己所需要关心的是父母的死因。布雷纳斯的解释,并不能令人完全信服,而且就算他所言属实,杀死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谁,依然还是个谜题。但不管怎麽说,自己总算是知道了那两个肇事巫师的名字,比起以前的茫无头绪,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回到家中,发现珊嘉靠坐在床头,和莎珞克正在聊天,两人看起来十分投契,有说有笑,但一看到琼恩回来便立刻中止了谈话,脸上神情都有些奇怪,珊嘉是两颊羞红如火,低垂着眼,长长睫毛不停颤动,莎珞克则是嘴角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既似促狭,又似得意。琼恩被她们弄得心里有些发毛,正胡乱猜测是不是自己出门这段时间,姐姐被狡猾的魅魔煽动蛊惑,要对自己实施甚麽严厉制裁,莎珞克盈盈起身站起,表示要出去透透气,散散步,随即走出卧室,将姐弟俩留在里面。

  「姐姐……」

  琼恩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见珊嘉依旧低着头没反应,莫名其妙地就有几分心虚,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甚麽。幸好没过几秒钟,珊嘉便再次抬起脸,朝琼恩温柔微笑。「回来了,」她说,拍拍床边,「陪我坐着说说话。」

  「哦。」

  琼恩乖乖坐下,正要顺势去抱她,却被巧妙躲开。「等一下,小弟,」珊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彷佛有点生气,却又有些像是羞涩,「有件事情我要问你。」

  「嗯?」琼恩还摸不着头脑,「甚麽事?姐姐你问就是。」

  「你送我的那串项链,里面有四颗黑珍珠,」珊嘉咬着嘴唇,「它们是做甚麽用的。」

  「哦,它们只是装饰而已啦……那个,装丶装饰而已……」琼恩还待抵赖,和珊嘉的目光一对上,顿时就结巴起来,「姐姐你怎麽突然问这个……」

  「因为莎珞克告诉我说,这几颗珍珠,是可以用来做某些特殊用途的,而且你也就是这麽打算的,」珊嘉瞥着琼恩,「是这样的吗?」

  「哪有,」琼恩立刻矢口否认,「姐姐你不要听她乱说——她可是个魅魔,最喜欢说谎骗人了,千万不要相信。」

  「是吗?但我怎麽觉得,要论说谎骗人的本事,某人比她强得多呢。」

  「姐姐,我是纯洁的好孩子。」

  「真的?」珊嘉反问,「我本来还在想,如果你真是像莎珞克说得那样打算,似乎也挺有趣的,姐姐可以考虑让你试试——既然你这麽纯洁,那就算了吧。」

  「……姐姐,我坦白,我招供,我承认,其实我一点都不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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