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所指何事

  给吴羽这一喝惊了神,正自得意洋洋的姬平意才发现,自己脚下距登天阶的入口竟已不过两步之遥,而卫纤如身形早已遁回登天阶中。旁边姬梦盈虽还出手相助,却已透着勉强,毕竟此处甚为狭窄,若不是身为女子的姬梦盈身形纤细婀娜,恐怕根本无法在旁出剑相助自己。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姬平意暗叫不妙。这卫纤如真是能舍能得,见祝语涵已出手,知道在登天阶外对付不了自己,若换了以往还可徐徐图之,毕竟纯以剑法而论,三人合力未必是她对手,更别说祝语涵战意不浓。眼见武裳盈随时可能出面喊停,卫纤如却无法再拖时间,竟索性诈败诱敌。

  若自己被诱入登天阶,没了妹子与祝语涵相助,要在登天阶这等狭窄地势中面对卫纤如,真如字面上说的死路一条,忙不迭地出剑格开卫纤如几下杀招,身形向后退去。

  只是长剑相交却无金铁交击之声,姬平意只觉掌中一股奇异劲道涌来,吸住自己长剑,竟是欲退还难。若非自己内功颇有根底,及时运功相拒,只怕早要被卫纤如吸进登天阶。

  直到此刻姬平意才发觉自己失策。原本他还以为卫纤如剑法虽高,若论内功造诣却和祝语涵相差不远,多半跟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却忘了祝语涵的武功之所以足与卫纤如分庭抗礼,有大半是因为所修的吟松诀在本质上君临云深阁内功之上。卫纤如未练旁门内功,功体受吟松诀所克制,打起来才与祝语涵差不多。

  姬平意所修却非吟松诀,无生克关系可言,跟卫纤如能比的就是功力孰深孰浅,这方面卫纤如的造诣远非初出茅庐的姬平意所能望其项背。

  虽不像姬平意想得那般快,但姬梦盈向来信吴羽的话,眼见吴羽都已叫破陷阱,姬平意却死撑在登天阶口不肯退,原想劝大哥一番,但侧面看姬平意的脸色却非不信吴羽所言,而是欲退不能,这才发现姬平意竟与卫纤如较起内功,忙不迭出剑攻向卫纤如,来个围魏救赵。

  偏偏卫纤如在武功上真有高深造诣,虽说长剑与姬平意的兵刃相吸,一时收不回来,但对姬梦盈的长剑却以左手轻叩剑脊,硬是迫开其势,令姬梦盈招招出手,若非落空便是硬被格开。

  偏偏姬平意挡在阶口,姬梦盈只能从他身侧勉强出手,受了不少限制,便有十分剑法最多施展三分,否则卫纤如也难以这般轻易挡住她:不过若非卫维如正全力与姬平意比拼内功,只以三分余力应付姬梦盈的长剑,以两人内功差距,当真相斗,姬梦盈只怕数招间便要长剑脱手。

  眼见姬平意被卡在登天阶口进退不得,祝语涵芳心慌乱却是无法可想。登天阶本就狭隘,姬平意这一堵,旁人想出手都难,否则姬平意便不及卫纤如,可内力比拼最是凶险,两边一交上手势必难挡他人相助,眼下却是无法可想。除非从姬平意头上跃过,否则极难真正对卫纤如造成威胁,但身为妻子,教她如何能从丈夫头上跨过去?左手堪堪挡住姬梦盈长剑进侵,卫纤如柳眉微皱。姬梦盈长剑对她虽没甚威胁,分她心神却是有余:偏偏姬平意功力虽不足、基础却打得极稳,有人分她心神,想要速胜便是困难。

  本来若不急在一时,以两边功力差距,拖下去她也是稳胜之局,现在却无法这般悠闲。眼神越过姬平意看向师侄,卫纤如心下暗叹自己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手中却不敢稍有放松。

  突地,一点黑光从姬平意胯下突出,由下而上、如鬼似魅地直刺卫纤如双目。

  登天阶里本来日光难入,那点黑光又来得无声无息,若非卫纤如身经百战,敌袭时直觉感知之快尤在感官之上,只怕挨了一招也不知是怎么伤的。

  那黑光来得太快,即便以卫纤如的武功,发觉时黑光也已近胸前。她微一咬牙,双手丝毫不敢放松,上身一个铁板桥,险而险之地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只觉眼前一阵雾气涌起,面上登时一寒,又觉另一股劲风涌现,即便是她也只得先避其锋。

  左手轻弹迫开姬梦盈,右手长剑却怎么也不肯让姬平意退走。卫纤如一回身,左手如拂琴瑟,纤指连弹带点,只听得叮叮几声,两边山壁上火星微颤,这才发觉来袭的竟是两条铁链。

  虽说指链交触只觉链上力道普通,但卫纤如也不是头一回跟吴羽交手,自然知道吴羽的武功走的不是以力胜人的路子。就算吴羽气息未匀,链上力道微弱,但铁链在他手上动作灵巧,又有长度优势,就算隔了个姬平意,转动间仍是灵巧难测。

  以现在的状况,吴羽要胜自己难如登天,可要给自己找麻烦,让姬平意有机会退出登天阶,称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难事。

  说时迟,那时快,火星初绽时,姬平意看清眼前景况,不由一声惊呼,卫纤如这才发觉不妙。左手一抓将被铁链击飞的雪纱抄在手中,覆住面容,右手中长剑不由自主起地颤了两颤,给姬平意内力一逼,竟让这晚辈轻松自在地退开。事情发生太快,她要反应也来不及了。

  虽只是几点火星,卫纤如抄起雪纱覆面的动作已然极快,祝语涵和姬梦盈视线受姬平意所阻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事,但身在登天阶前的姬平意却看得清清楚楚。

  卫纤如雪纱之下的脸孔伤疤累累,几乎已没几块完整地方,比之吴羽的丑怪可说是各擅胜场:只是吴羽身为男人倒是大方,丝毫没有遮遮掩掩就腆着这张脸出来吓人,卫纤如却是遮掩得彻底。暴露出来的肌肤极白,显是久未见光,若非吴羽方才那一链带飞她面上雪纱,只怕那模样还真难令人看清哩!

  只是那模样也真是惊世骇俗,尤其他原先见卫纤如丝袍长裙、身形婀娜,虽说该已有些年纪,动作之间却毫不显老,本以为雪纱下的面孔不比祝语涵美丽也差不到哪儿去,哪里想得到竟可与吴羽比肩?

  若不是从发觉中计时起他便一直打算后退,一有机会身体自然反应,只怕那惊诧会让他失去稍纵即逝的机会哩!

  眼见姬平意已退回,卫纤如一咬牙,明知若再追出去多半难取姬平意性命,毕竟三人联手之威方才已然试过,而吴羽链上劲力虽弱却有出手之能,这人智计过人,只要能够出手,威胁比姬梦盈还要大些,但脚下却仍运劲只待冲出,却听得身后一声:「卫师妹停手吧。」

  声音一出,卫纤如娇躯一颤,一旋身便低头行礼,祝语涵更是连忙伏地跪倒。

  一见二女如此,姬平意自然知道来者必是武裳盈无疑。他一边躬身为礼,一边打量着这神秘莫测的女子。

  只是登天阶原就阴暗,加上卫纤如阻在前头,不只阻住武裳盈步下登天阶的路,也阻住他打量的目光,隐隐只觉武裳盈身段高挑。自己在男子中已算是高个,但她却不比自己矮小:加上满头金饰,行步之间颤声作响,人还未至,堂皇贵气已然凌人,那气势纵不放在武林,落在官宦人家也必是威权令重的长老人物,连脸都还未见到已令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走到卫纤如身前,却见她虽躬身行礼,身形却动也未动,阻在登天阶中让武裳盈难以越她而过。武裳盈摇了摇头,一声轻叹:「卫师妹,此事事关重大,你……还要阻我吗?」

  「阁主!」

  一声低呼,卫纤如声音里竟有几分动摇,显是不情愿让武裳盈介入此事。那呼声虽轻,但在场众人均属高明之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姬梦盈也听得清楚,令她不由火气渐生:你原就想着清理门户,对祝语涵动手,如今武裳盈想介入调停,你竟还死撑阻住,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难不成你对大嫂一点香火之情都没有?

  方才那一战打得还算痛快,可从双方停手之后,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火气便渐渐溢满姬梦盈心口。偏生她清楚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转头看向吴羽,却见他也小心打量着武裳盈,竟是专注到没发觉自己的异动。若不是她听得出吴羽呼吸绵长稳定,还以为他方才一啸,伤了内元还没痊可哩!

  「此事……关乎本阁清规,还请……还请阁主容纤如处置……」

  「这可不成。」

  卫纤如话还未完,武裳盈已打断她,声音平淡沉厚,竟似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王者之气,迫得众人只有乖乖听从的分儿。

  「语涵既决定嫁人,又与丈夫来此,显是夫妻情深,怎可这般轻易拆散?好不容易越过黑道联盟这道坎,自然该夫唱妇随。你我身为长辈,也该尊重孩子的选择,语涵既这么选了就让他们夫妻俩永不分离吧!你说,是不个理?」

  「但……但是……」

  听武裳盈话都已说到此了,卫纤如虽言语支吾,显已无言可辩,却还是死命阻着不让武裳盈过来。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姬梦盈不由更怒,怒气之中更多的却是难以索解。

  若卫纤如自己也有徒弟,这般为难祝语涵还可说是为自己徒儿争一争下一任的阁主之位。但听祝语涵说,卫纤如虽与武裳盈一同课徒,徒弟却都算在武裳盈这边,卫大护法一个徒弟都没有。

  如今云深阁的年轻一辈都算是卫纤如师侄,向来死守门规却一视公平的卫大护法为何对祝语涵如此不肯谅解,摆明想赶尽杀绝?她怎么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听卫纤如还欲争辩,武裳盈微微一笑:「何况此事还关乎威天盟,姬少侠好歹也是威天盟盟主,如今娶了语涵过门,少夫人的位子已坐得稳了,自该一同考量。师妹,你说是不是?」

  「是……」

  听到卫纤如终于放弃争辩,祝语涵和姬平意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回的事总算是了结。卫纤如虽死守门规,幸好武裳盈还是说得通的人:只是一旁的姬梦盈不知怎地,心头烦躁感觉却是愈来愈强烈,不由自主竟有着想拔剑出手的冲动。

  虽说她也是名门弟子,自制能力极强,又见武裳盈已做出决定,自知不能妄动搞坏情况,可压抑的感觉却令她难受到极点,偏又不知自己究竟在为什么难过,这种感觉才真是讨厌。

  硬是定下心来想想从刚才开始究竟有什么不对头,姬梦盈不由微怔。倒不是她发觉让自己难受的症结所在,而是武裳盈与卫纤如的对话,细细想来里头竟是颇有问题。

  原先武裳盈不愿拆散姬平意与祝语涵,话里说的是永不分离,这也还罢了,毕竟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但后头武裳盈的话语里谈到威天盟不说,还把祝语涵少夫人的位子也拿出来谈,这就很不对了。

  就算武裳盈不把自己这些小辈人放在眼里,姬平意终还是威天盟盟主,武裳盈说到威天盟,若是要拿这告诫卫纤如别另树强敌,纵然再有理……也不该在当事人面前讲出来吧?瞧瞧当那句话说出来时,哥哥和嫂嫂面上多尴尬,武裳盈语气里却是一点自觉也没有。

  仔细想想,姬梦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武裳盈话语里已谅解祝语涵嫁予姬平意的事实,但听她将这种事放在嘴上,更不顾忌让哥哥嫂嫂听到,显然她知此事已不可逆,对此事仍是心下有火,才平平淡淡地刺大哥一记,偏生语气还这般温和,混在谅解此事的言语里:就算姬平意猜到她的真意,这苦头只能硬吞下去,连点发作的机会也没有。

  身为一方之主,难不成要学的便是这绵里藏针的说话方式?姬梦盈不由又瞥向吴羽,后者仍是盯着登天阶里武裳盈的身影不放,戒备之深丝毫不因武裳盈的言语放松半分。

  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吴羽目光里竟似有股怒火,只压抑着不肯纵放。她虽觉得奇怪,却知此时不是问的时候。但说起来,话语平淡却暗藏刺人机锋,这等说话方式她以往也曾听过。吴羽对全极中、金贤宇那票远雄堡人不就每次都这么说话吗?只是相较之下,武裳盈却是更平稳、更令人难以发作。

  言语交锋稍歇,登天阶中终于有了动作。随着卫纤如弓身缓退,武裳盈缓步而行,几乎是卫纤如每退一步她就进一步,直到堂皇傲立的身形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

  只见武裳盈身形颀长,连发髻也梳得极高,金饰妆点之下更显富丽堂皇。一身大红宫装、红底金绣,却是一点不显俗气,面貌之美丝毫不逊于祝语涵,更多了几分一方之主的气势傲人。

  若说祝语涵是下凡仙子,武裳盈便是瑶池王母。若换到皇宫里头,那模样直是太后之属,只怕皇后都没这种气势,令人不自禁有股躬身膜拜的冲动。邵雪芊虽也是精于修饰的美妇人,但若跟眼前武裳盈一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姬平意都不由憋住呼吸,生怕无礼。

  「晚辈姬平意,见过阁主。」

  见武裳盈出了登天阶,听她方才话语,显然自己此来目的已成了一半,至少她不会再见怪自己与祝语涵的夫妻关系。姬平意连忙见礼。

  「晚辈此来,是为家师带信,还请阁主査收。」

  接过姬平意送上来的信,武裳盈开封观视之后点了点头,瞄向姬平意的目光中虽仍温和,却隐隐有股压力,迫得姬平意差点连呼吸都不顺,一边躬身不动,一边心下暗想:武裳盈果然不愧一方之主,就连目光之中压力都如此迫人,别说夫明轩,恐怕拂云子最盛之时,也不如她多矣。若能得她相助,别说区区一个黑道联盟,就算要争雄天下大概也非难事。

  只可惜他此来借的是送信名义,便有联盟之心也得等武裳盈开口再说,何况吴羽和夫明轩商议之时他并不在场,甚至不知信中内容如何。一想到这儿,不由又怨怪吴羽几分。

  「晚辈无礼,还请阁主宥恕。这位吴羽乃本盟智士,晚辈多得其助,另外这则是小妹姬梦盈。」

  「吴羽(梦盈)见过阁主。」

  听姬平意介绍到自己,两人躬身行礼。姬梦盈见武裳盈时心中颇有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只是旁边吴羽的声音颇带嘶哑,还有一点虚弱的感觉,姬梦盈不由一惊分心。

  她原以为吴羽没什么事,现在看来,方才那一啸虽反客为主,把深居云深阁的武裳盈逼了出来,但用力过猛,吴羽气息一时难平,恐怕还受了点内伤,说不定还伤了喉咙,回头或许还得弄点润喉的药物才成。心思及此,对武裳盈的注意力也就分了开来。

  「这位吴兄一啸震天,果然艺业高明。先前卫师妹难过阁下这关,看来……也真怪不得她……」

  「不敢。」

  听武裳盈提到自己,吴羽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连头都不抬一下。旁边的姬梦盈敏感地觉得,他竟到此时还没放松戒备,难不成是怕卫纤如恶向胆边生,就算在武裳盈面前也敢出手暗算?

  「贵阁卫护法剑法惊人,前次吴某竭尽全力,又有姬姑娘相助才能力保不失。若再来一次,只怕吴某也挡不住卫护法的绝代剑艺,果是名门绝学,吴某拜服。」

  「哦?」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武裳盈转了过来:「还请姬盟主代覆令师,本阁不染江湖红尘,联盟之事请恕本阁难以参与,但若将来贵盟遇上强敌,只要捎消息予本阁,裳盈自有区处。」

  没想到长途跋涉来此竟是这个结果,武裳盈甚至连人都没带进云深阁便已下了逐客令。身为一盟之主,姬平意难免有些火气,偏偏武裳盈已应承不再追究祝语涵之事,他此来的目的已达成一半,姬平意再怎么少年气盛也知见好就收之理。

  毕竟旁边卫纤如还虎视眈眈,若自己强加劝说,一个不小心惹恼她,接下来的局面未必能轻易解决。吴羽一啸之后就没用了,虽说硬是把武裳盈拉出,却也少了自己一部分战力,算算不知是好还是坏。

  只是事已至此,他想留也无法留武裳盈,一句长幼有序便足够令他缚手缚脚了。眼见武裳盈带着卫纤如扬长而去,甚至连回书都没有,姬平意心下便呕,却只能先回威天盟再做区处。

  携着妻子的手走在前头,却觉祝语涵纤手冰冷,不知是紧张还是难过,姬平意心下微惊却不好探问。好不容易等到越过云深阁的岗哨,走进方才难见天日的山林路上,脱离云深阁耳目,他才问了出来:「怎么了?语涵,瞧你手冰成这样?你师父那边都没事了……」

  「没有……」

  给姬平意这―问,祝语涵银牙轻咬,差点让泪水流下来,声音里已有些呜咽。

  「师父……虽说没打算追究此事,可……可师父心里一点……一点都没原谅语涵……只没追究而已……」

  「这……」

  听祝语涵这么一说,姬平意也不得不傻眼了。虽说没能达成让云深阁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目标,至少免了威天盟与云深阁之间的干戈,即使武裳盈对自己还有些不喜,总不成大事,没想到祝语涵竟这么难过。

  姬平意不得不心下暗叹,女人就是这样!也不看看局势就把心情放在最前头。

  「语涵放心,现下两边已止息干戈,等日后……阁主总会想开的,不用担心,嗯?」

  「可是……可是师父一眼……一眼都没看语涵,一句都没问到语涵……」

  想到方才景象,祝语涵愈发难受。向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师父竟是连一眼都没望向自己,冷淡得前所未有,教她如何不难过?

  尤其到了后头,武裳盈言语里虽劝着卫纤如,隐隐却对自己话里带刺,最后那段话几乎摆明了若不是顾忌威天盟的实力,恐怕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此事,全然不把往日情谊放在心上,这才是最令祝语涵难受的一点。若不是她心性坚强,只怕早要扑在丈夫怀里放声大哭一场了。

  轻抚着妻子粉背怕她当真哭了出来。天底下所有跟女子有关系的人都知道,当女孩子耍起性子,要安抚下去可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大哭失声的时候。对这点,姬平意纵然已威震一方、起居八座,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回身瞪了吴羽一眼,使个眼色他说几句话出来。

  「少夫人放心……」

  接收姬平意的目光,吴羽耸了耸肩,心想:你这盟主也真是,自己的妻子哭出来还要别人来劝,却不好一语不发。

  「只消去了误会,别让两边当真剑拔弩张,待时间过去,等阁主想通想开了,此事也就过了。毕竟阁主与少夫人师徒一场,无论如何都不会毫无情谊……反倒是卫大护法那边麻烦些,瞧她那样儿,似乎还想在其中弄些鬼出来……」

  「别……别瞎说……」

  听他批评到自己师叔,即便祝语涵心下正难受,即便她对卫纤如如此绝情也颇有意见,却是听零去。

  「师叔只是……是严格执法而已,没什么……没什么私意的……」

  没有私意未必就是好事。姬平意与吴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清官比之贪官尤有可恨之处,贪官只是要钱,为恶之处还隐着:清官则是既不要钱,何事不可为?小则伤身,大则伤国,偏偏这话不好明白对祝语涵说。

  尤其姬平意才刚跟卫纤如狠斗过一场,虽说因为对方是长辈,自己又非寻事生非而来,动手间受了拘束,但真要说到武功,他也确实知道自己跟卫纤如还差了好大一截,说来还佩服几分,只是那冰冷无情的性子却让人看不下去。

  但自己身为盟主却不能就此丧志,姬平意一边安抚妻子,一边望向吴羽:「吴兄,你说……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虽说解了燃眉之急,但武阁主这态度,以后终难以为援……」

  「对于此事,盟主无须担心,反正云深阁少度红尘,旁人无法深探,也难知其真正态度……」

  「你是说,要本盟造谣说已与云深阁结盟,用以瞒过强敌?」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不由皱起眉头,连祝语涵都停了哭泣,不敢置信地望向吴羽,甚至姬梦盈都呆了眼。

  吴羽这话已说得明白,反正云深阁少入江湖,若威天盟真有办法封锁云深阁下山之路,不让消息透进透出,在外头说得无花乱坠,说什么云深阁已与威天盟结盟,要唬过别人也不难。

  「这办法不行。」

  摇头否定吴羽的主意,这可是头一回。毕竟以往吴羽出的主意少说都还有点效果,不像这回这般烂。

  「武阁主对本盟原就没多少好感,只是因着与语涵的师徒情谊,才放过……才决定不追究此事。若本盟真这么胡闹,只消一点消息透进云深阁,武阁主敌意更重,更不用说卫大护法等人了。这谣言一出对本盟害多于利,绝对不成。」

  「盟主放心,我们一点谣言都不透、一句话都不说,只消对此事讳莫如深,丝毫不肯外泄,形势自然会转而对本盟有利。武阁主、卫护法再有成见,能禁得我们说话,总不能连我们不说一句话也管吧?」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眉目顿开,连泪眼汪汪的祝语涵也不得不承认这主意的确不差。

  本来自己与姬平意的婚姻已是覆水难收,因着此事云深阁与威天盟结盟正常,卫纤如先前的举动才是奇怪。这回自己等人上山,面对卫纤如此等强敌竟能全身而退,若自己回去之后对此事讳莫如深,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言行之中装着什么事也没有,旁人只会以为他们隐瞒此事是为对付强敌,因此力行保密,哪里想像得到武裳盈其实并未同意?更不会想到其中波折。这等令旁人想入非非的手段才真是诡计精髓!

  最重要的一点,先前虽说卫纤如亲身与黑道联盟结盟,但她蒙头盖脸,知情人知道她是为了掩盖受伤的脸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想暴露身分。若再加上马轩身上之伤,旁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云深阁与黑道联盟结盟是假,派人暗杀马轩是真!

  若不是知道马轩死处距吴羽和卫纤如一战之地太远,云深阁除了卫纤如和武裳盈外,更没有能轻易击毙马轩的高手,而身为阁主的武裳盈不可能亲自出面对付马轩,姬平意还以为武、卫二人先前所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更漂亮的是马轩身死之后,黑道联盟气势顿弱,就算商月玄真有通天本领,要统合黑道联盟也得花上好大功夫。以黑道联盟和云深阁的夙怨更不可能亲上云深阁问个清楚,这个当一上,只怕商月玄清醒过来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放下心来的姬平意轻抚着妻子粉背,边走边安抚着她,那亲昵的模样令身后的姬梦盈心下有些发酸,偏又不知酸在何处。

  「你……没事吧?」

  原以为吴羽那一声厉啸便伤元气也伤得不多,听他与武裳盈对话之时,声音颇有些中气不足,让她不担心也不行。大哥一心只放在妻子身上,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关心他?

  「方才听你声音……似乎还有些伤势,要不要回头……让辛姨看看?」

  「不用啦。」

  听吴羽回话,姬梦盈心下讶异更浓。此刻的他声音平顺,哪里有方才中气不足的半点样子?若说他是示弱诱敌,方才也不见卫纤如有什么机会动手,总不可能他是示弱给武裳盈看的吧?

  但他既然没事,姬梦盈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只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比之先前吴羽暗中布计对付石渐更令她恼了许多。若非哥哥嫂嫂就在身前不远处,她真想好生怨他一番。

  「你……骗谁啊?」

  虽说不敢声张,姬梦盈可藏不住话。她压低声音,纤手轻捏着吴羽的手:「干么这么虚虚实实的?你不会以为卫大护法会偷偷跟下来出手吧?虽说以她死硬性子,我们这回也算是自己送上门来,但武阁主不是笨蛋,都决定不怪嫂嫂的事,好歹也会管住自己阁里的人。就算卫大护法还不肯放过,但今儿个她至少不会让卫大护法有机会跟下来出手……至于后面回到盟里,她更没机会了。倒是你装伤究竟是为何?不会以为还有机会跟她动手吧?」

  「小梦盈……你真以为卫姑娘不会再动手吗?」

  嘴上微微苦笑,吴羽微眯双目,眼珠子不住乱转,也不知想些什么。虽也压低声音,可令人觉得有些讥嘲之意,听得姬梦盈不由有火。

  「她就算想出手,武阁主也该压制得了她。就算……就算卫大护法武功再高,可若离开登天阶,比之我们也胜不了太多……好啦,至少赢梦盈好大一截,但我们联手,要败她总还有机会的。反倒是……」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望着着前方,见大哥没注意到自己才把声音压得更低。

  「反倒是武阁主……武功真的厉害。你有没有发现?至少我看来……武阁主身段极高,就跟……就跟那日几招内便取了马轩性命的黑衣人差不多,莫非……莫非真的是她亲自出手?嫂子的面子真是大……」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轻轻吁出一口气,吴羽也知此事不可能瞒过姬梦盈,毕竟能数招内令马轩授首,这等高手不是随处都有的,更不要说武裳盈那超过一般女子身高的身段,要认也真是好认。

  只是当日蒙头盖脸的黑衣人与今日雍容华贵的武阁主,若不细想还真合不到一处来。

  「只不过武阁主这一出手,怕不是为了祝少夫人的面子……哎,不过我们也别管这些……」

  「哼!」

  听吴羽说到一半又把话题引开,姬梦盈不由嘟长了嘴。不只是吴羽,连娘也常常这样,话好好地说到一半,见自己在场就把话题转走,美其名是不想让自己太早沾染江湖纷争,免得被污染,实际上就是欺自己年纪幼小,当自己不懂事罢了!

  「你不说,梦盈怎么明白?」

  「先别管这个。」

  知道姬梦盈的兴趣一旦被勾起,要引开她的注意力不容易,但吴羽智计过人,硬是把话题转开,姬梦盈也拿他没有办法。

  「虽说决定要虚张声势,但金贤宇不是真的笨蛋,就算他真会上当,当盟主和云深阁真有密约,短时间内也不会收敛多少。小梦盈还得帮帮盟主,若连你也一副有恃无恐,只不跟他计较的模样,金贤宇上当的可能性便会更高许多……」

  「好啦,这我知道。」

  虽说心里还气他把自己当小孩子,但兹事体大,姬梦盈不是不分轻重之人。

  虽然回应得不甘不愿,还是答允了。

  咬着嘴唇忍笑,姬梦盈差点忍不住。她到这时候才开始有点佩服大哥,毕竟祝语涵原就处变不惊,吴羽那张脸更让人难辨表情,没想到姬平意演戏竟也演得这般逼真,全然把吴羽所要求的种种表现得恰到好处,让金贤宇疑心生暗鬼却又不敢当真求证。

  难得看远雄堡那些人如此吃瘪,真教她笑也笑死了。若不是回程路上吴羽几番叮咛,加上金贤宇那票人当自己是小孩子,十成注意力最多放在她身上半成,让她颇有空隙调整表情,恐怕姬梦盈还真掩饰不住哩!

  只是姬平意虽表现得极端淡然,但邵雪芊、杨柔依及夫明轩等人与他相处日久,又不像远雄堡那些人大而化之,仍是注意到他暗藏的愁思,光那目光的异样都让姬梦盈暗觉不妙,心想莫要戏假情真,连真正的自己人都上当了,晚些再私底下向母亲坦诚才是。

  位子都还没坐热,外头的弟子便送了书信进来,拆信之后姬平意不由一怔,竟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要传阅众人。短短的一封信乃翔风堡范荣音邀姬平意过府一叙。怪的是竟写明要吴羽和姬梦盈也一同前往,甚至连祝语涵的名字也在函上,倒真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又怎么了?」

  没想到翔风堡竟在这时候插进来,本来心下就颇不喜的金贤宇登时不悦。

  本来身为远雄堡堡主的他便看不起姬平意,在黑道联盟势盛时还可相安无事,但强敌既退,接下来就是争夺威天盟主控权的时候,偏生姬平意这小辈先是藉吴羽之助立了声威,又先后得了少林派与云深阁这两个盟友,一边势大难比,一边武功高明。他本想坐看姬平意怎么应付云深阁的责难,但这人嘴上没说结盟,表现得却是轻松,显然暗里已有盟约。小辈羽翼已成,远雄堡若还想重拾威天盟的主控权不知得花上多少功夫,责任这般重大,自是难以轻松。

  何况翔风堡本身虽是小事,范荣音却是少林弟子。这回具函相邀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表面上少林派大军还没撤回少林,有什么事要说不用这般藏头缩尾,但金贤宇可以看不起姬平意、看不起吴羽或邵雪芊,却没那个胆看不起少林派。

  若翔风堡这一大兜圈子是为了给自己暗里找麻烦,那可怎么办才好?也幸好眼下大厅里没有少林门下,否则他想说都说不出话来呢!

  「既是范堡主具函相邀,盟主还是得亲自前往为是,毕竟前次对付黑道联盟之役,翔风堡是本盟第一个战友,在礼貌上不能不顾。」

  信函到手,略瞄一眼便传了出去,吴羽手指轻叩桌案不知沉吟什么,但听到金贤宇说话却是毫不考虑地便出言反驳:「若是金堡主担心盟主安危,不若请金堡主一同前往翔风堡,如何?相信范堡主所欲商讨之事该不需要金堡主回避:若有金堡主相陪,多个人一起商议也少些疏漏,堡主认为如何?」

  「那……那倒不必,翔风堡亦是名门正派,想来不会不利于盟主,本座就先留下来好了。」

  听吴羽这一提,金贤宇本来有些意动,仔细想想,自己一离开,留着少林派的大师们在盟里也未必是好事。若他们趁机跟邵雪芊合谋,计画对远雄堡不利之事可怎么办?说不定翔风堡这封信函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而已。

  偏偏自己堡内的师弟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跟自己争权夺利,全没想到该一致对外。若有个人能托以腹心,又何必自己分身乏术?留着怕被人算计,出去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偏生整个堡内除了自己外,再没旁的人可以信任。

  心知堡内多半是桀骜不驯之人,自己接堡主之位未久,声威未立,一时半刻间还压不住他们:但先前顾着对付黑道联盟,没空想到立威之事,才导致今日这般麻烦,接下来……恐怕就得快刀斩乱麻了。金贤宇边想边有气,心想回去该先解决李晟洙,给堡内有异心之人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仔细想想,若非吴羽这般殷勤相邀,以金贤宇原本的性子,管他翔风堡邀了谁,先跟去弄清楚事情才是正经。但先前吃吴羽的亏也不知几次,他邀请得愈是殷勤,愈令人心下起疑,天晓得他之所以要自己一同前往,脑子里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若自己不察上了当,想主宰威天盟的宏图大志只怕又要延迟不知多久,金贤宇不希望师父的威风又被自己给败掉。

  正不知吴羽又在打什么主意,姬平意一抬头,却见吴羽抛了个眼色给自己,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祝语涵,而后者却是看过信之后就怔住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甚至没发现两人打量着自己。姬平意一点便通,恐怕这回的信函不是范荣音有事,而是他妻子简氏出的好主意。

  仔细想来,那简氏极可能是当年云深阁的瑞雪梅香简若芸。虽说许久没有回阁,多半早被云深阁除名,但情谊却非如此轻易可断,若是关心云深阁内种种,找自己这些上过云深阁的人探探消息也非难以想像之事。

  一窍既通,百窍便明,姬平意不由更想深一层:他虽不知当年简若芸离开云深阁的原因,更不知另一位韩彩蝶下落如何。但这么长时日,简若芸之所以始终无法回云深阁,十有八九是监理门规的卫纤如所阻。

  自己等人既能通过卫纤如那一关,与武裳盈达成默契,这方法多半可以用在她身上。若是自己帮这个忙,让简若芸平安回归云深阁,到时候云深阁欠了自己一笔人情,纵然不能结盟互惠,好歹不会像这次连云深阁的门面都没看到就灰溜溜地回来。

  「既是如此,我们就一同前往。接下来归离原的守备,还得劳烦师父多加留心了。」

  虽说原就知道范荣音具函相邀为的不是自己的事,与其说有事询问自己,对象倒不如改成祝语涵来得正确,但当到了翔风堡,见范荣音拉着自己说话却絮絮叼叼只管说些闲事,姬平意心下也不由微恼。偏偏对着多半什么事也不知道,只顾着和自己套交情的范荣音,他心下有火又怎能发作?只能虚应故事罢了。

  反倒旁边的姬梦盈对这等无事闲聊却是兴趣多多,也不知小姑娘怎地这么多事好说,明明听来都非要事却说得这般起劲,听得他都昏昏欲睡了。

  偏偏他不是不知道,简若芸此次相邀些许为了想知道云深阁的近况,大半却是为了与祝语涵多套些交情。毕竟自从击退黑道联盟进攻、让马轩为之授首,彻底解决影剑门这麻烦,虽未一举歼灭黑道联盟这强敌,但自己声威大振,已是武林里一方人物。

  范荣音虽是少林弟子,但马轩既敢犯少林虎威,难保商月玄不会有这胆子。

  偏偏翔风堡的地盘还没归离原十分之一大,不可能让少林派大队人马常驻,为免远水难救近火,拉自己做外援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此事在路上吴羽便已分析给自己听过,否则范荣音再爱惜妻子,终非惧内之人,绝不会这般容易被妻子摆布。不过姬平意反倒对范荣音多了几分兴趣,让他的妻子与自己妻子套关系,这等迂回手段非一般武林人习知行为:身为一堡之主,能屈能伸之处不像表相只知打熬气力、习禅练功的范荣音,偏又做得一点没烟火气,也不知自己何时能习到这等境界?

  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祝语涵,姬平意半因沉不住气,半因一心想把这问题端上台面,索性主动开口:「据在下所知,尊夫人似乎……与内人所习剑法颇为类似,似是出于一门……」

  「是啊!」出乎姬平意意料之外,范荣音竟是一点推托也无,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只是话语方落便摇了摇头:「只是此事……原先荣音也不知道,直到当日盟主伸出援手,又提及内人剑法,回去之后荣音相询,内人这才坦承她原就出自云深阁,只是因事难以再回,是以刻意隐藏此事。既然已经脱离,就不欲再因此事生出事端,故荣音亦不愿声张,还请盟主见谅。」

  「是这样啊……」轻轻吐了一口气,若换了先前,或许他真有些怪,但此次上了云深阁,登天阶一战亲身体验到卫纤如的铁面无私和绝世剑艺,姬平意不得不承认,若当年简若芸因为犯了云深阁阁规而被迫离开,想回去还真不是这般容易的事。

  虽说若论剑法,简若芸不在祝语涵之下,但要跟卫纤如相比恐怕还差了一截。

  范荣音一没有自己的面子,二没有吴羽临机决断的果决,这等小事更不好让少林派出面,怪不得简若芸一直以来都死了回云深阁的心。

  「不过……」虽知简若芸对回阁之事多半不抱什么希望,但她既让范荣音出面相邀,便知自己安然下山,对她而言也是鼓励。下书之人十有八九一直在归离原外等着,只待自己与妻子平安回返便即入盟相邀。其心既死灰复燃,他自不该泼冷水:「此次上山,虽说卫大护法不好说话,但武阁主还有几分重情分,若堡主有意,在下愿做这和事老,看看能否让尊夫人回返山门。」

  「如此自是甚好、自是甚好,」听姬平意这么说,范荣音不由大喜。虽说身为纠纠男儿,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爱惜妻子,但眼见妻子对此事长怀愁绪,说不想帮她便是骗人的。

  何况若因此与云深阁拉上关系,对翔风堡又是一个强力外援,身为堡主岂能错过这机会?虽说妻子言谈间并未透露回归之念,但他却不能轻易放过:「内人虽未明言,但依荣音看来,内人对此事不是无念,荣音自然乐观其成。只是……这未免辛苦盟主了。」

  「也没……也没什么辛苦。」感觉妹子瞪了自己一眼,姬平意背心微微一颤,他也知道这回能得武裳盈答应不追究此事,纵然算不上九死一生也是难得的运气,恐怕还让吴羽带了点伤,妹子不希望这种事再来一次。

  但既有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

  「只是卫大护法……确实不好沟通,在下这回上云深阁也真被卫大护法的剑法吓出一身冷汗,但武阁主那边还好说话些……」

  「若此事能成……」

  轻轻吁出一口气,虽知姬平意这么说是在讨人情,但从妻子十余年来丝毫不敢透露此念,便知回云深阁之路险阻重重。范荣音自知对姬平意而言绝算不上举手之劳,该让步的还是得让:「翔风堡此后便入威天盟,惟盟主之命是从,还请盟主不吝收留。」

  「堡主哪儿的话,有堡主相助,乃在下不胜之喜,本盟自是欢迎之至。」

  【第十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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