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毒玫瑰行到那块横着突出的岩石以后,不禁停止往下奔去。
但见她神情陡的一呆,但心口又是惊又是喜!
那横着的大岩石上,光平如镜,上面深着——“胭脂谷”三个大字。
在大字之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胭脂谷严禁擅入,违者以天边掌处死”。
毒玫毒看完这几个字,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她心里暗忖:“好不容易找到胭脂谷,但胭脂神婆的个性和武功自己是知道的,她决不会信口开河,写几个字在这里唬唬人,如要下得胭脂谷,定要和神婆或她的女弟子动手,看样子入谷之后,即步步陷伏杀机了。”
然而,她自己之前说,为了包宏哪怕是刀山剑林,都得试试,何况是刻在岩上的几个字!
于是,她攀藤踏石,继续往下滑落。
过了一顿饭工夫,已到了谷底。
这时——已是黄昏过后。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她双脚站在地上,背靠在山峰壁间,闭目调息一阵,才整了整身上的蓝缎劲装和白缎披风,往山谷的中央走去。
黑夜之中,自己不易被人发观。
但是胭脂谷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路程又不热悉,那养心崖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全然不知!
夜色沉沉。
她茫然的在谷中摸索前进。
她希望能发现什么动静,藉着这个动静追查出包宏的下落,或是养心崖的所在。
可是——她失望了。
彻底的失望了。
在谷中足足摸索了有两顿饭的工夫,不但没有丝毫人为的动静,连山风也已停止,整个胭脂谷寂静得如同一头睡死的巨兽。
又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
但是,仍旧没有发觉什么!
她感到有点焦急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缕劲风,由她身边一掠而过。
劲风拂起她的白缎素衣披风,也震动了她的心弦,赶忙停住了脚步,双目凝神向四周一阵搜索。
但见——相距自己约四五丈远近的地方,有两条人影在那儿飘忽晃动,看情形好象是在交手拼斗。
她心中又是一震!
她心里暗忖:“会不会是胭脂神婆和包宏交上了手?除他之外,还有谁会跑到胭脂谷来拼命啊?看刚才扫来的那缕劲风,定是他们之中的一人所劈出来的掌力余劲了……”
顿了顿,又暗想道:“不过,距离那么远,掌风余力仍有那么大的劲道,发掌人的内力精湛是可想而知的了!”
心念未定,突闻——两声沉沉的冷笑。
接着——又是一阵人影闪动,大概是两人又拼上了一掌。
毒玫瑰心紧包宏,自是要看个究竟。
于是,她以极快的动作,解下了白缎素衣披风,现在身上的蓝色劲装,黑夜中使人家更不易发现自己。
同时一伏身,施展开“草上飞蛇”的绝世轻功,娇躯宛如一条灵巧的大蛇,往两条黑影跟前,声息全无的奔了过去。
到了相距两条闪动飘忽的黑影大约有丈许远近,毒玫瑰陡然停住了身子,凝神向前望去。
这一望,她不禁呆了一呆!
那两个相搏之人,衣着、打扮、相貌,竟是一模一样的。
左面一个竟是紫衣书生钟羽,而右边那人一切的装扮完全和紫衣书生相同,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她正在运用脑力,回想这人是谁?
忽听紫衣书生钟羽低声喝道:“林汉文,我连着让了你三掌,已尽师兄弟同门之情,在亡师阴灵之前也算交代得过去,从此刻起,你若再不把实情相告,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个叫林汉文的冷笑一声,道:“你尽可向我下毒手,但你所逼问我的事情却无可奉告,因为包振武的妻子文施并不是我杀的。”
钟羽也是冷冰冰地一笑,道:“不久以前,有一位名叫云娘的姑娘,在桃花源一酒楼中,亲耳听到你自称为紫衣书生,并且向人谈起二十年前杀害文施的事情,你还要逞强不承认?”话落,右掌一翻,迎面劈去。
隐伏在地上长草中的毒玫瑰听得陡然一震!
她注视着飘身避掌的紫衣书生林汉文,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在桃花酒楼无意碰得的那个紫衣书生,难怪我看他眼熟!”
顿了顿,又想着:“但是奇怪,为什么他又不承认杀害文施的事情?”
此时——但见林汉文已让过了紫衣书生钟羽的一记厉掌,冷冷地道:“二十年不见,钟师兄的武功又精进不少,若非我林汉文闪避的快,这一掌定要叫我横尸胭脂谷了。”话说到这儿稍顿,神色极为凄伤。
接着,又说道:“象我们这种闯荡江湖的人,终日刀头舔血,生死二字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死也要死得清白。”
顿了顿,又道:“不错,不久以前,我的确在桃花源酒楼中自称紫衣书生,并谈起二十年前,关外三奇女惨遭杀害的事情,但我并没有说文施是我所杀的呀!”
毒玫瑰听得又是一震!
她心中暗忖:“是呀!在桃花源那家酒楼之上,他并没有承认文施是他所杀,只不过谈起二十年前关外三奇女遭遇惨变的事情而已,看来我不现身,他们师兄弟会有一人含冤莫名的惨遭不幸。”
心念动完,正要挺身而起。
但见——紫衣书生钟羽仰面一声厉笑,道:“江湖中传言,紫衣书生不但在二十年前杀死了关外三奇女的玉面狐狸和文施两人,而且二十年后的今天,这紫衣书生又在作恶江湖,到处犯案。”
他压抑着愤怒,顿了顿,又道:“无上洞无上尊者田风云的遗物两指剑和无上剑谱,也为紫衣书生所盗,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钟羽以头颅担保,自问没做,那不是你又会是准?难道说江湖中会出来第三个紫衣书生不成?”
稍顿了顿,又道:“李厚已命他义子包宏出道江湖,查明身世,包宏首先来到我吟涛庄,若非云娘及时出面证实,当时我与犬子燕飞两父子几乎都伤在他手中了,即便不死也会有一段冤仇,为了表明我的心志和澄清这一切的误会,务必要你说出真情实话,否则,今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罢,两手交挥,连环劈出三掌。
“呼……呼……呼……”
林汉文身影飘飘,连晃几晃,让过奇厉三掌,正在一面答话,一面尽展所学,和自己师兄一拼死活。
尚未及开口,隐伏在草丛里的毒玫瑰霍然站了起来,拦在紫衣书生钟羽和林汉文两人中间,娇喝道:“两位老前辈暂请住手!”
两位紫衣书生,钟羽和林汉文,全心一面淡话,一面相搏,对毒玫瑰挨近前来,毫无察觉。
而今,毒玫瑰霍然一站起,拦在二人中间,两人不禁同时大吃一惊,各退了三大步,呆在当地。
他们不知胭脂谷中有地道机关,而她是从地道中跑出来的。
毒玫瑰已看出这双紫衣书生,是为着自己的突然的出现感到惊讶。
于是,她微露玉齿,娇柔地一笑,道:“两位者前辈不要怀疑,晚辈隐伏在草中已窥听多时了。”
“哦……”
钟羽和林汉文双双一怔,同时轻“哦”了一声。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答话!
毒玫瑰娇笑尤存的转向钟羽,又道:“钟老前辈,晚辈在桃花源酒楼中,的确听到林前辈与别人谈起二十年前关外三奇女遭逢惨变之事,但并没有听说他杀害文施女侠。”
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情据晚辈推测,如果你们两位都没有杀害文施女侠,则事情如你老人家所说,莫非江湖之中,已出现了第三位紫衣书生?”
但是——这人是谁呢?
会是谁呢?
目前,谁也不知!
刹那间——钟羽、林汉文、毒玫瑰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迷惑和不解的神色。
突然——两声长啸划过。
接着——夜空中人影闪动。
刹那间,破空落下五个人来。
同时——一缕劲风,直袭紫衣书生钟羽的背心,钟羽何等机灵,觉出不对,一晃身横飘五尺,让过了袭来的那股劲风,转面望去。
只见——这破空落下的五个人,立即分开,围在自己和林汉文、毒玫瑰三人的四周。
为首的正是胭脂神婆夏雪馨,靠着左侧而立的是她的爱徒仇妙香,其余三个一律是黑布疾服的英俊少年,不知是胭脂谷的什么人!
胭脂神婆率着四人突然来到,钟羽、林汉文、毒玫瑰虽然觉得是意料中之事,但终究有点不禁愕然!
尤其是毒玫瑰,更是感到惊诧不安!
因为——在这飞落的五个人当中,并没有看到包宏。
很显然,他被胭脂神婆派仇妙香请去,在言谈不合之下,不是受伤就是被胭脂神婆囚在养心崖中……
她正在忧心不安之际,忽听——
紫衣书生钟羽一声冷笑,道:“趁人不备,突下杀手,不怕失了你胭脂神婆在武林的身份吗?”
胭脂神婆面上毫无表情,冷冷的一笑,道:“擅闯禁地,触犯武林大忌,对你们还有什么武林规矩可讲?”
紫衣书生仰面一阵厉声长啸,高亢的喝道:“好的!既然这样,你们就五个人一起上吧!”
在胭脂谷口,他和仇妙香已经拼斗过很久,不但没有制胜的把握,而且形势一度极为险恶!
如今,他之所以口出狂言,只是仗着有师弟林汉文和毒玫瑰在场之故。
平日极为冷酷孤傲的胭脂神婆,被他用话一激,自是难以忍耐,秀面上顿时抹上一层冷霜。
但听她冷声道:“对你钟羽,还用不着群打群攻,先接我几掌试试。”
话音刚落,尚未及动手。
蓦然——一条人影,在沉沉的夜色中,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毒玫瑰心中想念着包宏,自是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包宏的行动。
她以为这条踉跄而来的黑影,定是包宏被胭脂谷中的人所伤,闻声奔来,不禁秀眉微锁,心儿陡然一阵怦怦的乱跳。
来人与包宏一般高矮,而且体型极为相似,在黑夜中,毒玫瑰愈看愈象,不禁悚然大声喊道:“包相公,你怎么了?”
喊声中娇躯陡窜,径向那条踉跄而来的人影扑去。
未料——她奔出不及两丈,胭脂神婆玉指倏扬,一道劲力猛然袭至。
毒玫瑰耳闻身后响起劲力破空之声,不禁一震,急窜中全身陡的向左拔跃,凌空飞出三丈左右。
掌力虽然是避过了,但那如影随形,沾衣而至的胭脂神婆,却是无法摆脱!
胭脂神婆紧迫她身后,右掌倏收,左掌却接连向她背心劈去。
功力精纯,拳掌收发之快速,迫得毒玫瑰无法再分心旁顾那条踉跄奔来的黑影,只好陡然转过娇躯,全力迎敌。
胭脂神婆虽是空手接敌,但招式却是奇猛无比,每出一拳,必定带着一股强力风声,真似铁锥击石、巨斧开山,威猛之极。
毒玫瑰全力迎敌,刹那间,和她拼斗了十数招,已觉出对方武功精湛,在短时间内,难凭自己功力胜人。
于是——但听她娇喝一声,正想施展师门绝学“摩云彩凤十八翔”的上等轻功和她来拼斗,但是那条踉跄而来的人影已到跟前。
毒玫瑰乘飘身避退一际,瞥了来人一眼,不禁微微的一怔!
原来,那条踉跄奔来的黑影,并不是包宏,而是胭脂谷中的一位青衣俊美少年,左臂血流如注,已湿透了整个衣袖。
青衣俊美少年来到跟前,但听“嗵”的一声,双膝跪在胭脂神婆面前,神色极为仓皇而痛苦。
但见,他泪流满面地道:“禀谷主,包宏顽固不化,趁弟子不备之际,拔出养心崖内的镇山宝剑,剌伤弟子的左臂逃走了,弟子监视不周,有愧职守,特来请罪!”
在场之人闻言全都一怔!
胭脂神婆陡然住手,放弃了抢攻毒玫瑰,急急地问道:“他也把镇山宝剑给带走了?是真的?”
青衣美少年摇摇头,低声答道:“没有,他见我手臂受伤,已知我无法追他,乃放剑逃走了,弟子罪该万死,禀请谷主按律惩罚!”
胭脂神婆微然一声轻叹,摇摇头,道:“他没带走我的宝剑也就算了,我原本无意想囚禁他,只是想留他在此谷中多住几日,想不到竟被人救走,如今又复回来,事情却又有点奇怪。”
顿了顿,道:“这件事牵连太大,非他一个人可以查出真凶的主谋,就算他能查出,更不是他一人的力量便能办成的,弄不好还要掀起江湖中一场杀劫呢!”
话说至此又顿了顿,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青衣少年一眼,又说道:“石安,你快起来,随你的妙香师妹去敷些伤药,今天的事情,我不罚你,但以后做事务必要小心才是。”
这个叫石安的青衣少年,听谷主就这么轻轻地放过自己一时之间,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他恭敬地朝胭脂神婆叩了一个头,站起了身子,欢快地说道:“谢谷主赐不死之恩!弟子今后做事,自当随时都谨慎。”
胭脂神婆示及爱徒仇妙香带石安回养心崖去敷药疗伤,但姑娘却迟迟不走。
因为她心中有鬼,而且心想包宏这么一逃走,会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再聚首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一会儿——她突然低声朝胭脂神婆问道:“师父!据你老人家推测他会到哪里去了?”
胭脂神婆一向知道爱徒的个性,遇到事情总要追根究底的,也就为怀疑她,脱口说道:“我曾向他提到少林寺当今掌门明空大师,想必他是到少林寺去了。”
“嗯……”
仇妙香轻嗯了一声,声音是冰冷的,然后转向石安,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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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宏剑伤胭脂神婆弟子石安,逃出了养心崖,他的确回到了这条奇异的谷道中,来找毒玫瑰和身负重伤的如云玉女司马娇娇。
但是她们俩人全都不在,又无法向仇妙香告别,便一个人走出峡谷。
然后,将坐骑找到,便直奔那闻名于世的禅院——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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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瑞雪初融,好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
一个身穿袈裟,浓眉巨眼的和尚,宁立在寒风凄迷的扬子江边。
他站在地里,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象一座天神一样。
天已昏暗。
夜露已来。
江上仍是一片迷雾。
整整四个时辰了。
这里没有来过任何一个人,渡船也没有。
野旷风急。
吹的那和尚袈裟鼓动,簌簌作响。
天幕已低垂,落下了一片星宿。
那和尚看看满天繁星,北斗已渐向东指了。
和尚整了一下袈裟,走近江边,在芦苇中摸索了一下。折下一支已经枯萎了的芦苇,放在鼻唇间摩娑了一下。然后用左手拢好宽大的袖袍,用右手轻轻将芦苇弹向江中。
江水浩浩,芦苇轻轻地,平平地、稳稳地落在江面。
一苇在江,仿佛一只渡船。
和尚双足轻轻的在地上一点,飘身而起,身在空中仿佛在天的大鹏,落在芦苇上,却又轻巧如五月一燕。
然后——夜露更浓。
和尚也渐渐模糊远去。
晨曦——启开了天高野阔的北国。
枝雪草霜,风沁雾清。
袈裟依旧湿冷,草鞋依旧湿冷。
和尚已在路上……已在往洛阳的路上……
寒风由南而北,和尚也由南而北。
河南省登封县西北,少室山北麓的一座金壁辉煌的寺院中。
那和尚的草鞋,那和尚的面容,那和尚的袈裟,便从洛阳到了这里。
没有人见过他说话。
他一到了这里,便带着满身风尘,神佛默礼,然后就在大殿上移了块蒲团,到侧面的墙边,面壁而坐。
这一座,就成了中国禅宗史上的第一件大事:——面壁九年——
那和尚,便是中国佛学上的一朵奇葩:——达摩祖师——
而这座寺院,便是中国禅学和武学的源头:——少林寺——
嵩山是在洛阳东南,为五岳之中岳,为中国文代史上一大名山之一,诗经记载“山高为岳”,实际上高度为海拔一六八八公尺。
嵩山之侧为太室,少室二山。
太室原有二十四峰,明传梅作太室十二峰赋,少室亦三十峰,高相伯仲。
少林寺在少室山,并且距县城约二十五里。
寺前柏树长青,五乳峰在其后。
右边有一隶书“第一山”三个大字,刻于壁上石碑。
唯一唐碑为武德年间泰王告少林寺主节文,即唐太宗讨王充曾赐僧御剑。
寺徒昙宗等十三人立功,俱爱讨封,昙宗授大将军,余不愿为官,钦赐紫我袈裟各一裳。因此少林武僧,乃传遍全国。
樵书九曰:“今之武艺,天下莫不让少林,其次为武当而武当亦学于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