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不知道自己的心腹谋士正打着主意,准备平分黑锅,搞议事开放,黑锅均沾,心无挂碍地直奔内宅。
黛绮丝被安置在二楼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程宗扬进去时,她刚刚醒来,此时躺在锦榻上,身上只有一套新换的霓龙内衣,鲜艳的紫红轻纱衬着她雪白而又丰腴的肉体,愈发香艳夺目。而且她穿的还是最暴露的一款,从上到下,最宽的部分就没有超过两指的,那种欲露未露胜似全露,欲遮未遮等于没遮的香艳之态,比纯粹的裸体更令人血脉贲张。
程宗扬伸过头去,“你在干嘛?”
小紫道:“看怎么把血莲花种取出来啊。”
程宗扬定睛看去,只见一只象牙蝎子正在黛绮丝裸露的肚脐周围盘旋。
“有办法吗?”
“还在想呢。”
“不许想了!赶紧歇着去。”程宗扬把小紫推到一边,在榻旁坐下。
先低头看了看黛绮丝的肚脐,并没发现什么异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黛绮丝的肚脐形状太标准太完美了,浑圆精巧,毫无瑕疵,就像是专门设计出来的一样。到底是生命之树长出来的果子,程宗扬硬是从这具完美的肉体上,感受到了工业化的美感……
程宗扬把象牙蝎子丢一边,免得小紫再操心,一边对黛绮丝道:“他们是怎么把血莲花种下去的?”
“我的意识被禁锢之后,他们喂我吃下一颗莲子。那颗莲子是红色的,像是血肉揉成一样,有很浓的血腥气。吞下那颗血莲花种之后,它就一直滑到我腹腔的位置,在那里停留下来。”
黛绮丝轻柔地一笑,“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神情间并没有太多的伤感,能够从蕃密手中逃脱,死亡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别瞎想,不会的。它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而且即使发作,也只会暂时影响神智,不会危及生命。”
黛绮丝美艳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轻声道:“我愿意把它献给你,即使面对死亡。”
“别担心,等我逮到那个金毛,肯定能问出解法。”
小紫取出一颗水晶球,放到黛绮丝嘴边,“吞下。”
黛绮丝毫不迟疑地张开口,那颗水晶球足有鸡蛋大小,黛绮丝喉头无力,原本想着很难吞咽,谁知那颗水晶球落入口中,就像变成液体一样流进喉咙。
程宗扬认出那是小紫炼制的水晶念珠,这会儿只取了一颗,那条乳白色的长筋还在,一同滑入黛绮丝喉内。
乳白色的长筋越来越短,快到吞完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小紫扯动长筋,将水晶球从黛绮丝腹内取出。
整只水晶球光泽如新,没有沾染上任何胃糜和食物的痕迹,看来这位光明圣母也早就到了不用饮食的境界,整具身体内外澄澈,洁净无垢,怪不得蕃密那帮疯子这么馋她的身子,宁愿耗时耗力一点一点炼化侵蚀,也没有直接用强。
小紫望着水晶球,目光微微闪动,“已经和血肉连在一起了。”
水晶球近乎完全透明,如果不是那根乳白色的筋绳,看起来几乎不存在,真不知道死丫头从哪儿看出来的。
◇ ◇ ◇
“程头儿!”敖润满头大汗地狂奔进来,在院中扯着嗓子叫道:“袁……袁先生出事了!”
“呯!”程宗扬推开窗户,黑着脸道:“龟儿子又怎么了?”
敖润喘着气道:“我跟袁先生一块儿去了娑梵寺下院,在塔上看到那座黄金坛城,袁先生当时就扑过去,抱着不肯撒手,还满嘴的胡话,说这是啥二次元天使小姊姊赐给他的礼物……”
敖润抹了把汗,“娑梵寺的和尚怕弄坏坛城,不敢硬来,就把袁先生跟那座黄金坛城一块儿给扣下了。”
“信永呢?你没说他是我捡的疯子,让胖和尚抬抬手,先把人放了。”
“那坛城还在袁先生手里抱着呢。几个穿黑衣的和尚跟方丈嘀咕了一会儿,方丈才开口,说这事得你去一趟,不然弄坏了佛宝坛城,他也不好对寺里的僧人交待。”
“这个龟儿子!净给我找麻烦!备车!”
在内宅快乐的大计就此泡汤,程宗扬一头是火地下了楼,敖润迎上来,压低声音道:“我走的时候,方丈还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他摊开手掌,“是拉着我的手说的,瞧,手心都被他挠红了……”
“……干!”
里里外外准备一番,出发时已经过了申时,赶到娑梵寺下院只怕已是黄昏。幸好为了便于善男信女们上香,娑梵寺等大雪一停,就立即出动全寺僧侣扫雪,清理出一条能容车马行驶的窄道,行驶速度快了许多。
程宗扬面沉如水,老敖提到的那几名黑衣僧人他仔细询问过,听着就不像娑梵寺的人,光是气质,就跟娑梵寺格格不入,更像是大慈恩寺那些黑衣僧。而信永最后那句叮嘱,更是意味深长。
十方丛林要对自己下手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自己一时兴起,让袁天罡去看那块电路板,谁知道会自投罗网。但这事自己都没想到,十方丛林怎么可能想得到?
只能说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白送了一个袁天罡,才让他们抓住这个机会,临时起意来对付自己。
这一趟真正危险的未必在娑梵寺,信永那么油滑,在自己寺庙里对一国正使大开杀戒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他绝不会干。
那么真正的危险就是在途中,尤其是从曲江苑到娑梵寺下院这一段。
南霁云与往常一样,在前开路,负责掌车的是任宏,吴三桂和敖润挟弓执矛跟在车旁,可惜独孤谓还在京兆府交待情况,不然有这个唐国官方人物随行,好歹能让对方多些顾忌。但话说回来,就凭独孤郎那顺风尿湿鞋的运气,他不跟着说不定才是好事。
比起舞阳侯平日出行的阵仗,这次随行人员精简得多,前后不过三五个人,看上去轻车简从。至于车厢里面,却是大相径庭。
程宗扬抱着腿扭着腰,整个人几乎是蹲在座榻上才能挤下。其实车上人也不多,一个苏定方,一个王彦章,还有一个高力士。按说四个人足够坐下,但架不住从皇图天策府请来这两位都是身材剽悍的壮汉,白胖的高力士夹在中间,挤得跟团橡皮泥一样。
程宗扬真没打算让高力士来受这活罪,但他向皇图天策府求援时,被杨玉环知道了,非要跟来看热闹,好说歹说才派了个高力士,让他作为太真公主的耳朵和眼睛,进行全程观摩,好回去巨细无遗地讲给公主听。
苏定方和王彦章这两位是卫公指派的,程宗扬不熟,这苏定方跟赵充国是同一个类型,虎背熊腰,身材魁伟,看着就特能打。王彦章个子不高,但他身上的肌肉就跟铁丝一样,高力士挤在他身上,程宗扬都担心这白胖子一个不小心,会不会跟气球一样被他给扎破了。
这两位一看就是冲锋陷阵的猛将,竟然被自己叫来当打手,真是浪费……
程宗扬笑道:“大过年的给各位找麻烦,实在抱歉。”
“程侯不必客气。”苏定方道:“卫公军令如山,吾等只是遵令而行。”
高力士嘬着大红嘴唇,“格格”笑了两声,可惜他被挤得太扁,公鸭嗓生生被挤成了小母鸡,“咱家听公主的。公主让做啥就做啥,算啥麻烦?彦子,你说是不是?”
王彦章双手按膝,腰背挺得笔直,他年纪比苏定方、王忠嗣等人都小,比吕奉先也大不了几岁,据说是卫公早年从乡间捡来的孤儿,留在天策府养大。
“嗯。”
程宗扬干笑一声,挤成这样,聊天都聊不起来。当然,也是因为高力士身上的脂粉味太浓,吸一口都能嚼出渣来,没被呛死说明大家修为都够深。但这么憋着太耗真气了,只盼着那帮秃驴赶紧出来,大伙儿真刀真枪做过一场,也好少受点儿罪。
那帮秃驴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车马行至娑梵寺下院,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程宗扬下了车,先长吐一口浊气,这一路好悬没把肺给憋炸了。苏定方和王彦章两位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还得跟高力士挤在车厢里,坚持到刺客出现,或者再一路憋回家。
达摩院首座信威在门外迎候多时,合什施礼,“程施主。”
程宗扬板着脸道:“人呢?”
信威粗声大气地说道:“正在寺中,施主请。”
香火缭绕的寺塔内,满头白发的袁老先生正侃侃而言,“……为何发不了大财?根子就在你们这寺名上!”
“娑梵二字原本极好,但用作寺名就差了。先看这娑字——水者,泉也。泉者,钱也。客官会问了,这不是有钱吗?怎么会不好呢?往旁边看,是个什么?少!寺名第一个字就写着钱少,你还指望能发大财?”
围坐在侧的信寂、信德、信道等人恍然大悟,一堆光头点得此起彼伏。
“单是钱少还不怕,最要命的是下面这个字——”袁天罡肃然道:“女!女人是什么?败家玩意儿!你们佛门怎么说的?五漏之体!漏光、漏风、漏气、漏财,你挣多少都能给你败喽!”
“着啊!”众僧纷纷抚掌,抱怨道:“我说挣的怎么赶不上花的呢?”
“为了建这佛塔花了多少!”
“外面看着光堂,内里不知打了多少饥荒呢!”
旁边一个沙弥小声嘀咕道:“五漏之体可不是……”
“你给我闭嘴!”信寂虎着脸厉声斥道:“就你能?在座这么多大师都没你懂?”
沙弥赶紧低头。
信德捧了杯香茗,“老先生,喝茶!”
袁天罡脸一变,抱紧怀里的电路板,“别想让我撒手!”
信德哈哈笑道:“老先生过激了!过激了!咱们接着说!”
“再说这个梵字。双木成林,好兆头!但下面这个凡字——佛门净地,哪儿容得凡心俗念?凡心不除,还能成佛吗?还能指望佛祖保佑吗?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堆光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无不深以为然。
信寂道:“老先生,你看敝寺这寺名……怎生化解才好?”
“改!”
众僧脑袋都伸了过去,“如何改?”
“先把女字和凡字给去了。”
“沙林?”众僧欣然道:“这名字听着顺耳,又暗合沙门宝树之意,气味甚佳!”
袁天罡差点儿背过气去,沙林寺?还不如改成毒气寺算了。
“顾头不顾腚!”袁天罡喝斥道:“钱少就不管了?”
“可不是嘛!”众僧纷纷击额懊恼。
信德道:“那再把少去掉,叫水林寺?”
袁天罡道:“木得水而活,林得水则涝。”
“那改成水木寺?”
“水木一名不够雅训。”最有学问的戒律僧信空道:“有道是水木清华,不若改成清华寺?”
袁天罡一阵暴咳,脸上的老人斑都快掉下来了。我们清华也是有女生的好不好!
信寂上前给他捶背,“老先生,你的意思呢?”
“去水留少,叫少林寺!”
“少林?此为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袁天罡傲然昂起头,“老夫只能说,此名有大气运,可保贵寺千年殷富。”
几名光头凑到一起嘀咕几句,信德伸出手掌,一脸讨好地说道:“老先生,帮贫僧看看手相呗。”
程宗扬黑着脸进来,信永在旁道:“瞧,我说没亏待老先生吧。好茶好水地伺候着,没让他受一点委屈。”
袁天罡矜持地微微一笑,“程儿,你来了。”
程宗扬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我差点儿都忘了,你他娘的还是个相士呢。
“袁先生,先把东西放下。”
袁天罡一梗脖子,“有死而已!”
信永抖着下巴笑道:“老先生见到佛门至宝,受其神威震慑,一时转不过弯也是有的。程施主,我们先过去说话?”
信寂凑过来,在信永耳边嘀咕了几句。
信永脸上的肥肉抖了起来,“改什么改!改什么改!改名不花钱吗?匾额、碑文、楹联、灯笼,寺里用的香烛、木鱼、功德箱、功德簿……哪个不得改!金山银海填出来的,一句话就全换了?你这不是改名,是要我的命啊!”
信寂讪讪道:“这不是大伙儿都为庙里的亏空发愁吗?”
“亏什么亏?空什么空?”信永斥道:“这是负债经营!扩张性发财策略!对不对,菩萨哥?”
真没想到,自己在太泉跟信永乱扯的那些,胖和尚居然真听进去了,还学以致用。可扩张性发财策略是个什么鬼?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
信永眉开眼笑,引着菩萨哥上了最顶层供奉三件佛门至宝的佛堂。
周围没有旁人,信永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小声道:“菩萨哥,我不都说了吗?你咋还真来了?”
程宗扬笑道:“大和尚有请,我能不来吗?下刀子都得来!”
“哎哟哟哟,我的脸不值钱!你千万别给我面子。”
“那些巡行僧走了?”
“走了。”信永道:“来的延真和延济,都是窥基的铁杆!”
“哦?”
“菩萨哥,你知道我前天去大慈恩寺干嘛了吗?”信永道:“他们让我出头来对付你!”
“他们还真会挑人……”
“他们说,只要除掉你这个佛门公敌,琉璃天珠就归我们娑梵寺。我呸!想瞎了他们的心!他们也不想想,琉璃天珠本来就是我们娑梵寺的!”信永讨好地说道:“还是菩萨哥你亲手给我的呢。”
程宗扬笑道:“承你还记得我的情。”
“那可不是,做人得讲良心!”信永抖着下巴小声道:“他们还琢磨着让我在庙里设伏,等你一来就大门一关,全寺出动——我疯了我!他们倒是得意了,我呢?割鸡巴敬神,神也得罪了,人也痛死了。”
胖和尚就这点儿好,语言质朴,比拟生动,富有哲理和禅意。
“你怎么说的?”
“我拿人手不足给推过去了呗。我瞧着,他们贼心大着呢,八成会在路上下手。菩萨哥,你可得小心。”
程宗扬笑道:“那你给我几个人呗。”
信永苦着脸道:“我这会儿人手是真不够,癫师弟前两天又发痴了,我把他关在上院,达摩院最能打的十三棍僧都在乡里。”
“乡里?”
“这不下雪吗?施主们都被堵在屋里,不好来上香。那帮棍僧天天在庙里好吃好喝供着,养得跟牲口一样,总不能白养不是?我对信威说了,一人给他们一根棍儿,都下乡化缘去,讨不到都别回来。你别说,这大雪天,那些个棍僧跑得跟野狗似的,比牲口都好使。”
信永这经营思路,人尽其材啊,攥着蛤蟆都能挤出尿来。
“那坛城?”
“嘘……”信永竖起一根手指,侧耳听了听。
“先不说这个,正好菩萨哥你来了,有件事我愁了两天了,正想找你呢。”
信永绕过琉璃天珠后面的屏风,轻轻一推,木制的墙板打开一线,露出里面一个狭窄的空间。
这座寺塔七层八角,四面开门,没想到这里还设了个暗室。
室内除了一张床榻,再没有落脚的位置,一名年轻人正拥着被子,侧身卧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册,借着外面昏黄的天光看书。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一照面,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程侯?”
“光王?”
信永亲手沏了茶,又取了一碟点心,“那日贫僧去大慈恩寺的路上,遇到这位施主。当时他喝得大醉,人都快被雪盖住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我让人把他带上车,又灌了热汤,救活下来。”
“等他醒来一问,我才知道还是位亲王,这可是场大功德啊,我赶紧让人备了车马,准备送他回王府。”信永抹了把油汗,苦笑道:“可王爷不肯。”
“为何?”程宗扬道:“太真公主为了找你,都快把那块地翻过来了。”
李怡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信永师傅是我的救命恩人,程侯的为人,小王也信得过。我不敢回去……因为怕有人要我的命。”
“为什么?”
“我那天坠马的时候,虽然喝醉了,但心里头清楚——我是被人从马上踹下来的。”
李怡说着拉开衣物,露出腰肋处一大片青紫的伤痕,显然是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以至于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程宗扬神情凝重,“谁干的?”
李怡摇了摇头,“风雪太大,我没看清。”
“你得罪过谁吗?”
李怡口气苦涩,“程侯想必知道,诸王之中,怡最为不堪,只有受人欺凌,何曾欺凌过他人?若非阿姊相护,宗室几无怡容身之地。”
程宗扬皱起眉头,李怡再不济也是亲王,何况还是人畜无害那种,谁会要他的命呢?
“你先留在此地,我回去见过太真公主,让她想办法找出元凶。”
李怡长出一口气,拱手道:“多谢程侯。”
“伤势怎么样?要不要找人来看看?”
“还好,就是呼吸时常常作痛。”
看来伤得不轻。程宗扬站起身,“好好将养。我去见公主。”
“等等!”李怡叫住他,又看了信永一眼。
信永连忙道:“我去再沏点茶!”
信永知趣地离开,李怡道:“有件事要告诉程侯——年节时,我去宫中向皇兄朝贺,无意中听到,有人欲对程侯不利。”
“是谁?”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听来是宫里的内侍。我听见他们说,程侯身兼两国正使,只要杀了程侯,必定朝野震动,届时大事可期……”
大事可期?有人想拿我搞什么大事?真是想瞎了他们的心!
程宗扬心下狠狠一咬牙,对李怡道:“我知道了。多谢光王。”
“程侯叫我李怡便是。”
程宗扬笑道:“六郎先歇息,明天我找个大夫过来。”
两人揖手作别,回到楼下,袁天罡正挨个给众僧看手相,什么事业线,命运线,生命线一通乱扯。好歹他嘴上还有把门的,没扯姻缘线——虽然据他说,那帮和尚真有个别姻缘线挺火的,但信永没戏。
没错,信永也看了。听说自己事业线火得一塌糊涂,加官晋爵不在话下,胖和尚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到了重头戏黄金坛城,胖和尚就不肯了,“菩萨哥,这儿都没外人,小寂小德都是跟我去过太泉的,坛城的来历大伙儿也知道。场面话我也不说了,就说这佛门三宝的声势已经造出去了,给了袁老先生,我们怎么跟信徒们交待?”
“菩萨哥,真不是小永贪心,我这负债经营,扩张性发财策略,本来就背着亏空,万一因为失了黄金坛城,佛门三宝少了一件,庙里淡了香火,我们阖寺都得当裤子去。到时候满寺的和尚光着屁股乱晃,知道的明白我们是遇到难处了,不知道的还当我们遛鸟呢。菩萨哥,我知道你主意多,要不你给我想个辙?只要能把这事儿抹平,我立马双手奉上。”
程宗扬想了想,把袁天罡叫到一边,低声道:“把东西给他们。”
“不给!”袁天罡梗着肚子道:“这还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呢。”
哎妈,自己那会儿把账赖到老贾身上,这会儿报应就来了。
“这东西是坏的。”
“中间断过吧?我一眼就瞧出来了。没事儿,只要芯片能使,电路我全能搞定!”
程宗扬道:“芯片也是坏的!没瞧见上头添了那么多东西吗?还镀了层金。哪儿还能用?”
“没事儿,我拆下来一样一样通电测试。只要封装还完整,里头的逻辑单元能工作就行。”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工科狗牛逼是怎么的?”
程宗扬只好抛出杀手锏,“实话跟你说,这东西是我找来的,从哪儿找到的我也知道。你把东西还给人家,我保证给你找个更好的。”
“又来蒙我?”袁天罡一脸不屑地说道:“刚才我都听见了,这东西是太泉得来的,先不说你能不能找到,就算你有这本事,你啥时候去太泉?猴年吗?”
“就这个月!”程宗扬压低声音警告道:“长安城就有个秘境,开启时算你一个,我带你进去!这事儿你给我烂心里,做梦都不许说!”
袁天罡看看他,又看看怀里金灿灿的电路板,最后往他怀里一塞,“我就信你一次!你要是找不到,可别怪我回来抢!”
……你个龟儿子哪儿来的信心?人家这回是不防你这么疯,下次你再来,癫头陀加十三棍僧,要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丫的屁眼儿紧!
做戏做全套,程宗扬恭恭敬敬地奉还了坛城,又施舍了一笔香油钱,算是替娑梵寺填补点儿亏空,然后带上袁天罡,在众僧殷殷挥手下启程北返。
◇ ◇ ◇
袁天罡坐在敖润马后,腰弯得跟虾米一样。他本来要上车,可刚进去就被呛了出来。
高力士跟气球一样,整个人都被挤变形了,但人家一点都不慌,似乎被俩壮汉贴身挤着还挺享受。
苏定方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汉,逼急了连马尿都喝过。王彦章年轻些,但在天策府历练多年,哪儿怕这点脂粉气?于是就苦了任宏。不过他在星月湖大营也不是白混的,虽然退役多年,但当年也是敢粪坑泅渡的强人,这点脂粉气也能撑住。
没错,受不了的是程宗扬,刚从娑梵寺出来不久,他就跟老任换了位置,宁愿驾车吹风,也不肯再受那份活罪。
他把任宏那副大胡子粘上,戴上斗笠,披了蓑衣,拿着马鞭,似模似样的驾着车。好在两匹驭马都是鹏翼社精挑出来的良驹,路是好路,车是好车,他那点儿驾车的本事足够用了。
十方丛林的秃驴如果出手,从娑梵寺下院到曲江苑这段路无疑是最合适的机会,就看他们动手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天色已晚,在前开路的南霁云身形如岳,身前横着一杆凤嘴刀,鞍角挂着一盏马灯,伴随着“的的”的马蹄声,灯光微微摇曳。敖润和吴三桂策骑紧跟着马车,警觉地望着四周。
车马往曲江苑方向缓缓驶去,夜色越来越深,敖润和吴三桂也各自点起灯,但马车上的两盏羊角灯仍然黑着。
一钩弯月挂在天际,车辆在雪野中行进,四周一片静谧,原野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月光下映出一片清寒的雪光,使得视野比平常更明亮。
眼看就要抵达途中那处山丘,袁天罡忽然扬起脸,一动不动地对着天际。
他双目紧闭,牙关发出“格格”的摩擦声,紧接着,一股暗红的血迹从他鼻中涌出,流过花白的胡须,淌到他胸前的衣襟上。
程宗扬一眼瞥见,正要开口询问,最前面的南霁云忽然一勒坐骑,提起凤嘴刀,往前平平伸出,喝道:“出来吧!”
道路两旁的雪地涌动着,钻出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黑布包头,戴着斗笠,身上衣黑如墨,只有手中的长刀雪亮。
那些黑衣人隐隐结成五人一组阵型,一眼看去,竟有四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