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那似乎是军队。”
赤燕疑惑地道,现在已经看得见海罗地的港口,但和出发前那个和平得教人感到不可思异的港口相比,现在却是面目全非,港口的范围内站满了里昂的士兵,充满了大战欲来的气氛。
“又有甚么奇怪了,你忘了傲万军发出了甚么宣言吗?”
看着这些穿着一式一样服饰,看上去毫无分别的士兵,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人因为是独一无二才令人感到其不可取替,在失去了每个人也该有的独特性之后,他似乎真的无法把他们看作一个个的人,而只是一只只棋子,为了战争而消耗的棋子。
但也是这样,才能以最简单的方式,得到最大的效率,制服也许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在一群全是一模一样的士兵之中,那位青年将领就显得份外的显眼,若在平时,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应该是他那头教人远远便认得出来的银发,但现在使人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却是他身上那件和一般士兵不一样的军服。
他也正向这个方向望过来,想来阿修斯早知道这艘船上的是他们,而这些人则是阿修斯率领来迎接他的,才使得这个本是和平的港口,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想到这里,他也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色。
瞬间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越过了余下的距离,来到阿修斯的背后。
阿修斯仍然站在那里,就似是没有发觉他的来临。
“走吧,战争的时间已经到了。”
阿修斯转身敬礼道:“是的,一切已准备好了。”
龙破天点了点头,往等待着的车辆走去。
踏入车厢,断去士兵们的视线之后,龙破天有种荒谬的感觉,他和阿修斯之间的每一个动作和说话,只可以说是做戏,为了士气而做给士兵们看的戏,即使没有剧本也没有分别。
他让士兵们觉得他早知道阿修斯会领军在这里等他,不让他们觉察到这是傲万军逼使他没法开溜的手段,极速的身法除了是展示实力之外,也是在测试阿修斯的智慧和态度,而阿修斯也作出了最合理的选择。
阿修斯该能够看清他的动作,假装没有发觉只是为了强调龙破天的强大,借此竖立军威。
海罗城的市政厅给阿修斯徵用了来作为军部,虽说这本来就是军部的建筑,只是因为一直远离战火的关系,才会给用作了市政厅,现在这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阿修斯打开会议室的门,正好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阿修斯的她本来还是喜孜孜的,但看见阿修斯背后的龙破天时,却冷哼一声的走掉,那露骨至极的厌恶态度使阿修斯也无法装着看不见,只能代她对龙破天道歉。
歌莉丝。塞维亚,前第四军师令奥罗的女儿,也是阿修斯的女友,无论是以私情论,或是看在她亡父在里昂的人脉份上,她对阿修斯也是绝对重要的存在,她出现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人,这是阿修斯预先安排好的,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既涉及战争的机密,还有权力的分配,根本不能估计有多少话是不该给其他下属听见的,所以这样子会比较方便。
坐下后,阿修斯说道:“可能你不知道,在你们出发之后,我皇便立即下令我率领第四军前来,只要一待你们从元点归来,就从这里出发,配合和天都的部队分两路进攻奥列的帝都,两日前,我皇已正式对奥列宣战,并亲率第一和第二军发动攻击,亲手斩杀镇守该地的魔战将军。”
“而同时,灭龙道在奥列的北方发起叛变,以最接近寒冷大陆的北方大城。托玛库为根据地,一举占领了奥列北部的六座城塞,并且准备引兵南下,现在的奥列已经不可能同时应付南北两条战线。”
若宇天杀没有离开皇都结果就不会是这样,只有王能够和王对抗,这不成文的定律是一山不能藏二虎的必然结果,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最强者存在,所以龙破天这种对权力没有兴趣的强者才有价值,他的决定能使平衡崩溃。
十二魔战将军的力量足以抗衡傲万军以外的任何人,即使受到奇袭也能够拖延至宇天杀来援,里昂和奥列就是这样胶着了数年,所以傲万军才不惜以近乎威胁的方法招揽龙破天。
但魔战将军近乎全灭,灭龙道的叛变,却改变了这情况。
不过比起这些,龙破天更在意另一件事,问道:“第三军呢?”
“负责留守后方。”
阿修斯有点迟疑,考虑着要否把机密说出来,最后还是想到龙破天在名义上也是他的上司,道:“圣教内部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权力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落入杜韵的手中。”
龙破天自然知道教廷内部发生了甚么事,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阿修斯只说了少许,但已经足够让人理解现况,杜韵是第三军团长杜成烈的女儿,若圣教的实权已经落入了她手中,加上杜成烈手上的第三军的兵力,即使没法取傲万军而代之,亦能在国内造成难以收拾的内乱。
虽然他未必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但他肯定能对战局做成影响,而且阿修斯既然会视这为不能宣扬的秘密,即是说他已肯定杜成烈有这个意思,而且傲万军会舍第三军而把第二军留在身边,那只表示了第三军已完全地被渗透。
把完全被渗透了的第三军留在身边已没有作用,只会成为狮子身上的虫,若给他们在和宇天杀对峙的时候发难,那么傲万军也没有能全身而退的自信,即使让第二军留下来监视,也只会给予他们侵蚀的机会。
傲万军在引他们反乱,虽然后方不稳是兵家大忌,但保有前线立足点的话,他还有回师反击的机会,这就是在局势遽变之后,他仍需要龙破天的原因,他需要一个人在他回师之际牵制北方。
阿修斯正在观察龙破天的反应,不是在等待他的回应,而是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到底能看出了多少的事。
他可以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却选择了只把重心说出来,除了想要测试龙破天外,还有就是因为他心中隐约有点不满,虽然明知技不如人,但龙破天始终是横里插入来,阿修斯不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龙破天淡淡的道:“你决定吧,反正我也只是挂名吧了。”
阿修斯一愕,他当然早有计划,也正在盘算如何令龙破天接受他的方案,但没想过龙破天会把全部事情交到他手里,连问也不问。
看见阿修斯的反应,龙破天笑道:“既然你可以做得比我好,为甚么我要制造麻烦?放心好了,是你的功劳我不会抢你的,错了也不会要你负责。若自荐的话自然是你的责任,但现在是我命令你,错就是我看错人了。”
阿修斯沉默了一会,才摇头道:“那不是上位者应有的做法。”
“我根本没有兴趣去当甚么鬼上司,兵力权势始终是身外之物,我并不欢喜。”
阿修斯有点愕然,龙破天不是抗拒,而是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内。
“好吧,明天我们便会出发,今天就请早点休息吧。”
“调配过来的都是你的熟人。”
离开会议室之前,阿修斯这样说道。
似乎是人情,也是最合理的安排,即使他在与阿修斯一战中胜得如何漂亮,他在里昂始终也只是一个新人,即使士兵们能够接受,也不代表其他的将领会甘愿屈服其下,士兵与将领之间有着犹如两个世界的鸿沟,这使他们能轻易接受上方的安排,但这却不适用于身处同一个世界的将领身上。
人并不是一种能轻易感到实力差的生物,也不是一种能轻易接受这种差距而屈服的生物,运气、手段、状态以至失误,人总是会以这些理由来解释对方的胜利,并贬低对方的实力,尤其是相方地位相约的时候。
所以与其考验他服众的能力,倒不如调派些熟悉的人过来。
静音、静美两姐妹、碧翠丝以及拉赫特,和他有点关系,而军阶又适合的人,已全部派了过来,但这样反而使龙破天更感到自己是外来人的身份,即使找遍全国,和自己有交情的人也只是这样寥寥可数。
想着这些的时候,正好看见风静美两姊妹正从大堂的正门走进来,从她们看见龙破天也毫不意外的反应看来,她们该是听到消息,才专诚过来找他的。
上次路过天都的时候,静音刚好不在,所以这是助她解除因西古逊的改造而造成的“噬魂”体质后首次见面,而且之前她也受到体质的影响而失去本性,所以就某些角度而言,这也可说是初次见面。
可以看得出她已完全恢复过来,但她风流自信的模样,就和她身为“噬魂法师。苏依迪”时同出一彻,本来因为静美的关系,龙破天心中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静音也是倾向文静一系的美人,但现在看来苏依迪根本就是她本来的性格,西古逊的改造只是附加了对拥有者的忠诚心,而不是性格。
相比起姐姐的神采飞扬,静美的眼内却像是埋藏了不少忧虑,也许是想到他这个统帅的来临,正代表着战争的开始,虽然战争从没有正式停止过,傲万军更在数天前才在奥列的边境大打了一场,但那始终不是身边发生的事,和身边快要化作战场的感觉相比完全是两回事。
“还是叫我苏依迪吧,这个名字比较适合现在的我。”
在无实质意义的寒暄后,静音微微笑着的道,她说这话时毫不在意,但旁边的静美眼神却微微一黯,虽然是一闪即逝,但仍然能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不像她的语气般轻描淡写,亦开始感觉到她们两姐妹之间似乎存在了点距离。
“换个地方再说吧,还是说你们来找我不是单纯的聚旧?”
现在他们站立的地方是这个临时军部的正门大堂,即使没有妨碍到别人出入,也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苏依迪好像这才想起了她们的本来目的一般,忍着笑道:“对,今次我是代我的下属来求情的。”
一如在天都时的作风,狮堂炎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向其他人挑战,因准备战争而集合起来的军官,对他来说根本是天赐的礼物,即使高层的军官早尝过苦头不肯出手,还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青将领,越是不服输的,越容易受他挑衅下场对决。
但不消多久,他们便会知道自己错了,那不是说胜负的问题,而是狮堂炎永不罢休的作风。
正常人的死缠烂打,仅是在打输了的时候,但狮堂炎却没有这么容易对付,只要他还未打够,那无论胜负也休想他放你走,胜得了他还好,他拦不住你,而且多数情况他也肯老实认输,胜不了的话……苏依迪说的“求情”正是这件事。
但这次龙破天不由得在暗里感谢他的胡闹,因为要在军中立威,没有比这更快的方法。
当龙破天到达道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狮堂炎和赤燕一对一的对决,而那些本该是场中人的将领们,现在却成了坐在场外的观众。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开始之前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但导致这结果的事实,就是他们即使一涌而上也不是狮堂炎的对手,还是赤燕看不过眼落场才拉成平手,于是到最后就变成了他和赤燕两人对打的局面。
只有四圣天,才能和四圣天对峙,这绝对不是甚么法则,只是个不负责任的传说,而且他们要称为四圣天也未成熟,但和在场其他人相比,他们的天赋、技法与及历练仍然是相差甚远,所以在这个场合,这句不尽不实的传言还是成立了。
发现到龙破天的出现,狮堂炎逼退了赤燕,转头对他道:“既然有时间,我们打一场吧。”
虽然同样继承了四圣天的最强武技,但和数个月前才得到完整传承的赤燕相比,还是一直受到轰灭邪锻炼的狮堂炎较强。
“一起上吗?”
“看到你有胜机的话,她自然会插手。”
狮堂炎没有问过赤燕,却像是理所当然的说道,但只看她不屑地上扬的嘴角,就知道她对狮堂炎的说法绝对是不以为然,而且那与其说是狮当炎自以为是的想法,倒不如说是他无视赤燕的想法,强行要她接受的意愿。
龙破天没有即时回应,先以眼神徵询了凤天舞的意见,才步入场中。
道场,比起建筑和格局,更重要的是能承受交手时所引起的破坏力的结界,而现在布下这结界的责任,自然落在凤天舞的身上,这场有两个四圣天参与的战斗,除了同为四圣天,身负大魔导士之名的她外,世上也没多少个魔法师可以做得到的了。
狮堂炎已经够强,龙破天却能压着他和赤燕联手,而且他没有用上传说中的最强之剑。原罪。
没有人认为狮堂炎在放水,他们的攻击打在结界上的余波已经比刚才战斗时还要高,若这还是放水,那刚才打败他们时只有放得更多。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也没有出现任何出乎意料的结果,由龙破天获胜。
这是自然之至的事,若一天到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无时无刻也有奇蹟出现的话,那肯定已不是甚么上天眷顾了,而是那人的判断力有问题。
落败之后,狮堂炎也不顾仪态甚么的,就那样坐在地上,大笑道:“无论多少次也觉得可怕,任何招式只要给你看过一次就给你偷了过去。”
事实上那不能称为模仿,龙破天会在瞬间把招式改变成最适合自己的形态,也许不及本来的强大,但却是最适合他本身的属性形态,有时更只有基本概念被留下来,若不是早知道他这种习惯,只会以为是他刚巧懂得同类的招式。
赤燕却不服气的道:“是吗?我倒觉得他根本没有进步过。”
龙破天心中苦笑,剑圣天对“招式”是份外敏感的。
“打够了的话我就消去这个结界的了。”
龙破天正想说话,已给凤天舞截断了,同时她右手暗暗地摆出沉默魔法的起手式,以她的魔力即使要把这道场的重力反转也不需结甚么手印,显然是警告他若不住口的话,就把场中施放沉默魔法,无论如何也不给他说下去。
旁观的诸将虽然看不到凤天舞的动作,也猜不到她动作中的含意,更感觉不到空气中那异样的气氛,但既然打完了也就纷纷告退,一来是怕狮堂炎又死心不息拉他们对打,二来也是要消化一下刚才看到的东西。
凤天舞已经抱着龙破天的手臂,耳语道:“龙,来我的房间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