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上京皇宫。夜。
北周皇帝萧宗聿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批阅着奏折,书房内点满了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把屋内照的如同白昼。一旁的司礼监太监黄用启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剪着烛花,一丝动静也无。北周皇帝今年四十岁,登基已经十五年,但是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看着好似五十岁也似。只是双眼深邃淩厉,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黄太监看到门外小太监无声向内请示,匆匆上前,之后又轻轻返回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周老回来了。」
皇帝擡头,急切道:「快让他进来。」
门外进来一名干瘦老头,正是李大海在云州城见过的潜龙影卫周安国。
「臣周安国见过陛下。」
「好了,免礼。」皇帝转头又对黄太监道:「你出去吧。」
黄太监赶忙后退着走出书房,轻轻关上门。
「事情办得怎麽样了?」
「陛下,臣幸不辱命,公主已经找到仙人。」
饶是皇帝城府深沈,听到这话也不禁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公主已经跟仙人走了?」
「公主跟着仙人从云州城向西去飞去了。」
「飞?」皇帝惊讶道。
「正是如此。仙人抱着公主从云州向西飞去,老臣无能,无法跟上。」
「这不怪你。对方既然会飞,那麽真的是仙人?不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
「臣以性命担保,确是仙人无误。陛下请看。」周安国说罢,双手举起一个木盒,恭谨放在书桌上。
皇帝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透明的圆管,一端有个细细的把手,另一端是一根短短的针头,竟然细如发丝。正是李大海当初随手丢在客栈的那只注射器。
「这是?」皇帝拿起那根用过的注射器。
「仙人所遗的器物。似乎……是将药物注入肌体所用。那位仙人对此物不甚看重,随手丢弃,被臣捡回。」
皇帝拿着注射器,在烛光下细细查看:「如此巧夺天工之物,居然随手丢弃……」他身居高位,见过的奇巧之物在所多有,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以大周或者南吴的巧匠,绝不可能做得出——不提那非金非玉、晶莹剔透的手指粗细的圆筒,光是那根细如发丝、内里居然还是中空的针头,他就想不出究竟如何才能做到。
皇帝把注射器放回盒内:「公主是怎麽遇到那位仙人的,那位仙人究竟又有何威能,你与我细细说来。」
周安国当下把李大海和欢欢在云州城相遇、自己和李大海在客栈对话一节细细说给皇帝听,皇帝听了连连点头:「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仙人。那个预言,居然是真的。」转身坐在椅子上,又长叹一声:「欢欢她天赋异禀,不能在大周久居,但愿此番找到归宿,也为我大周寻得一臂助。」
皇帝顿了一下,又道:「你这次去南吴,那边……」
这时房门突然「嘭」地被打开,黄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皇帝正要发火,却见黄太监递上一卷文书:「陛下,紧急军情!」
皇帝面色严峻,起身夺过那张皱巴巴的信,打开一看,面色大变,整个身子都摇晃起来。
信中开头一行字:「上柱国镇南将军月卿志逝于雍门关,镇南将军之子平虏将军月芸晖暂领全军,请陛下示下。」
黄太监见状连忙扶住皇帝:「陛下!龙体要紧!」
皇帝扶住桌子:「朕没事。传左相和诸大臣进宫!」
周安国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御书房内烛光摇曳,皇帝看着面前坐着的一圈大臣们:「月老将军积劳成疾,鞠躬尽瘁,南边有没有什麽异动?」
下面一个大臣起身道:「南吴两皇子相争,半月前二皇子起兵事败,被三皇子所擒,军中人心不定,并无起兵之意。」
「这麽说,这次还是我们侥幸了。」皇帝长叹一声道。
底下众大臣都没吱声。想当年大周军力强盛,将星璀璨,一度差点覆灭南吴,现如今居然只能龟缩在雍门关被压着打,朝中无人可用,只能请已经告老还乡的月老将军以七十岁高龄重新出山镇守南疆,现如今积劳成疾病逝军营,而北周此时却因为南吴暂时腾不出手来趁机攻打而庆幸,实在是面上无光。
皇帝与众大臣连夜商议,直到天色泛白,才堪堪结束。
「那麽,就这样吧。传旨,加上柱国将军为镇国公,归乡厚葬。加月芸晖为镇南将军,领雍门关军事。」皇帝顿了顿,又道:「再传旨各部诸王,命其约束部众,不可擅起兵衅,更不可擅离封地。」
众大臣起身应道:「遵旨。」
「对了,月家那个小丫头,叫月冷鸢的,最近屡立战功,颇有乃祖之风。嗯,再传旨,加月冷鸢为骠骑都尉,授一等男。」
「陛下,本朝从无女子得爵之例!」
皇帝冷冷地看了那个多嘴的大臣一眼:「怎麽,须卜爱卿觉得,女人只配做母马母狗,被按在床上玩弄?须卜氏族向来骁勇,不如爱卿你去雍门领兵如何?」
那个一身肥肉的姓须卜的大臣满脸通红,呐呐地坐下。
皇帝满脸疲惫:「就这麽定了,都散了吧。」众大臣鱼贯而出。
御书房内顿时变得安静无比。皇帝整个人靠在龙椅上,面容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黄太监熄灭了蜡烛,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奴婢听说,那月芸晖才干平庸,贪鄙好色,不如其父远矣,为何将雍门重地交与此人?何不从诸王中择一贤者,为陛下镇守南疆?」
皇帝连看也没看黄太监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
「奴婢万死!请陛下恕罪!」
「你退下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黄太监连忙后趋离开。
皇帝伸手,打开桌子上的木盒,默默看着放在里面的注射器。
「仙人麽……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不轨蠢动。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月冷鸢领着三百精骑,连夜行军。这三百余骑兵几乎人人带伤,身上血迹斑斑,但精神却亢奋无比。月冷鸢身着银甲,背负长矛,激烈厮杀之后脸上血污纵横,但依然遮掩不住十七岁少女那清丽的面容。一双眸子里虽然满是疲惫,却又闪闪发亮,透着一股坚毅不屈。
再往前数里,就是雍门山口,穿过一条十几里的山谷,就又回到了大周境内。
月冷鸢骑在马上,回首南望,思绪起伏。
这次自己率队绕过南吴主力,越过雍门山奇袭南吴军粮仓,堪称冒险之至,但是却意外的顺利。经过一番短暂的激斗,成功烧毁了南吴军粮仓,吴军如今只能退兵,至少两三年内,不会对北周造成威胁,堪称大功一件。
「若我是个男子,就此封侯,也不是不可能吧。」月冷鸢自语道。
但是,自己却是个女子。北周从来没有女子领兵打仗的先例,更不要提封侯了。要不是爷爷一力维护,自己估计也像其他诸多女子那样,被养在深闺,年纪一到,便被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但是,出身将门的自己却不甘于此,虽然知道自己容貌出众,甚至与荣国公主并称双璧,但月冷鸢的梦想却是纵马江湖,行侠仗义,做一名快意恩仇的女侠。幸运的是,月冷鸢的爷爷非常宠爱她,不但教她兵法武功,还让她领兵打仗。数年过去,已经是北周闻名的将种。虽然没能真的去游历江湖,但驰骋沙场,也好过囿于深闺远甚。
月冷鸢望着黑夜中仿佛巨兽之口的山谷,「爷爷他,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
此次奇袭南吴粮仓,正是月冷鸢爷爷月卿志临终前交代的计谋。月老将军鞠躬尽瘁,弥留之际,想的依然是如何让北周度过难关。月冷鸢领命,强忍悲痛,连爷爷的头七也没过,就领着五百精骑越过雍门山,施此突袭,一举成功。
月冷鸢大胜归来,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意。只想着赶快回去,好能赶得上为爷爷扶柩归乡。雍门关有自己大伯月芸晖驻守,自己暂时不在也无妨。
自己幼时父母双亡,全靠爷爷抚养才有今日。大伯也分外疼爱自己,视如己出,虽然爷爷经常训斥大伯,但自己依然非常敬爱他。要不是大伯从小对自己武功倾囊相授,自己也不会有机会真的领兵上战场。
想自己月家辈辈忠心耿耿,而那些诸王却心怀不轨。听说前些日子公主失踪,浑邪王、左谷蠡王、休屠王联名上书询问公主下落,被陛下降旨斥责。呵,明明大周危在旦夕,这些诸王最关心的却是自己能不能娶到公主!
月冷鸢站在山口,再次回首南望,「也不知道欢欢找没找到那个仙人?」
欢欢与月冷鸢从小要好,私下关系亲密。四个月前,欢欢悄悄找到月冷鸢,求她帮忙送自己出境。月冷鸢着实吓得不轻,正寻思这要不要把翘家公主绑起来送回上京之时,却又见到了传说中的潜龙影卫,居然带来了陛下的密旨,要她护送公主出境!月冷鸢不敢怠慢,亲自护送欢欢出雍门关,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之中,目送着翘家的公主一路远去。
「大周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麽,居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仙人身上。」月冷鸢出身北周贵族,自然明白皇帝暗中护送公主的用意。叹息之余又暗暗嘲笑,那些酒囊饭袋的诸王们,这下可要失望了。
「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能像欢欢那样,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月冷鸢一边想着,一边领着激战之后只剩三百的骑兵,缓缓穿过狭窄的山谷。深夜里的山路寂静无比,只有马蹄的哒哒声。
突然之间,两侧山坡亮起火光,喊杀声骤然响起,火箭仿佛流星一般,倾泻而下。
「——敌袭!!」
月冷鸢大惊。自己的行动如此隐秘,哪怕在雍门关之中也只有爷爷和大伯等寥寥数人知晓而已,怎会猝然遇到埋伏?
但长年领兵的经验容不得她多想,反手拔出长矛,大喊:「全军,随我突围!」
…………
合欢派总坛。
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走进浣雪阁。坐在桌子边的教主擡头一看,笑道:「人请到了?」
中年男子单膝跪地:「幸不辱命。」
「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吧?」
「不会。弟子通过南吴内应,让南吴军设下埋伏,俘虏了那个月冷鸢,之后又在运送俘虏的路上把人劫到教中。月冷鸢麾下的那些骑兵也都已击杀。北周朝廷,决计猜不到是我们干的。」
「那就好。那月冷鸢毕竟是北周上柱国的亲孙女,几天前还被皇帝封了男爵。要是直接贸然劫人,怕是会招来大麻烦。北周现在虽然自顾不暇,但也不会坐视一名贵族被人劫走。如此这样,北周那边多半会以为月冷鸢已经战死。这就简单多了。」
「教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动用好不容易在南吴军内埋下的暗子,去为那月芸晖抓自己的亲侄女?」
教主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你就不懂了。那月芸晖贪恋自己亲侄女美色已久,如今自己老爹去世,他自然要迫不及待将其收入囊中。月芸晖能力平平,却贪恋美色,如今又镇掌北周门户雍门关,是圣教再合适没有的合作对象。如今对方找上门来,岂有拒绝之理?咱们把那月冷鸢好好调教送回去,那月芸晖自然大大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以后在北周,岂不是又多了一大助力?这样划算的买卖,当然多多益善。」
「教主英明。只是,不知道那月芸晖想要哪种性奴?」
「哼,月芸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月冷鸢有千里马的潜质,说要调教成千里马最好。依我看,根本是痴心妄想。姑且送去御马堂一试,不行的话,就转去研梅堂,做成玉壶肉枕送回去吧。那位月将军,也是一样喜欢的。」
「是。」
…………
「这是第几次了?」月冷鸢昏昏沈沈的醒来,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自从战败被俘,又被劫持到合欢派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十天?一个月?半年?但是月冷鸢没有放弃,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尝试逃跑或者——自杀。合欢派的大名早有耳闻,知道自己如今落入其中,绝无幸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自杀。但是,自己乃上柱国将军的亲孙女,合欢派哪来的胆量劫持自己?不怕被大周挥军覆灭吗?
月冷鸢尝试着动了动,传来铁链哗啦啦的响声。手脚都被粗铁镣铐紧紧缚住动弹不得,又被一根粗大的铁链锁在牢房石板铺就的地上。
又试着运行真气,但是丹田内空荡荡的,以往充盈的内力已经不复存在。
数天前,月冷鸢趁着送饭的机会暴起发难,一脚踢死了送饭的弟子,夺过对方的佩刀企图自杀,结果被赶来的其他人阻止。御马堂主亲自过来,一掌印在月冷鸢小腹上,将她的内力散去。月冷鸢只觉得丹田内爆炸一般的刺痛,昏过去之前,听到一句话:「妈的,这是第几次了?不到一个月,杀了我三名弟子。这样烈的小妞,还想调教成千里马?还是早早送到研梅堂去吧。」
牢房门吱呀的被推开,外面射进的阳光让月冷鸢眯起了眼睛。几个黑乎乎的人影进来,外面一个声音道:「小心点,这小妞烈的很。绑结实了,送到刘堂主那里去。」
「你们要干什麽?」
「嘿嘿,月姑娘,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你们敢碰我一下,我要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你也就现在还能说些狠话了。擡走!」
月冷鸢失了内力,此时跟一个普通的女孩没什麽区别。即使拼命挣扎,也被几名大汉死死按住,将镣铐解下,又用粗麻绳紧紧绑住,七手八脚的擡着她,穿堂过院,辗转来到另一间地牢内。
月冷鸢被剥光衣服,白花花的被牢牢绑在一张铁床上,一动不能动。铁床上被磨得铮亮,颜色暗红,久经战场的月冷鸢一看就知道这是不知道浸透了多少鲜血,不禁心中凛然。
门外进来一个矮瘦老头,背着手,吧嗒吧啦的踱过来,对着躺在铁床上的月冷鸢拱了拱手:「小老儿刘三,研梅堂堂主,月姑娘有礼了。」刘三浑浊的眼睛看着月冷鸢白净诱人的胴体,神情中却没有丝毫欲望,仿佛在看一摊猪肉。
事到如今,月冷鸢反而平静下来:「你们要做什麽?」
刘三背过身子去,慢慢地拿起一件件寒光闪闪的刀具,仔细擦拭:「教主有命,要小老儿为月姑娘去肢,做成那玉壶肉枕。」
月冷鸢在北周长大,自然知道「去肢」「肉枕」是什麽意思,猛烈挣扎起来:「你们休想!我大伯一定会领兵灭了你们这个邪教的!」
「月姑娘大伯可是那月芸晖?北周新任的镇南将军?」
「大伯已经做了镇南将军?哼,不错,怕了就快快放了我!」
「嘿嘿。事到如今,也不瞒月姑娘了。姑娘如今落到咱们手里,正是你那大伯的计谋。」
月冷鸢哪里肯信:「你休息骗我。」
「信不信也由你。你那大伯与圣教早有往来。月卿志一死,月芸晖就找上门来,要我圣教出力,把姑娘你劫走,调教成性奴再送回去。嘿嘿,你那大伯可是对你从小就中意得很呐,就等着你什麽时候长成了,好好儿地调教享用。」
月冷鸢想起爷爷死后,大伯确实借口失踪了几天,心中一凛。但她不愿相信,仍是冷笑道:「你们编出这一套谎言,好让我彻底崩溃,乖乖就范?」
「原本确实是想让姑娘甘愿为奴的,但姑娘性子也着实烈了些,别说那什麽千里马,就算是普通的母畜也做不成的。」刘三慢条斯理的擦完刀具,又老态龙钟的转身点燃一个火炉,把一盆水放在上面。「所以也只能委屈姑娘,去了双臂双腿,做那肉枕好了。」
月冷鸢听得呆了,一想到自己即将被砍去四肢,变成一截光溜溜的人棍,不禁发起抖来,拼命胡乱叫喊:「我才不要做什麽肉枕!放开我!我杀了你!」
刘三拿起一团白布,捏开月冷鸢嘴巴,塞了进去,月冷鸢顿时只能闷闷的「呜呜」直叫。
「姑娘也不必害怕。做了肉枕之后,虽然手脚具无,但正因如此,反而不必思虑太多,亦没了做人的种种烦恼,只需安心服侍主人便是。肉枕与主人欢爱之时更是别有一番妙处,姑娘到时便知。本教更有专门给肉枕性奴修炼的『玉壶经』,可增闺房之趣,姑娘用心修炼,日后食髓知味,自然乐在其中。」
盆中水已烧开,刘三把刀具放在盆中煮了一会,又拿了出来,狰狞的刀具在烛光下寒光闪闪:「放心,月将军对姑娘可是喜欢的紧,姑娘成为肉枕之后,定能受尽宠爱。」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