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
带着山城独特口音的唱腔,此时正在山水庄园诺大的前院里面飘荡。此时我穿着童子的衣服,被这样架在午后日光下暴晒着,此时的心情,自然是糟糕到了极点。明明离和衷社的大事还有不到三天,但我却选择了跟着李昂跑来这里受罪。
豆大的汗水,就像是洒水一样从脸颊上底下,偏偏此时我脸上还必须要带着一个用皮革做的面具,穿着厚重的僧袍。这样一来,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粽子一样,被放在了蒸笼里面用旺火蒸着。
山城的这种道场,跟其他地方的那种替死人招魂祭祀的道场不同。这里习惯中午做道场,意思是驱邪求福。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从中午到下午,这一场道场一共要持续三个小时,分两个时段进行。而像阿虎这种一向把运势看的很重的商贾人家,会尤其重视这种仪式。因为这个原因,被请到山水庄园的这一波师父自然是山城顶尖的道场队子,加起来人数已经有二十几人,甚至比起那些戏班子的规模都要大了。
也是幸好这个原因,才让我们有机会混迹其中。在我们的计划里,一开始,李昂当然会遵守主人家的礼数,等到两场道场的间隙期才提出此行的目的是要来检查那几个由阿虎保管的储物柜。而同时,我就可以利用这段属于道场队的休息时间,去那晚夜宴的现场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启发。
道场师父的唱腔很滑稽,动作更是装模作样。然而此时,我内心的感受如梗在咽一样。,从再次踏入庄园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像置身于一个炼狱一般,历历在目的往事,此时就像是西洋画片一样在我面前不断的出现。
偶然的余光扫过,二楼拐角尽头的那个窗口,此时一片空无一人。然而雨筠当时独自站在窗口,让阿虎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去的样子,却似乎一直停留在那里。她那空洞的眼神,她那迷乱的表情,此时就好像是镶嵌在窗台上那一片闪耀的水晶石一样,散发着妖艳的诱惑力。
我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即有忐忑,又有怨恨。当初那个脱去雨筠衣服的男人,此时就在我面前几米的地方,他的存在,就像是在用双手掐住我的咽喉一样让我窒息。
此时此刻,很像那晚的场景,我在看着他,他却没有注意到我。他坐在了屋檐下阴凉的地方,跟「不约而至」的李昂正在窃窃私语。他在暗处,我却在明处。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像以往那样,即使我带着面具,也能认出来。如果他能认出死而复生的我,眼下的这一场道场,也许就真的会成了替人招魂的仪式了。
因为一个女人,我跟这个曾经被我视为兄弟的男人反目成仇。事实上,虽然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正面拔刀相对过,但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在我的心里,此时我早已拔出藏在袍服底下的手枪,射穿了这个男人的脑袋。也许只有对方脑浆崩裂的样子,才能让我内心的痛苦得到一丝缓解。
然而最终,这一切对我来说也只是幻想。这其中当然不只是因为几日后即将到来的和衷社内部的决战,让我不得不将一切可能的节外生枝的个人恩怨压下。而是当我看到此时面色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朝气的男人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他在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那张血气方刚的脸上,此时竟然有些蜡黄,跟我相比,他反而更像是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人一样。
长期的纵情酒色,也许对他来说成为了另外一种催命符。至少在我的内心深处,这样的猜测会让我觉得舒服一点。然而这种扭曲的揣度之后,我却说不出此时我的心里对男人到底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想法,不断的暗示着眼前的这个人是夺走我未婚妻的仇人,终有一天,我会将那一笔债从他跟雨筠那里一起讨回。但在我一次次的心里暗示之后,我又得到的是什麽。到那个时候,就算雨筠能回到我的身边,那像刘忻媛这样跟我一起经历了生死的女人,又是否会因此离我而去?
「咚…」随着木鱼后的最后一声唱诘打断了我的思绪,总算等到了两场道场之间的休息时间,而在一阵恍惚之后,我才猛然清醒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麽。为了让我的行动更加的顺利,李昂来之前已经吩咐好师傅,两场到场之间的间隙,「慷慨」的给庄园的那些管家,仆人,佣工看相解卦,好以此转移走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这个到场师傅,本就是当地有名的人物。平日里算卦解签的功德费,对于这些佣工来说可以说是很昂贵的价格。一听说他愿意免费替大家算命,自然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面对这样的「好意」,阿虎自然也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自己跟管家陪着李昂去了二楼,然后让自己的那些家丁院仆可以得到一个小时的暂歇时间。在他们从尽头消失之后,我和刘忻媛立即借口如厕,从道场溜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找她?」身边的女人冷冷的质问着我东张西望的行为。显然,从始自终,她比我更在意雨筠始终没有露面这个事情。此时即使跟我同样带着面具,我依然能在女人的眼神中看出她此时脸上的那一股不悦的情绪。
我心中微微一笑,用手悄悄在她的娇臀上拍了一下,有些得瑟的看着她在惊慌下柳眉倒竖的样子。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那晚举行拍卖会的大厅,虽然此时深处险地,但经过了刚才刘忻媛这一闹腾,我紧张心情反而放松了很多。
跟夜宴的那天的盛况相比,此时一应摆设已经撤走之后,这些的环境也显得空旷了许多。就像是一场盛大的表演之后,落寞的现场一样,隐隐给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如果那晚的盛宴没有出任何异场☆况的话,山水庄园本应该在那之后称为山城商界的另外一个焦点。但偏偏是这一场风波,让这个地方连曾经的荣光都失去了。
然而,置身仇人的房舍,我的感怀也只是一瞬间。我站会了那晚我呆坐的角落,脑子里开始努力回忆着那晚灯灭之前每一个人所站的位置。希望通过这种场景的共鸣来想起点什麽细节。当时作为拍卖的主要参与者,曹金山跟刘宪中是坐在正在大厅的正中央,而且作为晚会的东道主跟始作俑者,阿虎和周敬尧自然也是坐在人群中显眼的位置。那几个投在周敬尧手下的凤巧爷门徒,则站在了离展览柜很近的地方。
但始终我想不起来的是,就是当时柳皓跟刘才两个人在干什麽。按照明子手中救下了的那个凤巧爷门徒所供出的消息来看,柳皓既然是是那天晚上真正夺走烟云十一式的人。那麽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灯灭之前,应该是在一个可以注意到展览柜钱的动静,又方便随时动手的地方。
我将他所站的位置,选择在了那个王记银铺大小姐跟自己女伴所在区域的那跟柱子后面。看起来,当时我受雨筠突然出现的影响心神不宁的情况下,竟然没有注意到那几个正在被我偷听对话的女子旁边,就躲藏着一个险些将我置于死地的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隐隐之间,突然又多了一种不安的预感。我不敢去想象那晚雨筠的出现是为了替柳皓做掩护的可能性。但除了这个原因,我又有什麽理由注意不到现场的柳皓呢?
然而眼下,却没有供我分析的时间。另外一边替我把风的刘忻媛,已经给我发出有人过来的信号。我来不及收起思绪,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女人身边,又顺着女人背后那条深邃甚至有些漆黑的通道。
这条通道,对我来说有着一种更加特别的意义。因为当天晚上,当我意识到了雨筠的不对劲之后,女人已经从这条通道消失了。在来的时候,李昂曾经对我说起过一个信息。那天晚上我特地要他监视的刘才,是在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从外面回来的。他出现的地方,应该也是眼前这条通道。
「也就是说,我之前不在大堂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刘才也跟我们在同一个区域。」我自言自语的回忆着之前得到的山水庄园的结构图,走过那条通道后,能去的地方有剩个,一个是阿虎的内房,也是雨筠去的目的地。而另外一片区域,是林茵梦等着我,并最后跟我春风一度的客房区。看起来,刘才当时也去了客房区,只是以他的身份,应该不是跟哪个女子去客房淫乐。
「昨天晚上,阮凝秋曾经说起,刘才的死因是因为情。」我说道:「难道说,参与的人员中有谁跟他是有情之人?」
「这个事情,我想你也许应该听一个人的意见。」身边的女人猜到了我的想法。
「谁?」
「刘才死之后,留的遗书是针对的谁?」
「你二哥?」我说道:「你是说,你二哥会知道刘才的想法?」
「我不敢确定,」女人说道:「不过,今天晚上我二哥就从汉口回来了。你如果有什麽问题,我可以帮你去问他。我想,他应该不会对我隐瞒太多。而且…」女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昨日里东阳不是说起,我二哥也收到了和衷社的邀请麽。这件事情…我是想看…能不能让我替他去。」
「什麽?」我没有想到女人会突然告诉我这个想法。
「我不是说过,你做什麽我都陪着你麽。」在这种险境里,女人竟然说出来了这样让我没想到的一句情话。一瞬间,从女人面具下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一种初识女人的时候的羞涩,刘忻媛没有给我回复的时间,更那时一样急匆匆的想要拉着我从客厅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对面通道深处一个人影闪动,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无独有偶的引起了我跟刘忻媛的同时注意。
「你知道哪里是什麽地方麽?」
我点了点头,山水庄园夜宴之前,我几乎记住了这里的每个细节。在那个通道尽头,是阿虎独享的一个巨大的泡澡池。阿虎是江南人,虽然来山城多年,这个习惯却是一直保留着。
我环顾了四周一圈,虽然随时可能有人从其他地方出来,把行为反常的我们抓个现行,然而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那里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显示,距离下一场道场的开启还有大概十分钟,我应该还有去一探究竟的时间。
然而这一次,才说过做什麽都要陪着我的女人,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在我犹豫的时候就已经先替我拿了主意。这一次,她眼神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虽然不知道那里可能会发生什麽,但女人的直觉告诉他,我们应该想到了一起。如果我们去了,看到的事情,可能是一个对我来说很困难的结果。甚至,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困难的结果。
然而最终,我就跟那天晚上看到雨筠消失后做出的抉择一样。虽然沈重的步履中带着一种强烈的犹豫,但最终那里还是成为了我的目标。回廊尽头当初那个林茵梦等待我的拐角,此时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我找到了那条通往泳池的小道带着女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们走进那个通道的时候,面前的那个阿虎的澡堂里,真的就传来了一种细若蚊音的嬉戏声。
我一把拉住刘忻媛,两人默契的躲在了走廊尽头的暗处。虽然这里不是一个绝对的密封空间,但单从这里四周的灰迹也知道,这里算得上是一个死角。
「这里吧…」女人发现了旁边墙上的一个通风口,虽然这里离地有些距离,但其中一个通风口处恰好伸出的一条水管,让我们顺其攀登而上。
我看见女人已经爬上去后,就想要爬上去一窥里面的究竟。然而已经事先占据了有利位置的刘忻媛,却突然扭头过来,双手连舞带比划,要我不要爬上管道,就好像是有什麽事情我不能看一样。
然而女人越是这样做,我心里却越是有着一股冲动。能够让女人做出这样反应的原因,我心中已经能隐隐猜到。除了那个让我觉得是一道永远的伤疤,也让女人一直视为心头的威胁的雨筠,刘忻媛是没有理由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是现在,我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关于雨筠对我,我已经不再存有任何侥幸的理由。然而毕竟曾经的那种关系,多年一起同床共枕所产生的那种羁绊,让我必须要亲眼看到一切。那日里,雨筠站在窗口被阿虎脱掉了身上的最后一存保护,然而随即就跟男人一起消失在了窗口。也许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是在等着看到女人真的跟阿虎用最原始的方式发生着这种出轨行为的样子,也许只有那种方式,才能斩断我心中对于女人的最后牵挂。
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只是当我真的见到雨筠的时候,我的内心,竟然没有想象中那麽痛苦。此时这个让我再熟悉不过的女人,此时在我的心中已经成一个了陌路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甚至会认为此时阿虎面前,不过只是一个跟那些随时可以上他的床的舞女一样的女人而已。
几月不见,雨筠的样子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整个人感觉却跟几个月前大不相同,脑后的头发,从以前习惯的青春发型,变成了成熟妇人的发髻。那张五官依然如同少女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女人独有的一丝清澈。但从女人的眼角,已经能感受到那种被性爱长期滋润的女人才会有的那种独特的感觉。
女人整个人除了头以外,全部是泡在水里的,然而这并不妨碍我能够透过荡漾的池水知道此时的女人是浑身赤裸。而此时,身上衣衫尽去的阿虎虽然同样大半个身子泡在水中,但光凭两人的姿势跟他们之间翻腾的水花,也知道此时女人的手,正握着他的下体在不断套弄着。
身前的刘忻媛想离开,就算是此时心里会有那种,知道我跟女人已经测地没有回头余地而隐隐的高兴。但显然她知道,不应该眼前的画面再来扰乱我的心神。然而此时,当刘忻媛去拉我的衣角的时候,她却发现我好像并不想起来,拉住她腰肢的我的手并不算用力,但却很坚决,就好像是我已经铁了心留下,看着里面到底还会发生什麽一样。
「李昂来找你除了那些个储物柜的事情,还有说什麽吗?」就在我跟刘忻媛还在暗暗角力的时候,房间内雨筠的一句话,立即让我们两人同时冷静了下来。不管是刘忻媛还是我,都立即注意到了这句话的不合理的地方。按照以前雨筠的性格,对于我身边的那些人,对于山城里面的重要人物,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然而此时,她竟然一口说出了李昂的来意,而且不光如此,似乎她早已经知道李昂另有目的一样。
「看起来,这个女人在我身边呆了这麽久,真的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这是我此时跟刘忻媛心中共同的想法,也是让我躲在暗处无奈苦笑的原因。虽然甚至有那麽一瞬间,我宁可相信是因为雨筠对阿虎的感情,让她开始学会替男人分析身边的局势。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就连玉蓉都不知道的雨筠的背后,定然还有什麽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刘忻媛伸手握住了我环在她腰间的一只手,她能从我的力道的变化感受到我内心的情绪波动。此时我抱住她腰肢的手并非为了保持平衡,相反,只有身边的女人此时能给我些许慰藉。刘忻媛没有再说什麽,也没有再阻止我的行为,她只是用自己掌心充满了汗水的手紧紧的抓着我,让我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没有说什麽别的事情,但肯定他的目标不在那几口箱子,不然他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的来一趟。」阿虎说着这话的时候,突然从水中站出来,露出了他一身矫健的肌肉,还有就是那一根异于常人的下体。而在几乎相同的时刻,雨筠已经默契的从水里直起身之,握住他那根这段时间天天都要进入自己身体的肉棒,一口含了进去。
女人熟练的动作,就像是锋利的小刀一样在我的心头不断划过。显然经过了这一段时间,她得到了比起陈凤姐妹更系统的性爱开发。短短的两三个月,女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坚挺的双乳已经更加浑圆,甚至沈甸甸的如同两个巨大的蜜瓜,在女人的胸前随着主人身体的晃动而不断的拍击着水面,竟然发出了一阵阵细微的如同肉体撞击的声音。
我不敢去回忆,雨筠以前在床上跟我欢好的时候是多麽的保守,因为那时的每一个画面跟现在一对比,都像是对我的无情的嘲讽。原本应该很柔弱的小嘴,此时将然含着一根足可以捅到她咽喉的肉棒,而偏偏这样让人喉头作呕的吞吐,女人看上去却比吞咽一勺粥水还要轻松。
而此时,阿虎的脸上也并没有显得多麽意乱情迷,显然他已经对女人的行为再熟悉不过,他一边伸手握着女人的双乳肆无忌惮的揉捏着,一边问到:「你是不是又去偷偷吃药了。」
女人没有擡头看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听懂他们所说的药是什麽,但阿虎听了他的话后,却伸手在她的脑后温柔的抚摸着说道:「这种药,不是每个人都有效的。除了产后缺奶的女人,未孕的女人服用能生效的不足百分之十,这个跟体质有着很大的关系。如果吃太多,反而会伤身体的。」
阿虎的话,立即让我想起了很早之前听到的一段对话。
在那个给雨筠买衣服,并且再次邂逅林茵梦的旗袍店里,我曾听起过两个女店员说起,西洋有一种药物,能让女人在没怀孕的时候的时候也能够分泌奶水,这是一种十分昂贵的性爱调情方式。而眼下,一向保守的女人,竟然已经开始为了讨好阿虎而偷食这种药物了…
「可是,你的身子不能再等了,你刚才说你这两天看东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这说明…」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怀抱就已经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然而此时,已经头脑中一片空白的我,却是无暇再琢磨刚才女人到底说了什麽。
刘忻媛终于忍不住了,知道再看下去,只能增加我心中的痛苦,于是坚决的拉着我离开了那个泳池。然而,就算是我人离开了,我看到的最后那个阿虎扶着雨筠的腰肢,将他的下体送入女人身体的画面,缺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竟然是一种夹杂着哀怨,却又迷离的情欲的表情,此时在他们两人的脸上,竟然就像是心事重重一般。然而与此同时,他们身体的性器却在熟练的结合着,似乎肉体的快感成为了能够平复他们内心的唯一的东西。
这种感觉我有过,就在我跟刘忻媛第一次做爱的那个餐厅里,同样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却把彼此的性爱当成了唯一的发泄方式。
他们到底在犹豫什麽,又在焦虑什麽?如果说是因为彼此的身份敏感,这个虚无的道德绑架早应该被他们这段时间的行为磨的一干二净。我反复揣摩着他们两人的内心,却发现自己就如同一个门外汉一样不得门道。
夕阳落下的时分,我已经回到了山城,跟在路口等着我们的李昂汇合之后,我们将今天的见闻交换了一下。我当然没有把偷窥到阿虎跟雨筠的事情告诉李昂,不过他那边却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
「有一个细节可能我们都搞错了,」李昂说道:「我们都以为,是柳皓将计就计,利用了那几个周敬尧的手下,抢走了银饰,然后再嫁祸给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两件事情有可能是两拨人做的。」
「什麽意思?」我当然听得出,李昂是在说嫁祸我的人可能另有其人。然而这个假设会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个人必须要知道银饰盗窃计划才能做此事。而倘若他这样做并不是要利用我来转移现场注意力,而是要针对我的话,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徐飞,这个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人。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从后来徐飞的行为来看,可以随时用最直接的方式杀我的他,并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将我送进歌乐山的监狱。
而除了他之外,我想到的第二个人是刘才。李昂说这番话,估计也是这个意思。那日里在如月阁里,我跟李昂知道了这个刘才计划做一件让他觉得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事情。虽然从之后的结果判断,刘才要做的事情是想揭露三叔跟刘宪中的秘密生意,替自己的故主遗骨保住家里的地位。但那天晚上举止神秘的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做这件事情。
而第三件,也是我一直怀疑,却也是最觉得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曹金山一开始就讲我算计在内。虽然盗窃银器失败,但却还是不得不将随时可能暴露他的计划的我杀人灭口。只是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局势反而应该好办很多。
「在刚才的探查中,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说话间,李昂将手中的一个布包递给了我说道:「我在一个柜子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
那里面是一个银片,一个十分精致,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银片。
我若有所思的拿着这个布包,心中,慢慢开始有了一个似乎很离奇的猜测。汽车的晃动中,过往的种种细节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慢慢串联起来。一瞬间,很多没有想清楚的事情,竟然开始暴露出了彼此之间的因果关系。然而现在,在将真个事件越想越可怕的同时,我却始终还有几个关键点没有搞明白。然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肯定,这些混沌,已经是我看破一切之前最后的阻碍了。
「你真的打算去赴和衷社的会?」李昂问道。
「嗯,这是唯一接触真相的机会。」
「你就不怕仍然是个圈套麽?」
「当然怕,但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我顿了顿,突然说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当初你哥李琛,为什麽没有加入和衷社?以李志在和衷社的地位,他有足够的条件成为和衷社的重要管理者的。」
「那又怎麽样?」李昂当时听得出来我在说,如果当初李琛得到了和衷社的支持的话,李家也不会如此的分崩离析。但是他虽然知道我的意思,却还是说道:「商人图利是不错,但是利也要分大利跟小利。弃大而取小,这当然不是好的选择。」
「你觉得,李琛加入和衷社是弃大取小?」我问到:「那什麽是大利,什麽又是小利呢?」
「胞兄曾经说过一番话,做生意,其实就是在玩金钱游戏,将别人口袋里的钱,用一种成本最低方式变到自己的口袋里。说好听一点,这叫交易,说难听一点,其实就是算计。只是呢,算计有钱之人,这是大利,算计无钱之人,即使有利也是小利。」李昂顿了顿道:「你觉得,蓉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买卖,到底是属于大利还是小利?」
「一年足足相当于山城顶级富豪账面十倍的流水两倍的利益,难道还会是小利?」
「当然是小利,因为这些是那些没什麽大钱的人的买卖。」
我并不太赞李昂的话,以那些新式的大烟的价格来说,绝对不是贫穷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能够买这种大烟的,其实都不是什麽穷人。我没有跟李昂争辩,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听明白了他说的什麽意思。
「跟国家相比,这样的利益又算什麽呢?」
「你是说,你哥买卖的是国家?」
「他当然没有这样的本事,」李昂笑到:「但是有人会有,而且,很快你自己就会找到答案的。」
「你是在指,你上一次说的,和衷社涉嫌帮助日本人,从西南地区掠夺财物的事情?」
「日本人已经投降了,成不了气候的。以后国家的命运,难道你还看不明白麽?南京方面的人,不就是一群典型的商人。他们用低廉的价格买的是穷人的东西,于是穷人就越来越穷,对他们自己就越来越恨。但那一群人,他们买的是穷人的心,穷人回报不了他们的心,就只能陪上去自己的命,这才是那一群人最厉害的地方。」
我明白李昂的意思,默默的点了点头。国家,地方,个人,这一切的局势似乎割裂的很远,但却又被拉得很近。就好比此时在山城里,我们的事情就会同样因为玉蓉的存在,而牵动着军统那边一样。
「无论如何,你要先保护好这个张义的人生安全,看起来,只有利用这个人,我们才能现在我们面前的棋下活。」拿着电话听筒的玉蓉,当然内心早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从见到我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以来,她就知道只有借我的手打击西南地区的诸多地下交易,才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式。
然而从始自终,她都在担心的还是那个问题,西南地区这些地下交易,背后其实都是孔家人在搞鬼。现在虽然南京方面对贪腐现象查得很严,但这些人还是动不得。这就好比是一个人的手臂本来已经长满了毒疮难以治愈,却没有人愿意把这个一直用痛痒方式折磨自己的手真正的一刀砍倒。因为只要手臂还在一天,人就会存在着治愈的幻想,但如果手没了,一切就无从谈起来。
因此关于整件事的处理尺度,一直是这段时间她不断在跟上级请示中想要得到的答案。她知道,倘若全力支持张义的话,那麽结果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张义赢了,那麽以他的性格,定然会将这西南的地下交易翻个底朝天。而一旦张义输了的话,山城的情况将彻底失控,那一批投机商人,真的可以做到用金钱架空本地政府。
如果二选一的话,她当然选择前者。因此当上级提出,要她利用张义顺藤摸瓜的时候,这段时间内心一直充满隐忧的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你要帮助他,只能动用你自己手下的线人,军统在山城的武装部队你不能调动。」刚从上级那里得到了一点好消息,玉蓉就又被泼了一盆凉水。本来,张义的力量并不足以跟和衷社抗衡,但是倘若加上军统在山城的势力的话,情况就会立即逆转。
但是眼下,自己不能调动武装部队的话,那自己的力量无异于杯水车薪。玉蓉正想辩解一下的时候,电话的另外一头却说道:「这个是上级多方讨论的结果,你必须执行。不过,除了这个之外,我可以告诉你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有了这一条消息,我想你做事应该会有信心很多。」
「什麽事情?」
「在山城,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只我们发展的外线力量,有他们的帮助,你应该会有信心了。」
「那麽,他是谁呢?」
「山水庄园的人。」电话另外一头的话语,让玉蓉一下子呆若木鸡。她曾经无数次猜测过在山城,到底还有没有军统的人,没想到的是,上级已经在山城发展了如此重要的一条外线。惊讶之余,玉蓉突然觉得事情好办了很多,只是,当这一层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那个男人,最为关键的男人,心里又是怎麽想呢?
玉蓉心中的那个男人,此时已经在山城的一头下了车。我没有跟李昂的车回到我们来的地方,而是让李昂送刘忻媛回去取车的同时,我一个人乘机来到了老钱的家里。
这一次来找老钱,我并不是为了跟他探讨案情。而是在整个山城里面,这里成为了我最后的一块世外桃源的地方。我的出现,并没有打乱老钱跟裴春娟之间的平静生活,此时老钱那个老旧的屋里,却是一个能给我家的温暖的所在。
我跟老钱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人端了一大斗碗裴护士给我们面条并排的吃着。而此时,明白我心思的老钱,也从始自终没有跟我说一句案情,只是挑选了几件以前我们一起经手过的民间轶事聊了一阵。
「我打算去和衷社的那个局,」等吃完了面条,我才将事情告诉了老钱。这一次,老钱反而什麽也没有说。我知道,裴护士怀孕的事情,不能让他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跟我出神入死。况且这一次我来找他,也本不是为了要他帮我做事。
我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叠银票,这是我问刘忻媛要的一千银元的兑换票,对于这个孕育着生命的家庭,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一次,一向清高的老钱竟然破例没有拒绝我的好意,虽然裴护士一直在抱怨他不应该收受这麽重的礼金,但老钱了解我的性格,我这样做并非是因为面临危险前的托付,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彻底没有任何心结的选择。
「我有个有意思的想法,」老钱突然笑着说道:「如果这一次你真的没回来,我生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我让他姓张。」
我被老钱突然的提议弄得哈哈一笑,心中却充满了感激之情。我顺着老钱的意思,对着大腹便便的裴护士的肚子说道:「看起来,这个干爹我是要当定了。只希望你能得个漂亮闺女,不要生个像你这样大半辈子才找到媳妇儿的可怜小子。」
当我离开老钱房间的时候,这个小家庭的温馨,成为了我此时心头的一股暖流。老钱没有送我,他正在竈头给裴护士熬着汤水。而裴护士,也从始自终都一样,默默的坐在那里,有节奏的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织着一件小艺。
「回去吗?」
当我从老钱家里出来的时候,刘忻媛已经开着车到了我的面前。
「嗯。」我顿了顿道:「时间不多了,我刚才跟李昂说了,明天早上让他带我去见一个人」
「什麽人?」
「一个疯了的人。」
「你看他干嘛?」女人的语气很惊讶,按理说,我是没有任何理由去见那个疯子的,除非…
「你是不是想说,除非我也疯了?」我侧脸看着女人惊讶的表情,笑着说道:「你觉得我是正常人吗?」
刘忻媛没有说话,叹了口气突然发动了汽车,用一种带着醋意的语气突然说道:「去就去吧,去见一个疯子,总比去你去见别的女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