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宣大总督

  “啊?”突兀的问话让少年一时错愕,摇头否认。

  “那就没关系了。”丁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抬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抽得这小子原地转了一圈,小王八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是二爷做梦都想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怎么被你抢先了。

  少年被彻底打懵了,反应过来后,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指着周围下人道:“他打我,你们眼睛都瞎啦,看着我挨打?”

  这一下倒让丁寿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是不是欺负小孩了,看刚才被撂倒的家丁们勉强爬起几个围着伺候那小祖宗,他扭转身走到可人的身前,“这位姑娘,适才受惊了,快些回家去吧。”

  那少女神情甫定,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这人身份非比寻常,公子此番惹了大麻烦,还是及早脱身为妙。”

  丁寿凝神细看,见这女子秋瞳中仿佛有水波流动,容貌也是甚美,不由有些失神,少女被他盯得脸颊发烧,羞赧的低下螓首,他兀自不觉,直到被可人轻触,才缓过神来。

  掩饰地干咳一声,丁寿笑道:“多谢姑娘指点,但男儿俯仰无愧于天地,岂能让姑娘一介弱女子为我担责。”

  少女心中感动,还要出言相劝,忽听一阵铜锣开道之声,女子焦急催促道:“官家来人了,公子快躲躲吧。”

  丁寿微笑不语,管他来的是谁,即便宣府巡抚车霆到了又能如何,自己好不容易占一次理,可不想东躲西藏。

  围观百姓左右散开,显出大队官兵簇拥着一顶官轿,盔明甲亮的引马骑从之后,扈从兵丁高举仪仗牌,一块上书“总督宣大”、一块上书“右都御史”。

  看到官轿人马,少年哭得更加凄惨,有家丁撒腿奔着官轿迎去,在轿前禀告一阵后,官轿落地,轿帘掀起,一名身穿锦鸡补子常服的官员踏轿而出。

  “何人当街行凶,左右与我拿下。”官员轻抚长须,威严喝令。

  未等左右官兵应声,便有清朗的声音传来:“不用麻烦了,刘都堂,京城一别,不想宣府道左相逢,你我真是有缘。”

  刘宇闻声蹙眉,抬眼瞧见来人,微微一笑,举步向前:“我当是何人如此大胆,却原来是丁佥事,丁大人不在北镇抚司纳福,何以来此?”

  路过坐在地上的少年时,少年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爹”,刘宇眉峰紧皱,呵斥道:“孽子,还不起来向丁大人赔罪。”

  少年泪痕犹在,听得老子竟然训斥自己,更觉委屈,“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刘宇看得心疼,强自扭头不理,对着丁寿道:“犬子刘仁有得罪大人之处,老夫代为赔罪。”

  “原来是令郎,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场误会,在下冒昧处还请都堂海涵。”丁寿躬身施礼,刘瑾手头的人这位官儿混得最大,面子还是要给的。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处处惹是生非,活该被打。”刘宇皮笑肉不笑,“老夫听闻丁佥事因与顺天府纠葛被施了廷杖,不知可曾痊愈?”

  丁寿面色一变,老小子教训儿子还是教训我呢,仰天打个哈哈,“多谢大人挂念,廷杖之威岂能轻愈,故而卑职告假返乡养病,今后在都堂治下,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听得丁寿改称卑职,刘宇更加确信这小子是失宠被撵出京城,暗暗冷笑,没了圣人和刘瑾的庇护,他堂堂宣大总督收拾一个四品武官还不是手到擒来,打狗还得,嗯不对,打儿子还得看爹呢,怎么也要帮自家小子出口气。

  “犬子虽说悖礼,但闹市行凶毕竟于法不合,宣府虽是边城,也是大明治下,当着许多百姓还要将凶犯绳之以法才是。”刘宇笑语晏晏,好似在和丁寿商量。

  “刘都堂的意思可是要将卑职拿问?”丁寿笑意不减,回问道。

  “此言差矣,你我分属同僚,如此岂不伤了和气,”刘宇连忙摇头,只是转眼看着三女道:“只是这几位女子俱都涉案,要带回衙门细细盘查,望丁佥事见谅。”

  布裙少女闻言色变,丁寿神色转冷,“我要是不让呢?”

  刘宇傲慢地负手言道:“本官秉公执法,若是丁大人拒不配合,便只有用强了。”

  听完这话,还在地上坐着的刘仁一骨碌蹦了起来,大喝道:“来人啊,给我拿下。”

  “谁敢?”丁寿和杜云娘踏前一步,将可人二女护在身后。

  “丁佥事也是公门中人,当知公然抗法罪同谋反。”

  “自然知晓,可你刘至大何时口含天宪,出言就是大明律法了。”丁寿冷笑。

  “放肆。”刘宇喝道。

  “大胆。”丁寿寸步不让。

  两边剑拔弩张,忽然又是一阵嘈杂,百姓们又是一阵喧闹,窃窃私语。

  刘宇恼怒道:“何人喧哗闹事?”

  “爹,有人逾制乘坐八人肩舆。”刘仁可不是四六不懂,大明朝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门清得很。

  刘宇凝目望去,见一队锦衣卫抬着宽大卧舆向此处行来,心里一咯噔,难道皇上来了,不对呀,怎的没有接到京文,况且即便銮舆出京从简,也该是十六人抬的,来的到底是谁。

  锦衣卫到了近前,便落下卧舆,钱宁快步走近,躬身禀告:“大人,属下等来迟,还望恕罪。”

  “来得刚好。”丁寿抖了抖衣袖,转身对布裙少女道:“姑娘请上轿,在下送你一程。”

  “丁大人且慢。”刘宇面色有些难看,隐隐觉得事情不对。

  “刘都堂,下官急着回家省亲,恕不奉陪,若要拿人,某在家中恭候大驾。”丁寿脚步不停,带着几女登上卧舆。

  “丁大人言重了,适才不过一番戏言。”刘宇走上几步,当看到纱幔下舆轿上雕刻的龙凤花纹时,瞳孔不由一缩。

  龙凤纹是皇家御用,民间倒也不是不许,新娘子的花轿可破例使用,连新郎都能骑马穿官服称为“新郎官”,可如今这丁寿怎么看也不像是娶媳妇的模样,敢如此僭越,要不是嫌命长,就只剩一种可能:皇家恩准。这么说这小子不但圣眷未衰,还犹有过之。刘宇心中暗暗叫苦,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戏言?”丁寿将头探出轿窗。

  “当然是戏言。”刘都堂连连点头,“大人与我都是刘公公心腹,岂能同室操戈,让外人笑话。”

  “难得都堂大人还记得这一点,此地巡抚是谁的人您应当比我清楚,令公子这授人以柄的行事做派……”丁寿冷笑一声,没说出后半句,下令道:“起轿,给刘都堂让道。”

  刘宇双手连摆,“丁大人客气了,理当本官让路才是。”

  “刘都堂乃是封疆大吏,在下不过是无职无权的闲散之人,岂敢不知天高地厚,惹是生非呀——”丁寿故意拖长了声音,斜视着刘宇道。

  刘宇被他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语刺激的面色青白不定,难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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