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打赌办案

  陈府客厅。

  东厂丘聚与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相对而坐,呼延焘、齐元放与丁寿分别在二人身后立定。

  主位空空,陈府主人陈良翰立在厅中对着二位尊神奉茶递水,小心伺候。

  “牟帅来得好快。”丘聚道。

  “数万锦衣儿郎不能白拿俸禄,东厂耳聪目明,老夫岂敢人后。”牟斌低垂眼帘,漫不经心。

  丘聚一指堂前的陈良翰,“刑部的官,他闵朝瑛都不凑这个热闹,牟大人未免太上心了吧。”

  “事涉刑部,闵部堂自当避嫌。”牟斌扫了一眼陈良翰。

  “说得好,风闻牟帅千金与陈府夫人私交甚笃,尊驾可要避嫌?”

  牟斌捻须微笑:“丘公公此言差矣,小女与人交好与老夫何关,锦衣卫奉皇命办差,光明磊落;牟斌为国执法,此心无愧。”

  “这么说,牟帅打定主意阻挠东厂办案了。”丘聚沉声道。

  “此言又差,东厂办案也是皇封差遣,老夫岂会干涉……”牟斌笑答。

  “牟大人……”陈良翰慌了,连忙出言。

  牟斌摆手止住陈良翰的话头,“不过陈主事毕竟朝廷命官,官居六品,东厂这样大张旗鼓进府搜寻,官声有碍,若是有些收获也就罢了,万一……”

  牟斌话锋一转,阴声道:“万一两手空空,少不得要受反坐之责。”

  丘聚静默,紧绷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丝笑意,“寿哥儿……”

  后面的丁寿躬身道:“属下在。”

  “牟大人的话你都听明白了,若是查不出什么,咱家少不得要将哥子你交给锦衣卫治罪。”丘聚半真半假道:“你可想好了,还查不查?”

  尼玛,老小子是想让二爷顶缸,丁寿心中咒骂,有心不沾这祸水,再瞧那几个锦衣卫与陈良翰面上得意之色,把心一横,干了,这时候一怂,以后在东厂也没法混了。

  “禀公公,东厂既然皇命在身,又岂能惧祸自保,查!”

  丘聚似乎也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好,带人去搜吧。”

  “慢着。”牟斌端起青花盖碗,轻轻啜了一口茶,“丘公公,咱们都是琐务缠身的,也不好一直在陈主事府上耽搁,总要有个时限才好。”

  “一个时辰。”丁寿咬牙道。

  ************

  陈府上下,一阵鸡飞狗跳。

  丁寿打赌办差,自不会关照手下人留分寸,这帮番子发起疯来,恨不得将陈府掀个底儿朝天。

  丁寿带了一队人直奔后宅,边走边吩咐道:“细细地搜,看看有没有地道暗室,何处有新土翻检的痕迹,总之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

  番子们轰然领命,四散而去。

  丁寿仔细打量陈府后院,回廊曲折环绕,庭院楼阁布置典雅,池塘假山逸趣横生,看来陈良翰家底颇丰。

  丁寿四处打量一番,便进了陈良翰所住院落,见一贵妇人已在立在院内。

  “妾身程氏见过大人。”妇人道了个福礼。

  “芳驾可是陈夫人?”丁寿连忙还礼。

  妇人点头。

  丁寿又施了一礼,“夫人乃敕命安人,在下不过东厂走卒,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程氏忙道:“大人乃奉命办差,何谈私礼,请入内奉茶。”

  丁寿见这妇人仪态端庄,姿容秀丽,举止间颇有礼节,暗道自己不会真被小玲那丫头给骗了吧。

  房内正堂挂了一副中堂山水,正中是一张围屏罗汉榻,两侧小几上摆着一对官窑瓷瓶,堂下有四把花梨木的官帽椅子分列两边,脚下则是一水儿的一尺见方的水磨青砖。

  程氏请丁寿入座,茶点上过之后,开言道:“丁大人来此可是因小玲那丫头的缘故?”

  丁寿称是。

  “唉,那丫头模样可爱,人也伶俐,不过是一根金钗,若是讨赏,给她便是,主仆一场,何苦伤了情分。”程氏一副痛心疾首。

  “在下有一言,夫人可否作答?”丁寿探询道。

  “大人请讲。”

  “听闻府上以前已失踪过几个婢女,可是实情?”

  “说来惭愧,妾身治家不力,府内下人多有手脚不干净的,见了后宅一些细软首饰,见财起意,卷款私逃是常有的。”程氏面带自责。

  “可有报官?”丁寿小心观察妇人神色。

  “往哪儿报啊,拙夫就在刑部行走,平时又是个爱面子的,忧心张扬出去,惹得同僚耻笑,便认了这霉头,谁料却给了别有用心人以口实。”程氏喟然长吁,颇有无奈。

  丁寿看了半天,没瞧出什么不妥之处,抱着一分希望,道:“恕在下唐突,可否察看下夫人卧房。”

  “这个……”程氏面露难色,无奈点了点头,“清者自清,大人请便。”

  丁寿举步由堂前明间进了次间,一张紫檀雕花的大梳妆台立在右首,银镜明亮耀眼,想来这是程氏的梳妆之处。

  左首隔窗下摆着一张竹榻,这应是小玲这侍婢所睡的,榻上干干净净,并无寝具。

  榻前正对着一扇朱漆小门,想必是陈氏夫妇的卧室,丁寿犹豫了下,扭身道:“夫人请。”

  程氏莞尔,“大人公务在身,不必顾忌。”

  “得罪了。”丁寿告罪一声,推门而入。

  里间卧房内摆放着一张榉木雕花的拔步凉床,立柱上挂着粉色纱幔,床前矮几上一尊三足熏香炉烟雾袅袅,如雾如障。

  这两口子倒挺会玩情调,丁寿腹诽四顾,墙四面是新粉刷的白壁,墙角摆放着三个朱漆黑边的杉木衣箱。

  丁寿疑窦丛生,走了过去。

  三个衣箱上都上着锁,且有图纹雕字,第一个衣箱上书的是韩愈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丁寿点了点头,再看第二个,“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有意思,第三个衣箱上刻的是首五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尊夫不愧是进士出身,书香门第,这起居坐卧,处处离不开文人墨韵啊。”丁寿对着身后的程氏笑道。

  “大人说笑,这几个衣箱都是外子订做的,他身上那股迂腐酸气,便是妾身也常受不得呢。”程氏掩唇轻笑。

  “打开瞧瞧。”丁寿一指衣箱。

  “什么?”程氏错愕。

  “打开箱子。”丁寿一本正经重复一遍。

  “这里尽是女子私密之物,大人怕是观之不妥。”程氏有些抗拒。

  “丁某前程都压了进去,还有什么不妥的。”丁寿歪头示意,“打开,别等丁某用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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