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重逢。
当经历过山城往日那一系列炼狱般的这麽之后,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却就像是有千言万语堵住了心口一样。有一种想要说很多,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也许在她来到教堂之前,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很多标签,红颜知己,救命恩人,然而,当我再次见到女人的时候,我却忽然觉得,女人离我似乎其实很远。我原以为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女人会在我心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事实上,最近我想的最多的女人的确也是她。然而,那种让我摆脱不了的命运的禁锢,却让我觉得即使如此,我跟女人之间始终海隔着什麽。
心思细腻的陈凤,当然乖巧的以房间不够的原因将刘忻媛半推半就的推到了我的床上,然而夜深人静之时,我跟女人之间却没有发生什麽预料中的激情行为。我只是从背后,将合衣而眠的女人抱在了怀里,然后静静地听着女人在我怀中的呼吸。
宁静,此时我内心宁静的就像是抱着一个普通的亲人一样。曾几何时,我也会这样抱着一个女人入睡,但是如今,那个女人却已经在别人的怀里了。
「你真的喜欢这样玩吗?」沈默了很久,女人才这样问了一句。她并没有入眠,我也没有闭眼。然而面对她的问题,我却无法去回答。就连我也没想到,陈菲当着我的面去调戏一个肮脏的醉酒汉的行为,会让我如此的兴奋。那种肌肉就要撕裂的快感,竟然让我此时大脑里都在感受得刚才得余韵。
「陈菲久经训练,吃不了亏的。」我只能这样回答刘忻媛。她也应该知道,陈凤姐妹不光经过了很好的格斗搏杀训练,床上功夫也是一流的。别说一个醉酒汉了,就算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土匪,也不能占她的便宜。
但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女人满意。刘忻媛叹了口气说道:「那如果你面前的是你身边其他的女人呢?」女人的话,让我心中一颤。此时她故意提起雨筠的事情,就如同是在我本来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上用指头狠狠的戳了一下一样。
「怎麽了,说不出来话了?」虽然感受到了我呼吸的变化,但女人依然不打算放过我,反而更加冷漠的说道:「那天你看到她跟别人性交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女人虽然没有直呼雨筠的名字,但却用了一个之前从未用过的粗鲁词语。
「性交。」雄性动物跟雌性动物之间最为原始的繁殖行为。虽然我脑中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去回忆那天晚上我看到雨筠站在窗边,任由阿虎缓缓脱掉她身上旗袍的样子。更不敢去想象中那种雨筠在强壮的阿虎身下,享受着从未体验过的冲击的场景。
在我身边的女人里面,只有刘忻媛敢跟我这样说话,也只有她会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撕破我的伤疤。然而面对女人的言语,我却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那件事情,将会成为永久钉在我脊背上的一道耻辱。虽然此时佳人在怀,但我身下的刘忻媛就像是一块冰冷的寒铁一样,让我丝毫感受不到她以前在我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温柔。
但是,刘忻媛在言语上的侵犯却依然没有结束,一个更加刺痛我的话语,让我努力控制的身体,忍不住剧烈一抖。
「那如果这个人是大姐呢?」
女人的话语,让我心中的酸楚更加强烈。在这一段几乎已经变成了废人的日子里,也许只有那一个恬静,娴淑的身影,会让我对外面的世界还有一丝的留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征服了这个女人冰冷的内心,但这个过程中,我在山城的欲望漩涡中越陷越深。我得到了林茵梦的身体,但那一次生死关口的炼狱,却让我几乎失去了一切活着的理由。
「我明白了。」此时刘忻媛的话语,也开始颤抖起来,她用一种十分痛苦的语气,吃力的说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此时大姐比其他人都重要。」说罢,女人竟然推开了我的手,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面对女人的反应,我并没有去安慰她。我原本以为,女人这样的话只是对我的一番嘲讽,但刘忻媛颤抖的声音中,却给了我一个完全没有想过的答案:「我这就打电话,让我手下最强壮的枪手去把大姐给强奸了,明天就让你看到她被强奸时候的样子。」
「你敢!」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心中的酸楚一下子变成了一股浓浓燃烧的怒火。男人雄性的本能,让我我疯狂的伸手抓住了刘忻媛的手臂,虽然此时身体虚弱,但刘忻媛毕竟在格斗方面无法跟陈凤姐妹相提并论。仓促之下的一抓一拉,竟然将起身的女人拉着重重的的撞在了床头的木梁之下。
在山城之中,恐怕没有那个男人,敢对刘忻媛有这样的举动。即使是嚣张不可一世的曹金山,遇到这头母豹子也会礼让三分。如果有谁听说哪个男人敢把女人种种的推到床头,那恐怕大家会觉得这个男人定然是活腻了。
然而,我的确是活腻了,或者说是活烦了。这是第二次刘忻媛用手枪对着我,第一次,是在刘府的那个小楼里两人的初次邂逅,在那一次,女人拔枪的速度让我第一次领略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独特的魅力。而这一次,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我,女人的手却颤抖起来。枪口虽然对准了我的眉心,但却在不断的额晃动。
「我告诉你。」眼泪,顺着女人的脸颊不断的涌出来:「你要怎麽对待大姐我不管,你要怎麽对待其他的女人,我也不管。但是我告诉你,这一次我来见你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了你这个混蛋。如果你以后敢让别的男人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女人的话语,还有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神情,一下子如同是落在空旷的山谷中的一记闷雷一样,这恐怕是我听过最离奇,最让我触动的情话。从一开始的拔枪相对,我跟女人之间就像是多了一层与生俱来的羁绊。虽然在我身边,她总不会是最被我关注的女人,但却是一个从头到尾跟我经历了一切的女人。我从没想过,那天晚上在那个摆满了蜡烛的房间里,我在充满了油渍的餐桌上粗鲁的占有她的初夜的事情到底对于她来说到底意味什麽,但直到此时,我才明白,那一天的夜里,我在她身上上了一道枷锁,一道将她永远绑在我身上的枷锁。
「不早了,睡吧。」我沈默了很久,只能用这个方式来安抚尚且还在抽泣的女人。不过渐渐的,女人的情绪也调整了过来,用弱弱抽泣的声音说道:「还不困,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给你说点事情。」
「嗯。」
「昨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个人。」
「谁?」
「那个死而复生的阿虎的管家。」
「嗯,他就是柴中石吧。」
女人停止了自己的抽泣,回过身来,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然后顿了顿才说道:「你已经想到了?」
「是。」我叹息道:「这段时间虽然我过的是醉生梦死的日子,但山城里的那些事情,就像是破碎的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子里不断的来回播放着。很多以前没有留意的细节,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比如,我想到了一个同样跟柴中石是左撇子,一样有着精瘦的身材,一样跟他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成熟的年轻人。」
「既然这样,那麽你觉得,那个人,他也是和衷社的人麽?」我直到,刘忻媛说的是阿虎,为了不让我再次难受,她用了一个听上去很轻蔑的称呼。我心中一软,伸手在女人脸上的泪痕处擦了一下,才将她揽在我的肩头继续说道。
「应该不是,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东阳推到我的面前。」我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你见到了柴中石,是在什麽样的情况。」
刘忻媛简单的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我,虽然跟女人对于柴中石的动机同样有着很强的疑惑,但至少,对方在离开前给刘忻媛说的最后一番话,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还有一件事,是我骗了你……雪琳的日记,其实也是他们给我的。我之所以让陈凤姐妹告诉你这个是苏彤留给你的,是怕你不肯好好看。」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去责备女人善意的谎言。而是问到:「你说,这柴中石揭破了你三哥当年嫁祸刘宪中的事情是为了什麽?难不成,他是在替你的二哥翻案?」
「不,肯定没有这麽简单。」刘忻媛摇了摇头,突然很正色的说道:「义哥,我问你,你想不想接着查下去,把那些想要害你的人背后的勾当一个一个揪出来?」
「你觉得,现在我还有能翻盘的机会吗?」我苦笑着说道:「说真的,在你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无数次的盘问自己,在山城里面,我到底还有谁可以相信。」说完,我伸出了一只手,一边认真的数着一边念出了四个名字:「陈凤,陈菲,老钱,老蔡……」
「没了?」
「没了。」
「所以你并不相信我?」女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并不是那种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而是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是不敢相信。」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原以为,整个事情从一开始就像是围绕我的一张网。但当这几天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当我把自己放到你的角度上的时候,你的身边,又何尝不是被一张大网所笼罩呢?」
女人说的是实话,对于刘忻媛来说,一张同样密不透风的大网,在她的身边慢慢结织而成。当她意识到自己落入这个网络的时候,自己已经是深陷泥潭了。而这个泥潭,就是我,一个在山城的各种关系链条中起着微妙作用的人。如果在那之前,女人没有一次次玉蓉的嘴里听说我的那些事情。如果在那之前,女人没有在那个小屋里跟我有了初次的邂逅。那麽现在,她至少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着家里的事情,而不是只能将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在眼前的男人能出来替她主持大局之上。
对于自身的实力,刘忻媛从来没有过怀疑。虽然自己手下并不算是像曹金山手下那样人多势众,但这麽多年她精心调教的那一批枪手,也可以替自己解决很多麻烦。但是眼下的情况,却不是靠着火并跟暗杀就能解决的。随着雪琳日记的出现以及东阳的死而复生,山城的这个谜团开始慢慢向她露出了自己的冰山一角。然而,她也知道,能够去解开这个谜团的,只有眼前这个大家同样觉得已经死了的人。
「无论如何,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去做的。」刘忻媛知道,也许只有说出一个信息,才能让我此时重新拾起信心,于是沈默了片刻道:「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
「什麽地方?」
「黑瓦山。」
「那是什麽地方?」
「就是那个曾经你心心念念,一直想让我帮你查探的胡老三的营寨。」刘忻媛道:「这次去有两个目的,首先,我听说山城之乱那晚发生后,胡老三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山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这次去,是趁着目前他山寨那些人我还镇得住的时候,从他那里看看能不能问明一些关于周敬尧的事情。而更重要的是,我要去他那里取一样东西,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做出决定,但是,见到那一样东西后,我想,你也许会有些新的想法的。」
说完,刘忻媛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来了一个包裹,我看了看后,立即不在有疑问,沈默了片刻,才问到女人:「就靠我们四个人?」
「不,是我们两个人。」刘忻媛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打算叫陈凤姐妹,配合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你当然得陪我去。」刘忻媛转过头,突然笑靥如的看着我,并没有说什麽。女人看着我,我也看着女人。虽然彼此仍然清楚,想要替我复仇,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在百劫余生之后,我们的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也许此时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走,也都是前进了。
一种似乎让我不光可以绝境逢生,甚至于可以反转整个局势的希望,在我心中开始慢慢的萌芽。
希望,总是让人的心中产生暖意,就像是此时老钱的心里一样。虽然因为下雨,今天山城的午夜有些寒冷。但当她抚摸着裴护士似乎带着生命律动的腹部时,那种从未有过的对生命的憧憬,让这个一直跟尸体打交道的老男人心中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什麽时候知道的?」老钱兴奋得有点不知道怎麽说话。
「今天上午检查的时候。」裴护士虽然已经四十有余,但怀孕中的夫人却依然娇羞得像个少女一样说道「你温柔一点,才一个月,还不稳定。」
「好,我明天去给你准备点安胎的补药。」老钱急忙将手从裴护士的腹部拿开,深怕不小心弄得女人不舒服。女人红着脸,温柔的将老钱的手拉过来,又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说道:「这你也懂?」
「别忘了,我可是比你们那个高明学习成绩要好多的的医学院高材生。」面对怀孕的女人,老钱也跟每个男人一样开始吹嘘起自己来。
「好了。」女人噗呲一笑道:「说一点正事吧。你刚才是不是想跟我说,你已经从那个老姜的嘴里,知道了他们的背景了。」虽然不喜欢过问这些事情,但毕竟女人知道,此时时老钱的一大心结,于是,根据自己这几天被男人反复说起的内容,引导着男人讲他心中所想的内容说出来。
「他们是不是就是你们要调查的那个和衷社的人?」这些天,在张义出事之后,裴护士成为了老钱唯一倾诉的对象。因此,关于整个山城的局势,虽然不是当事中人,女人也知道了个大概。徐飞死而复生后出现以及随后发现的东阳的那一口空棺材,一直是这两天老钱苦苦思考的事情。只是就算她陪着老钱想了很久,也还是理不清其中很多关系。不过可以想到的是,那一具在火场中发现的尸体,肯定不是东阳本人。只是,当时认出东阳尸体的远不止老姜一人,难道说,那些村民也是跟他们串通一气的?
「不」老钱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们找出来东阳那个空棺材的时候,老姜眼神里的惊恐不是假的。当时他那种眼神,我即使现在也没忘。那是一种狂喜,又夹杂着惊恐的眼神。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将自己的身份对我们和盘托出。」
「他真的是和衷社的人麽?」
「嗯,不光是他,连同他曾经的主人,都是和衷社的人。要说他曾经的主人李琛,在和衷社里还这算个人物。李琛的父亲叫李志,据说曾经是和衷社中白羽党一脉的重要人物。」
李琛,原来就是丁伯那个大师兄的儿子,也就是三十年前山城连环凶杀中,因为杀害梁永斌,又多次袭击丁伯跟黎楚雄而被逮捕的赵小伟。当我从刘忻媛嘴里知道了这条消息后,我们已经在去往黑瓦山的路上了。在陈凤姐妹精湛的化妆技巧之下,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弓腰驼背的刘忻媛的司机。此时就算是我自己照镜子,也很难看出其中有什麽破绽。
我通过汽车的后视镜,看了看我的这张苍老的脸颊。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此时脸上的妆很出色,还是因为现在我真的看上去很憔悴。
不过这种遐思,很快就被女人的声音打破了。
女人刚才的一番话,我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曾经跟李琛之间一直有很多不为之人秘密的周敬尧。在荣县之行,我们第一次了解到丁伯跟李琛之间可能的关系。如今谜题揭晓,李琛的真实已经身份浮出了水面。但是着其中至关重要的,还是那天山城凶杀案的最终真相。雪琳的日记,到了山城凶杀案前一夜就戛然而止。除了春心萌动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研究起来丁伯留下来的「三环印月」以外,也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了。
难道说,这一切的秘密的核心,就在这丁伯留下来的「三环印月」上面?但是按照之前刘忻媛跟我讲的线索来看,这「三环印月」在烟云十一式里面是排名倒数第一的银器。难道说,这个烟云十一式的作者,真的就刻意将揭开秘密的关键,放在这烟云十一式上?
「这个事情你先别急,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我将我的疑惑告诉了身边的女人,但刘忻媛却有些故弄玄虚的说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麽对于这烟云十一式,我了解这麽多,甚至从小那一只金玉翠蟾就在我那儿。」
「为什麽?」这个问题我以前问过刘忻媛,但当时并没有得到答案。然而此时她一提起,我猛然想起了这烟云十一式曾经是和衷社里面重要成员的信物,难道说这刘家,也是和衷社的人?
不过很快,刘忻媛就打消了我的想法。只是等女人说完,我才知道原来刘家得到这个玉蟾的经过,竟然也牵涉到了当年那一场发生在教堂里的和衷社的内乱。
那一场和衷社里的权力斗争,我只是在两个地方听过,一个是雪琳的日记里由丁伯讲出,而另外一个,就是此时身边的女人。
「在刘家的历史上,一共做过两次的军火生意。我手中的蓉城军械厂算是第二次,而在很多年前,我们刘家还做过一次军火生意。但是在当时,腐朽的清王朝地方军政府对于注册经营的民营军火生产商都是吃干捞尽。因此在当时的军火商,一般都只会最多将自己生产的一半枪支数量上报,而剩下的,则通过黑市流入了民间。」
「不过其实在那个时候,黑市的交易也是由地方把持着的,甚至比起官方经营,地下的黑枪交易要更加的严格。通常来说,地方要求我们单笔生意不能超过十条枪,而大家也在遵守着这个规定。因为一旦失去了军阀的默许,就算无论时再有路子的黑市,也不好做。因此,家里当时售卖枪支的对象,大多还是一些有势力的帮派或者是豪门保镖之类。」
汽车已经进了黑瓦山的地界,陈凤姐妹也按照刘忻媛的计划先下车了。我用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一边开着车,一边听女人接着说道:「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破坏了这其中的规矩。这个人,就是在雪琳日记中那个雪琳的未婚夫张海坤的父亲。也就是曾经和衷社里面黑手团的最高管理者。」
「所以,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和衷社内部的事情?」
「不。」女人并没有在意我语气中似乎有责备的意思,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是看了雪琳的日记两下印证之后的一个猜测的结果。在家父辞世之前,曾经在卧榻上给我说了一番往事,就是这段往事,让我后来能想明白很多。他之所以反复叮嘱我一定要保存好留给我的金玉翠蟾,因为这个东西关系到我们刘家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什麽事情?」
「你应该知道,雪琳日记中所记录的那一次和衷社的内乱,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清朝晚期,各国军队大肆侵华。于是很多有势力的民间爱国人士,纷纷希望组建自己的洋枪队,希望通过地方的力量抗击外国军队。而在当时,一个姓张的热血青年找到了当时我的曾祖父,也是因为那个青年的热忱,让我祖父甘愿冒险也以低于市场价三分之一的价格为那个青年打造了足足一百条新式火枪……」
「然而,就在我曾祖父对这个青年充满希望,等待着他可以在乱世中闯出名堂的时候,事情,却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摧毁的不光是那个青年的家庭,部下的哗变,竟然让刘家的那一批枪支成了这一次灭门的工具。在得知了消息之后,我曾祖父里忙组织了家里的枪手赶到了教堂,然而救下来的,却只有一个婴儿,跟少数几个奄奄一息的的张姓青年的死忠手下而已。」
「这麽说来,当初救下张海坤的,也有你们刘家的人?」
「是啊,要知道,丁伯的师父黎强,虽然也是和衷社一脉。但他们白衣党的宗旨是以政商手段而非暴力手段。因此,如果没有我们刘家的帮助,他们手下完全没有能与黑手团那些哗变的枪手一战的实力。」
「所以这个金玉翠蟾,应该也就是那一次和衷社的动乱中落入你们刘家的手里的吧。」
「是的,那是曾祖父从火场中救出来的幸存者交给他的。关于烟云十一式背后的宝藏秘密,也是对方告诉刘家的。当时那些人已经无力保守这个秘密,因此在将金玉翠蟾托付给曾祖父的时候,他们就消失在了深山里。直到很多年之后,曾祖父才听说在黑瓦山一带,出现过一波啸聚山林,快意恩仇的麻匪。只是很快,这一批人也销声匿迹了。」
刘忻媛看了我一眼,顿了顿才说道:「而很多年以后,那些麻匪留下的营寨被另外一拨人占领。现在你明白,为什麽我要上门去找胡老三的麻烦了吧。」
我点了点头,但还是颇为担忧的说道:「但此时我们人手过于单薄,这一趟,你还是要多小心一点。」
女人又看了看我一脸谨慎的样子,突然笑了笑说:「我们曾经龙潭虎穴都能闯的大警官,怎麽现在这麽谨慎起来了。」
本来女人的嘴里,说出来是一句玩笑戏言而已。但是没想到的是听了这句话,我内心却有些复杂,过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我们只是已经输不起了。」
我的话,让女人也同样沈默了。不过让她沈默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言语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失落的情绪。而是一声突然的哨响后,从旁边的树林里钻出来的那几个拿着老式步枪的懒散哈子。看起来,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触碰到了胡老三山寨在这里布下的暗哨。
通常上讲,胡老三这种规模的麻匪是很少做那些夜里劫道的事情。这几个人,估计也是奉命下山巡视的而已。不过他们这样的举动,倒也证明了一点,就是此时胡老三正在山上。
我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因为就在对方用枪把我们逼停之后,几个彪形大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了。带头的,正是此行我们要来找的正主胡老三。就算是手下的人没有眼里,但在山城泡了这麽多年的他,只需要从远处借着火光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这辆汽车只有山城的有头有脸的人才买得起。
不过显然,胡老三也没有意识到,刘忻媛竟然会在夜里突然造访。此前他一直在替刘宪中办事,而刘宪中也曾经多次叮嘱他,他们之间的合作一定要对刘忻媛绝对保密。那日在五宝码头险些出现意外之后,他就按照刘宪中的意思回到了山寨修养。此时,刘忻媛突然在夜里现身,难不成是事情有了变数?把这个名动山城的母豹子也卷进来了?
虽然脸上堆着笑,但胡老三的心里却反着嘀咕。就算此时女人不过是轻车简从,但女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于是,在来这里之前,他不光让人把自己的手下从睡梦中叫醒了一大半,心里还一直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
「我记得,上一次来胡掌柜的这里拜山,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长期跟绿林打交道,刘忻媛对于麻匪拜山迎客的礼仪应对自如。
「莫说天边要来客,敢为兄弟摘日月。」刘忻媛用手指在胡老三的一名小弟送上的一碗鸡血,娴熟的在自己的眉间跟上唇点了几下,然后又强忍着鸡血的腥臭饮下了一小口,然后才对胡老三说道:「小妹此次办事路过此地,结果因为汽车故障耽搁了时间。本想连夜赶回山城,突然想起了胡掌柜的营寨就在这附近,因此才唐突拜山,叨扰的地方还请胡掌柜多见谅。」
「好说好说。」胡老三挂着刀疤的脸上堆满了强挤的笑容道:「我已经让兄弟们准备好夜宵水酒,我们边喝边聊。」说完,领着我俩往山上走去。
我跟在这一群人的身后,按照打量着四周的情况。这胡老三能够成为这西南一带最大的麻匪头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比起那些不过由几个小屋小庙围城的山寨来说,胡老三的山寨简直几乎可以比得上很多正规的军队。堡垒,炮台,枪眼,防道,一应俱全。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这些应该不胡老三等人的手作,这的防御工事虽然完整,却很多已经残破不堪。再加上胡老三手下松散的作风,可以肯定他们不过也只是从前人那里占了便宜而已。
「嗯?」就在我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刘忻媛利用拐角的暗处,悄悄用脚踢了我一下。我顺着女人的眼神,很快注意到了女人发现了远处的山寨正厅的台阶上,有一个十分破旧的图形。如果不是女人眼尖,在夜色的掩护下恐怕很难被人发现。
六芒星,那个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图案再次出现。这也在侧面上证明了这里的确就是刘忻媛所说的由和衷社后人建成的营寨。注意到了这一点后,我开始仔细的留意着周围的细节,果然,这样的六芒星图案在胡老三的地盘上远不止一处,城墙边,钟楼脚,都有这样的图案存在。
「刘小姐的这位随从,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认生啊。」胡老三的双眼在我身上反复打量了一阵,虽然对陈凤姐妹的化妆易容术十分有信心,但刘忻媛还是抢在我前面回答了胡老三的问题。
「这是我新的司机,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是我的保镖。」刘忻媛当然听得出对方的试探之意,于是立即替我说道:「怎麽,想不到胡老板虽然人在山林,想不到对我刘家的事情,竟然也了若指掌。」
这胡老三是粗人一个,虽然听得出刘忻媛言语中的反讽的意思,但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憋了半天,竟然从嘴里挤出来了一句:「啊,没有没有,来了山寨,新人旧人都是朋友」这样一句话。
刘忻媛微微一笑,却也不再争辩,径直走进了山寨的正堂。此时空旷的房间里灯光如昼,一张大圆桌摆在了中央。不过显然,此时胡老三的手下还有些仓促,鸡飞狗跳的将几叠干果之类的东西摆上了桌子。而胡老三所说的酒水,不过也只有两三碟咸肉上了桌。
「小姐来得突然,我们没有时间好好准备,小姐先坐下喝杯茶,等下我让他们高一快点。」
「胡掌柜太客气了。」刘忻媛坐下后,对我摆了摆手。我按照之前刘忻媛所交待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了女人的手上。这是绿林之中的规矩,就算事路过,只要去山寨拜山,你都要准备一点见面礼。要不然的话,你这样就算是上门砸招牌的。
「哎,刘小姐太客气了,你能来到我们山寨,就像是女菩萨下凡一样,我们哪敢收你的东西。」虽然嘴上如此说,但胡老三还是按照规矩作了个揖后将刘忻媛手中的盒子接了过来。只是当他打开了盒子之后,本来挤着笑的脸上,突然一下严肃了起来。
在盒子里,放的是几块银元,这本不应该让他有这种反应。然而,当他注意到在银元旁边,还有另外一样东西的时候。他立即明白了,刘忻媛此次前来的目的。
那是一包烟土,是最近在蓉城的地下市场,卖得最好的一种烟土。也是在五宝码头分别之后,李昂专门教给刘忻媛的东西。此时,胡老三虽然没有打开袋子,但但凭借盒子里冒出的那一股浓郁的烟土气味就知道里面是什麽。她虽然自己不吸大烟,但却知道自己手下却有不少人,最近迷上了这种新式的烟土。
「怎麽,胡掌柜不认得这东西?」刘忻媛问道。
「啊,不是。」胡老三被刘忻媛的话语惊醒,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道,强行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最近我胡某人山寨里,有不少兄弟喜欢这玩意儿。但我想刘小姐也知道,我姓胡的虽然也贩卖过烟土,自己却从来不碰这种东西。刘小姐的好意,在下却不能卖刘小姐这个面子了。」说完,男人的脸上又立即严肃起来,冷冷说道:「碰这种东西,是会有很大的麻烦的。」看起来,他像是在责备刘忻媛,将这种会迷失人心智的东西给她。
气氛,在一瞬间冰冷到了极点。不过很快,胡老三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说错话了,没事没事。想必刘小姐是猜到了我山寨肯定有人喜欢这东西,老二,你不就对这东西爱不释手吗?来呀,这一包够你享用个把月了,还不谢谢刘小姐。」
说完,胡老三身边一个看上去阴测测的人,立即欢天喜地的接过了包裹,还不断像刘忻媛点头哈腰的道谢。要知道,这一包烟土,可比十个银元还要值钱。
「不用客气。」刘忻媛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猜到了,胡掌柜山寨里肯定会有兄弟喜欢这个玩意儿,所以才从蓉城带了一包。不过嘛……」女人突然收齐了自己的笑意冷冷的说道:「这一次来这里,恐怕我也要问胡掌柜一句。这些新式烟土能顾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蓉城,自然是要做到黑白两道通吃的。不知道胡掌柜这里,可曾听到过什麽风声。」
「没,没有啊……」胡老三说道:「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玩儿,哪是我们这种小山寨敢碰的东西。如果是寻常的什麽火车被劫了呀,或者是什麽谁押运的货物被短了呀。这些事情只需要刘小姐问一句,不管是不是我们山寨干的,就冲着刘小姐的名字,我也会定然给你一个交待。但是这价值连城的烟土,我可碰不了,也没有这个福分。刘小姐要问我关于这玩意儿,恐怕是问错了人了。」
「哦?是吗?」女人又是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可是据我身边的兄弟来说,最近这几个月,胡掌柜可是经常带着兄弟去山城。不知道是去卖货呢,还是去拜寿呢?」
「啊,这个嘛,最近确实是有朋友做生意发达了。因此,经常让我带几个兄弟去山城里喝喝大酒,逛逛上等的窑子,好见见世面。」胡老三毕竟也是一方人物,虽然面对刘忻媛的步步紧逼,却也能够表现的镇定自若。
「那可以告诉我,胡掌柜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姓柳呀。」这是我跟刘忻媛一开始就定好的一条敲山震虎的计划。虽说那日我从五宝码头得到的情报来看,他跟着刘宪中要做的买卖,是那种神秘的致幻剂。但烟土的生意,他也同样是经手人。
其实,绿林一直有绿林的规矩,只要不是那种丧天害理的事情,刘忻媛原本也不会过问此时。但此时我们这麽做,无非是想进一步摸清那种致幻药的门路。而此时,胡老三紧张的反应,自然也是我们预料之中的。
其实此时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胡老三从始自终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为什麽这麽重要,但是从刘宪中的重视程度来说,他大致能猜到,这个东西对刘家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于是当下,面对刘忻媛的责问,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这个朋友姓赵,不姓柳。」
「不能够吧……」刘忻媛故意将信将疑说道:「我听说,胡掌柜跟这个朋友的生意做得很大。因此胡掌柜好几次深夜跑到五宝码头去跟对方交易。而且碰巧,有一次,我的一个兄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刘忻媛的话还没说完,胡老三的脸色就立即大变。当胡老三已经知道我们掌握了他跟柳浩的交易的一瞬间,我跟女人就同时从衣兜低下拔出了外衣下的手枪。虽然胡老三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枪,但毕竟是有名的悍匪,真把他逼急了,也免不了双方大动干戈。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因为当我的枪指向了胡老三的时候,我却发现,刘忻媛的手枪只是举起来了一半。
这很不合理,她原本应该拥有跟我几乎不相伯仲的拔枪速度,更何况此时我的身体尚未痊愈。但当我意识到女人的枪,今天出奇的慢的时候,胡老三的手下就算反应再慢,此时也用手枪指在了刘忻媛的额头上。
很快,我意识到什麽不对劲的地方,此时的女人,竟然是面色绯红,而且极度的虚弱。就好像是患了十分严重的伤寒一样。但是无论哪种伤害,也不会爆发得如此的剧烈。就在一瞬间,我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刘忻媛中了迷药!」我立即想通了女人此时如此虚弱的原因,而且毫无疑问,只有胡老三跟柳浩交易的那种致幻药物,会有这样猛烈的药效。只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从上山到现在,我们滴水不沾,对方是怎麽给刘忻媛下的迷药。
「鸡血酒!」我很快意识到,定然是那一碗迎客的鸡血里出了问题。但是眼下,肯定不是我纠结这一番缘由的时间。因为此时不光是刘忻媛,就连我的额头上,也被胡老三的手下用枪指着了脑袋。我们不光错失了突然制服对方的机会,而且,还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嗯,姓胡的,我不信你敢拿我们怎麽样。」刘忻媛捂着起伏的胸口,吃力的说道。
胡老三放肆的用目光在刘忻媛脸上看了几眼,才突然狠狠着说道:「放心吧,刘小姐。就算我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伤到你的。要不然别说别人,就算是你的二哥,也不会放过我。不过你放心,我有足够的手段让你以后不敢动我。」
说完,胡老三伸手重重的击了几下掌。而很快,一个穿着油渍麻花的邋遢西装的男人,就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照相机。
「刘小姐,你现在是什麽感受,我想除了你自己,我也是很清楚的。今天晚上,乘着兄弟们都在,而难得有你这样的天仙般的女子降临我们山寨,不如我们,就留下一点刘小姐的照片吧。你放心,我们只拍照,不动手。」胡老三的笑声更加猥琐了道:「不过嘛……如果刘小姐自己春心荡漾,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了。」
说完,连胡老三手下的那群喽啰也开始笑起来。笑的声音,比胡老三还要放肆。在刘忻媛身上游走的不光,也比胡老三的还要放肆。
衣服撕裂的声音,快门闪动的声音,肢体搏斗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咒骂跟尖叫的声音。在这个夜晚的山寨里此起彼伏。然而此时,原本应该无力防抗,任由对方淩辱自己女人的我,嘴角却突然出现了,一抹比起胡老三手下,还要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