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落款,我仿佛看到一个即将溺水的男人在拼命挣扎,露出一副狰狞的模样。当他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时,又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在抓到妻子出轨证据的同时,竟然有了额外的收获。这个额外的收获为他的贪得无厌提供了更多的筹码:
一,我除了要赔偿他为了减刑而上交的大概300 万的赃物,还要补偿他的尊严300 万,合计600 万元;
二,我要运用司法权力关系,让他的认定实际收受赃物的总额不过100 万元,结合他自己主动交待(根本不算是自首)和提供监察机关不掌握的其他信息(实际是出卖他人)的情况,判刑不超过2 年;
三,我要在他服刑半年之后,设法为他获取保外就医,他自此实际上已经不再服刑了,只不过自由受到了一定限制;如果结合他被留置的时间计算,他实际服刑的时间会更短;
四,我还要给他重新获得一份工作,至少是亓老公那样的消防类公司。按他原来的职位,在新的公司里他还得是一个管理层成员,待遇还不能太低;
五,他自己不能生育,但他还想继续欺骗秋,霸占这个漂亮、气质高雅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无所谓,只要那个让他老婆怀孕的男人给他足够的金钱并为他今后生存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赖以提出这些条件的筹码就是我和冬的关系以及有可能破坏军婚罪导致的入狱可能性。他现在的这封信已经不仅涉及到我,而且涉及到冬,以及老黄,这个我真正赖以进步的后台。如果说,把老黄都搭进去了,那就意味着老黄必须出手,我难以想象这样推导下去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后果实在难料,还是先不想的好。
我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说,装着神情轻松地说:“信我看完了。”不过,我不是优秀的演员,严肃的表情和勉强的笑容还是被面前俩个女人给识别出来了。她们俩其实是真正的演员,即使是声乐老师,都有舞台表演的经验,对人物的表情应该有专门研究的。
“哥,是不是问题比较严重?”亓站起身来,想过来看看信的内容,毕竟秋的老公被抓,她也觉得非常难过。
我赶紧关掉文件说:“他涉及的问题还好,但如果我们能帮上忙的话,最终看看能不能有一些生机。”当着秋的面,我不能把她老公犯的事说出来,更不能说他提出的条件。现在秋怀的可是我的孩子,我得让她的心情尽量保持愉快,将来生出一个健康阳光的孩子来。现在她的老公被抓,而自己怀的是别人的孩子,而老公却在勒索这个孩子的真正的父亲,她的小心脏恐怕一时承受不了,还是暂时不能说出实情,我得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瞅准机会再说。
秋一脸忧郁地看着我。
“是这样的,”我清了清嗓子说:“他在行使自己职务的过程中,收受了一些不该收的财物,说白了,也是犯了贪腐之事。不过,搁现在这个大环境里,握有实权的干部很难幸免的。”
“总额大吗?”秋紧张地看着我。
“按法律规定,收受贿赂在5000元以上就够入刑了,你老公这次被判刑是逃不掉的。但你放心,他这次不是主犯,是被牵扯到的,我会尽全力帮忙的。你也不要担心,你老公还是不错的,就贪腐了一些,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我试图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他要是再沾花捻草,我看就把他直接给休了。”亓一旁打抱不平地说。
“他应该是顾家的,他不也是也给秋买了新的房子,还买了特斯拉Model3嘛,说明他非常爱秋的。”在秋看来,我说的是事实。
“嗯——”秋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亓你陪同秋回家,这事我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办才好。最近一些日子你就住到秋家里,一定帮我好好照顾秋,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说,需要用钱啊什么的你就垫上,算我头上。项目上的事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不要担心。还有,U 盘放我这吧,我回头再研究研究上面的内容。”我一不留神,就把秋当着我孩子的妈妈了,关键是把材料给留下来,先保守这个秘密再说。
“哎呀,好像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一样,搞得你这么揪心烦心劳心。”亓笑嘻嘻地起身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你最最亲爱的秋妹妹。”说着,亓拉着脸上泛起红晕的秋准备出门。
我赶紧补充道:“秋,你下次去探视的时候,和你老公说一下,我一定会帮忙的,让他不要担心。他就是不写这封信,冲着我俩的关系我也会出面的。”
秋感激地点点头,和亓一起走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的内心翻腾不息,我不得不思考如何应对安的这封信。安的材料不得不说具有巨大的杀伤力,公布出去相关人员将无一幸免,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先仔细研究了一下法律,军婚是与现役军人形成婚姻关系的婚姻。军婚是受到国家法律重点保护,破坏现役军人的家庭婚姻关系应受到刑法的严厉打击这是无可厚非。但现役军人,是指有军籍的,正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服役的官兵。我和秋发生关系是在安仍然是消防官兵期间发生的事,如果那时安告我,破坏军婚罪这一条是成立的。至少法官会给出带有无限同情心的判断“人家在前方为了老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在舍生忘死地救火,哪知道自己家里却意外后院失火,不判你,我们还怎么能让那些消防官兵们在关键的时候去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但是,现在消防改制了,改制之后的消防官兵不再是现役军人,他们已转为人民警察序列,享受公务员待遇,因此现在安的身份是公务员,不应该按现役军人处置。我国法律是不溯及即往,一般实行的是从新兼从旧兼从轻原则,也就是如果法律变得有利于行为人的,就从新;如果法律变得不利于行为人的,就从旧(前提是行为人的犯罪行为在新法律生效之前发生的)。因此,只要法律变更的,依照从轻原则,哪个规定轻就选择哪条法律条款执行。
现在情况特殊的是,法律条文没有变化,但行为人的身份发生了变化,相应适用的法律条文也发生了变化。例如,现在再和已婚消防官兵的家属发生婚外行为,就不是按照破坏军婚罪来处理,因为他们都是公务员了。即使回到我的行为上来看,按照刑法上的从轻原则,我也不应该按照破坏军婚罪来论处。但不知道刑法上的从轻原则与国家保护现役军人婚姻的原则,哪个更具刚性。最高院还没有公布最新的司法解释,是不是破坏军婚罪就不得而知,我的内心的忐忑不安可想而知。
除了这个军婚罪外,如何处理秋及她怀孕的问题。答应并满足秋老公的条件,秋的老公也许会保持沉默,但这个沉默是用金钱、权力换来的,但主要还是用秋美丽高雅的身子换取来的。如果有一天,秋红颜已去高雅不在,安旧事重提并提出离婚,当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她会不会痛恨我为什么不在她怀孕的时候就承认这个事实?说不定她当时就会选择和安的离婚,也不至于和这个中山狼生活半辈子。这让我想到了贾迎春的命运: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还有,如何让孩子去面对这个现实,难道多年之后要让孩子去评判我和秋的是非,那将对孩子产生这样的伤害啊?我不禁想起加拿大的那个抚养大的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事挑明,让秋选择和安彻底分离,趁她青春还在风采依旧的美好年化里,和我再续前缘过上美好的日子,也能给孩子一个温暖幸福终身不会破碎的家。但如果现在挑明的话,对秋未尝不是好事,但安他会不会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呢?那到时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现在挑明了,我要选择和秋结婚吗?那远在伦敦的孙莉又该怎么办呢?她那个肚子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我又该如何去面对我的父母呢?
也许,如果满足了安的所有条件,安这一辈子都将保持沉默,这事是不是就没有挑明的必要呢?秋永远是他的老婆,孩子也永远是他的,我和他们一辈子相安无事,而孙莉也有了她自己温暖幸福的家,这是不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还有如何处理与冬的关系问题非常重要也非常敏感。不得不说安雇佣私人侦探拍摄到的照片极具震撼力威慑力,尤其是那张最关键的在冬的家门口分手时相拥的照片,可惜这是我在认识小兰之前就被偷拍的。即使现在满足安的所有条件,他也许现在保持沉默了。但过几年之后,他如果发现自己生活得并不如意,工作并不顺心,要知道从一个握有一定权力的人变成一个阶下囚再到普通的打工仔而且知道自己戴过绿帽子的人来说,他的心理将是非常脆弱的,稍不留神,自尊就会被再次击碎,很容易丧心病狂的。到那时,处于对我的一帆风顺心怀嫉妒,他会不会利用这组照片对我继续敲诈勒索呢?因为曾经使用过一次就获得了600 万的收益,这可是躺在家里赚钱啊。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再把他如何被减刑、如何实现保外就医的事抖露出来,恐怕又是一场地震。孙小果的案件让十几个政府官员上到省公安厅、省高院、省监狱管理局的厅长庭长局长,下到基层派出所的所长、监狱民警都被监禁面临审判,这是何等的恐怖啊。
这让我想起了《哈姆雷特》里的那句话:
To be , or not to be : that is the question :
答应还是不答应,这是一个问题。
不答应,现在鱼死网破;答应了,也许将来,鱼死网破;
经过两天的煎熬,我决定和小劢总商量这件事。钱不是问题,夏的那一笔资金随时任我取用,600 万分分钟可以搞掂。问题是那组照片该如何处理,这就涉及到冬,以及冬背后的整个家族。这事先不能和冬说,女人往往都是感性思考的,冬到时一激动,出点意外不可收拾。不过这一商量就暴露了我和冬的亲密关系,我想小劢作为商场上的男人,这样的男女风花雪月的事见多了,应该会理解的。关键是如果要保外就医,还得需要小劢总出面,他那个公安局长的老丈人是必须依仗的。
小兰下午到了我办公室给我汇报了一下被袭的情况。在她的嘴里这些黑社会的小混混是不值一提的。她轻描淡写地描述了那天傍晚以一挡三的过程,听得我还是有点后怕。我仔细再看了看兰伸出的手臂,还好就一些擦伤,像小兰这样的特警队员应该是非常抗打击的,她们打击别人也主要靠腿部的力量,一防止敌人近距离靠近自己。估计这次手臂的肌肉还是受了不少伤的。
我悄悄地说:“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也比较忙,回头好好慰劳你一下。”
小兰一下子红了脸,没说话。
“哦,对了,你那个刑警队的兄弟最近约你了吗?”我猛然想起兰的那个战友了。这可是世上号称最紧密的四大关系之一的“一起扛过枪”,能让人终生难忘的友谊。不知道小兰经历了人生这次挫折之后,对此前的战友还能不能再接受。
“嗯——他约我来的,我一直在犹豫。”小兰说。
“是不是因为他在你落难的时候没有伸手,却在你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再找上门来?”我干脆把话挑明,小兰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这个疙瘩不解开,小兰永远不会接受以前的战友的。
“是的。”小兰肯定地说。
“我觉得你这一关总是要迈过去的。他也就是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一科级干部,无法在我们这个省城里替你解决户口、房子、就业等等难事的,当然哥哥我除外。”我不失时机的调侃了一句,力图把这个比较沉闷的话题说的轻松一些。“所以你要理解,现在你说爱情能脱离阶级、脱离现实、脱离金钱是不现实的,古人还都讲门当户对呢。你现在不同了,你是我们省儿医的安保部副总,过两年老郭退休了你就是老总。你人还是那个人,但工作变了地位变了。你有了房子,有了车子,有了票子,关键在新的平台上你的作用越来越打,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了。”
“我的所有这些,都要感激哥哥你的。”小兰一往情深地看着我。
“呵呵,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感觉要把我给吃了。”我笑眯眯的。
小兰总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有那么夸张吗?”
我看小兰的神情似乎也有点想通了,我接着说:“其实,我们根本不要在乎过去发生过什么,也不要期望将来一定会发生什么,我们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就是我们现在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就行,对吧?如果你觉得你那个战友还行的话,就试图相处一段时间,不带有任何承诺。合适了,就继续。你今年也不小岁数了,女孩子还是要成个家的。”我知道,我和小兰将来是无法走到一起的,与其一直拖着不放,不如早点解脱,小兰一直不愿意接受别的男人,估计有我的因素。
“嗯。”小兰其实是一个极富军人气息的直爽女孩,只不过涉及到感情的事,谁都无法爽快。
“你知道,我是结过婚还有孩子,这辈子是无法给你一个家的。”我还是觉得把这层窗户纸挑破。
“嗯,我知道。”不过,这句话里明显透露出失望。
“不过,我是一直打心底喜欢小兰妹妹的,心里可是一直有你的位置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在我看来可是炙手可热啊,完全可以主动和以前的战友多沟通,建立微信朋友圈,扩大选择范围。”这是实话,像小兰这样貌美如花异常勇敢的女孩谁不喜欢?外面是保镖,私下是情人,工作是同事,生活是知己。但我知道,我能给予她什么,又不能给予她什么,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的。
我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我不能给她完整的爱情和家庭,但我会继续喜欢她,但希望她早点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寻觅到自己的终生所托。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孟小冬和梅兰芳的故事。梅兰芳不顾自己有了三房四妾,执意迎娶孟小冬,而孟小冬也是一片痴情,以为寻觅到终身幸福。哪知梅先生并不可靠,二夫人福芝芳控制了全家,导致这段婚姻无疾而终,孟小冬落得受伤多年,最后不得不嫁给上海大亨杜月笙。杜月笙直到去世前一年,才和孟小冬举行了正式的婚礼,算是给了孟小冬一个名分,而孟小冬此时已经四十二岁,离一辈子守寡就剩一年。杜月笙去世之后,孟小冬再也没有婚配,独自收受徒弟,终了大半辈子在香港,最后病逝于台湾。想想三十岁时的孟小冬就能与当时京剧老生翘楚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相颉颃,誉满全国,被尊称为“冬皇”,可是自己误嫁梅兰芳,终生坎坷。而梅兰芳则在建国之后,获得了巨大的艺术成功,相比较孟小冬的落落寡欢,不能不说这是一幕巨大的悲剧。不过梅先生在1961年驾鹤西去,不知道如果活到文革会有什么结果。真正的就是“男怕入错行,女怕选错郎”啊!
不过也有比孟小冬更悲催的事:1926年,迷恋孟小冬的王惟琛闯入梅兰芳豪宅索要自己的爱情,梅兰芳的好友也是当时北平很有名望的一名绅士张汉举接待他的来访。梅家报警,惊慌失措的王惟琛拔枪打死他误以为梅兰芳的张汉举,后被蜂拥而至的警察射死。
“好的,我都听哥哥的。”小兰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非常符合我的心意,只不过我最近烦事缠身,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和小兰总卿卿我我的了。既然话都挑明了,小兰也知道了我的心思,我有点如释重负觉得浑身一阵轻松。我站起身来,主动拥抱了一下小兰,双手还是在她结实的臀部上揉弄了几下。一边揉弄轻轻地说:“注意保护好身体,你永远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小兰把头低在我的肩上,双手拥抱我的腰,俩人站着缠绵了一会儿。而后小兰抬起头亲了我一下,走了。
这个拥抱还是让我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可想到晚上要和小劢总见面讨论那件烦心事,让我的欲望一下子烟消云散。
晚上和小劢总约在了秦淮河边上一个叫赏心亭的地方。一边喝茶、聊天,一边观赏秦淮河的风光带,想想古往今来王侯将相贩夫走卒舞女歌姬,未尝不是一件美事。虽然我们这个城市,悲剧色彩很重,但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秦淮八艳,天下文枢,东南第一学,数次庇佑华夏文明之正朔,风景美到赏心悦目,人美到如梦似幻,文化昌盛底蕴深厚,叫我如何不爱你。
小劢总最近在我的影响下开始研习高尔夫。GOLF这个运动意味着Green 、Oxygen、Light 、Friendship,在享受阳光、绿树、草坪并锻炼身体的同时,也能结交一些朋友,谈点合作项目,两全其美,岂不美哉?打高尔夫的这个群体里社会精英占了很大一部分,对积累人脉有着天然的帮助。当然,如果加入一支球队,就会更快认识一些球友。对我的这个论调,小劢总还是欣然接受,所以除了工作,最近他一有空他就跑到练习场练球去了。
坐下来点了一壶正山小种,刚刚喝上第一泡,小劢就兴致匆匆地走了进来。
看来小劢总对高尔夫终于入门了,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就问我这问我那:如九号铁杆、七号铁杆、五号铁杆的击球点及区别、木杆的击球点及与铁杆的区别,上坡球位、下坡球位、脚高球低、脚低球高、沙坑球、高抛球、低飞球、左旋球、右旋球、下旋球等等的击球方法,这么多内容一下子就讨论了半天。我们只好先上菜,边喝酒边讨论,俩个人兴致勃勃地把一瓶茅台快喝完之后,我才把小劢总心中的问题总算给解释清楚。高尔夫是一项实践运动,光有理论是远远不够的,要花大量的时间练习,以形成肌肉记忆,才能显着提高击球水平。高尔夫被称为“绿色鸦片”是有道理的,因为你需要不停练习不停纠正不停提高,而且会经常反复,让你兴高采烈又会痛不欲生。通常我们说,打100 杆的选手每次回家都非常高兴,因为他总是回家说我今天打了几个PAR ,因为打PAR 对他来说就想过年过节一样不易;而对像我们这样的准高手来说,每次回家往往都是总结教训的多,如今天哪一个洞一号木没处理好、哪一个洞切杆没处理好,哪一个洞在推杆时忘记是下坡一不小心推大了没抓到birdie;而像小劢总这种刚刚入门的初级球手,高尔夫就像埃及艳后一样迷一般的存在。难怪有一阵子甚至英国皇室都不允许打高尔夫球,这样会影响皇室的工作效率并给普通老百姓带来玩物丧志的感觉。
俩个人酒热耳酣之际,我终于有机会切入正题了。
“劢总,今天来主要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兄弟我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我干了最后一杯酒,神情严肃地说。
“什么事让院长您这么伤神呢?”小劢没怎么当回事。
“这件事非常严重,还牵涉到你姐,我想还是找你商量为好。”我点燃了一支烟。
“是吗?”小劢总看来对我和她姐的关系确实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我和他姐关系不错而已,但好到什么地步,他一点都没在意。他是民营企业家,有项目赚钱就开心,根本不关系体制内的事。
“是这样,我有次游泳时,遇到你姐带着孩子去游泳,哪知道孩子一不留神滑到了深水区,我就顺便把孩子给救了。一来二去,我和你姐就熟了。”我字斟句酌地说。
“哦,是这样的,怪不得当我找我姐看看能不能认识你的时候,我姐倒是答应得很快。”小劢总惬意地往沙发上靠了靠,也点燃了一根烟,俩个人吞云吐雾起来。
“然后,我和你姐就走得比较近了一些——”我不得不说出了实情。
“是吗?对对,我姐夫也很忙,我能理解,能理解。”小劢总果然情商极高,我没有点透,大家心照不宣。
“你知道,我认识一个大学声乐教授,漂亮而且歌声很美,她一不小心怀孕了。然后他老公雇人跟踪我,拍下来不少照片,包括我们第一次在涵碧楼见面的照片。现在,他因为贪腐被抓,他把跟踪拍摄我的照片作为勒索的证据给我了,这是他给我的材料。”我说着,把打印好的安国庆给我的材料递给了小劢,为了取得小劢的帮助我不得不把我和他姐的关系公布出来。我相信,他会看在他姐的面子以及和我亲密合作的基础上,不会大发雷霆的。尽管我心里还是有点犹豫,但没办法,破釜沉舟,解决安国庆的事不容易,必须借助小劢这样的外援。
小劢有点吃惊地接过我的材料,仔细看了起来。此时包间里一片寂静,包间外楼阁下秦淮河里行来一艘观光游船,船上霓虹闪烁,游人们兴致勃勃地夜游秦淮。想来古代文人墨客也是这样夜泊秦淮,对酒当歌,狎妓赋诗,感叹人生几何。可伶我现在虽身处秦淮河边,眼前风光无限,奈何情事缠身身不由己,毫无快乐可言。
小劢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掐在了烟灰缸里,抬起头说:“勇哥,我看——完了。”
“啊——完了”我猛然一惊,思绪从秦淮河上收了回来。
“哦,不是完了,是指我看结束了。”小劢看着我有点惊恐的样子赶紧补充说,“这事确实是有点麻烦,你打算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想好呢,TMD.”我不自觉地吐了一句脏话,这句脏话也是对自己手足无措状态的一种鄙视……
“钱倒不是问题,保外就医减刑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会不会没完没了地纠缠咱们?”小劢总又点了一支烟,小劢总一句话就讲到了问题实质。而且他也是极聪明的人,对我和他姐的事只字不提,毕竟这事还是有点让人尴尬的。
“是啊,尤其是他现在从体制内的人,一下子变成阶下囚,升官发财的梦想被击了个粉碎,他能心里平衡吗?”我不无担心地说。
“我们要是动用关系,帮他减少认定的赃物价值,再帮他减刑,再帮他保外就医,这些都是违反政策甚至是违法的,他要是再拿这些威胁我们,可就是无底洞了,谁都无法料到将来的后果会怎么样。这事虽然和我姐夫关系不大,但抖露出来他那么大领导脸面往哪搁?”小劢还是忍不住点了一下我和他姐的事。
“是啊,我也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彻底解决呢?我现在觉得非常对不起你姐。”我感叹道。
“不是对不起我姐,是对不起我姐夫。”小劢总笑嘻嘻地说,“我当然是向着我姐的。”
“这事可不能和你姐说。”我赶紧叮嘱道。
“当然。”小劢总说。
“我觉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让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看呢?”我突然说道。
“当然,这是最省事的办法。我们先全部答应他的条件,花钱在监狱里找个牢头,答应给他50万或者100 万,在监狱里找个打架斗殴的机会把他干掉就行。公安局里我认识好多兄弟,刑警大队整天就是和黑社会打交道。”小劢说道。
我不禁想到小兰总那个战友,这不是天然的机会嘛?我想了想没表态。
“或者,借他保外就医看看他对什么药物过敏或者身体有什么缺陷,制造一起医疗事故也行。这个你应该最擅长了,搞个什么医疗事故,对你这个医生还不是小菜一碟?”小劢总说。
“这两种方法可都难免留下证据啊,万一他们家人拼命追踪打官司,到时压不住就麻烦了。”我说道。
“或者让他从中国消失,我们出钱让他移民,你看呢?”小劢总随即说道。
“可是移民不妨碍他继续敲诈勒索啊?”我头疼地说道。
“而且万一他还备份了一份电子材料存在某个邮箱里,如果未加处理,在设定好的某个时间点自动把这个材料发送给他的好友圈里去,那我们是不是前功尽弃呢?我此前就碰到一个案例,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私下找到我,他们公司内部的邮箱被攻击。攻击者给他发了一封邮件,把他们公司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礼的清单附在后面,然后给出的条件是支付100 个比特币,否则将公布内容。我们的专家经过跟踪分析,这个攻击者是在瑞士注册的邮件服务器账户,根本无法获得发送邮件的人的详细信息,而且他勒索的是比特币,也是无法抓到他本人。”小劢总不亏是搞网络信息安全防护与人脸识别的,对于这种可能性确实有所考虑。
“可是我们把安从这个地球上抹掉,将来万一秋知道了,不知道对我该有多么的痛恨啊。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几口,“尽管他只是隐瞒了秋自己患了不孕症的事实,但这毕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不至于要命吧。”
“对了,我们现在都在讨论如何处理和安、秋的关系,可你想过秋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而且你现在对加拿大的那个儿子会是什么态度?”小劢话锋一转提醒我说。
“对加拿大的那个儿子,我现在提起他依然不会去恨他,依然充满着对他有父亲般的慈爱。一是抚养了这么多年,父子情深,我想,要是我妻子真是哪天能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我想我说不定可以原谅她的。她的错误主要还是因为年轻禁不住诱惑,年轻时谁不会犯错啊?二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他出生到这个世界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如果他选择,我想他依然会选择我做他的父亲的。这些年,在儿子成长过程中,我们父子之间感情很深,我不能忘记在他成长过程中带给我的那么多快乐,以及我对他这些年的如此眷顾之情,这种感情并不会因为血缘关系的突然破裂而瞬间决断,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感情是无法一下子断裂的。相信我儿子即使知道了事实,他一方面肯定是难以接受,另一方面他仍然会是爱我的,因为有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情,这种亲情已经融入了孩子的血液中了。其实即使是抱养的孩子,养育了这么多年,也会情同亲生的。”
“你讲的非常好,勇哥,如果你说你知道了事情的真像而去痛恨这个儿子的话,我反而觉得不可思议,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小劢似乎被我的话打动了,“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前提,你现在之所以还深爱着那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是因为你在不知道血缘毫无关系的前提下,把他当着亲生的儿子进行了抚养。所以这差不多十六年里,你付出了一个父亲应该付出的一切去养育他、陪伴他、指引他,有时溺爱到不成样子,有时又恨铁不成钢。你望子成龙,不让他有任何闪失,可以说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种养育十六年形成的亲情已经远远超越了血缘关系带来的那种天生情感。可是,对安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即使在我们的帮忙下,拿到了现金,也只被判了一年就出狱,也重新找到了薪水不错的工作,可以衣食无忧的养育这个家庭,但他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的儿子那样去养育秋生下的那个孩子吗?他会不会时时想到这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的心里这一关能过吗?而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还时时刻刻虎视眈眈,一不留神又可能把这孩子给要回去呢?再说,他的那种巨大的落差,在秋的心目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的这个貌美如花性格高冷的老婆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他吗?你还是处在院长的这个位置上,你的权力、你的资源、你的人脉、你的金钱,以及你和秋的过往,这些都时时会让安生活在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他不但要时时堤防你和秋有任何可能的藕断丝连,还要倾注全部心血去养育你和秋的孩子,你想想安将会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他还能像你那样去无私爱那个孩子吗?还会和他之间培养出无比深厚的亲情吗?如果秋哪一天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他会不会因此由爱生恨呢?也许他现在还爱着秋,所以会爱着那个孩子,可以一旦和秋的感情发生裂缝,他会不会因爱生恨,甚至走上某种极端呢?是啊,你会将心比心,你会继续爱那个加拿大的儿子,至少你不恨他,但这是有十六年的养育之情作为基础,你难道还能指望安在没有任何养育之情作为前提下就会像你这样爱那个孩子吗?你现在恐怕不仅仅是要考虑满足安提出的条件了,而且还要关心秋肚子里孩子的未来了,因为那是你的孩子,你已经失去了一个亲生的儿子,还要再失去第二个孩子吗?”
“是啊,”我不禁担心秋肚子里的孩子,“即使我们满足安提出的一切条件,甚至送他和秋一起出国,彻底断绝和秋的一切来往。但我都无法保证他能像对亲生的孩子那样对待我和秋的孩子。我担心将来秋万一知道了事实真像,她对安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她会不会迁怒于我?安也会不会迁怒于孩子?安是犯了罪,他认;秋禁不住我的诱惑而犯了错,她也认,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应该有的父亲之爱谁给他呢?他应该有的亲情谁给他呢?他的成长道路上,又该由谁给他遮风挡雨呢?”
我突然感觉到什么是“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重”了。在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面前,我的一切,如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金钱,什么权力,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但是,如果处理不好,我将会给多少人带去伤害或影响啊,孙莉和她的孩子怎么办?亓的生意怎么办?冬面临着巨大的丑闻怎么办?可当我不顾一切为了这个孩子而失去名誉地位金钱和权力的时候,我又能拿什么去爱抚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呢?
“这样,我们还是稳先住安再说,毕竟他现在身陷囹圄,他当前最重要的是少判几年并能赶紧出狱,他还深爱着秋,他还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毕竟孩子还么出生,咱们走一步算一步,还来得及。”小劢说道。
“是啊,还是先稳住他再说。保不齐他还真把这些材料进行了备份,万一他狗急跳墙泄露出去。”我叹了一口气,再次深吸了一口烟,呛得我连连咳嗽了几下。
“应该不会,而且至少安暂时不会泄露材料,他还没到那一步。”小劢说,“从信中看出,他是一个贪恋权力和金钱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犯罪。人都是无欲则刚,一个人只要他有欲望,他就有弱点。现在他的权力被法律毫无例外地给剥夺了,他无法怪罪于我们,不是我们举报他的,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对金钱的欲望,如果满足了他对金钱的欲望,他不会鱼死网破的。一旦他把材料公布出去,他将会因为敲诈勒索这个余罪多判五年,秋也一定会与他离婚。他将来出狱了,注定将会是一无所有,妻离子散的局面他是不想遇到的。还有,他就不担心我们对他进行报复吗?说实话,只要花钱,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他不能保证因为一封信把我们所有的人都搞垮,他心里清楚得很。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帮他解决赃物认定事实,争取少判刑,并能保外就医或者提前释放,到时再想办法堵住他的嘴。你看呢?”
“哎,也只能如此了,没想到给你和你姐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给小劢递了一支烟。
“不要客气,勇哥,感谢你一直对我这么照顾,再说这事也事关到我姐的声誉,我一定会鼎力帮助你的。”小劢继续说道,“我觉得不用太担心,这事发展到现在,对于安来说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恰恰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而且他提出来的其他问题我都可以去搞掂。哈哈——”
“谢谢你啊。”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哦,对了,我今天约的人怎么还没来呢?”小劢赶紧掏出电话。
“谁啊?”我好奇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小劢故作神秘地说。
电话接通了,我们喝茶包间的门外传来了电话振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