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知道她们姊妹两个聊什么,这会儿也不用看了,月霜已经对小紫信个十足。论起性格,月霜与云丹琉有些相似,无论说话办事都直接了当,而且脾气火爆。但月霜自小在军营长大,比云丫头单纯得多。如果是云丹琉,小紫那番话根本骗不住她,说不定还趁机黑吃黑把泉玉姬干掉,消除一个隐患。
说到底月霜脸皮还是比较薄,如果在草原被自己上的是云丹琉,云丫头吃那么大亏,这会儿同乘一船,自己早就被她替天行道。月霜当着满船人的面,怎么也不肯说出草原上吃亏的实情。
脚下甲板微微晃动,楼船升起扇形的硬帆在夜色中启航,沿着浩瀚云水顺流而下,朝数千里外的晴州港驶去。
小紫施施然进来,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露出天眞笑容。程宗扬两手抱在脑后,躺在床上道:“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活像一只小狐狸刚偷吃了人家的母鸡。老实说,你找月霜说什么了?”
“当然是认姊妹,然后抱头痛哭一场啰。”
“得了吧,你把敖润他们都骗得服服贴贴,月霜那傻丫头还不是随便让你骗着玩啊?老实说,不然打你屁股!”
小紫白了他一眼,“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程宗扬理直气壮地叫道“我又没听全!”
小紫忽然一笑:“程头儿,有件好玩的事,你想听吗?”
程宗扬怀疑地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猜对了!”小紫笑道:“雪隼佣兵团的人送货到广阳,还接了一件任务,从广阳带了一件东西回晴州。你猜委托他们的客户是谁?”
“这你都套出来了?”
程宗扬坐起身,“佣兵团不是要替客户保密吗?”
小紫叉住腰,“别忘了,我是六扇门的捕头;要查疑犯的数据,他们当然要配合。”
“喂,你是怎么冒充捕头的?不会拿个假腰牌,他们就信了吧?”
小紫得意洋洋地说:“我的捕头身分可是经过认定的。”
程宗扬一头雾水,“谁认定的?”
“笨死你了,当然是这里的地方官喽。”
“那个小官?”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丫头用泉玉姬的身分得到丹阳官吏的信任,再用丹阳那个小官得到敖润等人的信任。敷润他们不信泉玉姬,丹阳的地方官却不能不信。
死丫头再做点手脚,轻而易举弄几份文件出来,要骗倒敖润也不是难事。
程宗扬气哼哼道:“你就骗吧,小心掉进拔舌地狱爬不出来。”
小紫忽然抱住他,轻声道:“如果我眞进了地狱呢?”
抱着小紫纤软的腰肢,程宗扬心头一阵激荡,过了会儿道:“那我只好跟阎罗王拼命了。”
小紫抬起头惊喜说道:“你会帮我杀掉阅罗王吗?”
“会!”
程宗扬大声说:“不管谁欺负你,我都把他碎尸万段!”
“太好了!”
小紫举起白嫩小手高兴地说:“到时候你当阎罗王,我要当地狱女王!”
“你要当地狱女王,全天下的人都该一心行善,免得落到你手里。”程宗扬说着,忍不住低头想吻她的小嘴。小紫咯咯一笑,游鱼般从他臂间滑出,让自己亲了个空。程宗扬懊恼地说道:“废什么话呢!赶紧说!那客户是什么人?”
“一个波斯人。他委托雪隼佣兵圑送一件东西,交给晴州的波斯商会。”
“佣兵团接的奇怪东西多了吧,月丫头为什么对这东西上心?”
“他们刚接到东西,不到一个时辰那个送信的波斯商人就被杀了。”
小紫笑嘻嘻道:“死得很惨呢。”
程宗扬生出一丝好奇:“什么东西?”
小紫拿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程宗扬接过来,上面写着几行古怪符号,字迹倾斜,看起来有点像字母,但都是一半一半的。
“这是什么鬼画符?”
“人家看了好久也没想出来。”
小紫眨了眨眼,“程头儿,你要能看懂,人家就让你亲一口。”
你都看不出来,故意拿出来是想让我难看吧?程宗扬横竖看了几遍,忽然几个残缺字母吸引他的目光。那些字母有些像只写了一半的罗马数字,一行是上半边,一行是下半边。
程宗扬心里一动,把纸张折起来,几个残缺字母拼在一起,显出几个完整的罗马数字:1111IVI。
“我明白了!”程宗扬拍案叫道:“这本来是一些纸条!被人誊写到一张纸上才变成几行。”
程宗扬把纸张沿着倾斜字迹裁开,连成一长条再卷成筒状。错落的字母旋转着一行行拼接起来,变得清晰可辨。
小紫疑惑地看着程宗扬,“你怎么想出来的?”
终于能压过死丫头一次,程宗扬得意说道:“过来!先让我亲一口!”
小紫眨了眨眼睛,“你先说,说完就让你亲哦。”
“泰西有个大国,他们的军队发布密令时,用羊皮包在一根圆木棍上,写完后把文字螺旋状切开。送密令的人只拿到一堆零散字符,得到密令的一方用一根直径相同的木棍,把羊皮缠在上面就可以复原文字。”
这是亚历山大的发明,幸亏自己还记得。程宗扬道:“是拉丁语。罗马人的文字。”
小紫好奇地说:“你认得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自己只能勉强认出一些字根,整篇就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有几个罗马数字确定不会认错。三一四一……是时间还是数量?
“晴州还有波斯人商会?”
程宗扬琢磨着放下纸条,“波斯人的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吧?”
“拜火教呢?”
程宗扬抬起头。小紫笑吟吟道:“月霜觉得委托人好像和拜火教有关,你们在大草原上遇过,她对这事很在意呢。”
程宗扬心里升起不祥预感,小心道:“那丫头什么都跟你说了?”
小紫挺起胸脯。”你的事我全部都知道!还知道你跟她上过床!你这个无耻的淫贼!”
“我干!你肯定用什么妖法吧!我才不信月霜会告诉你这些!”
小紫抱住手臂冷笑一声:“程头儿你眞没用,一骗就骗出来。”
又被骗了!程宗扬心里惨叫。小紫已经用力踢了他一脚,“好啊,你敢和她上床!”
“误会啊!我们之间完全是误会!”
程宗扬抱着腿叫道:“你若觉得吃亏,我也陪你上床好了!”
“讨厌!”
“喂,别跑啊!刚才你答应过让我亲一口的!哎哟……”
在船上相处几天,程宗扬和雪隼佣兵团的汉子已经混熟了。初始大家对这个六扇门的年轻捕快有点戒心,程宗扬赶紧解释只有自己小姨是六扇门的人,他本人是做生意的,跟六扇门没什么关系。冯源沉吟道:“我说副队长在六扇门好端端的,怎么非要跑到晴州当佣兵,原来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啊。”
老张道:“副队长和你的事,是你小姨牵的线吧?我看她们两个很要好啊,这雨天整日待在一起。”
新加入的佣兵汉子道:“哎哟!你不会就是和小侯爷光屁股在船上跳舞那个吧?可不是!整个建康城都知道了!眞的不是啊?我说你看起来也没那么不要脸嘛!喂,六扇门内斗的事究竟是眞的假的……”
敖润道,“六扇门!六扇门!你们少说点不行吗?喝酒!喝酒!”
敖润喝了两碗,喘气道:“老程啊,你那天一脚把我踢晕,后面的事我没看到,但泉捕头……那功夫可眞邪门!”
程宗扬道:“郑捕头的拘魂锁也很邪门嘛。幸好我姨奶奶来得及时,要不我小命就没了。这件事六扇门自己去办,咱们就别管了。来!喝酒喝酒!”
靠着小紫骗死人不偿命的谎话,终于把瓠山发生的事支吾过去。接下来谈起生意,大家分外相得。敷润口沫横飞地说:“我们雪隼慵兵圑可是晴州一等一的大团!宗旨就是公平、正义、勇气和责任!老程你若有货就交给我们雪隼佣兵圑!别管是不是远在天边,都保证给你顺顺利利送到!你瞧我这些兄弟,老张!八极门的高手,一身横练功夫,早就是第四级入微的境界!放哪儿都响当当的!副队长就不用说了,正经的巾帼不让须眉!冯大法,平山宗的大法师!一手火法出神入化!你去打听打听,像我们雪隼圑这样每队配一名法师,有几个佣兵圑能做到?不说远的,建康城赫赫有名的云家,在晴州的货物也是我们押运!”
“你们和云家也挺熟?”
“那当然!云家在晴州有好几间商号,都是云六爷亲手打理。他跟我们团长薛延山、副团长石之隼都是过命交情!不瞒你说,老敖这次到建康就是从云家得的消息!”程宗扬笑道“……越说越近了。云家和我也不是外人,这顿我请客!”
“哪儿能让你破费!”
敖润把口袋拍得山响,“我们雪隼团有的是钱!”
程宗扬也不推辞。”正好我有事要和云家联络,沿途有没有云家的商号?”
“前面就是扬州,船要在码头泊一日。喂,老张!”
敖润扭头道:“云家在扬州的商号叫什么来着?”
“就是云氏商会在扬州的支号,掌柜也是云家的人。”
敖润道:“坐船坐得难受,正好上岸散散心。到了扬州,我陪你去!”
说话间旁边传来一阵轰笑,敖润扭头道:“冯大法!又干嘛呢?”
冯源盘膝坐在甲板上,在他身前数丈距离放着三盏油灯。这位平山宗的大法师左手平放,掌心向天,右手食指、中指竖起,放在左掌上,垂眼默念片刻,然后大喝一声,“疾!”
冯源戟指往前一挥,三盏油灯有两盏同时跳出火光。另外一盏被劲气鹿倒,灯油洒了一地。
冯源收回手,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
几名佣兵汉子纷纷道参,“不错不错!有点道行!”
“这戏法变得好!”
老张怪声怪气道:“冯大法,可你这戏法有什么用?”
冯源哂然道:“用处大了!别看你一身横练功夫,我隔空往你胸口一指就能在你胸口烧个洞出来。”
“得了吧!谁打仗时怀里揣个油灯让你点呢?”
老张道:“就算你法力涨十倍,能挥出个火球,起码得两个呼吸时间吧?我一步跨过去,先这么一刀,再这么一刀!你还没施完法就把你大卸八块,扔水里喂鱼了!”
冯源叫道:“死老张!看我冯大法师的猛火诀!”说着用力一点。
“啊!”老张惨叫一声,梧着胸口一蹦三尺高,“砰“地倒在甲板上。冯源吓得跳起来,“老张!你没事吧?”
老张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怪笑道:“玛大法,你的手艺还差点儿啊!”
“呸!我点!再点!”
冯源正点得高兴,旁边忽然有人叫道:“哎哟!火!”
甲板上的灯油不知什么时候被点着,一群汉子连忙捡起东西扑打。敖润也吓了一眺:“胡搞什么!船上也敢玩火法!冯大法,烧了船你赔啊!”
冯源连忙道:“不玩了!不玩了!”
众人手忙脚乱扑灭火势,幸好灯油不多,没有酿出事来。程宗扬蓦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却不见敖润。他叫住冯源,“敖老大呢?”
冯源挤眉弄眼地笑了两声:“副队长刚才把老大叫走了,没往这边来。”
船上这些天月霜一直没有理睬自己,落在这些汉子眼中又是一桩笑谈。不管怎么说,比起一见面月霜就想要自己的命,现在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程宗扬道:“冯大法,你们练火法的用过火药没有?”
“火薬?”
冯源皱起眉头。老张插口道:“你说火器?那东西宋军使过,叫突火枪,弄根竹筒,里面塞上药、装上火捻,一点火喷出去。好像是个姓武的……”
冯源道:“武穆王!人家姓岳!”
“对对!”老张拍了拍脑袋,“那玩意儿不好使,打不着人,不小心倒把自己给伤了。后来换成铸铁的更麻烦。火药塞少了只能打几步远,一股烟就没了。塞多了,铁筒一炸,手都保不住。不多不少,打球不准!”
老张一番话说得程宗扬大笑起来。多了炸膛、少了没劲,不多不少又没有准头。看来岳帅的火器和玻璃一样,费了不少工夫也没成功。枪械的制作和t不一样,六朝的丝织工艺除了没有工业化,其它方面既有长时间的技术积累,也有熟练的技术工人;只要提供合适原料和设计,要做出丝袜并不难。但枪械制作在这个时代最困难的不是发明子弹,或者提供枪械制作原理和设计想法,而是制作的精度。这牵涉到采矿、冶炼、模具、技术工匠、エ艺流程等一整套内容,每一件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不断试验和技术积累。即使以岳鸥举的雄厚资金和实力,也不可能在十几年内完成几百项创新。
自己对枪械的了解不会比岳鹏举更多,岳鹏举已经尝试失败,自己可以打消短时间内造出枪械的念头。如果退一歩,做一个简单的爆炸物呢?
沉吟间,老张道:“还想?火药那玩意儿贵得很,打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铢!谁有钱往那儿糟蹋啊!”
程宗扬道:“火药得多少钱?”
“一斤总得好几个银铢吧。”老张道:“听说一杆突火枪花的钱足够养五个好射手,否则宋军为何也不怎么用?”
火药不像箭矢可以回收利用;大规模做战之外,单是平常的训练费就要消耗一大笔钱,射程和威力又有限。虽然自己知道火药的巨大潜力,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弓弩无疑是一种更明智的选择。
船后货舱内,敖润气得脸色煞白,指着月霜道:“你怎么能把客户的东西给别人啊!”
月霜道:“我怀疑里面有阴谋,交给六扇门有什么不对?”
“那也不成!”敖润叫道:“咱们是讲信誉的大团!拿了客户的东西就该安安稳稳送到地方!你这不是砸我们雪隼的招牌吗?”
“明知道为虎作伥你也要做?”
“怎么为虎作伥?人家送的就是封信!”
“送封信就会被杀?”
“你小点声!”
敖润连忙喝了一声,不放心地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过,睡上标记是刺客国留下的。那几个刺客画不好惹,万一被他们知道咱们带着东西就麻烦了。实话跟你说,这一路上我都捏着汗呢。”
月霜赌气道:“反正我把信给了六扇门,你自己去要吧。”
“姑奶奶,你下次别这样了。”
敖润道:“紫姑娘虽然人好,但太年轻了不是?得,我去跟人家说清楚,让人家留点神。这个冯大法也是!我交代要他收好,万一出事就立刻用火法把信烧了,结果还拿给你!”
“我是副队长,他当然要听我的!”
“好好好!听你的没错,行了吧?”
敖润哄得月霜不再生气,才唉声叹气离开货舱。
越往下游,河流越发宽广,雨岸起伏的山峦逐渐被平原代替,茂密森林也让位于大片大片开垦过的田地。寛阔河面浩浩荡荡在大地上流淌,往来的楼船巨舰散布在江面,犹如密集的蚁群。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泛江巨舸纵横往来,六朝的繁华和巨大的规模都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这些天程宗扬没事就跟俞子元、雪隼佣兵团的人闲聊,先学会的就是透过旗帜颜色分辨船只。秦国尙水德,以黑为正色,打着黒色旗织的是秦国船只;晋国尙金德,船只大都打着白色旗帜;使用黄色旗帜的多半是以土德自居的唐国船只。汉国自称炎汉,尙火德,旗帜用红色。偶尔有几艘旗帜上绘着星鸟图腾,则是来自昭南的商船。
所有船只中,超过半数都飘扬着宋国青旗。这不是因为宋国在五德中尙木德,或者宋国商会的实力强大。实际上,宋国自认为尙火德,但对五德之说并不在意,选择青色是因为这些船只中有六成来自晴州商会;晴州人最推崇雨过天青的青色,象征好天气和好运道。
程宗扬对晴州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如果六朝还有歴史的影子,晴州完全是个异敷。为何会在六朝夹缝中,出现一个被商贾控制的商业犬港?
俞子元的回答是:晴州位于东海之滨,是云水唯一出海口,无论哪方都不愿意见到晴州被一国独占,所以晴州的商会才能在六朝之间左右逢源。冯源认眞地告诉他:晴州是天下气运所繋,无论道门的六大宗派、释门的十方丛林,还是诸子各大学院,都在晴州设有教门支派。这么多神明、贤士汇集一处,当然受到上天庇佑。
敖润的回答很干脆,“钱!”晴州的大商会有的是钱;不管什么事,只要有钱,一律摆--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晴州人崇尙自由,充满冒险精神,无论谁来统治都不可能束缚晴州人飞扬的船帆。
楼船进入夜航,满天星斗下,船身犹如一头巨鲸破浪而行。舱下小阁内摆了张紫漆茶床,上面放着两只茶盏。茶盏呈斗笠状,青色釉面布满冰丝般的裂纹,更显得莹润剔透。
俞子元泡了杯茶,“程公子,请。”
程宗扬拿起茶盏笑道:“难得你泡的是茶叶。”
俞子元道:“六朝飮茶最是雅事。长安盛行龙圑凤饼,临安城卖的最好的是顾渚紫笋和龙团胜雪。茶农将茶叶制成茶饼,每次飮茶前先用微火把茶饼炙干,然后碾成粉末,再用绢制的细罗筛过,接着烧水、洗盏,最后还要点茶。烧水的炭要讲究无烟无味,茶饼要先秤过,一块不能超过半两,碾茶要用碧玉碾。筛茶的绢只能用一次。最细致的要算点茶,用哪种手法点出来的茶有什么花色……”
程宗扬听得笑了起来,“我在建康见过有人这么喝茶,比吃饭都麻烦。”
俞子元笑道:“岳帅不耐烦那些繁杂琐碎,喝茶只用茶叶冲泡。我们这些人跟随岳帅,也习惯冲茶。”
他摇了摇头,“因为这个,岳帅一直被临安官场视为粗鲁无文的军头,却不知岳帅生性俭朴,比起不知世间疾苦的高门贵胄,不啻于天壤之别。”
程宗扬一口茶几乎喷出来。岳鹏举喜欢泡茶喝跟俭朴没什么关系,纯粹是习愤。不过追随者有意无意将领袖神化,也属于正常--追随者对信奉的人破口大骂才是异事。
程宗扬放下茶盏。“你们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生意?”
“主要是船行、车马行的生意,还有些兄弟在外面自己做事。”
“你们的人那么能打,怎么不建个佣兵圑呢?我听敖润说,佣兵圑的利润也很轚厚啊。”
俞子元道:“我们若建佣兵团,只怕不出一个月就被六朝联军剿灭。”
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程宗扬也学会和六朝人一样蓄发,但始终不习惯留胡须。这会儿摸着下巴道:“你们岳帅结的仇家也太多了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岳帅。”
俞子元虽然说得平淡,程宗扬心里有些嘀咕。岳雕举执掌宋国权柄,结仇太多还可以理解,但没道理除了他的追随者,一个朋友都没有吧?难道岳鸟人这么极品?领着一班小弟逢人就踩?
俞子元道:“孟团长一直负责组建星月湖大营,很少在外面走动,才由他出面成立鹏翼社。一一团的侯中校当年是岳帅麾下猛将,露面太多,如今化名在秦国做客将。其它几位长官也都换了身分,免得被人识破。”
程宗扬笑道:“我听说还有卖画、教书的?”
“卖画的是崔中校,教书的是王中校。王中校在八位校官中位列第七,号朱骅。与我们谢中校交情最好。”
谢艺临终前曾说要自己带着小紫去找王韬、孟非卿或粛遥逸。八骏中的老大铁骝孟非卿、老三龙骥谢艺、老四幻驹斯明信、老五云骖卢景、老八玄骐萧遥逸,自己已经见过。未曾谋面的还有老二天驷侯玄、老六青虽崔茂和老七朱骅王韬了。
记得小狐狸说过,王韬出身太原王家,与谢艺交好也不稀奇。不过算起来,八骏中有三个都是建康的世家子弟,再加上玄武湖中的别墅……姓岳的似乎和建康关系很深啊。
窗外传来几声呼喊,船上水手正在与驶过船只相互应答。程宗扬有些好奇地说:“我看云水的船只好像都是十几条一起走,难道都是船队吗?”
俞子元道,“云水流经地域广袤,许多地方都不太平,船只结伴而行,彼此也好照应。”
“六朝内陆也不太平?有土匪吗?”
俞子元解释道:“六朝各据一方,边境不是大山就是大泽,人口稀少。山林水泽间颇多怪兽,还有许多奇特异族,往往袭扰过往的船只。尤其是过了扬州的一段水路,两岸山高浪急,最容易出事。”
程宗扬想起南蠢些鐾。自己看云苍线时,还以为六朝连在一起,占据地图上最肥沃的土地,看来并非如此。六朝更像是六个以都城为辐射的地方政权,彼此除了几条道路连接以外,仍留有大片的空白地带。
“既然大家都结队而行,为什么鲲字号只有一条船呢?”
俞子元笑着添上茶:“不瞒公子说,两个月前,我们瞩翼社的船行开始从晴州贩运物品经广阳送往江州,当然不好与其它船只结伴。”
“贩运什么物品?”
“武器、粮食。”
程宗扬明白过来。两个月前那是孟非卿第一次到建康的时候。看来星月湖早已安排周全,等着找个理由动手。十几年才等到这个机会,也难怪他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