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爲什麽这样说?”我的手一颤,咖啡差点打翻。
“如果你真的爱她,她就不会离开你,女人能感觉到在你心目中有没有她的位置。”潘秀丽茫然地注视着桌面,幽幽地说。
我哑然无语地垂下脑袋,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
好半天,我才找到新的话题:“听你上次说任勇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后来怎麽了结的?”
潘秀丽好久没搭腔,隔了一会儿,她才仿佛回忆起久远的往事,直起上身轻轻叹了口气:“唉——他出来以后就把新房子卖了,首期是我付的,他那一份差不多都还债了……”
“你现在还爱他麽?”我小心翼翼地问,斜眼瞅着她。
“呵呵呵,说一点不牵挂他是假的,”她释然地笑了起来,擡手抿了抿鬓边的短发,“但更多的是解脱,再也用不着陪他担惊受怕,也不会受亲戚朋友的白眼了。”
话正说到这儿,潘母敲门叫我们吃饭,我站起来,被潘秀丽嘻嘻哈哈地拉着走出房外。
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酒,潘母请我落座,潘老先生替我斟满酒杯,两位慈祥的老人不停地劝酒布菜,使我忙于应付主人的殷勤,潘秀丽坐在我对面的桌边,一面端着饭碗扒饭,一面笑嘻嘻地望着我受宠若惊的模样。
午饭后,我坐了一会就要告辞,潘秀丽也没有怎麽挽留,送我下了楼来到街上,双方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
午后的阳光照在背上暖洋洋的,我安步当车地往家走去,经过一间书报亭时买了一份《检察通讯》,这是岚岚以前常买来当作课外阅读的杂志。我草草翻了几页,赫然发现孙东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出现在眼前。
我猛地收住脚步,浑然不觉四周如潮涌动的人群,只顾紧张地读着杂志中的案情介绍,一、两页纸颠来倒去地翻了不下十遍,很快,单薄的纸张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了,又潮又冰,像条死鱼缠在我的手指之间。
终于,我放下手里的杂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嘿嘿,判了十五年,值啊!
“嘀嘀嘀嘀——”我浑身一震,原来是口袋里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我定了定神,掏出电话拿到耳边:“谁呀?”
“小军啊,你在哪呢?”章娜又尖又细的嗓音拉得长长的,“上车站来吧,我找你有事!”她的笑声显得很放肆,好像旁边有人在嘀嘀咕咕。
我心里一动,随手把《检察通讯》塞进身旁的垃圾桶:“我先回趟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就来。”
“行啊,我等着你,快点吧!”章娜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我风风火火地赶到上海站广场,一眼望见身穿铁路制服的章娜正站在大锺柱下,我跑过去,她并不言语,仍旧领着我来到上次的那幢大厦。
“哎哟,你可回来了,等你老半天,”章娜唬着脸埋怨我一句,掏出钥匙打开锁进了门。
“坐吧,大概孙红又出去啦。”章娜扯下挂在铁丝上的毛巾抹了把脸,然后一屁股坐在小铁床的床沿上,和我肩并肩,她歪头看我一眼,笑嘻嘻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咂!先跟你说个正经事……”
“说吧,啥事搞这麽神秘?”
章娜顿了顿,抿一把头发说下去:“路段上刚提我当乘务长,这是个跑前跑后的苦差事,可我又不能不干,怕把我赶回老家去,所以呀,唉……”章娜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往后我下车就得住在食宿站,你那儿我不能常去了。”
我听了章娜的话,心头一紧一松:“那,我给你弄个传呼机,以后有啥事儿找你也方便。”
章娜笑了笑,她一边用猴皮筋束起脑后的长发,一边说:“行,关老板那边的事你替我应着,反正你有助动车,把包裹给我捎来就成,”说着,她从一旁的提包里摸出一叠纸片,“给,都是这次邮寄的收据,你替我把钱领回来。”
我接过十几张收据放进衣袋,又掏出一叠钱交给她:“这是上次报销的和辛苦费,一共六百八十块,我替你领来了。”
章娜略略一数便塞进裤兜,忽然她仿佛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又带着笑凑到我眼前,故意用审视的神情盯着我:“还惦记孙红麽?”
我被她直白的话逗乐了,不好意思地笑着:“嘿嘿嘿,别开玩笑了!我哪敢呢?”
“哼哼,”章娜白我一眼,“别装,你小子心里打什麽谱我还不清楚?”她撇撇嘴,“就你上回那德行,人家早看在眼里了。”
我被章娜抢白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讪讪地抓了抓头皮,“那不都是你弄给她看……”
章娜见了我的窘相,噗哧一声乐了:“看你那傻样!真像老实孩子,哈哈哈哈!”见我一脸不解,她乾脆趴到我肩头小声嘀咕,“她害臊都是装的,就你傻逼当真!”说着,章娜用骼膊肘狠狠地拐了我一下。
“真的?”我诧异地瞪大眼睛。
“嗯,”章娜肯定地点点头,“她去会网友都好几回了,到站一下车就往外跑,”她又推我一把,“说,心里话想不想?”
“呵呵、呵呵……”我被章娜直通通地逼问弄得下不来台,只好几声乾笑,章娜的小圆脸继续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盯着这张惨白的脸,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厌恶。
话正说到这儿,房门一响,孙红端着洗脸盆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和章娜坐在床上,她怔了怔,随即堆起笑脸向我打个招呼。
“嘿!傻小子,发啥愣啊!”坐在身旁章娜靠过来,笑着捅我一下,“见了美女就像丢了魂似的,上回还没看够哇?”
“娜!”孙红臊红了脸,白净的脸蛋像罩上了一层红云,她扭捏地笑着,半真半假地瞪了章娜一眼,她弯腰放下脸盆,一扭身坐到了自己的小床上,低下头收拾杂乱的衣物,一双白萝卜似的胖手笨拙地比比划划,眼角余光却偷偷地向我瞟来。
我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娜,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再找你……”
章娜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从眶里掉出来:“你要走?”她望一望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孙红,“那、那怎麽行?”
“行,当然行。”说着,我挥了挥手,快步走出房门。
我开着助动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猛地记起季彤约我今天去吃水饺,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打电话推掉,可是手提电话拨了两、三遍都是无人接听。
我依旧开着车缓缓向前,前后左右,滚滚的车流裹胁住我,使我不得不碌碌前行。
大车小车,两轮四轮,每个人都在专注地赶路,匆忙的神情写在他们脸上,仿佛到哪里去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赶路。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停下车,掏出手机凑到耳边。
庄晓春的脸上永远是春光明媚,她坐在“谭鱼头”的角落里,远远地向我招手。
“好久不见,忙什麽呢?”我还没坐稳,她就连珠炮似地发问。
“还能忙什麽?”我从鼻子眼里哼了哼,“无非名、利二字,”
庄晓春笑了笑没搭话,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五斤鱼头,我点了鸳鸯锅。
“没想到你不吃辣。”她有点意外。
“不辣的那半儿是给你点的。”我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流露出一丝泄气。
庄晓春“咯咯咯”地笑起来:“拍马腿上啦……哈哈哈哈!”
坐在对面的她开怀大笑,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不禁被她的爽朗热情所感染,于是我的情绪也慢慢好起来。
“今天怎麽想起来请我吃饭?”看着菜和调料一盘盘地端上来,我提了个傻问题。
“再不请你吃顿饭,以后就没机会啦,”庄晓春一面说,一面用筷子把鱼头拨进沸腾的汤锅。
“没机会?”我绉起眉头问,“你要走?”
“嗯,大概公司要派我回北京,下个星期就动身,”她停下手中的筷子,昂着脸,下巴颏冲着我一撅一撅,“本来还想办上海户口呢,这下不成啦。”
“回去升职?”我在汤锅里搅来搅去,黑色的鲢鱼头不时浮出水面。
“哪有那好事儿?哼,连出差津贴都没有,”庄晓春没好气地白我一眼,好像我就是那位不讲理的上司,“还说是照顾我回家,假惺惺!”她使劲地撇了撇嘴角,满脸不屑。
“也行呀,总算是回到父母身边了,”我安慰她道,“上海就当作一场春梦吧!”
“梦个屁!”庄晓春笑駡道,“要发春也不在上海发,嘿嘿嘿……”
说说笑笑间,晚饭吃完了,我用助动车把庄晓春送到她住的楼下。
“上去喝杯茶吧,”她站在楼影里邀请我,“我同屋的伙伴儿还没睡,大家一块聊聊天。”
“不了,太晚了,”我看看表,时针指向九点半,“过两天我再约你们。”
“那也好,”她擡手朝我挥了挥,“再见。”说完,她便隐没在黑暗中。
我开着车,慢吞吞地,突然灵光一现,赶忙扭大油门向前飞奔。
************
第二天是星期天,又轮到我值班,但科里的气氛大不一般。
我坐在护士办公室的角落里,房间里挤满了人,主任们和几位师兄弟,还有护士在办公桌周围坐成一圈。
“啪!”鲍主任把724床的病历夹狠狠地往桌面上一拍,“说!昨晚上夜班是谁!”他瞪着眼珠子环顾四周,在人群中找到护士长张萍,“你们护士呢?都睡着了嘛!”
张萍窘迫地望望两旁,嗫嚅着说:“是…是于嫣。”
小嫣脸色苍白地站起来:“我…是我大夜……”
“哼!”老鲍从鼻孔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病人把铺盖都搬走了,你都不知道!还在交班记录上写什麽”病情稳定“,你是不是活见鬼啦?”他忽地站起身,凶神恶煞地对着小嫣。
小嫣惊惶失措地站在办公桌边,视线无意中扫过我,眼神投来求助的信号。
我擡起头注视着她,微微点一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堆在脸上。
“咳咳,”一旁的赵主任咳嗽一声,“好啦,老鲍,别怪他们小的啦……咳咳!咳!”他弯下腰剧烈地咳起来,好半天才恢复正常,“病人逃了账算在我身上好了,反正是我介绍来的……是我连累了大家,咳咳咳!”他咳得更厉害了,趴在桌上,喘得直不起身子。
“张萍,去拿……”鲍主任放缓了声调,扭头吩咐护士长,又关切地拍了拍赵主任的后背,“慢慢说,不急……有事好商量……”
张萍快步走进配药室取来了药片,她盯了一眼小嫣,又努了努嘴,小嫣猛然惊醒,跳起来跑去端来一杯水送到赵主任手上。
“主任,给,吃药,”她怯生生地,眼睛望着手中的杯子,不敢擡头。
“好好,谢谢你啊……”赵主任接过水和药,感激地拍拍小嫣的肩膀。
“唉……”鲍主任沈重地坐回椅子上,“老大呀,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可是好人不得好报啊!”他叹了口气,“你爲替这个病人省钱,连化验单和医嘱都不让洪良开,用的药也是最便宜的,现在呢?”老鲍两手一摊,“她来个恩将仇报!”
“是呀是呀,”张萍在一旁附和,不住地点头,“现在的人太没良心了。”
“哼哼,”程师父突然忿忿不平地冷笑一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可不敢发这种善心喽!”
“嗯,人穷志短……”始终沈默不语的钱师兄也冒出一句。
“算了算了,”赵主任吃下药,面色好看了一些,他摆了摆手,一脸苦笑,“就当我好人做到底吧,捐献给山区了……”
早会不欢而散,赵主任独自一人,拖着沈重的脚步慢慢走出病房,大家唉声叹气地脱下白大褂,各自想着心事。
我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补写病程记录,洪良哭丧着脸,掰着手指头估算即将扣除的工资。
“师兄……”小东西的声音都岔了。
“嗯?”我头也没擡,继续写字。
“要扣我九百多啊,”他带着哭腔问,“你呢?”
“也差不多啦……”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上个月扣过了,这个月又扣,”他气咻咻地,“他妈的把我惹火了,老子撩挑子不干了!”
“不干?除了医生你还能干啥……”我撇了一下嘴角。
“老子会卖药!”洪良一梗脖子,“大不了跟大师兄王兵一样,上梁山当药贩子!可是……”话音一转,他又迟疑起来。
“可是啥?”我擡起头,眼睛从眼镜框外瞄着他。
“真去当药贩子的话,我又舍不得这门专业,”小家伙不禁有些气短,“毕竟这五年的苦工夫里有我多少心血呀?”
“心血,心血?”我反覆念叨着,忽地暴躁起来,“政府都他妈逼良爲娼,我们还守个屁妇道!”
“师兄,你……”小洪良惶惑地瞪大了眼睛。
“你什麽?老子早就不想干啦!要不是王兵的教育,我已经……”正说到这儿,有人敲门打断了我的话。
原来是思思进来收病历夹,她依旧是往常一样的穿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合体的制服穿得服服贴贴,唯独眼睛在刻意回避我的注视。她低着头,飞快地拿起桌上的几本病历,抱在怀里转身就走,不留神脚下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哎呀!”她身子晃了晃,痛苦地绉紧了眉头,脚趾被碰得钻心地疼。
“思思,我帮你拿!”洪良殷勤地跑过去,伸出手接思思怀抱的东西。
“不要不要,”思思慌乱地后退一步,她瞥了一眼刚站起身的我,“我自己拿就好了……”说完,她迈着碎步抢出房门。
“咦?”洪良莫名其妙地望着思思的背影,大惑不解地问我,“她这是怎麽啦,平常不是这个样子嘛!”
我避开洪良询问的目光,心烦意乱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去去去,我怎麽知道她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洪良瞠目结舌地瞪着我,愣了半晌,怏怏地走出办公室。
值班的一整天,彭思思总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想找个时机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可是去了护士办公室,里面都有其他人在,直到傍晚,工友送来了晚餐的盒饭,我才有机会和她一同坐在办公桌旁。
“你躲着我干什麽?我又不会吃人……”我小心地揭开盒盖,偷偷地擡眼瞅她。
“瞎说,谁、谁躲你啦……”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回头向外张望——走廊上,护士辛洁正在帮工友分病号饭。
“前天晚上是我不好,不应该在那种地方……”我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含混不清。
思思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她一面用筷子来回拨拉着饭盒里的米粒,一面留神谛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回应,我只得讷讷地住了口,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扒饭。
忽然,思思轻声地说了一句:“傻乎乎的……”她看了看我,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快速地忽闪着,“我又没怪你什麽。”
看着她的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我终于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我……我就怕你不高兴,这二天后悔死了……”我的心砰砰乱跳,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后悔什麽?”思思看着我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咬紧下唇,拚命忍住笑。
“……后悔当时没真的亲你……”我壮着胆子说下去,一脑门的汗。
咚!思思在桌子下面暗地里踢我一脚:“还不死心……”
我刚要说话,辛洁哼着歌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呀!我忙得要命,你们倒在这里偷吃!”她一面在水池边洗手,一面快活地嚷着,“思思姐,给我留一点吧,别让”黄豆“吃光了,哈哈哈!”
思思望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馋猫!”黄豆“想吃都吃不到……”说完,她的眉梢往上一挑。
饭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两只耳朵却在不停搜巡房外的声音。辛洁和思思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了,更多的是病人家属进进出出的动静。
笃笃笃!门上有人叩击,我跳过去一把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汉子。
“黄医生,我……”他谦恭地哈了哈腰,“我是716床的儿子,前天程主任叫我来手术签字的……”
“716床?”我按住心跳,思索了一下,“哦!知道了,要换人工股骨头的……等等,我去拿病历夹……”
来到护士站,思思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辛洁在里间配药室里忙活,我走到思思身后,在病历架前蹲下。
“干啥?”她小声问,眼睛盯着里间的辛洁。
“病历,716床的病人后天手术……”我用手扶着病历夹,佯装寻找的样子,停了一会儿,我用耳语的声音问,“今晚还回去麽?”
“你要干什麽……”她顿了顿,把声音放得低低的,“我……我十点半以前一定要走……”
“到时候你打传呼,我给你开门。”我丢下一句,挟着要找的病历,快步走开。
送走病人家属,时针已指向九点半,我焦燥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我踱到门边,轻轻地拉开一道门缝,眼睛悄悄地凑上前去,望向斜对面的护士办公室。
思思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面朝着我的方向,辛洁坐在她对面,正在指手划脚地讲述什麽有趣的故事,思思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但她的视线不时溜向墙上的挂钟。
思思无意之中向我这里一瞥,忽然发现我从门背后向她张望,一碰上我的目光,她就赶紧把眼睛避开,抿了抿鬓边的头发,低头装作端详桌玻璃下的日历。
辛洁还在不知疲倦地说着,叽叽喳渣的笑语从办公室里溢出来,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无可奈何地离开门边,坐在床沿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走过去,拿起话筒:“谁呀?”
“你先把灯关上,我这就过来,”思思的声音很轻很低,仿佛怕被别人听了去,“记得别锁门……”
“好,好,我知道了。”我顿时激动起来,放下电话一步窜到门口,按熄了墙上的电灯开关,然后轻轻拉开门扉。
一丝光亮透了进来,投到我身后的墙上,接着,光线一晃,一个白衣白帽的人影推门而入,身形一转,重新关上房门。
黑漆漆的房间内,门背后站着一个浅灰色的身影。
我伸出手去,人影一动不动,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阵熟悉的香水气味飘来。
口干舌燥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思思,”我向她走前一步,扯起她的骼膊。
“别说了,”她依偎在我胸前,滚烫的脸颊,靠在我的肩头上,“啥都不要说……”
黑暗中,我撩起她的护士制服,手指钻进布裙下面,她屏息等待着,直至我的手找到她系得紧紧的长裤腰带。
我轻轻一扯布条,肥大的棉布长裤无声地滑落下去。
“嘶——”思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使她裸露的大腿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踮起脚尖,袒露的小腹贴上我的身体。
我撤回手,飞快地解开自己的裤腰,一只手从裤裆里掏出暴胀的阳具,另一只手再次钻入思思的裙下,胡乱地扯住她窄小的紧身内裤,把挂在髋骨上的橡筋裤腰往下拉。
我和她赤裸的肚皮紧密地贴在一起,她并拢两腿,骼膊挂住了我的脖子,她轻轻地喘息着,长长的睫毛刷着我的面颊:“就放在那里吧……一会儿我还要出去……”
我的肉体已经穿过了湿淋淋的裆底,在她紧张的两腿间颤动,粗糙的阴毛磨擦着阴茎背面,龟头深陷在两瓣厚实的臀肉中央。
“不要再动了……”她闭着眼喃喃自语,额头抵住我的脸颊。
我试探着,把阴茎头部更深地顶入思思的臀沟深处,那臀沟很深,被脂肪包裹的肌肉非常结实,不知道是由于身处工作场所的惊恐,还是真的有了兴奋的反应,我明显地感受到思思的臀部肌肉在不断绷紧。
思思的双腿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膝盖发软支撑不住体重,这个细小的动作让我捕捉到了,她热乎乎的液体不断地涌出,一会儿就把我的阳具全部淋湿了,她拚命地用大腿夹我的阳具,这使我兴奋得心脏狂跳,生殖器增加了几分硬度,也更粗了。
走廊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护士站门口有人在低语。我感到时间来不及了,于是两手绕到思思身后,握住她屁股的两个半圆的臀球,把自己饱浸淫液的阳具嵌入那道深深的臀沟,慢慢地来回磨擦。
静寂的房间内,听得见思思急促的呼吸,她开始以一种有节奏的方式收紧和放松大腿内侧的肌肉,她的技巧很嫺熟,赤裸的胯部灵巧地前后拽动,湿漉漉的下体张开了滚烫的阴唇,覆盖在我阴茎的背部。
我小幅度地抽插着阳具,感到她的身体阵阵悸动,我抚摸着她屁股的两瓣圆肉,感受着她臀部充满弹性的肌肉和细嫩的皮肤,渐渐地,龟头上承受的刺激到了极限,精液涌了上来。
“不行,忍不住了……”我低低地呻吟,停止了抽送的动作,“求求你…让我射在你里面吧……”
思思停了下来,她凝神谛听片刻,房外没有异常的响动,她放松了大腿内侧的肌肉,站在地上的两腿向外移开半步,两腿微微岔开,身体重新迎上前来。
思思已经仰起头,我的嘴立即凑了上去和她接吻,她灵巧的舌尖马上让我明白,这是个技术纯熟的房事高手,如果和她在床上颠凤倒鸾,一定是一件令人销魂的事情。
思思托起我的阳具温柔地捋了几下,踮起脚尖,把我引领到她的入口,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殖器开始轻微地跳动,第一股滚烫的精液无法抑制地冲破了精关,我赶紧搂住思思的胯骨,下身向前一挺,阴茎在她的引导下,顺利地搠门而入。
我抱紧她的屁股顶了又顶,白花花的精液一股接一股有力的冲出尿道口,她踮高两脚,两手攀住我的肩膀,绷紧的身体贴住我的小腹,冷静地等待我在她体内排泄完最后的激情。
持续将近半分钟的射精使我异常痛快,我仍然留在她身体里面,不时发出一两次悸动,而她的下体似乎还在不住地吮吸……
终于,我觉得差不多了,慢慢抽出自己的阳具,思思哼了一声,放下脚跟后退半步,两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我搀起她,扶到值班床边坐下,她虚弱地喘着粗气,身体无力地靠着我,我揽住她的后腰,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肩上。
“爽够了?”她渐渐恢复了神气,慢慢擡起上身,用手往后扶了一下有点散乱的头发,坐直了身子。
我看着她整理衣服:“这就要走?”
思思默默地下床,一言不发地系好腰带,她弯下腰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亲,随即转身悄悄地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