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闺香塌无心说祸根,蘅芜宴有意避嫌隙

  却说这薛家小妹宝琴,虽是豆蔻年华、闺稚无双、粉雕玉琢、玲珑冰清;却到底是时运所缚难逃云雨摧残,在自己闺房里头,破身失贞、遭奸被辱,又用口舌胸乳、娇躯玉体伺候主人弘昼两泄元阳,端的是红颜薄命,小春初绽便遭风狂。可叹这宝琴也是个痴儿,亦说不得是主人弘昼适才片刻温存体贴感其心脾,或是女儿家于那取了自己初红之男子有一份天性柔情,虽是羞耻,肺腑五内里却是一片片旖旎缠绵,恨不得化在弘昼身上才好。待到弘昼两泄阳精,将自己一个时辰前还是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的身子奸玩得已是红晕倒染、百转千回,两人都是神魂颠倒且歇倦体,独她先回过神来,一身耻痛都顾不得、竟是怕自己身子脏了,主人不得快意,却奴驯哀求,只问主子弘昼是否许她起来替二人打理身子。

  弘昼亦不曾多想,一时温言逗乐,说一声“难道你小小年纪,竟是昔日府里有什么相好的抛不下?”

  倒唬的宝琴一时惊惶,红着小脸蛋,不歇声连连奶声奶气解说道:“不……主子……说哪里去了……琴儿……那没有的……琴儿如何敢……”语无伦次了几个断续,抬头见弘昼一脸好笑,才看出来弘昼是逗自己,才委屈柔声,也丝毫不敢隐瞒心头事,只回道:“回主子……,琴儿小孩子心里头的那点子事,都不敢欺瞒主子。我是昔日里父母做主,许了那江南翰林梅家的童亲,这等事情自然要依着父母之命,琴儿也想过女德本分、相夫教子,也偷偷想过那梅公子,不知道是……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本来要我十六岁才嫁过去,我却连那家人上下老幼一面都没见过……后来,后来,宗族有事,便再也没人提起,如今……哪里还敢胡思乱想那起子事;还有,便是再小事,我也不敢欺瞒,是婶娘昔日里和我玩笑过,说原本这里老太太,动过要配我和这府里宝二爷的念想,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想,知道我有了人家,就也罢了……我不敢瞒主子,那宝玉是昔日府里的宝贝根子,我倒见过几面,不过是小孩子淘气,长得俊俏些,其实是个皮囊……旁的再没了。如今进了园子,琴儿便是主子的人,除非……除非主子恩旨,发落琴儿赏人,琴儿也只有遵旨忍辱受奸,必然不敢犟,否则,琴儿宁可此刻立时死了,也不敢再想其他男人的。”

  弘昼虽荒唐,却也是个伶俐人,听出她口风里难得的小女孩家几分沧桑,点头道:“这也是了……你族里坏了事,想来许那梅家人自然躲了,你们昔日府里的那个宝玉,长得好,又有些来历,大人多疼些,明知他是贾府后辈里冒尖的,性子模样又好,女孩子不讨厌他也是寻常事。漫说你,便是你姐姐,你林姐姐,只怕也想过什么‘宝玉’、‘宝金’的呢……这也是人间冷暖常事,进了园子好好安分做好本王性奴就是了,你凤姐姐情姐姐还有老公呢,本王哪里计较这么多……既如此,你怎么还念念想想的,就怕你主子发落你?”他想一想,又追问一句道:“你们几个女孩子,年长年幼,模样好模样平常,本来就该发到边疆去受罪的,既然救下来了,就是本王玩物,轻易自然不赏别人。连情妃……说不得只怕有苟且的事,也是赏了她自尽而已。你主子如今这般处置的,只有一个,是那尤家小蹄子,她进园子后和外人通奸,不说身子,连心思都在外头人身上,不狠狠处置,如何了得?想来是这个事儿唬着了你……只是昔日宁荣宗族,你是西府里的富贵亲眷,那尤家小妹是东府里的穷亲戚,你们……难道认识?就值得你这么怕……”

  宝琴也是被问的一愣,旋即道:“回主子……我却不认得那尤家小姐姐的。我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胡思乱想罢了……主子再不用放在心上……我的身子已经给了主子,今后,自然也随主子发落……主子觉得怎么处置我最好,就是最好……”说到后来,却又是黯然。

  弘昼听出来她有古怪心结,干脆歪着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倒跟哄小孩子一般道:“可别躲闪话头了。你已经伺候了本王……按古话说,便是身上烙了本王的印,是本王的人了……有什么想头,纵然荒唐,也该说给本王听听。你这么点年纪,自然多是胡思乱想,本王不怪罪就是了。再说了……事主唯诚,便是再不通,再是小事,你主子问了,你就该搜刮肚肠的回话,不该吞吞吐吐的……你姐姐和你嫂子竟没教过你?”

  宝琴又偷偷瞧弘昼一眼,才怯生生道:“是……是琴儿一点胡乱想头。连姐姐也没说起过的……其实是丫头们平日里聊天嚼舌头,给琴儿听到了……说到无非是……是……”说到后来,到底小女孩脸嫩,低头难言。

  弘昼拍拍她头发道:“只管照实说就是了……小丫头爱嚼舌头,自古来就是这样,你在本王这里是性奴,在她们面前是主子,该有主子的大度。”

  宝琴才吞吐了一口口水道:“是……丫头们胡说……说主子是‘别样意趣’,爱……爱……折磨女孩子取乐。所以有时……就要发作女孩子,给外头……奴才们用,主子反而快活。琴儿听了……才有些怕的……那尤家小姐姐……被带出园子里去,丫头们私下里胡说,说她被这样、被那样的……琴儿听得也是……怕人。”

  弘昼“噗嗤”一笑,在她臀肉上又是“啪”的亲昵击了一掌,道:“亏你白生的这么个聪明模样,尤家小妹有罪,的确是你主子赏给奴才玩儿去了,想来已经处置了……但是她既然出了园子,怎么长,怎么短,园子里的丫头如何能知道?这么点子谣言……你也识不破?”

  宝琴歪着头想了想,竟在弘昼怀里扭了一下,才柔声道:“琴儿也知道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主子……琴儿有个心思,从没人知道……主子说事主唯诚,只好说给主子听听。只是……怕害了旁人……就冒死请主子不要起疑……千千万万,都是琴儿年纪小不懂事,胡思乱想罢了。若害了旁人,是琴儿罪孽了。”

  弘昼已知这个宝琴,有时确是个大胆,听她小孩子说话学大人郑重,也未免起疑,便点头笑道:“你只管说就是了……难道你主子和你一样,也听两句闲话,就胡思乱想了?”

  宝琴才轻声道:“几个月前……琴儿在园子里……好像……好像……给男人偷偷瞧过。”

  弘昼一愣,不由笑说:“哪里有这等事?这园子里如今哪里有男人?怕不是哪个太监?”

  宝琴道:“只怕也是琴儿多疑……是那日,我和丫头一起从蜂腰桥上走过,已经过了桥,我也没在意,还是丫头鹂儿和琴儿说,刚才……那里有个男人官儿,好像在偷瞧琴儿……琴儿也是大胆,听了也怕……回头偷偷在桥墩子后探看……虽然瞧不真切,却着实是有个官儿……,贼头贼脑的,后来还摸进了怡红院去了……都是鹂儿那丫头嘴巴不好,和琴儿玩笑,说那个官儿是主子得意的奴才,主子恩赏得紧,尤家小姐姐便是赏给了他……他瞧琴儿,说不定是喜欢上了琴儿,主子赏赐,哪日把琴儿赏给那奴才……只怕才是琴儿归宿呢……嗯嗯……,那是鹂儿和琴儿说笑,只是也不知怎么的,琴儿就是觉得那官儿瞧琴儿的眼神贼贼的……越想越怕……怕……怕……呜呜……总之都是琴儿自己没事找事,胡思乱想……主子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弘昼这才明白,想来是自己不在园子里时,冯紫英进园见凤姐回话办差,途中遇到宝琴主仆路过,偷瞧了宝琴一眼,只怕那小丫头嘴上没遮拦,闺房玩笑,和那宝琴嬉笑说什么“那官儿瞧了你,主子将你赏了他,只怕都有的呢……”,这小姑娘到底年幼,却种下心魔、当了真,怕真的一顾成孽缘,被自己赏了下头官儿,这才有这份痴心念头,到了失贞边缘,都还在哀求自己“只奸只杀,不要发落”……

  他听完此话,已知无非是园中小女儿家胡思乱想,才要哈哈大笑,安慰这宝琴一番。但是细一琢磨,竟然也觉得略略不是滋味……要说哪里不是滋味,自己也有些说不清。一时未免嗔怪那冯紫英不知进退,自己不在园中时居然进来胡乱走动;一时竟有些后悔将尤三姐审都不审就赏给冯紫英处置;一时又未免怜惜这宝琴一番痴心;一时却也隐隐觉得有些旁的不妥;一时都隐隐想到可卿,一时又隐隐想到凤姐……又觉得似乎有些关联。倒好半日,才回过神来,笑道:“早说了,是你胡思乱想。那是詹事府里,你主子的一个奴才,进园子里给你凤姐姐办差回话的,偶尔瞧见你,他该回避的;便是偷瞧你几眼,虽然也有罪,但是也是人之常情,小琴儿这么漂亮,又身量窈窕,男人瞧见了难免多瞧几眼,也不算什么……至于他……在你主子眼里,什么官儿不官儿的……嗯……他是得力的奴才,但是也算不得什么栋梁人才,替你主子办些杂务,只可以叫做是‘鹰犬’。你跟着你姐姐读书,可懂得?主子的鹰犬得力,也要赏块好肉。没错,尤家那小蹄子是让他去处置了。也算是赏他……不过,你们几个……却不是那生肉儿,好比是本王的心爱玩物,风流古董,得意字画。这些物什,雅致人只有留下来自己观玩的,哪里有用古董字画玩器去给鹰犬的?那不是暴殄天物糟蹋了?”

  他一路说到这里,不过是剖析也是安慰宝琴,但是隐隐自己又觉得更加不妥。自己是荒唐王爷,爱好女色,喜欢风流也算特例,若按照其时规矩,将下头性奴,赏赐几个给门人奸玩,也是常事……想到这层,竟是越发舍不得,就好似冯紫英已经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赏给他凤、钗、黛、云和这怀中宝琴一般,心头竟是忍不住阵阵没来由的恼怒醋意,搂着宝琴越发紧了,倒怕人来抢似的,想一想自己也是自寻烦恼,却转了口风道:“别胡思乱想了……本王一言九鼎,说了赏你恩典,就是赏你恩典。回头赐你特恩,此生无论咱们的小宝琴犯了什么错,都只杀只奸,不外头放出去,不赏人……这一条依旧作数的……罢了……你去门口,大声喊一嗓子……叫丫头来伺候吧……”

  那宝琴到底年幼童真,听了也就释怀,破涕为笑下得床铺去,扭扭捏捏走向门口……弘昼瞧着宝琴白玉般的裸体上点点白浊,那“风月妍”夹杂着几多污痕,难为着小娘儿身体也强健,居然也能走动,一方小臀此刻肉肉弹弹更显可爱……心中便有些心结,一时也就释怀罢了。

  却果然,鸳鸯等的确在院门外伺候,宝琴赤身下得床去,到门口童音喊了一嗓子,鸳鸯、金钏、玉钏、蕊官、四个就应声都进来伺候。她们四个随着弘昼已经颇有时日,都是晓事的,眼见屋内弘昼、宝琴一身狼藉,知道可怜这小幼女已经失身被奸,也不敢多看多瞧,怕宝琴羞臊,倒没事人似的替二人打理收拾。蕊官、鸳鸯怕宝琴冷,用被子裹了宝琴,柔声安慰着带出去洗浴用药不提,金钏儿、玉钏儿又忙不迭从随身带来的箱笼里取了干净内外衣裳,替弘昼上下擦过身子换洗妥当。

  一盏茶的功夫,弘昼换了衣衫、梳了辫子、打理敞亮,带着两个奴儿,出得宝琴闺房,到了外头,却见一弯新月已上树梢,映得雪地里枯草越发柔亮,瞧时辰已是傍晚,才觉得肚腹中又有些饥饿,便度步到前头厅堂里。果然自有知冷着热之人,那宝钗已经带这几个莺儿、文杏等几个丫鬟奴儿,已备了一个火锅,几盆菜肴,一壶米酒,一身家常暖裙,盈盈跪在那里等着伺候晚膳。见弘昼笑着来了,宝钗竟是压着心头五味,磕头还问一句:“主子,钗儿怕主子该不是饿了,已经备了晚膳……主子可在这里用?还是要去哪里?可……还要唤哪个来陪着?论起来今儿是大年初一,也是好日子……主子若要高乐,钗儿叫丫头们去唤园子里姐妹们来陪伴主子。”

  弘昼瞧她,和上午一身朴素不同,已是换了衣裳。头插明月翠星金玉步摇,纨一个喜鹊报春发髻,虽也是简单,却也是添了几分娇俏妩媚;耳垂上坠着两颗珍珠小叮,脖子上缠着一尾金黄兔毛围脖,胸前挂一面落樱金项圈,竟也有几分节日里喜庆华贵之色;身上穿一件牡丹朝阳粉色抓绒窄体连衣长裙,外头套一件颇为合体的雪白色风毛边小坎肩,虽是冬日里衣裳,竟也将她玲珑身子裹得分外妖娆得体,柳腰摇摇,长腿娇娇,美臀婉婉,说不尽万种风流;却到底不肯失了园中礼数,那裙子在脖领处乖乖留了一段雪肌白腻,那一对淘气的小奶包夹出来的深邃乳沟,如云如雾一般,在微微开口的领口处,自有一段女儿风流……形容温柔、体态婀娜、神色羞中带庄、言辞谦和有量……到底是园中难得的绝色可心之人。

  弘昼见她依旧是本色,说着话儿脸蛋要红,怯生生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知道姊妹连心,她自然是要问宝琴。虽说园中女儿伺候自己被奸是本分,今儿这事又是宝钗一手安排来娱性自己,但是真的到了这会儿,便是弘昼,想到自己适才奸了她幼妹身子,到底也算是淫辱糟蹋,竟有些莫名的愧意,才咳嗽掩饰,自己先坐了,拉着宝钗的小手,将她拖入怀中,在自己身边坐了,亲她脸蛋一口,漫说宝钗,便是一旁的莺儿、文杏都是臊的瞒红耳赤,弘昼才哈哈一笑,给自己倒了半杯米酒,一饮而尽,又倒一杯,逗着宝钗也用了一口,才幽幽道:“小钗儿便是这性子太好……想来是要问你妹妹?……哈哈……莫惶恐……嗯……琴儿……本王适才是赏用了她身子。你可不能怪我……还不都是你安排的……也是咱们的琴儿模样儿实在醉人……哈哈……别怕……琴儿没事。她小女孩,怕有些……伤到……让鸳鸯她们伺候着先歇息用药就是了……回头你再抚慰她,就说不是今儿晚上不让她陪歇。是怕她身子香软模样又好,晚上陪着本王若忍不住再奸玩……倒伤了她……养几日,再伺候就是了,本王疼着她呢……总之说几句好话就是了。今儿……既然天都晚了,也不用叫旁人,难为你这番用心安排……嗯……本王甚是如意。你陪本王吃饭,也算是过年,晚上……就是你伺候着歇息……可好?”

  宝钗是个温和人,虽然听得堂妹失贞被奸,未免又是怜惜、又是惭愧,心头也有些酸楚刺痛,但是瞧出来弘昼甚是满意,此刻心里也说不清是悲哀是喜欢,却也断然不肯扫了弘昼的兴致,听弘昼温言要她陪宿,只低头玩弄裙带,含羞道:“难为主子这片心了。主子想怎么就怎么着……怎么着……都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弘昼笑着点点头,又用一了筷菜肴,觉得那酒意不错,竟又用了半杯,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回头园子里传话……就说……本王今儿赏用了宝琴身子,难为她这么点年纪,模样又俊俏、身子也香甜、性子也有趣,懂得羞耻却又不失了天然本色,本王用的舒畅得意,虽然年纪小,也不亏待她,她本是姑娘位份,就晋宝琴为‘小姐’……今后好好学习伺候,自然是更好的。你……也别管紧了琴儿,她还小呢,让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什么东西只管要去,别多心。更别老是胡思乱想的……就说本王着实喜欢她就是了。”

  宝钗虽是聪慧娴静,但是到底也不过是十几岁女孩子,天性里依旧难免女儿家心思,虽然怜惜幼妹被主人奸污失身,又挂念主人是否从幼妹身上得了乐趣,但是此刻听着主人说来,一派奸自己堂妹奸得快活得意、怜惜疼爱之语气,竟到底有些心酸醋意……她却知道弘昼喜好,左右倒也不肯刻意拿捏,实在忍不住,拿出小姑娘性子,抿嘴打趣笑道:“……这就是琴妹妹的福气了。能得主子这番话,便是怎么的……也值了。倒是钗儿……竟也有些烦恼吃醋呢,哪里就不信那些儿不如她了……”说到最后一句,又觉得有些失言,未免更是羞臊,埋头都不敢去看弘昼。

  弘昼哈哈一笑,得这份薛家姐妹温柔妩媚,风流颜色,连日里烦恼都丢得干净,忍不住在宝钗的胸口轻轻抹一抹她的奶儿,闻一闻她的乳香,这宝钗却有这份好处,羞臊贞洁依旧女儿家本色,但是主人辱玩上来,却是贞静驯服,丝毫不敢抗拒,哪怕丫鬟们都瞧着,也是乖乖的刻意挺了挺胸脯,忍着羞耻让弘昼方便摸玩自己的奶儿……弘昼得意捏弄了好一会子,又哈哈笑着在她手里用两口汤汁,门口廊外却有一团人影探头,倒似个丫鬟在寻空隙要回话。弘昼点点头示意,宝钗才笑道:“有什么话便进来说就是了……”

  门外进来一个女孩儿,也不敢抬头,跪下行礼回道:“没什么要紧事,倒扰了主子、小主了……是凤妃差秋桐过来回话,又送了些红珊瑚绒来……我已经打发她回去了。只是好几个月的红珊瑚绒都不曾开封来用,如今又送来……也不知这物什可怕存坏了?请小主示下呢,还是搁着?要不要晚上熬一碗,给……给……琴姑娘滋补一下。”

  宝钗点点头,柔声笑道:“这是难为凤姐姐和秋桐,她们时常想着,我素来不用这些的……你且收下叫库里存着就是了。这红珊瑚绒,本是珊瑚上头长就的草芥,人说百般滋润、万般补养,其实皆是讹传,不过是世人无知,瞧它红得透亮,便就以为如何滋阴补血了,倒弄的市价极高,便宜了一起子商贾买卖人。其实遍读古今医术,那华佗扁鹊孙思邈李时珍,再没一个能说清红珊瑚绒能有什么用的……若说一味就是金贵了,是凤姐姐的心意,只我们姐妹命小福薄,也最不爱这些,是药三分毒,哪里就敢不问症候胡乱当人参燕窝用起来……你收着就是了,只是承谢凤姐姐这份心……赶明我亲自再去道谢就是了。”

  那女孩子忙应一声是,倒是弘昼,打量了地上跪伏着的女孩子几眼,但见身量窈窕、体态婀娜、眉眼清亮,笑道:“你是……那个叫香菱的?”

  地上的香菱听弘昼问她,倒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也不敢抬头,依旧跪着,轻声道:“是……奴婢是蘅芜苑里奴儿香菱……”,弘昼似却也不放在心上,只道:“怕什么……抬起头来……”

  香菱只好依言抬头,却也顺眉低目不敢去看,心窝里如同个小鹿乱撞。弘昼放眼看去,依旧是小唇点香温褥色,青丝漫月兰若香,最是妖娆两眉间,一点胭脂女儿星……虽不及钗黛等绝色,却也好一个温润小女儿,眉心一点胭脂痣分外妩媚,也分外醒目。辗转才想起来,那日,本来在怡红院外瞧见香菱羞解石榴裙,动了叫她侍寝取乐的念头,后来却又遇到惜春献图,竟是混忘了,一时不由也有点尴尬,只是这于他,到底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只好自嘲一笑,没话寻话道:“你是薛大傻子的妾室……论起来也就是宝丫头的小嫂子了……嗯……那日,遇到惜丫头,她是小姑娘家,又是可怜见的,有事求你主子说话……倒冷落了你,你别委屈。”

  其实此事此话,在这香菱五内里,已经煎熬了数月。她命数不偶,虽也是富贵读书人家千金小姐,却自小被人贩子拐了去,待到养成青春,又是人贩子图财,一人发卖两家,引出一段人命案来,到底还是落到呆霸王薛蟠之手,遭奸破身,做了薛家的侍妾,供薛蟠淫乐糟蹋罢了。及宗族遭难,入了大观园,她虽也感念薛蟠,却也到底不觉得十分悲苦……只是她即已失身,难免自惭,常怀自卑之意。那日偶遇弘昼,本以为是主人欢喜,到底也该赏用她身子,这儿女温柔、云雨绵长、也该有一二……哪知弘昼竟是“忘了”。自己也是清清白白女儿家,做人性奴,求人一奸,居然还被如此轻贱,其间悲苦耻愤、伤心屈辱,实在是难以言尽……其后,更有一段隐约似有不妥也不敢告人的公案,常在她心头缭绕,此刻听弘昼一声“你别委屈……”说出口来,但觉五内如同剪绞一般……明知道担待不起,却也回不出话来。

  只是弘昼这话,漫说香菱听了垂泪,宝钗也觉得担待不起,才要起身说话,香菱已是回过了神,重重磕了头道:“主子……言重了。香菱是哪名牌上的人,怎么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委屈……一心伺候好我家小主,便已知足。”只是到底止不住鼻酸,还是垂下泪来。

  弘昼却是改不了的心性,散漫不羁,此刻已有了些些酒意,又自饮一杯米酒,笑道:“你若不委屈……今儿晚上,本王宿在你家小主这里,你一起来伺候如何?”

  香菱听得天旋地转,脸红心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了一句什么。却只听弘昼已经借着酒意,“笃、笃”敲着那桌子,笑道:“你别出去了,就一旁伺候……我和你家小主再说说话,回头你先伺候我们一起沐浴再歇息……小娘儿家,也是开了脸的姑娘,怎么羞成这样……”他此刻算是三分熏醉,转过头对着宝钗笑道:“如今想起来,这还是头一回叫其他女奴,陪着一起……奸我小钗儿……算起名份虽是小嫂,也到底算是你屋子里伺候的人……你可忍得这份羞辱?”

  宝钗心头是百转千回,一对剪水秋瞳皆是迷蒙,却好似咬了咬牙齿,凑过来,轻轻在弘昼耳边低语:“钗儿自然是懂得要脸害臊的。钗儿……身子给了主子,还要和……屋子里小嫂一并伺候,这枕席上……给人瞧着,岂不是羞死,何况还要一并给主子受用……主子不说,钗儿也是羞苦。只是……这是钗儿份内的事……不问钗儿羞不羞,只问主子心意要不要就是了。主子喜欢,钗儿就是再羞,做什么都是应当的。莫说是跟香菱一起,就是跟琴妹妹一起……哪怕……是跟我娘亲一起……也是主子一念之乐罢了。”

  弘昼哈哈大笑,打个酒嗝,倒好像想到什么,才道:“你就是懂事,知礼,又能扰心,你娘有了岁数,却也是个风流的。琴儿……年纪小,却也好,今儿只怕是弄伤了她,却是可怜见的,赏她个‘小姐’位份算是抚慰……自然,这也是你和李纨调教的好。也该赏……嗯……李纨教养几个女孩子不容易,也晋为‘小姐’,她素来爱梅,赐个趣号,就叫‘梅先生’……还有……情妃……去了,园中只有凤丫头一个妃子位……小钗儿你说……本王再封一个妃子可好?”

  宝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万没想到弘昼问出这种话来。她纵再雅致静淑,如何不知道园中情妃已丧,凤姐一人独大,并非弘昼所愿,若要再封妃,无论是论恩宠、论容貌、论根基、论得体,论位份,自己都是首当其冲。她明知此事颇犯凤姐忌讳,好在自己和凤姐上头有薛姨妈、王夫人姊妹之情,也算是根基相连,她也是刻意容让,园中事务,一概不管不问,只每日和湘云、妙玉等说说诗词,讲讲禅机,再不肯掀起波澜的。只是此刻弘昼居然当面问起,她如何不慌乱,旁人也就罢了,她却自问颇知弘昼绝非“荒唐无知”之人,只是园中事务,说到底不过是弘昼胯下性奴们争风吃醋的小事罢了,又有些风月意趣,这主子才由得众人暗里波澜,但是可卿之死,却明明颇犯了弘昼忌讳,如今问起,她如何不慌。竟是呆了半晌,不知如何回话。

  欲知后事如何,请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红颜从来知社稷

  天子未必胜婵娟

  自古王侯将相事

  闺阁半点不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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