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听说有大宋的使者要来大都,忽必烈很是重视。宋王朝已经风雨飘零,而且和大元正打得血流成河,又怎么会有使者突然到大都来呢?说是使者,不过是讲得好听一些,事实上,不过是元军的俘虏而已。只不过,这个俘虏身份很是尊贵,据说曾在大宋当丞相,和元朝抗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让忽必烈和伯颜很是头痛。也是天要亡了大宋,这位丞相驻兵在潮阳,某一天忽然被叛徒出卖,引导元兵杀进城里。丞相措手不及,让鞑子逮了个正着。
这位丞相很是有骨气,当时率领元兵进攻潮阳的将军叫张弘范,是张世杰的远房兄弟。这两个兄弟一个事元,一个事宋,都有一番不错的成就。在刘整死后,张弘范甚至接管了大元的水师,经常和自己的兄弟打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互有胜负。张弘范软的硬的都给这位丞相用上了,甚至一遍不够,又用了好几遍,不料这丞相就像吞了秤砣一样铁了心,硬是没给张弘范好脸色看。
关了几天之后,张弘范听说自己的那位远方兄弟护着宋朝的小皇帝到了崖山的海上,结舟为城,拥兵二十万,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张弘范已经无暇再照料这位不怕死的丞相了,带着人马和船队从广南东路下海,朝着崖山逼了过去。张弘范一走,已经变成俘虏的丞相就被押送到大都来了。
在忽必烈的眼里,这个丞相是个人才,而且是不可多得的那种。他和张弘范一样的想法,要把这个俘虏收为己用。据说自从元兵攻下临安后,整个宋王朝的臣子都作鸟兽散了,甚至连右丞相陈宜中都逃到国外去,只剩下三个人还在和大元硬扛。张世杰、陆秀夫自然是不必说了,他们一个领着大宋最后的精锐之士,一个时刻保护在皇帝的左右,一时半刻自是拿不下他们的。剩下的一个,就是这位左丞相。忽必烈觉得,如果能够顺利地说服这位左丞相投诚,那么收服东南地区的民心,更是易如反掌,甚至对远在海上的张世杰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听说左丞相被押到大都,忽必烈打算亲自接见他。结果,他也是和张弘范一样,软的硬的都给这位丞相用上了,甚至一遍不够,又用了好几遍,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果然是个人物!」忽必烈的威严受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暗暗赞叹起这个丞相来。他还是没有打算要杀了这个丞相,把他关在牢房里,继续用那些软的和硬的手段。长攻必下,这是他多年征战得出来的结论,就比如那时的襄阳城,打了好几年,还不是被攻破了?攻城如此,攻心亦是如此。
丞相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四周都是半死不活的犯人。他甚至认得其中几个人,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抗元的英雄,现在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在押来大都的路上,丞相绝食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死成,所以他打算换个法子。
既然打算不绝食了,那就吃饭吧!只要他一开口,别说饭,好酒好肉都随时伺候着,即便是过了饭点,狱卒还是会让伙房里的厨子去下灶子烧饭。刚提完要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饭菜已经端了上来,除了饭菜,还有酒。狱卒的态度不要太和蔼,不去城里开家酒肆当掌柜,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丞相的饭菜很香,香得连他这个一心求死的人都直流口水。他本来文笔就不错,打算写一首诗来称赞这顿美食,可是转念一想,他这辈子什么时候称赞过鞑子?即便是鞑子的饭菜,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赞美,所以作罢了。
「呜呜!呜!呜!」他隔壁的牢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像小狗一样的呜鸣,让他不由地好奇起来。
自从他被关进来直到现在,从未注意过隔壁囚室里的状况,只知道每天早上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他带出去,不知是去做什么,直到晚上,他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又有人把他送回来。这个犯人好像很怕见人一样,始终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丞相几天没吃饭了,饿得头昏眼花,又是一心求死,对方又不暇理睬他,所以他也没多的心思来关注对方。现在听到了叫声,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显露出来。不,不能说是人影,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条犬影。丞相从来不曾想过,一个人居然能够像狗一样的生活。虽然是四肢着地,但毕竟还是有些人样的,蓬头垢面之下,竟是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没错,她应该是一个姑娘!在地上爬行的时候,胸前沉甸甸的肉球垂下来,几乎拖到了地面,竟然是一丝不挂。
「姑娘,你……你是何人?」丞相放下筷子。
「呜!呜!」这位姑娘好像是个哑巴,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小狗的叫声一般。
丞相这时才看清,她的屁股上,竟插着一条尾巴,好像已经和她的身体生到了一起。她还发现,她的脚后跟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也许正是因为这道疤,才让她无法直立走路的。
「你……想吃东西?」丞相试探着问。
那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丞相这才从自己的碗里拿出一块红烧肉来,从格栅里伸出手臂,送了过去。
那姑娘张口就咬上了那块肉,狼吞虎咽般的吃了起来。
忽然,丞相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喂一条狗一般,实在太不尊重对方,所以又把整碗肉都端了起来,送到她的面前道:「姑娘,你自己抓着吃可好?」
那姑娘伸出手,五个指头都是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她尝试在在碗里抓了几下,却连半滴肉汁都没能抓起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丞相也只能同情,用筷子把肉一块块地夹起来,送到她的嘴边。
「母狗,居然还敢偷吃!」狱卒发现了丞相的举动,咣的一声,打开了隔壁的牢门,举起皮鞭,啪啪地抽在那姑娘的身上。
姑娘似乎十分害怕疼痛,一边「嗷呜!嗷呜!」地惨叫着,一边又四肢并用地爬回到那阴暗的角落里,紧紧地缩起身子,不敢有半点动弹。
「住手!」丞相十分气愤,对着狱卒大声喝道。
「丞相,你有所不知,」狱卒将那姑娘赶回角落里后,一边锁门,一边道,「大汗有吩咐,不能给她吃好吃的!所以,你也就别再发慈悲心肠了,就当是我们求你了!要不然让大汗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丞相有些震惊地问道。想他已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居然还会为此动容,可见其情之惨烈。
「丞相,你久在南宋为官,想必定然知晓神凋大侠夫妇吧?」狱卒问道。
丞相是理宗皇帝时宝佑四年的进士,当然知道神凋大侠。若没有独臂大侠杨过击杀蒙哥大汗,恐怕襄阳早就被攻破了。
「那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狱卒道,「她正是神凋大侠的遗孀,人称小龙女!」
「你说什么?」丞相更加震惊,「她,她就是小龙女?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狱卒说:「你且先吃饭,容我慢慢讲给你听……」
就在郭襄夜探皇宫时,杀了郭芙和刘整,差点救走黄蓉和小龙女二人。后来这两人见追兵越来越多,生怕自己连累了郭襄,便只能让郭襄先走。二人躲在忽必烈的寝宫里,倾尽全力,掌伤了大汗。忽必烈一怒之下,要杀二人。华筝及时阻止,带走了黄蓉,远蹈漠北,杳无音信。小龙女却被留在了皇宫之中,受尽折磨。
一日,忽必烈召见伯颜和阿术,道:「朕有意杀了小龙女,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伯颜道:「微臣听闻,郭襄已经回到了蜀地,联合合州守将王立,几番杀退我大元的勇士,又在峨眉山招揽义军,负隅顽抗。若是留着她,终归是个祸患。如今黄蓉已被皇姑带去漠北,我们不如留下小龙女的性命,作为诱饵。想必郭襄探知消息,又会蹈险来救。届时,我等在宫中设下埋伏,一举将她擒获,方能安心!」
「可是……」忽必烈似乎有些犹豫,「小龙女身怀绝技,虽然用金针可以封住她周身的经络,让她武艺不得施展,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近日来守卫禀报,金针似有偏移,万一……万一被她自行冲破穴道,恢复武功,到时不用郭襄营救,她自己便能杀出皇宫里去了!」
阿术道:「陛下勿忧,臣倒是有一计,可让她终身无法动武!」
忽必烈道:「你且说来,让朕听听!」
阿术便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和忽必烈说了一遍。忽必烈听了,顿时大喜过望,即命左右,将小龙女押去刑房,让阿术亲自动刑。
小龙女从忽必烈的寝宫里被再一次擒住后,一直关押在牢房里,重兵把守。
那些狱卒一边在她身上不停地加刑,一边轮流着每人发泄兽欲,已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在被阿术带到刑房里后,气若游丝,彷佛已是性命垂危一般。
阿术唤来皇宫里的太医,将她好生治疗,几日之后,又从阎王爷的手中将她的性命抢了过来。阿术见她气色逐渐好转,便令人将她在一具铁制的刑架上捆绑起来。
这刑架是一个巨大的铁环,足有一人多高,铁环的四个角上,各按又一副铁铐。将人的四肢锁进铁铐里后,人便如一张纸似的摊了开来。由于铁环通体光滑,人无借力之所,只能一边用手攀在铁环上端,一边用脚趾勾住下端的铁壁,这才能勉强稳住身子。在铁环下,有一个沉重的底座,底座上按着一根钢轴,与铁环下部相连。犯人被捆绑上去之后,只需轻轻拨动上头的大铁环,连人带着铁环,便会骨碌碌地在底座上转动起来。
小龙女被绑上铁环之后,只觉得铁铐硌得她手腕生疼,几乎连皮肉都要被磨了起来,急忙用脚尖踮在足下的环壁之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阿术见了,却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小龙女的小腿脖子上。
小龙女感觉自己的身体差点要朝前仆倒出去,好在手脚上的铁铐紧紧地抓牢了她,让她在半空中晃悠了两下,又重新稳住身子。
这时,一名狱卒端来一个托盘,上头摆放着两柄利刃。一柄是直的匕首,锋利无比,另一柄却是把小弯刀,如月牙一般的形状,锋刃却藏在刀弯之内。阿术将两把刀同时拿在手里,轻轻地拨动铁环,让小龙女的身子随着铁环的转动,转到另一面上去,面对着他。
阿术蹲下来,见小龙女仍在吃力地用脚尖踮着铁环,借以稳固身子。他一狠心,先是拿起那柄锋利的直刀来,在小龙女的后脚跟上轻轻地一划拉。那匕首吹毛断发,只是轻轻的一下,便割开了小龙女的脚脖子。
正在吃力地稳住身子的小龙女,忽然感到脚后一凉,顿时一阵剧痛伴随而来,惊得大叫:「啊!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被割裂开来的皮肉,由于小龙女双脚用力的缘故,伤口顿时扩撑开来,鲜血如瀑布一般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已将铁环下的那个沉重的底座染红。
伤口像碗口那么大,没了外头皮肤的包裹,里面血红色的肌肉和脚腱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是由于疼痛,那脚腱正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抽动着。
阿术弯曲的食指有如铁钩一般,竟探入到小龙女的皮肉下去,勾起那脚踺,用力地朝外一扯。
「啊!」小龙女一声惨叫,由于疼痛,脚上忽然失力,整个身子顿时沉沉的往下一坠。纵使铁铐硌在手腕上疼痛无比,可又如何能抵得过脚后跟肌腱被拉扯的巨痛。她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反过手腕,紧紧的抓握在铁铐的镣链上,拼命地往上提升自己的身子,要把双脚从铁铐里挣脱出来。
阿术的手中已经换上了那把小弯刀,将已经被扯出皮肉外的脚踺勾住,勐的朝上一挑。弯刀是内锋,一挑之下,那坚韧的脚踺就像豆腐一般被齐整地切断了。
又是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阿术只觉得脸上一热,鲜血已经染得他浑身通透。
「救命!」小龙女又是惨叫,可是被切断了脚踺的右脚,已是无力地垂了下来。此时,除了疼痛,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甚至感受不到右脚的存在。她害怕自己的左脚也遭到同样待遇,一边用尽了全力,继续把身子往上攀,一边用力地扭过头来,望着阿术,声嘶力竭地哀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阿术站了起来,染血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小龙女感到阵阵绝望,无论她多么用力地往上攀,锁在脚上的镣铐,就像千斤巨石一般,又重重地把她往下拉。任何努力,不过都是乌有。
两名元兵抬过来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炭火正烈,朝上升腾的热气就像一个魔鬼,不停地张牙舞爪,把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阿术笑了笑,露出来的牙齿上,也沾染了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怕。
他从身上摸出一段铁管来,一寸左右的长短,中空。只见他手一挥,已将那铁管抛进了炭火之中。旁边的士兵见了,急忙拿起火钳来,将那些正在燃烧着的炭火都覆了上去,将那段铁管深深地埋了起来。
小龙女根本不知道阿术意欲何为,右脚疼痛得几乎麻木起来,从大腿传遍全身,让她整个身子都跟着一起颤抖。
不知是什么原因,人在背对着敌人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更何况,是拿着两把血淋淋尖刀的敌人。小龙女恐惧到了极点,也不顾铁铐硌着皮肉的疼痛,拼命地扭动着左脚。忽然,她脚上一紧,如有一把钳子,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脚跟,丝毫也动弹不得。
「阿术,求求你!不要啊……」小龙女终究是无法战胜心理的恐惧,声泪俱下。只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左脚后又是一凉。
鲜血再一次喷到阿术的脸上,似乎他的双眼也已染血,变得像魔鬼一般通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