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1)上

  昨晚又做梦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做的梦都有点诡异;但昨天晚上我做的梦,可以说相当的幸福——

  恍恍惚惚之间,我被人拉着坐到了一张桌子前,定睛一看,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全是各种美食美酒:炸荤炒素、蒸米煮面、清汤浓煲、生脍熟炙、酱焖糊烩;山珍海味、鲜果时蔬、鲜榨陈酿、飞禽走兽;东西菜系、满汉全席……各种能想象得到菜肴饮品,一应俱全,在梦里我就仿佛自己突然活在了电视上的美食频道和诸如《食戟之灵》那样的动漫里,但是梦中的那种快乐,远要比在一个饥肠辘辘的深夜点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美味外卖然后吃了八分饱的感觉还要更加享受。

  当然,要说在这个幸福的梦境里一点诡异的东西都没有,那倒也不是:我所能记得起的其中一个比较诡异的地方,就是在我在梦中那个广大的餐桌上进食的时候,在我周围陪着我的不是其他的什么食客,而是一面面与我身体站立时登高的镜子,甚至在我的背后也有一面——换句话说,我似乎是在镜子的包围之下进食的。每面镜子里的我大都赤身裸体,有的看起来肠肥脑满、明明就是个粗鄙丑陋的庞然大物,而有的看起来则瘦小得像棵枯萎的干豆芽一般骨瘦嶙峋。我在那种环境之下,却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现在想想,却有些后反劲儿地反胃。

  而另一个比较诡异的地方,则是在我吃得最快乐的时候,我正趴于其上大快朵颐的那张餐桌,突然被人以一臂之力,轻而易举地掀翻了,待我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大白鹤。

  ——当然,这会儿还没到诡异的地方呢,我就在看了一眼梦中对我笑着的大白鹤的时候赫然醒了。

  然后我便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等我打开门一看,此时此刻,大白鹤正脸上挂着与我梦中所看到的他那同样的笑容,站在走廊里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我。诚然我此刻的心境对于旁人来说,那必然是极其无聊甚至有些白痴的,但是在这一秒钟还没有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我,看到眼前的一幕跟梦中那般相似,心里必然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愕然。

  此外,此时此刻,凌晨2:12分。原本白天的时候,我除了带着章渤陆思恒他们帮着周荻出任务之外基本算是天下太平,因此,好不容易有了个十点半就能入睡的天赐良辰,我为了对抗身体上的焦虑和亢奋还特意吃了一片美拉酮宁才睡……这下可好,呵呵,尤其是我吃了褪黑素之后,虽然确实会睡得熟,但是只要是中间有人给我弄醒,接下来我必定会难以再次入眠且在之后更加精神。

  “这大晚上的,啧……兄弟,你都成我这儿的稀客了。”

  但面对我的兄弟白铁心,我也只是在打了个哈欠,稍微不痛不痒地埋怨了这么一句。

  “哈哈,我这不是来了嘛!兄弟!我最爱的何秋岩——来,让兄弟亲一个!”白铁心对我微笑着打着轻浮的招呼,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微微地晃悠着自己的身体,并且还准备张开双臂走过来抱我,结果我一个没注意,这家伙竟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我的脚边,于是我赶忙伸手去扶他。

  ——嗬!我这一靠近他的脸,他的气息一股脑地喷到我的肩头以后,我这才秀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若不是谁威胁了他在的嘴里安装了一座迷你溴卤池,就是他刚刚跑到医院后面的废液桶里洗脸去了。

  “哎哎哎,老白!悠着点儿!小心小心……我的老天爷,你这大半夜的喝了多少酒啊?”

  “嘿嘿……不多不多……那叫……什么地方来着?就先前媚珍姐设下……设下那个啥来着……对,那两架’战斗机‘的地方……biu!biu!biu!——嘿嘿嘿……那个工厂旁边,新开了一家大排档……在那喝的,三大茶缸散装白!原浆!可好喝了!”大白鹤一边笑着一边晃悠着身子,扶着我的肩膀和门框慢慢悠悠地站稳,指着我笑道,“何秋岩,大好人!唉……我白铁心活了快二十二年了,真的,还就数你何秋岩对我最好!我白铁心,呵呵……嗝——嗯,这个时候愿意搭理我的……还就你何秋岩一个了……”

  ——我的乖乖,三大茶缸散装白,那也差不多三到五升的量了,而且在东北卖的散装白酒就没有低于50度的,而假如要是原浆的话,最烈的甚至能干到七十度。

  他这能让仅有专科能力的他成功地搞出那么多电脑网络程序的大脑,现在因为喝了那么多酒醉的连1+1都算不明白,而在他身边刚刚一直都还沉浸在梦境当中的我,此刻已经被他的一身酒气给喷醒了。我连忙给他扶到了沙发上让他坐了个稳当,并且马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又去洗手间拿了脸盆、塑料一次性杯、一次性牙刷以及漱口液,边忙活着边对他问道:“干嘛这么作践自己?你这到底是咋的了,兄弟?”

  “我这……呵呵呵呵……我这是高兴,秋岩!我替你高兴!你这眼瞅着……不是要去副省长家相亲了嘛!而且你也加官进爵……正式成为’重案一组组长‘了!我替你高兴!我才去’豁德脚‘……唔——哇!”

  白铁心说着说着,就对着面前的塑料脸盆吐了出来——一股接着一股,除了从嗓子眼里带出来的痰污,全是混着胃液的透明的东西,带着那股浓烈刺鼻的发酵臭气之外,还氤氲着强烈的苦涩气味,但也仅仅如此,清澈见底,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污浊物都没有。

  ——还真应了网上的那句老话:你但凡能有一根烤串,你都不带喝成这样。

  不过他说的这几句话,倒还是十分狠戳我心的。

  前天晚上,我在回到了宿舍之后,就立刻在重案一组的微信群里找了差不多十个人,并且挨个私信他们在昨天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在市局大楼门口集合;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总务处申请了一辆车子。去之前,局里的氛围还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一派祥和,而等我帮着情报局的人抓了海外的那两个颠覆组织的头子、外加那个地方党团的议员以及他的两个秘书,等再回到市局之后,当我们一行人还没把车子开进市局大院,透着大楼的门,便可以看到楼里面似乎一时间人头攒动,气氛突然变得乱哄哄的,但似乎还不是遇到了什么危机或者遭到什么大的威胁,看起来反而似乎还挺热闹。而且院子里还多了一辆黑色日产楼兰SUV,而且看起来还是一辆新车,就那么孤零零地对着收发室停在市局大院的大门旁边,当真突兀又扎眼。

  我道只是元旦假期结束之后,局里的所有人普遍还沉浸在一种“悠闲日子没过够”的浮躁的情绪当中,就比如王楚慧今早还顶着两片山茶色眼影来上班——虽然这大姐平时散漫惯了,但是《警员行为守则》里明确规定“女警察上班时间,非必要情况下严禁浓妆艳抹”,我一大早上好一半的时间都浪费在劝她把妆洗了的口舌上了,最后被她连埋怨带摸了一下手背一下右侧胸肌之后才罢休;结果在我给总务处还车的时候,几个前来办事二组组员和经侦处的警察,皆是纷纷朝我投来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目光,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庆贺、或是单纯看热闹似的,可一时间我却觉着自己像极了一只被人拉上舞台去表演的猴子,而他们这些坐在台下的人,一个个的手里或者举着香蕉、或者端着炮仗,总之是想要看我出洋相一般。

  嗯,紧接着我就被人领上台了——

  等我一回到楼上,大老远就看到办公室门口摆了两座差不多一米二几的竹篮,里面摆满了百合花跟鸢尾花,花篮的边沿周围还围了一圈丁香花,我还以为办公室里在给谁庆生日、或是谁在向谁表白、亦或是在给谁庆祝新婚——毕竟我对这方面的事情还真的是挺敏感的——于是我抢着步伐走进办公室,却见办公室里并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反而当所有人见到我回来之后,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一声不响地盯着我。

  “门口这花是咋回事……这咋办公室里还有花?”我一转头,又看见夏雪平的办公桌上还有我的办公桌上也摆满了扎成花束的百合与鸢尾,心里又是困惑不解又是隐约觉得愤怒,并且我已经做好了发飙的准备,“这都是谁送来的?”

  “隆达集团的人送来的。”郑睿安斜着眼睛瞟向我道。

  哦,我还以为是周荻派人送来的……等会儿,张霁隆送我这么多花干嘛呢?

  “不光是隆达集团的,秋岩,还有别人送的呢。恭喜你啊,秋岩!”我正心里打着鼓,王楚惠又冲我笑道,“厉害了,我们重案一组破天荒地来了这么一位年轻的组长,这才来咱们一组几个月,直接就升任组长了,呵呵,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呵呵,王大姐,我现在担任这个代理组长,不是当初您和胡师姐白师兄三位一起商量决定的么?我之前还问过您有何异议,您当时说不反对,您现在又把这事情提起来……”

  我只觉得王楚惠现在又把这件事提出来肯定是在损我,但在我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刚从走廊外面与白浩远一起走进来的胡佳期见状,立刻走到了我的身边并赶忙拽了拽我的衣袖:“秋岩,你好像误会楚惠了。而且,你还是先看看你桌上的委任状再说吧!”

  “委任状?”

  我立刻快步走到了我的办公桌前,定睛一看,电脑显示屏的前面果真有一张盖了省厅钢印的硬纸质委任状,上面用加粗楷体字如是写着:

  “Y省警察厅并F市警察局委任状

  兹委任F市警察局三级警司何秋岩为本省F市局刑侦重案一组组长职位。望其在今后工作当中,精诚敬业、团结袍泽、秉公执法、服务国家。

  此状。

  警察厅厅长聂仕铭

  警察局局长徐远

  XXXX年01月03日。”

  ——这还没完,紧跟在这张委任状下面压着的,还有一张通知:

  “Y省警察厅并F市警察局告示

  原本省F市局刑侦重案一组组长夏雪平因故暂调,取消其职位,保留原职位待遇。后续任职人事情况,待另行安排。

  警察厅厅长聂仕铭副厅长胡敬鲂

  警察局局长徐远副局长沈量才

  XXXX年01月03日。”

  我的头瞬间大了起来,嘴上却反复念着委任状和那张通知上面的那些字词,来回念了三遍……

  而在我的鼠标旁,还放着一只日产汽车的车钥匙。车钥匙是放在一只透明尼龙拉链口袋中的,口袋中还留了一张便示贴:张霁隆赠——不用说,这钥匙肯定就是用来开楼下门口那辆日产楼兰的。

  再接下来就是各种贺卡了:

  “(霁虹)隆达发展集团全体恭祝何秋岩警官荣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职位”;

  “明昌海运物流公司赵景智总经理恭祝何秋岩警官荣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职位”;

  “明昌国际发展集团赵景仁董事长恭祝何秋岩警官荣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职位”;

  “太极国际投资发展集团车炫重会长恭祝何秋岩警官荣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职位”;

  “褀华洋服公司隋琼岚总裁恭祝何秋岩警官荣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职位”……

  于是,现在我便成了一个踩在自己前任上司,“斜杠”,自己母亲血肉之上,勾结黑道和社会强权、谄媚上峰、背弃职业道德和人伦孝悌,而为了名利与职位往上爬的满身心机的年轻小人了。说来倒也讽刺,九月份我刚来局里的时候,人人都觉得我憨直莽撞,更有可能压根没长大脑细胞;而现在,我却成了一个深藏不露的奸佞后生。而这一下午,办公室里面的人,除了秦耀杨沅沅他们几个实习学警之外,其他的人对我的态度都多少有些敬而远之,就连胡佳期和白浩远,对我也似乎有些疏离——这倒也是,如果是换成他们的视角来看,我何秋岩为了出名上位,连自己亲妈的前途都敢践踏,那我还有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呢。

  若是对于我和夏雪平本身而言,我内心当中倒的确有一丝理直气壮,毕竟她和周荻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做出那种事情,我把她的组长职位拿了,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报偿般的心里安慰吧。但实际上,以我对夏雪平的深刻了解,她对于什么职位什么头衔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一丝丝的看中,只要不是彻底断了她的警察职业生涯、只要是能够继续让她查案子,是当一个普通的警员还是当个什么组长,对她来说似乎都没什么所谓——唉,说起来,这家伙又自个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了,哼,连周荻她都不愿意带上,这也真是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了。她不是挺维护周荻的、而在周荻的日记自述里他俩不是挺你侬我侬的吗?我还当专案组重新组织分配之后,他俩这次会分到一组呢……也罢了,我估计她绝对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毕竟她还是那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还打不死的“冷血孤狼”夏雪平。

  不过问题在于,她现在没了正式的官职,沈量才倒也罢了,胡敬鲂那家伙想要从行政人事方面整她,那岂不是信手拈来了?“’精诚敬业、团结袍泽、秉公执法、服务国家……警察厅厅长:聂仕铭;警察局局长:徐远……‘聂仕铭……徐远……聂仕铭……”看来这一次,我是真的得抱紧聂仕铭的大腿了。当然,还有他背靠的蓝党。

  说到蓝党,正好与此同时,我要去副省长蔡励晟的家里去跟他的女儿相亲的消息,竟然也在局里不胫而走,并瞬间闹得风雨满楼。但具体这消息的广阔而放肆地迅速传播,究竟是因为昨晚我和周荻临别时的对话被制服大队的几个值班员警窃听到了几句,还是中午这班送花来的人跟谁说了什么,或者是在我回到办公室之后没几分钟徐远特意找我开了个一对一的走廊站立会议、还给我放了小半天的假让我去买点衣服和礼物准备准备,我已然没法追究了。

  “……下午找时间赶紧把头发理理,你看你这头发,从十一月份回来,你就没再剪过吧?看着像颗长了毛的松塔似的!剪完了头,你再去买件好点的毛料西装,我知道四昌街有家西装店,他们家的羊驼绒衬衫挺不错的,你跟店长提我名字,能打折的,那个家伙是我当年上警校时候的一个同学,毕业了以后去了出入境管理局干文职,干了两年觉得没意思就下海做生意了——哦,对了,你去人家蔡先生家做客,买的衣服以什么色系为主,不言自明了吧?再买两样礼物,明天你可别空着手去。”

  “呼……那我该买啥送人家呢?”

  我多少有些有气无力地对徐远问道。刚才那一大堆鲜花和贺卡都已经让我实在喘不过气了。前天在赵嘉霖家的时候,我也只是把这次做客当做单纯吃顿饭而已,讲实话,我不见得看得上蔡励晟的女儿、就算对方是蓝党的地方老大兼副省长的女儿——万一是个满脸雀斑、脑满肠肥、谢顶斑秃、还带着粗重黑框眼镜和牙套的龅牙恐龙妹呢;而人家姑娘就算不似这班鄙陋,人家也不见得会看上我这么个小警察,所以最开始最开始我真是把这次做客,就当做一次蹭饭。结果我从昨天晚上听周荻这么一问,他问我到底做没做好去人家见父母相亲的准备,我就开始慌;而到现在,我去“见父母相亲”这件事,却搞得好像去出一次任务一样,不仅让人忐忑紧张,还让人觉得十分麻烦。

  “买啥……唉哟,这蔡先生和他的夫人喜欢什么,我还真就不知道,虽然我跟他们夫妇俩倒是见过不少回;至于他们家那位千金,啧,我根本见都没见过……我也不是像张霁隆那个小子那样的人,他可是最会投其所好了。”说到了张霁隆的名字,徐远又突然打起了百倍的警惕,“我正好想问问你:他跟你有没有多说什么事?”

  “这个可真没有。老狐狸,我跟他关系好是好,但是如果他要犯法、或者做出来什么危害社会、危害咱们警察系统的事情,我还是会马上跟您汇报的。您难道连着都信不过我?”

  “你看你这孩子?我就是问问!于公我是你顶头上司,于私我也能算是你半个舅舅,我问问还不行啊?张霁隆这小子,之前都是跟红党走的,你也知道那个杨昭兰的老爸是谁,而且在过度政府的时候,为了维护红党在Y省的执政还立功粉碎了政变……不过呢,他也是没少跟蓝党这边的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呵呵,这家伙,日本’难波会‘原来那个老会长’鬼太阁‘对他的评价不错:表里比兴——两头下注、阵前反水的事情,张霁隆这小崽子可没少干。哼,如杨君实那等聪明绝顶天才的人,估计也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得,这个大选可真是厉害,”我在一旁就着走廊里的冷风,说着风凉话:“能让所有人都把话题扯出十万八千里去——我就问问我上门做客该买啥,您这又从张霁隆扯到杨省长身上去了。我何秋岩可老厉害了,老鼻子牛逼了!去人家吃顿饭都能牵动两党的地方舵主身上去,这一天天的!”说着,我实在是气不过地抿嘴斜棱着眼睛瞟着徐远——我这到底是哪辈子造的孽啊……

  徐远看了看我,却对我最近当真少见的和蔼地笑了笑:“啊哈哈,你瞧你这小样!反正那礼物什么的,你就看着买吧!送什么不是个心意啊?”他说着说着,居然又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最主要的是,你小子得做出这个姿态,懂吧!”

  “那……人家那样的家庭,什么没见过、什么买不起啊?您说我再买得不好或者买错了,那不是相当露怯吗?”

  徐远看着我笑了笑,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正因为蔡韬勤的家底够厚、见识够广、格局够大,他对于你送什么,才不会太过介怀呢!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最重要的是你的表现和姿态,你明白吗?最重要的就是个’姿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唉,等会儿!小子,你现在是有些不够自信吗?曾经敢与天公试比高的那个何秋岩哪去了?以前成天吹牛,你现在有机会扬名了,咋还怂了呢?”

  “那不然呢,老狐狸?我在你们的嘴里传得,就好像我明天就要跟那个蔡家大小姐结婚了似的,在你们嘴里传得都板上钉钉了!但是如果人家没看上我,或者我没看上人家那该怎么办呢?”

  “哈哈!什么嘛!之前混不吝得能把天给戳个窟窿的何秋岩,居然也谨慎起来了。人们都认为谨慎的人才有人格魅力,但实际上越谨慎的人越无聊,不是吗?”接着,这家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也不点上,而是在此之后掏出了打火机,一边拨弄着防风盖把玩着、发出泠泠如水滴一般的响声,一边对我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你听我说,小秋岩:这件事无论成不成,无论蔡先生家的那位大小姐看不看得上你,秋岩,你现在都已经是蔡先生亲自点头认可过的人了,而且对于这个,远要比你去他们家吃饭然后赢得蔡小姐的芳心重要得多的多——昨天晚上聂厅长给我打的那个电话,加上现在放在你办公桌上的委任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而至于你和那位蔡小姐的事情,如果之后可以成的话,那就算是锦上添花了!秋岩,你小子可要知道,在经过了上官果果这个案子、外加这两天蔡先生亲自带人去给那些离退休警官警员们送福利送温暖,现在在Y省,蓝党的民心势头是要远远超过红党的,落后的乌云和腐朽的污浊终将退散!而你呢,不是说你去人家吃顿饭就能牵动两党,你是刚才我说的这两件事情的中心人物啊!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要是真不干警察了,蓝党那边的说客团,绝对会来延揽你加入他们的,并且肯定会让你直接去选行政议会的议员!所以啊,把握住自己啊,秋岩!”

  我咬牙含了口唾液,咽下一口酸楚后开口问道:“那夏雪平怎么办呢?”

  “雪平啊……”徐远抬起头目视前方,想了想又对我说道:“你放心,委任状上也说了,雪平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在不久的将来,我相信像雪平这样的警界人才将会有她真正合适的、真正能够让她才尽其用的用武之地——我敢保证,至少在Y省,她这样的人才不会再被人埋没、被人排挤和构陷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做的很对,秋岩。”

  “什么?”

  “断了和雪平的’那种关系‘。”徐远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我低头苦笑一声,实在无言以对。

  徐远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本次地方大选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我和量才我俩各自,都讲会对咱们F市警察系统的风气进行一番改造,手段方法肯定会有不同,但是目的都是相同的:咱们警察系统内部的一些问题,该拿出来改改了。小子,你和雪平都是很出色的警察,但如果你们母子俩’那样的关系‘再继续下去,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然后受此拖累。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一天。秋岩,人终究是要走正路的!”

  ——人终究是要走正路的……

  那我受到了蔡励晟的赏识,破格提拔为重案一组的组长、去掉了“代理”这两个字,难道这就算是“走了正路”了吗?

  那我去了蔡励晟家,和蔡励晟跟她的夫人,还有那位我素未谋面的蔡小姐吃了一顿饭,或许继而,我和她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关系、甚至在不远的将来,我入赘了蔡家,和那位蔡小姐结了婚了,难道这就算是“走了正路”了吗?

  而我和夏雪平的关系彻底覆水难收,她跟那个周荻比翼双飞,而我则找了其他的女孩,我只能偶尔带着百分之二十的恶心、百分之三十的痛惜、以及百分之五十的惦念在心中与夏雪平遥遥相望,难道这就算是“走了正路”了吗?

  ……

  “……连我和我爱的人都容不下,这样的天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电台里播放的广播解说版的电影《铜雀台》中,刘亦菲扮演的灵雎如是对姚橹扮演的吉本控诉着。

  而在车里,副驾驶上的白铁心正在失声痛哭。

  我无奈地看了看他,此刻的他早已经清空了胃里的酒精,又喝过了我给他调的蜂蜜燕麦牛奶,酒劲其实已然醒了一大半。要是换做刚才醉酒的时候,那才闹腾;而且刚刚就在他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网监处的几个人还给他打来了电话,专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技术宅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我替他接了电话,一个劲儿告诉那帮码农“你们的小白”喝多了酒,他们答应了一声之后竟然接着要求白衣恶心帮着他们改程序外加debug,我最后无奈,只能把电话给大白鹤;而大白鹤这家伙可真不讲情面,对着电话就是一通臭骂,这下那帮穿着警服的极客们这才作罢。要不然,他手机音铃上那首《乔克叔叔》都快把我听烦了。

  ——而且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怎么了,以前他根本不听周杰伦的歌,现在他却把铃声换成了这首《乔克叔叔》,而他的屏保,也从先前小C的性感照,换上了希斯莱杰饰演的小丑。

  但他醒了酒之后,第一句话却仍然是要我陪他继续去喝。我实在是对于过于缠人的行为没有半点办法,于是只能答应。而大白鹤上了车后,只是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朝着这个地方开,然后便不说话了。三分钟后他打开了我这辆新车的收音机,然后就侧着脸对着车窗外低声呜咽。

  然后趁着等红灯的当口,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被我放在车后座上的那套Steed&Wall的深蓝色定制西装、那件还没开封的天蓝色的Ermenegildo Zegna高领法兰绒毛衫,还有两只来自琼觞岛的即食海参软罐头礼盒、两瓶12年的三得利山崎威士忌、以及两盒Dorabella的点心:一盒马卡龙与一盒抹茶生巧——这几样东西,在我受了徐远给予的假期之后下了楼、一进到车子里就看见了他们就放在车后座上,上面同样用便示贴贴好,并分别写上了“明天穿”“送蔡夫人”“送蔡省长”“送蔡小姐”的字样。不用多说,这也都是张霁隆准备好的。所以我下午出去只是找地方理了个发、洗了个澡,然后找了个公园发了半天的呆。随便吃了几口三明治配沙拉,回到局里之后又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接着我就回到寝室里睡觉了。

  感觉这没有什么明显要紧案子的日子,活得远比有要紧案子的日子要累得多。

  “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我实在是受不了看人哭。女人哭我受不了,而一个大老爷们哭我更受不了。

  “我没事……”白铁心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后,又转回头去连忙抹了抹眼泪。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老白。”我斜眼看了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光在那儿闷头哭,还连一点动静都不出,还是个大老爷们儿吗‘——这可是我在警专宿舍认识你第二天的时候,你跟别人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而且,你大白鹤警官,以前跟我可从来都不把遇到的事情藏着掖着的。说吧,到底咋的了?”

  白铁心却先没直接回答我,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缓缓地翻转着手臂,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和手背:“秋岩,原来我以前竟然是那样的人吗?”

  “对啊。”我又瞟了一眼大白鹤,接着我想了想,还是直言不讳道:“老白,咱们哥俩在一起当兄弟,也差不多五六年了,有些话,我得跟你好好说说:你最近整个人变得阴鸷了,自从我十一月份出差回来,我就从你身上看到的,全是乌云密布,阴霾蒙蒙的,你做事说话都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会变得这样,老白?我觉着我们兄弟之前明明好好的,我想不通,我外出这一个月,我在外地又得罪了你什么?而且不只是我,还有小C,你对小C也越来越不好了,你承认么?你甚至还跟她玩起了一刀两断、一拍两散的戏码——吴小曦虽然跟你不是一个姓的,但是刨除她是你女朋友的份儿上,她还算得上是你的妹妹。她那么好的姑娘,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呢?”等完了这个长长的信号灯,我又斜眼看了看依旧瘫在一边的白铁心,随后我起车上路,继续说道:“思来想去,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整个人都变了。”

  “呵呵,为什么呢,何老师?”

  “因为你们网监处那个新来的小萝莉,对吧?没记错的话,她叫林霜晗?她爸是省厅公务联络办公室的副主任,她妈妈是联络办的秘书。你就是因为她……”

  没等我把话说完,大白鹤突然摇了摇头,眼泪也跟着漱漱落下:“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因为她了。”

  “怎么了?”我追问了一句。可话音落了两秒钟之后,我立刻意识到,好像这句“怎么了”追问得有点多余。

  “哈哈哈哈……彻底跟她断了呗,还能怎么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在心里,替大白鹤把他剩下的半句话说完。

  人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立场经常会摇摆得毫无节操。刚刚明明我还在为小C仗义执言,而这时候在我听到了大白鹤跟那个小林断了关系,我竟然却开始为他和那个小林的这段关系惋惜了起来。

  “好吧……抱歉。没想到那个小丫头,跟你才认识了多长时间啊,就能让你难受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白铁心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马上又递给了他一包面巾纸。他接过了面巾纸后,只是把面巾纸攥在手里,咬着牙哽着声音掉着眼泪,缓缓跟我说道:“我今天晚饭的时候,是准备跟林霜晗一家四口吃饭的。她还有个哥哥,也跟着一起去了。”

  说到这,他突然顿了顿。这个停顿不由得让我由己及人地思考了起来,尤其是这个林霜晗的家里也是个四口之家,而那小丫头一看就是一身的鬼主意,先前在办公室里跟大白鹤当着我的面前,那么的亲昵却又丝毫的不避讳,可以说在性的方面那小丫头也很放得开,从某种角度上看,她跟美茵那小丫头倒是有点相像。“你别是跟人家哥哥打起来了吧?”于是,我这样问道。

  没想到白铁心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呵呵呵,我甚至跟她哥哥一句话都没说成。她哥哥,也是个文职,现在在咱们市监狱管理所档案材料处工作……”

  “那到底是……呼,我知道了,”我深呼吸了一个轮回,然后又问道,“他们家找到了你妈妈的档案,对吧?”

  “对。”大白鹤叹了口气,紧闭上了眼。车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继续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亲爸的。”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按理说,到此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的白铁心突然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情况,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从他母亲的那些经历来看,她的过去不会太好,那么那个男人的过去也不会太好。并且,这件事,竟然还是那个林霜晗的哥哥发现的,而此刻,大白鹤还跟林霜晗断了关系分了手,我猜跟他父亲的背景资料……

  “呵呵,我那个妈,是个人尽可夫的毒贩子;而我那个亲爸,也他妈的就是个混蛋畜生……”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大白鹤打断了我的思路,对我说道。

  之后的车子里又剩下了一连串的哽咽声音,再加上不断的叹息。那趟车一直开到了目的地,大白鹤没给我讲述他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但我想,一个活了二十多年,一直盼着见到他的那个儿子,能用“混蛋”“畜生”二字来形容的父亲,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而在差不多三年以后,我在重新整理重案一组经手过的所有案子的档案、并将那些老档扫描后重新排版归档的时候,我发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穷凶恶极的罪犯档案,档案上的那个人的面孔,跟大白鹤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后来我又经过多方面的求证,总算证实了,那个人就是白铁心的父亲。

  这人名叫洪琅,按照档案上注明的出生年月日来看,这个男人比大白鹤的母亲要大十五岁,而跟赵嘉霖的父亲同岁,且照这样往下推论,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跟“赵家五虎”“文武皇帝”都是同一拨的社会流氓,并且在当年的F市街面上,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但也仅此而已,在当初那帮“文武皇帝四天王”们全都开始从街头打架斗殴的团伙转而想方设法开餐馆、开招待所、承包工地和成立公司帮人讨债的时候,这个洪琅还在街面上跟着一帮兄弟靠着讹诈初高中生的零花钱为生。那个年代的F市黑道,其实根本就是个内卷内耗的丛林系统,若是不想着法子进步赚钱,那么过几年之后,道上就再无立足之地。因此,这个洪琅的资料有五年是完全空白的。再五年,洪琅的档案上出现了被拘留的记录,他被缉毒队怀疑涉嫌毒品交易,但是证据不足,最后只因为抗拒执法而在拘留了15天之后就被释放——而在这时候,从与洪琅一同被拘的名单里,我看到了白铁心母亲的名字。从这之后,洪琅的经历里面,便满是“聚众斗殴”、“恶意伤害”、“抢劫”、“强奸”、“当街猥亵”、“轮奸”、“强奸幼女”这样的字眼。又八年,洪琅再一次抢劫金店之后被赶来的警方立即逮捕,公审入狱后第六天成功越狱,而越狱之后,此人竟然再次犯案,先是找到了一名地下军火贩子,抢了一把冲锋枪和两把手枪,并将其全家无论男女全部奸杀,尔后又跑到一家农户家中,强迫农户将自己藏匿于其屋。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无差别杀了其家中所有男性,禁锢并强奸了是全部女性,并且,在其家中存粮不足之后,竟然以那些被害者的尸体为食;等到一个月之后警方终于搜捕到了洪琅的时候,农户的家里,尽是炖煮过的人肉骨头,灶台上还摆着一锅未吃完的农户的14岁女儿,而洪琅正赤身裸体的坐在地上,一手牵着一条狗一样地,让那位早已精神失常的农户妻子用着充满精液和血液的阴道服侍着自己的阴茎,另一手中还端着一碗炖肉,大快朵颐地吃着……

  随后,洪琅被警方当即击毙。

  等到再一个月之后,白铁心出生。

  ——若我是林霜晗的父母,在我知道了自己女儿的男友,有过这样一位不堪的父亲,还有那么一位品行不端的母亲,我也不会同意将女儿交给他。

  可我当时却只能安慰大白鹤说:“唉,别多想了,毕竟,你和那个小林才在一起处了几天啊,你就去见她父母?”

  大白鹤听我说出此话,马上停住了泪水,侧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还说我?你明天不是也要去蔡副省长的家里,跟他和他夫人,还有那个蔡小姐见面了吗?”

  这两句话问得我彻底语塞了。同时,我的心里赫然开始不舒服了起来,而且这种不舒服,是要乘以三的:其一,时间越接近我要去蔡励晟府上的时刻,我心里越是打鼓;其二,我以前在白铁心面前说话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被他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反而更多的时候,是我把他弄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其三,以前大白鹤的眼神,无论是看我还是看别人,从来都没有过想此时这样的咄咄逼人。

  他开始变了。

  只是从好的一面来看,他也确实开始拥有了一种叫做“自尊感”的东西了。专一那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被比他壮的人骂是“狗杂种”的时候,居然还会反过来冲人笑的。

  “不过说起来,”大白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泪继续从他的双眼中淌了出来,“我先前真的是想娶了小晗的。”

  “那她呢?她是什么态度?倘若她也跟你是同样的心思,只要是有决心,那么她爸妈就算万般不愿意,最后也不会拗过你们俩的吧。毕竟,你那个亲爸和阿姨,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可听说你现在在网监处可是很有前途的,’警校御三家‘的称呼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沈量才不是一直要提你当网监处处长么?哈哈,你说咱们哥俩儿,算不算是咱们这一届混得最……”

  “呵呵,她的态度,比她爸妈还坚定……”大白鹤苦涩地咬了咬牙,“那小贱娘逼听说了我父亲的故事、还有我妈的案底之后,直接给我甩了个白眼,她原话说:’我还以为你是个高白帅的贴心叔叔,原来你就是个垃圾和垃圾在一起生出来的脏东西啊?‘这就是她的原话!哼,她还说什么……说我觉得我会配得上她,纯粹是茅坑里的蛆妄想吃天鹅肉!她跟我装什么高贵?啊?是,他家算是有点地位的,她爸妈那个职位权力不大,但是位置很关键,连他妈的国际刑警来的头头都跟他家有交情,但她是个啥?是省长还是副省长的女儿?还真他娘的把自己当公主啦?妈了个逼!还他妈当着餐厅服务员的面儿说的那些话!操她全家老娘们儿的……哦!现在说我是蛆了!但是就在昨儿晚上,在他妈了个逼的浴缸里给我吃鸡巴舔屁眼的时候,在床上使劲儿地给我当着鸡巴套子、拿她那小骚逼猛劲儿给我攥龟头、榨精液、还被我肏得叫爸爸的时候,她怎么不嫌我脏、怎么不嫌我’是垃圾生出来的蛆‘呐!操他妈了个逼!女的都是贱婊子!装他妈了个逼的金贵!被鸡巴肏的时候全他妈原形毕露!所有女的都是!”

  “老白,别这么说……你先别激动。说到底,你和这个小林你们两个才认识也就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而已,你还有小C啊,小C对你……”

  “秋岩,我这么说你可别见怪。你不信你看看,这世界上哪个女的不是这样的?——哦,对,你还有你家夏雪平。但是夏雪平不也是一样的吗?咱们刚到局里第一天,她对你态度多么冷淡,我也是在旁边看到的;后来你和夏雪平上完床之后,你俩还不是如胶似漆的吗?自己亲妈又能怎样?’冷血孤狼‘又能怎么样?然后现在呢,你和她不还是断了?还不是因为那个周荻……”

  大白鹤本来之前一棍子打死全体女性的时候,我心里就因为夏雪平有点不太舒服,而当他居然明着点了夏雪平的名字的时候,我心里更是突然有些窝火,但我转念一想,这家伙正因为刚刚在林霜晗全家那的遭遇、情绪正强奸着他的理性思维,我要是再突然搂不住火、跟他一起情绪上头,那我俩别说这一趟车没办法开下去,往后兄弟也好朋友也好也够戗能做的下去了。

  可紧接着,我就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过,我和夏雪平分手、且还是因为周荻了呢?就算分手的事情是他从小C那儿听说了,我没记错的话,我似乎也没告诉小C这里面有周荻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因为那个周荻‘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尤其是针对大白鹤的事情,我一般都选择直接问。

  “呵呵,这还用怎么知道?二组那个赵嘉霖婚礼上,我就发现夏雪平和周荻有点不对劲了,当然主要是周荻那家伙单方面冲着夏雪平眉来眼去,你以为我傻,看不出来?”说着说着,白铁心抬胳膊就把自己的眼泪往手背上蹭,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包面巾纸,接着他啜泣着,又斜眼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至于你刚才说小C……呵呵,就那么回事吧。我现在要是马上回去找她,我也马上不知道该说啥。反正我这回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啊,她们从来都不会让你去利用她们什么,而天生就觉着她们理所应当地该利用男人做些什么——真是这世上最贱的生物!”

  “唉,你消消气吧……”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并且按照导航上的地址,我这么一会儿左拐右拐连续绕了好几个弯,开着开着竟然到了东郊的老工业区这边。这片区域我先前还真是不怎么来的,所以对于路况真不熟悉。东郊老工业区这片,说好听点叫“富有年代感”,毕竟这里留下了大量苏联援助和国际共管时期、甚至是伪政权时期的好多老旧俄式和日式建筑,说不好的,那就是严重落后加上脏乱差。大半夜的,大白鹤非得把我往这领,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因此,这圈子给我绕得,也让我的心里更加烦躁。

  大白鹤也似乎看出了我的烦躁,也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全身爆发出来的戾气。他想了想,对我问道:“听说怎么着,今天你带着人,跟情报局的去把那个着名的加拿大老婊子舒冰给抓了?”

  “这事儿你都听说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这又不是啥机密。前些日子省海关署边境治安局的人来找过我,舒冰和那个崔林的机票就是我们网监处帮着查的。今天你们重案一组又从总务处借了那么几辆车,而这阵儿海外关于舒冰在F市被抓的新闻都炸翻天了,你说除了是你帮着去抓的,还能有谁?”白铁心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啊!秋岩,你最近越来越发达了,那当年红党专政时候,帮着闽州富豪廖昌兴逃到温哥华的舒冰你都能参与抓捕!这指不定哪天,你何秋岩是不是就跑到首都去当中央警察部部长了、坐在易瑞明面前去开会了啊?哈哈哈!”

  “嗯,知道挖苦损人了,看来你这会儿是真醒酒了呵?”我也假笑着说道。其实先前大白鹤也非常喜欢挖苦别人损别人,但那些话全都是带着十分满分玩笑的意思,并不是在潜台词当中去想要跟谁表达什么不满或者跟人结仇寻衅。而今天他说的这些话,真的没办法让我由衷地笑出来,坐在他身边,却像是坐在千里之外。

  紧接着,大白鹤又把身子一斜、朝着椅背一靠,带着几分醉意外加几分愁苦,对我问道:“秋岩,你说这人,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更让别人喜欢呢?”

  “你为啥得要让别人喜欢呢?你就做好你自……”

  “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白铁心转过头,又一次直勾勾地盯着我,“就比如你这样,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大堆骚浪贱的反差婊和肉便器就都会围着你转?”

  “这事儿……那些女生她们也都不是……啧,这你让我咋说呢……”今天大白鹤跟我说的这些话,实在没办法让我接下去。

  ——我承认,被我得到过的那些所有女生,她们在床笫之事上面确实会很放得开,但我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再不堪如刘红莺和孙筱怜那样的女子,我都并不全然抱着玩弄的心态,且大多数情况下,我还都是挺心疼她们的,所以,当白铁心直白地管她们统称为“反差婊”和“肉便器”,我是真心会觉得很怪。而至于她们为什么会在我“什么都不用做”的情况下就“围着我转”,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实际上我每次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不清不楚地就在一起了。

  我自己既然都不清楚,那我怎么教他?我想了想,只能继续敷衍道:“其实你原本那样的就挺好的啊。我知道,你这问的是男女方面的’喜欢‘,但还是刚刚那句话:你做你自己就好了——你白铁心为人真诚、老实、善良、为他人着想,这就足够了。你在警校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一大堆女生喜欢你的,更何况你还有小C。你说你还要闹哪样?”这些话我也不完全都是敷衍,因为确实在警校的时候,这家伙泡过的女孩子也不少,小C因为自己的淫荡特性、还有对这家伙的溺爱也并不太会去管;只是这家伙终究因为自己“两三分钟快枪手”的毛病终日不能自信,而且好些次他都快把女孩拿下的时候,却自己忍不住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是个“天阉之人”,最后落下一身嫌弃。

  没想到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得倒不是这些,而且也不再是这些:“像我以前那样就真的行吗?想我之前刚认识这个姓林的小娘们儿的时候,我还以为真是我自个儿吸引到了这么个小萝莉,操,现在想想,倒不如说是我陪着沈量才和胡敬鲂吃饭的时候,沈副局的一通瞎夸滥赞让这小丫头和她爸妈迷了心窍!”说完,白铁心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并停止了哭泣,还把手里的那包面巾纸随手丢到了他面前的操作台上,好像没有主观意识一般顺嘴小声说了一句:“我是不会像我以前那样了……”

  “那……以后呢?”

  “啊?什么以后?”白铁心又似酒力刚醒一般,侧过头看了看我,接着想了想——也不知道这次是轮到了他敷衍我,还是他此刻真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了什么,继续道:“刚刚晚上大概九点钟的时候,沈副局给我打了电话了,那个林霜晗明天就不会来上班了,她爸妈靠关系把她弄去D港上班,下周完成人事调动。空缺的职位不用着急,警院还会调来四个马上毕业的警校生来把空缺补充上。我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心思想这个了……至于小C那边,我这两天就会想办法去找她赔礼道歉。我觉得还是先以我们处里工作的事情为主吧……”

  “哎!这就对了嘛!有啥事解决就完了,像你这么光在这买醉然后哭……喂?你在吃什么?你怎么还在吃这个东西!”我话刚刚说道半路,转头一瞥,竟然看见白铁心这家伙又拿出了一小盒用着“绿箭”薄荷糖铝盒装着的药片,对着手心倒出来了一片后捂进口中,就往喉咙里吞——白色小圆片,中间还压了一条缝,显然这玩意根本不会是什么葡萄味的绿箭薄荷糖。

  “我就吃一片,没事……”

  “什么没事?我早都告诉你,生死果这玩意对身体有害的!咱们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叫申萌的女人,她是怎么死的?她的尸检报告和照片你不是都看过么?你怎么还吃!”我对他大声责问道。

  他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啊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跟我说什么对身体有害,是吧,但是现在咱们这边也没办法证明这玩意到底有没有害、到底多有害啊?甚至咱们现在连这里面最基本的成分都不知道是啥,你咋就能断定这玩意真的有害呢?就因为一个对自己人生无望了、然后跑去色情会所里卖淫的骚浪人妻的死来判断?这也太武断了、太不符合科学精神和办案逻辑了吧?万一这真就是个保健品呢?那每年全国还有吃荔枝和银杏果吃太多了吃死的呢,荔枝和银杏果就也都是毒品么?而且,是,退一万步讲,万一这玩意真有害又怎么样?那个姓申的浪婊子她先前可是拿这玩意当饭吃的,吃一次比我这一盒都多,我每次就吃这么几片,能咋了?那少帅张汉卿还抽大烟就洋酒呢,不照样活了一百多岁吗?没啥事的!”

  “不是……那你哪来的钱买的这玩意啊?”我警觉地追问道,“我可抓过买这玩意的毒贩子,这玩意的行情价可不低。而据我所知,你的月薪可不够……”

  “我说咋的,秋岩,你又要审问我啊?哈哈!”

  “我这不是关心你,才问问么?我是怕你走错路!”

  “哈哈哈,你才是别’走错路‘!你刚才在那条道上一直走,明明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你看你这拐的!现在连北都找不到了吧?”白铁心依旧跟我嘻嘻哈哈着,然后抻了个懒腰,连打了俩哈欠,才跟我说道,“反正我这药片儿,是有人给我的,至于是谁你就别问了。其实现在不少高官还有吃这玩意的呢,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真的,秋岩,我也劝你一句,关于这药片儿的事情,你要是想吃找我要,不想吃,那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咱局里有一个方岳就够让人闹心的了!”

  我突然发现我自己真的开始说不过大白鹤了,而且他的诡辩能力绝对上了不止一个台阶,那些话语的逻辑好像也没什么漏洞,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

  “你真不来点?”白铁心看着我,笑了笑,又冲着自己的手心扣出一粒生死果来。

  “我不吃。”

  “还跟我装,哈哈,明明这玩意你之前自己吃过的……”说着,他又把那一粒捂进了自己的嘴里。

  “哎?你怎么又吃了一片?”

  “就两片!两片下肚能醒酒!不知道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我听说咋的,昨晚方岳找你麻烦了?”白铁心看着我的手刹后方摆了一包湿巾纸抽,从里面拿了三片,掰过了后视镜对着自己的脸上,然后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是,局里遭贼了。我和夏雪平的抽屉也被人翻了。”

  “这我听说了。那个傻逼……那他找你白话啥了?觉着你是监守自盗?”

  “那倒不是……就随便聊了两句而已。”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昨天晚上,我和方岳在风纪处办公室里的对话说给白铁心听。

  “那他都找你说啥了?”

  “就是,管闲事、八卦呗,还能说啥——问我是不是要去见蔡励晟的女儿,还跟我说,自己喜欢读马克思、列宁、陈仲甫、李守常、鲁迅,还有执政党太祖爷和现任的易元首的着作。”

  “操!真能装逼!哈哈哈,他那种贱胚子,居然还是个读书人哈,还读这玩意……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白铁心大大咧咧地摁下车窗,然后随手把用过的湿巾朝着车窗外一甩。

  “他不招人喜欢,但是我觉得他好像还是有点思想和信仰的。”

  “信仰,呵呵……那玩意,就是政治家忽悠老百姓、并自我忽悠的王八蛋!”大白鹤嗤笑道。

  “那你信仰啥啊,老白。跟你相处这么久,我都没问过你这个。”我又对他问道。

  大白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啊,我现在我就信仰自己,外加信仰肏屄!哈哈哈……”笑了一会儿,白铁心又转头看了看我,想了想补上了一句,“我还信仰我兄弟,我信仰我兄弟何秋岩——这么说行吗?哈哈哈哈!”

  “哦,是么……”听到他后来跟上的这句表白,我可一点都不像他那样兴奋,反而心里有种不踏实与落寞。

  “行啦!该停车了!到地方啦!”白铁心懒洋洋地前后左右一顿摆了摆脑袋,然后又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脖子,颈椎骨关节处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嘎吱”的响声,接着他还在没等我把车停稳的时候就摁了安全带卡扣,并拉开门闩就准备下车。

  “你等会儿……”我连忙把车停好,又踩了脚刹,四处看看,眼见着这是个极其闭塞的胡同:

  左手边是个陈年工厂大院,年头久得比先前重案一组中苏媚珍埋伏的那个工厂还要久,大院的周围那一米九多高的围墙上,墙皮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转头的缝隙里似乎还有壁虎和各种昆虫在来回来去地钻着爬着;右手边也是一个老旧的建筑,绿油漆的墙围和那满是裂纹的白粉墙上,早就长了几层霉斑不说,还被烟熏火燎得全是黑印,但是大门口的招牌,却很不匹配地安装了一台LED灯箱招牌,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悦丽垦舞厅”。舞厅的大门口旁边,流出了一个收发室,在这个时间,从收发室里面传来的,是阵阵如雷的鼾声,还有两个大概过了五十快六十的老大爷,一高一矮,全都谢了顶,身上裹着似浸了油缸一般的腻黄军大衣,蹲在门口抽着烟,眼神阴冷、警惕又满带疲惫和木然地盯着我的这辆车;再往里,还摆着台崭新的安检仪,里面同样有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身上裹了一层大衣还不够,还盖了一件臃肿的,头上戴了顶早就起球的、满是污渍和尘土的毛线帽子,靠在一台接线上早就破了皮、暴露出来里面电线的电暖气片,听着收音机里的二人转,靠着身后早已积着好一层都能拿来织毛衣的灰的一大堆硬纸壳箱子睡着大觉。他的双手还放在旁边的桌上,一手缠上一把金属探测器的挂绳,一手还攥着早已空空如也的“大绿棒”啤酒瓶,桌子上满是花生壳。再往里面,好似灯火通明,但却又都被密不透光的黑色毛毡布和帆布挡了个结实,所以坐在车里的我,只能隐约听见里面好似在放着邓丽君演唱的《小城故事》,却并不能看见任何的画面。

  “我说,老白,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解地看向白铁心。

  白铁心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又对我笑了笑:“舞厅啊,咋了,秋岩,你难道这二半夜困得不认字了吗?”

  “我当然认字!”我不免眯起眼睛,无奈地看着大白鹤,接着说道,“只不过是这么破破烂烂的地儿,你他妈跟我说这是个舞厅?这他娘的能是个舞厅?这地儿真不是个废品收购站么?”

  大白鹤看我对这种地方一无所知,脸上便立刻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笑,边拉开车门边对我说道:“哈哈,看来还有你’何大明白‘不清楚的东西呢——这玩意,学名叫’砂舞厅‘,可以写作’纱窗‘的’纱‘,又可以写作’砂石‘的’砂‘。你看见那个大长黑幔子了么:咱们从外面看,可能稍微简陋了点儿,就像你说的,有点给人感觉像是个收破烂的地方,但是在这幔子里面,我可告诉你,那可是个别样的粉红色天地!啥叫’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哈哈!”

  “原来是这个地方……”听到“砂舞厅”这三个字之后,我算是明白了这地方到底是干啥的了。先前刚工作的时候,晚上打电话,大头和牛牛两个人就跟我吐槽,他们派出所就调节过好几起跟这种“砂舞厅”有关的家庭暴力和民事纠纷,有的是因为家里丈夫总去砂舞厅闹离婚的,有的时候因为媳妇背着老公孩子去砂舞厅当舞女赚外快的,还有几个是“仙人跳”;尔后我在风纪处的时候,伍育明大哥也总带人去他们家附近的几个砂舞厅里扫黄,当然他本身对于那些上了岁数的半老徐娘和门口的几个比他岁数都大的保安打手们没啥大仇,倒是赶上伍育明的女儿快参加考试的时候,家附近的舞厅里居然总开个通宵不说还把音乐声音放得老大,附近的居民实在不堪其扰,于是伍育明才下决心坐了个义举端了周边所有的舞厅。

  但是这种事情,我之前都没过问过。我也不太清楚这样的舞厅,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并且对我而言,市中心的那几家比较有名的可以喝酒吃西餐、装饰环境都有意往高端和流行方面靠拢、无论是进出的客人还是上班的服务员都西装革履的夜总会,那才能叫做“舞厅”。

  我这边其实对于这种地方已经有了一定的概念了,大白鹤却还在好心地对我“科普”着,尤其是他一下车,看到了先前蹲在门口抽烟发呆的几个大叔大爷级别的保安一见他来了之后通通站了起来,他便更加兴奋地卖弄着:“这种地方,秋岩我告诉你,在全国都有的!在南方叫’摸摸舞‘,在南岛又叫’摸摸茶‘,而在咱们F市这儿,又有个名字叫’老头乐‘。你知道啥意思不?哈哈哈!等你待会儿跟我进去,你就明白了!而且,你不是也喜欢岁数稍微大点儿的女人嘛!不过话说,你他妈还在风纪处当过代理处长呢,你咋连这地方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呢?还得我来给你讲!来,过来——”

  “我说,老白,我还是……”

  “什么’还是‘不’还是‘的,快过来!”大白鹤真是越睡越兴奋,刚才在车里一扫而光的醉态,在这功夫也被他重新捡了起来。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搂过我的脖子,推着我就往舞厅里面走去,搞得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转身抬起车钥匙,对着车门按了一下才把车锁上。

  而这边那帮看起来岁数比我们家何老太爷都大、白头发直逼邵剑英的保镖们一看到白铁心用胳膊夹着我的脖子走到了门口,站起身来的他们,竟然全都恭敬地对着白铁心点了点头,笑脸相迎地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小白警官么?”“这大下晚儿黑的跑过来,雅兴啊!”“爷们儿来啦!看你这脸色,喝多少酒啊今天又是?”“白警官,今天又带来一个小哥儿来快活?”

  ……

  “几位老哥!大晚上的,在门口杵着?”白铁心也很熟络地跟这些大事大爷们打着招呼。

  “嗐,这不是都二半夜了么,困!站外面这旮旯抽口烟!”

  “主要是被小冷风吹一吹,能精神精神!嘿嘿!不信你看里面那老金,睡得哈喇子都流好几回了!”

  “小白警官,这咋弄,也不知道你今儿来啊!楼上’水吧‘早就没好台了,好些人搁里头就歇着睡觉了。不早说下回来前儿打个电话么?下回来之前打个电话,哥哥们都给你留好雅间儿!”

  “用不着,”大白鹤抬手一挥,“我就是喝点酒,然后也是喝闲了,跑过来看看。正好我这兄弟有车。”说完又指了指我,“给你们老哥儿几个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警局里头最好的兄弟,咱们警察界的另一位青年才俊何秋岩警官!”

  “小何警官!”“小何警官好!”

  我也只好对着这帮大爷大叔们点了点头。刚才离得老远我没看清,走近了我才发现,这几位大叔身上,要么是满是褶皱的脸上还留着刀疤、要么是棉袄露出的脖颈上绣着纹身,更别说还有缺牙的、断指的,一个个虽然笑脸盈盈,但也长得凶神恶煞,再看他们身上的打扮如此落魄,更让我心中打起万般防备和抗拒。

  “告诉你们啊,我这兄弟,最喜欢三十五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盘子比较靓的徐娘’老车‘,也是个不怕’费油‘的主儿!话说今晚有’好车‘么?”

  “有有有!里边请里边请!”

  说着,其中一个老大爷就把我和白铁心往舞厅的一楼大厅里面迎,后面还有很好客的,扶着我和白铁心的后背,把我俩送过了安检仪。我是不知道白铁心,但是我身上可是带着枪的,出门之前我特意别在了身上,于是当我的身子越过了安检门之后,安检门立刻发出了“吱哇”“吱哇”的报警声,这阵刺耳的声音,也彻底吵醒了先前一直靠在纸箱子和电暖气附近的那个大叔。

  那个大叔睁眼之后,看着安检门又看了看我和白铁心,立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站了起来,手上还握着一把照明跟防身两用的电棍。他惊愕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根本没顾过来理睬自己、而是跟一边的那帮看场的大叔大爷们打哈哈的白铁心——他也似乎根本不认识白铁心,于是他只好睁着两只充满了懵圈感的眼睛,带着颤音地对我和白铁心问道:“咋了,身上揣家伙了?”

  “我带枪了。怎么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带……带枪了?”大叔一下子慌了,但还强装镇定地握紧了手中的电棍,对我说道,“拿出来!”又指了指自己的左前方不远处道,“存上。”

  “警用手枪,你让我存上?你们这是啥地方?有这资格?”

  我反问了三句话。然后彻底给面前这个身高似乎还不足一米六的五十多岁大叔问懵了。

  正在这时候,我身边擦过了一个浑身满是臭汗味、臭汗味里面又满是老烟油味的大叔,他看了我一眼,又对那个刚睡醒的大叔说道:“啊,这个小兄弟儿你用不着管,这是咱们舞厅的贵客!你放心吧,出不了事儿!”随后又对我说道,“走吧,小兄弟,进去吧!要是愿意把羽绒大衣存前台的话,你去存上吧!别的事儿你甭管啦!”

  “不是啊,他说他带着枪呢……”那个刚睡醒的大叔依旧有些慌,但还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岗位责任”,对着刚过来的那个大叔压低了声音道。

  “——这小子也是个条子!你敢管条子?咱们舞厅还想不想开了!”

  “啊……”刚睡醒的大叔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犹豫了一番之后才对我点了点头,“那个啥……那你进去吧,这旮旯没事儿了。”

  我舒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刚从我身旁跑到收发室门口的白铁心。这家伙在这种地方,竟然能够跟这帮人混得如此游刃有余,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哈哈哈……这老哥,你还请我?拉倒吧!该咋回事就咋回事——来,这是二十块钱,两张门票,里面那个何秋岩兄弟也是我带来的!这还有五十块钱,上两杯扎啤——要最好的啊,少拿一般的马尿糊弄事!我他娘的第一回来的时候,你们给我喝的那是个啥?他妈的一股馊味儿不说,酒里还有沙子!对了,再上个果盘儿来!然后这,五百块钱大钞,你们老哥五个拿着,抽个烟喝个酒啥的……客气啥!你们要是把我真当亲弟弟你们就拿着……”

  在大白鹤跟着那帮大爷大叔们闲聊加客套的时候,我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安检门旁边环视一圈周围。仔细一看,这个地方还相当的有意思:在安检门的旁边,便是舞厅的吧台,吧台的材质是实木的、而不是什么复合木板搭成的东西,看起来相当的气派,但是年头也够久的,因为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我还看到了有几只蜘蛛正挂在厚厚的蛛网上,也不知道是被走廊里时不时窜进来的冷风冻透了,还是就在上面睡着觉;吧台后面,是一个穿着西式背带裤的女人,身材丰满,但是模样差了太多,满脸都是痦子,而较为滑稽的是,这个女人还在自己的西装衬衫外面套了两只帆布防尘套袖在自己的胳膊上。此时此刻,女人正一边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胡椒牛肉味方便面,一边刷着直播软件看着上面的两个男人光着膀子对着镜头对骂,女人时不时地也会朝着我和白铁心这边望望。

  吧台旁边还有个小屋子,占地面积可能不足十平米,但是门口还特地挂了个牌子,上面手书八个打字“’除房‘种地,’闪人‘免进”——没错,八个字里还有俩字是错别字。然而,这个被称作厨房的、看样子应该只是个储物间改造的地方,里面就有一台饮水机、一个摆了四桶金属桶装啤酒的橱柜,还有四个冰柜。再往厨房的边上,就是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楼梯的旁边,居然还有一副电梯,只不过那电梯的传送带和能从侧面看到的齿轮,早就不知从多少年前就已经生了红锈。而在楼梯的上面,还挂着一个已经破了皮的牌子,依稀可见一些“2F经营:日用品文化用品卫生巾流行衣物男女内衣时尚家私”之类的字样。

  而就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下面,居然还藏着一对儿男女躲在缓步台下,但在我正想弄明白他们在干什么的时候,那对男女就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眼见着那个长得黑胖的男人正提着裤子,艰难笨拙地扣着自己的皮带,明明那已经是皮带上的第一个扣眼,那肥胖的男人也废了好半天劲儿,才把皮带扣死;而那女人泽则真是个蜂腰翘臀的骚浪货,虽说年龄差不多也得四十多了,身上不免多了皱纹和赘肉,但也称得上是个尤物,眼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头发明显是烫过的、还染成了葡萄红,耳朵上还挂着两颗葵花籽仁大小的翡翠耳坠,从脸上到脖子上,都打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哦,当然还有从锁骨以下、到自己的乳晕以上故意露出白花花奶肉和深邃乳沟的飞燕形状的空隙也是一样——明明门外零下三十六度的冷空气不停滴往里面窜,而那女人却只穿着一条跟自己头发一个颜色的紫红旗袍,下面是缝接处还往外支棱着线头的黑色半透明丝袜,并且,从旗袍两侧的岔口,露出的洁白的、却有些臃肿的大腿肉来看,女人的下半身应该是真空的。我正猜测着,只见女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瓶矿泉水来,对着自己的嘴巴就灌了一口,随即她就近找到墙角处,对着大理石地面,就把口中刚刚漱出来的白浊液体连着那口水,熟练地吐在了地上,而女人一弯腰或者微蹲下时候,瞬间飘起的衣袂下,便展现出了那隆起的耻丘和上面茂密的阴毛。

  “咋样……”男人终于系好了皮带,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系皮带时候累的、还是因为什么,他连连喘着粗气,步子也迈得又暄又颤,却腆着脸笑着对女人问道:“比前两回时间长了点吧?”

  女人听了这话,眉毛一皱,连忙从吧台上抽了两张做工极其粗糙的再生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一抿嘴,接着很职业地对男人笑着,猛点了点头:“嗯,比之前长两分钟了。挺厉害了!”

  男人心满意足地笑着,但好似又察觉到了女人的敷衍,于是又找补着,并带着谄媚之意说道:“主要你的嘴巴也太厉害了,宝贝!我家那口子根本比不了……太舒服了!”

  “嗯,行吧。天儿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要不然你家那口子不还得盯着打电话跟你闹么?”

  “没事儿,我怕她么?一个臭老娘们!下回……呼……你等我下回,我回去再好好补补,下回来了,我肯定能坚持住,不让你这小嘴巴得逞!肯定能坚持到肏上你的小紧屄!”

  “行啦!你可真是肉刚到嘴里,你就想着锅里!这次你刚舒服完,腿还在那儿拧劲儿转筋呢,就想下次?你可真贪!而且你这么能折腾,光是嘴巴就这样,那你弄我骚屄,你还不得把我浑身骨头弄散架了么?”女人脸上不带丝毫的媚意,话里话外全是调情的味道,“好了好了,下回的事情下回再说行不行?你先让我歇会吧!”接着,女人又回到角落出,拿起了自己仿貂绒的披肩和手包,披上了披肩后从手包里拿出了手机,紧接着拨了个快捷号码,又拿起了电话,压低了声音道:“喂?你在哪呢?……已经来了是么?行,你稍等我一会儿吧……”

  女人接着电话就走出了舞厅,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那一股基调为茉莉花味道的香水味,简直呛得我天旋地转,莫不是加了十瓶酒精在里面,便是这女人在喷香水前错把防狼喷雾先喷在了自己身上。正在跟那帮看场的保安们胡咧咧的白铁心瞟了女人一眼,却依旧不动声色。而刚刚被那女人用嘴巴给予了一次销魂快慰的男人,从前台那里领了自己的真貂黑色大衣穿上之后,取了夹包往腋下一夹,又从西裤里掏出香烟来叼在嘴里,并从那女人身边经过之后,朝着胡同外走去,而这时候的两人,却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没有一句道别、没有一个眼神或者手势上的交换。

  我这边正望着离去的女人和那个肠肥脑满的黑老爷们儿,我却突然被人推搡到了一边;转过头去一看,在我身后是个满头白发、身形消瘦的高个子老头,也怒气冲冲地刚从那黑幔子里闯了出来,他的身后还欠着一个身材丰满的五十多岁巨乳娘们儿——我很少把女人形容成“娘们儿”这种带着贬义的方言字眼,只不过这个女人给我的观感相当的生理不适:若说刚才那个旗袍女人底板不错、且即使是个半老徐娘但还懂得衣品,而这个老妇人,则完全不懂得拾掇自己,却还要强行卖弄——脸上除了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又在脸颊那里扑了两朵突兀的腮红,但她却仍旧忘了遮掩一下自己眼睛周围的鱼尾纹和黑眼圈;胳膊和大腿那里,连着皱纹加上赘肉像是海浪一般,在棉毛抹胸和黑色包臀裙外面晃荡着,走起路来那肚子上的“囊囊膪”一甩一甩的,倒也真让人反胃,而她却不觉景一般地还要在上半身衣服外面过上一层紫色薄纱,恰似一只玉米面包子外面染了山竹壳的汁水,显眼得让人想不看她都难。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感谢她,那就是她把那正强奸着我的嗅觉的那刺鼻的香水味,用她身上那厚重的薄荷香烟味道掩去了。而此时,被那个白头发老先生牵着的这位年迈东施,正在大义凛然地被动地跟在那老先生后面走着。

  老爷子和那肥妇人从安检门大喇喇通过,而门口聚着的那些人,包括白铁心,全都司空见惯般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通过,而并没做任何阻拦、也没说什么话。而老爷子走到半路,回身等了一眼身后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随即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一巴掌就招呼在了那妇人的脸上——“啪!”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倒是没把那妇人打得怎样,却多少有些吓到了我。

  大白鹤斜眼望了站在大门口的愤怒的老头和那个表情木然的妇人,立刻对周围的那些保安摆摆手道:“行啦行啦,就先这样,有什么事,等我过后直接给吴叔打电话说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你们说的算吗?哈哈……我的赶紧照顾照顾我兄弟了,他可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接着,大白鹤走到了我的身边,有一次用胳膊挎上了我的脖子,推着我往黑幔子里面走,“来吧,秋岩,咱俩找点乐子快活快活去!”

  我又有些心有余悸和好奇地看了看门口,门口的那个老翁和那位肥妇人还没有开始说什么,倒是在这个时候,刚刚门口等人的穿着旗袍披肩的那个女人,正从自己的手包里不情愿地抽出来三张百元大钞,递给了面前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男人。男人的光头看着很吓人,但是脸上却睡眼惺忪,吧嗒着嘴,带着一种要么就是刚睡醒、要么就是困得不行的德性,大冷天零下三十多度,男人的身上却只穿了一件黑色连帽衫和一条牛仔裤,连帽衫的正面胸口处印着周星驰的头像,后背上也印着咬着牙签、穿着西装、手握一把同花顺的发哥,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链子,链子上的吊坠,是一只六面都是六个红点的骰子。男人伸出两只无名指和小指都断了一截的双手,数了数手中的钞票,又一把抢过女人的手包,乱翻一气之后又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打钞票,差不多二三十来张的样子。女人见状,又猛地伸手,抢过自己的手包和那些现金,想了想,只拿了一半,然后愤怒地把剩下的一半钞票扬在了那男人的手上。

  “好老婆……”我最后回过头去的时候,隐约听着那男人这般说道,“这次不错,下周我再来!”然后男人还猛地搂了一下女人,在女人的脸颊上猛亲了一口才走掉。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对大白鹤说些什么,就已经被他带进了黑幔子后面的世界:半夜两点半以后的这里,竟然依旧是人挤人。不同于外面的破败,这黑帘后面的空间,竟然装修的像是座哥特式的城堡内部一般,地上的实木底板和墙上砌起的汉白玉的西式柱子和雕塑……哦,好吧——拿手一摸、拿脚一踩,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只铺了一层地板图案样式的皮革地垫,还有白色塑料制成的浮雕护墙。放眼望去,好多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也只不过是围在黑色布帘后面和舞池前面看热闹,这些围观群众里面,除了我和白铁心,最小的年龄可能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一个个油头粉面的,不是西装革履便是穿金戴银,但他们的装束似乎也经不起细看,比如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被我不小心撞了一下的、看起来像大老板的一个男人,身上的麂皮夹克的标识文字,就写着“Armanee”,怀里夹的皮包是“Dier”牌的;再比如现在大白鹤给我拉到这个位置上,旁边抽着自制卷烟的一个光头男人,他手上戴着的“金表”上,那层镀金早已被磨损得露出了里面的铜芯,而他身上西装更厉害,那西装的牌子竟然是“Caiwen Kelihai”——汉字罗马拼音“蔡文-可厉害”,这个可真没笑死我!也不知这大哥的名字是不是就叫“蔡文”,或者他也玩《王者荣耀》且专业主攻辅助奶妈?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正站在舞池里面跳着,而这个舞池也更有趣:一个大圆舞池,从中间被一排柱子分成了两部分,靠外侧的一部分就在那老土得简直可以进博物馆的七彩灯球下,最旁边是一个配乐台,上面还煞有介事地摆了几支谱架、几把椅子、几把麦克风,只不过这三更半夜的,没有人在台上演唱演奏就是了;而这半边在灯球下面,还真的有上了年纪的男人,搭上那么几个穿着廉价晚礼裙的女人、穿着专业的舞蹈服和舞鞋,随着音响里的隐约自我陶醉般地跳着国标或者恰恰,每一个动作都恰好踩到了节拍上,只不过我也不懂跳舞,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这几位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大叔和阿姨们到底跳得好不好;倒是有更多的人,在下定了决心之后跑到舞池周围的那些座位旁边,叫起一个等着接客的舞女——大部分的年龄也正像刚刚从黑帘这边出去的那两位熟妇一样,都在四五十岁左右,而姿色自是参差不齐,打扮得有的确好看、风骚性感的,也有自觉靓丽、但实则惨不忍睹的,等她们被那些男舞客们选定了之后,便到了舞池被那一排七座柱子隔开的另一半:那一半完全没开灯不说,还似乎特意地把能够透光的地方全都用什么东西死死地挡住了。大白鹤见我对那边好奇,边冲我笑笑,凑到我耳旁,却仍要扯开嗓子说道:“没见过吧!这边这叫’明区‘,那头那叫’暗区‘!通常啊,他们这帮老爷们儿们,都得先请这些大姐和阿姨先去’明区‘再去’暗区‘,但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没人管那个了!走,我带你见识见识!”

  于是我跟着他也走进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区”去——讲实话,所谓的“明区”本来就不是特别亮堂,而到了“暗区”那边我更是什么都看不到,结果一晃神,我和大白鹤便走散了;我试着给你往前摸索着,一个不小心,竟然碰到了一个人——而且不是单纯地碰了一下,我竟然没想到,我一抬手,竟然摸到了一只巨大肥厚、却有些耷拉的乳房,并且还是一只乳头已经耸立的乳房……

  “嗯啊——”

  黑暗之中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手上那个黑影瞪了一下,接着她似乎迟疑了半秒,又开始缓慢地半蹲下又直起身子,此刻从“明区”那边正好透过来一束微弱的光,让我看清了那女人的轮廓,只见那女人也穿了件旗袍,此刻还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斜扣,由此她的上围才如此地被解放了出来,而下面的裙摆早就被她提起,且用着爆满如蜜桃般的屁股缝,在身后一个谢顶粗胖男人的身上,隔着棉裤蹭着男人的裤裆。女人也抬起眼睛,借着看了我一眼,并似乎有些惊讶。我连忙道歉说:“哟,对不起对不起……”并连忙把手从她的胸肉上移开。可没想到那女人却伸出双手,又很贪婪地把我的右手按回到了自己的胸脯上。

  在女色这方面,我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有便宜的温香软玉我还求之不得,只不过此时此刻我在这样的环境下,且又黑灯瞎火的看不到人,我是着实被这女人的举动给吓着了,所以当她把我的手继续往她耷拉但充实的乳房上按的时候,我却连忙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然后我便沿着中间的那排柱子、以及站在柱子中间的那帮不停朝着两边和舞池下面寻觅的男人们,一路走到了舞池对过。匆忙之间,我还听到了不少老男人在黑暗和怀旧风格舞曲当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呻吟,结果一不小心,我还一脚踩到了一摊不知道是什么的粘滑东西上面——我也根本不想去深究那玩意到底是什么。等我走出“暗区”之后,只见白铁心正冲我讪笑着。

  “哈哈哈!怎么样!刺激吧!除了这样的地方,你还见过哪有这么多发情的老女人呀?”

  “呵呵,还真是刺激呢……我说你之前是真没少来吧?你还真是会挑地方!”我忍着生理不适,找了个地方,疯狂地蹭干净了自己的鞋底,又和白铁心绕着“明区”的舞池边沿回到了刚进门的地方。

  “哈哈!我也就来过这三次吧,之前在四昌街那个’鑫聚舞厅‘去过两次……”说到这,白铁心又有些恨恨道,“妈的,后来那地方被那个方岳带人查了!”

  “要我说,这地方就该查!”我瞬间有点绷不住,而且听到之前在四昌街那个看起来相当老旧的“鑫聚”居然也是这样的地方,但已经被方岳带着风纪处的人查处了,我还真的觉得方岳这家伙总算干了点好事;接着我又对白铁心质问道:“这他妈是个什么地方啊?买春卖淫的地方我不是没去过,但是你看看’喜无岸‘’香青苑‘人家那地方,就算是春楼淫窝,该将就一点也得讲究一点,非要说的话……喜无岸的卫生条件说道过去,香青苑里如果姑娘想成家可以放行,你再看看这?这全是有家有室的有夫之妇出来卖的啊!”

  “哎哎哎,秋岩!你小点声!”白铁心见我越说声越大,便立刻拽住了我的胳膊,并且四处看了看,然而,周围的人并不在我的身上,男人们全都注视着女人们的胸前四五两,女人们则全窥伺着男人们的七八两荷包。白铁心想了想,随便走到了一个看着干瘦的、鼻梁上还顶着一副比酒瓶底后的老头,也不知道他跟人说了什么,但只是三五句话,就把那个老头和他带来的一个看着极其像从农村来城里务工的黑黢黢的瘦汉子给撵跑了,并招呼我过去,跟他一起坐在那张长沙发上,“你先过来,这清净点儿,有啥话你跟我小点声说!咱俩自家兄弟说点自家话,别当着外人面儿乱嘚吧好不好?”

  我吞下一口闷气,只好继续跟着白铁心在这个到处氤氲着劣质香水、发霉香烟和隐隐的咸湿气息,甚至这会儿我还嗅出空气中还带着点尿臊味道的地方坐了下来。但等我坐下之后,刚才还好声好气的白铁心,此刻对我的态度竟是全然地不耐烦:“带你出来’嗨皮‘,你还不高兴呢!说吧,你到底还有啥意见,你就都说出来!”

  “你这啥话?我也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是对这个地方有意见!”我连忙对白铁心解释道,“你看看就着地方,全是上了岁数的!我刚才说’有夫之妇‘可能还不够贴切呢,这里头恐怕大多数都是谁家的妈妈吧?让她们上这里干这个来?而且这都几点了你看看?不好好在家陪着老公陪着孩子,就让她们上这里浪?而这帮男的呢?就不说别的,刚才咱俩进来的时候,你看见出去俩男的吧?一个不用说,那个白头发的,肯定是那个舞女的老伴儿,另一个,提裤子出去的那个,自己有老婆,在家等着,跑来扯这个……”

  “哦,那你高尚?秋岩,你先前少在外头’扯‘啦?少在外头浪啦?你专一那年假期去外地实习,没跟人家那个医院的护士长搞过?那个护士长,我没记错,家里有老公、也有一儿一女吧?专三那年,咱俩一起去实习,晚上你喝酒喝多了,是不是睡了宾馆当天晚上值班的那个最漂亮的保洁阿姨啊?那个保洁阿姨过后我问了,她儿子跟你一边大。警一的时候,你在探探上约过一炮,四十八岁一个阿姨,贼有气质那个,你当时跟人约定你们互相不打听对方信息、连名字都不问,只走肾、不入生活,但你咋知道人家那个阿姨就没有家室呢?而且你过后可能没见过,我后来在咱们警院门口见过——那阿姨是咱们隔壁班周琳琳她妈。再远的我不提了,我只说近的,之前跟你搞过的那个孙筱怜和刘虹莺,说到底不一个也是有夫之妇、另一个是哪个艾立威的女朋友么?你更别提你我,还有小C的事情了。”白铁心嫌弃地看着我,又对我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你在别人那儿装装私生活干净就行了,你在我这跟我扯啥道德洁癖呀?”

  “我……”白铁心给我拉出了这么长一条清单,还真把我彻底噎住了。我倒也不是装,或许是这阵子太忙了,或许是我久久无法从跟夏雪平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或许是我先前荒诞的事情做得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刚刚他说的这些事,要不是再提一遍,我真的就差点都忘了个干净。

  大白鹤看我半天不说话,歪着脖子挠了挠头,又对我笑了笑:“我话说的重了点,秋岩,你也别太上头,我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在肏屄做爱这件事儿上,你说说,谁能是完全干净的,谁又能是完全脏的啊?”

  “我没上头……你要是愿意玩,我在这陪你干待着就是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大白鹤摇了摇头,继续笑笑,“行吧,我刚才跟你说了一大堆你不爱听的,那接下来我跟你说说你可能爱听的,怎么样?我知道,我兄弟何秋岩是大好人,心最好了,办案子逮着一堆淫贱婊子肉便器,对她们也能十分同情,别人都只把她们当玩具、鸡巴套子,你把她们当人看。那我现在也跟你说点,我把她们当人看的话好了:我问你,秋岩,咱们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是不是城乡结合部?”

  “是啊,怎了?”我回问道。同时我发现,白铁心这家伙跟我说话时候的态度,突然有点张霁隆和徐远、沈量才跟我说话时候的意思,至少说这家伙开始拿自己摆到了比我高很多的台阶上。

  “嗯。我再问你,你车子停那个地方,你看没看出来,曾经是个工厂?”

  “看出来了,挺大的院子、挺飒的厂房,感觉很长时间都没使用过,可惜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工厂停产了多少年了?”

  “七八年?”

  “再猜。”

  “五……六年?才几年就祸害成那样了?”

  “你往多了猜。”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二十年了。这厂子原本是个红党专政时期的国有零件厂,给高精密仪器生产零件的,尤其是探测石油地质之类仪器的零件。两党和解之后,第一批被关闭的就是它。”

  “啥?”

  接着白铁心毫不带任何怜悯地,跟我指向了舞池旁边的几个其貌不扬、体态臃肿的男人,还有坐在场边穿着暴露风骚、二郎腿一换还能看见下面的透明内裤里露出阴毛的熟妇们说道:“你可别看不起他们这些人,换成二十几年前,他们像我们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可是一心想要建设国家的青年才俊、型男靓女。”

  我心中大骇,又看了一眼他们,接着问道:“那他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的?”

  “他们先前给红党打过工呗。本来多半就只是技术工人,不是什么工程师,学历本身并不出彩,还做过给红党制造过地质测量仪这种高精密仪器零件这样的工作,一些技术型私企本来就对他们的需求不是很高,就算是有一些工厂需要这样的工人,但就因为当时时代背景,那些企业都对他们这些原先从红党控制的国有企业出来的工人大有意见——你想想看,给你高薪给你待遇、却天天用话语精神折磨你,换成是你你受得了么?而且就算是他们做过高科技工种,但是外语却并不好,一些有能力有点钱的,早就跑国外去了,只剩下他们在这。高端零件不让他们做了,他们只能去做别的,但是做别的工作还得从头学,学成了倒还好,学不成怎么办?日积月累、日子一天天蹉跎过去,于是他们只能到这来。男人来消遣,女人则来赚外快。”

  “那这里只是他们这几个是隔壁那个工厂的吧?其他大部分人呢?”

  “呵呵,秋岩啊,你还总说你读书多,你是不是以为两党和解以后,被关掉的工厂就隔壁那么一家产高端精密零件的?整体改革后,蓝党从南岛跑回来,他们靠着什么立足你有没有想过?”

  “这我倒是知道,他们的政治家族和一些外围人脉势力,大量地恶意吞并收购了很多中小型企业……”

  没等我把话说完,白铁心又抢着道:“我告诉你吧,他们回到内地之后,就欺负着本地的一大堆工厂车间,恶意打压股份产,然后让他们自己和跟他们关系好的公司集团给买下来啦!”——这不跟我刚刚说的是一个意思么?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我更为心惊胆寒:“至于农村那边也是一样,虽说咱们省还是红党执政,但是你知道现在就咱们Y省农村的可栽种土地剩下百分之多少了么?二十年前还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十多,现在官方声称百分之五十左右,实际上也就百分之四十不到了。那些稻田麦田都哪去了?全被拿过去给那些蓝色背景、南岛背景资本家买过去开工厂了。为啥省议会早就有人说要弹劾成山,并且检察院也早在调查先前涉及到你们查的’桴鼓鸣‘一案的市里的几个官员,而等艾立威一死,另一头就把不少人抓起来关了?你以为那个成山市长涉及的,只是跟一个罗佳蔓睡过么?然后你就看吧,他们因为仗着国外的资源,给自己做了产业升级,生产线上用的都是电脑和机器人,于是本地的工人就成了廉价劳动力。他们最愿意雇佣的,是18岁到24岁的小丫头片子:人傻,听话,拿钱少——他们一个月的薪水,600到800新政府币足矣。然后呢,那些有蓝党或者有南岛背景的工厂,一到他们30岁,就开始炒人。过了30,你见过全市全省,甚至全国,是有几个用人单位是愿意录用30岁的新员工的?秋岩,你以为她们这些人妻人妇,是愿意来这让人揉咂抠屄摸屁股的么?她们在这之前,早在社会上和家里闲着好些年了,有技术没厂子雇,想种地没有地,她们不来卖肉,呵呵,家里却真是早揭不开锅了。”

  “这么一看,”我惆怅地看着周围就如这地上的“地板”和墙上的“汉白玉”一般虚假的灯红酒绿,对大白鹤点了点头,“他们确实可怜。”

  可白铁心却突然淫笑一声:“哈,你这么想就对啦!所以啊,你可别像那个方岳似的,看见这地方就要查!你说你把这种地方给都查了,这些可怜的大姐和阿姨们,都上哪养家糊口去?咱们市局有一个方岳就够了,秋岩!而咱们俩自个儿呢,咱们这可是做好事做慈善来了!你说说,秋岩,既有女人玩、有奶子捏有屄肏,又能做慈善,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天底下还要上哪找去?至于你刚才提到的她们家的男人,跟他们也差不多啊——但关键是,上了岁数的女人,还有你我这样的熟女控能光临垂爱,那帮糟老头子谁喜欢?他们只能游手好闲、只能成天打牌赌博喝大酒,呵呵,你看刚才在门口那几个当老公的,也就装得硬气,面子上总得过去,实际上他们吃的穿的、玩的赌的,全都是靠着自己媳妇被摸胸摸屁股赚来的,他们应该感激才对!你刚才还拿什么’喜无岸‘’香青苑‘跟这比?’喜无岸‘’香青苑‘家大业大,这有啥啊?也就是这的老板认识市政厅的几个地头蛇罢了!你还拿这玩意跟人家那比?你这叫’不食周粟‘!像在这的底层少妇熟女,有个房顶能给当卖肉的地方就不错了。”

  我稍微懵了一下,顿了顿,说道:“这不叫’不食周粟‘,按你的意思,那个成语应该叫’何不食肉糜‘。”

  “啊……啊,’肉泥‘、’肉泥‘。哎呀,’肉泥‘也好,’粥粟‘也好,不都那玩意么?肉泥就着米粥喝!一个意思!Why so serious!”白铁心讪笑着摆摆手,继续说道:“我还告诉你,门口刚刚看场子的那几个老哥儿你看见没,他们家的那几个大嫂子、小嫂子们,还有亲妹妹亲姐姐,也都在这里面揽客跳舞呢。要不,我领来几个让你认识认识?”

  “您别了,白爷,您还是歇着吧。”我倒以为他刚刚那番振聋发聩的发言真是心怀伟岸,没想到本质上他还是想玩不说,还想拉我下水,我便连忙对他摆了摆手,“我就陪着你待着、在这儿坐一会就好了,你要是想去什么’明区‘’暗区‘跳舞,你就去吧。”

  “谁说咱俩是来跳舞的?”白铁心得意地看着我,对我说道,“这个地方的什么’摸摸舞‘,’老头乐‘,那都是针对老头们说的,你我都是老头么?对于那帮老头们,喝大酒抽旱烟,早把命根子给搞坏了,对于他们,十块钱一次’暗区‘砂舞,摸几下就能射,就算是最能撑的被口那么几下也就交货了。就咱俩这一个’盘龙枪‘、一个’朝天棍‘,这儿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都没爽过的姐姐阿姨们,那是最喜欢的了。而且在这个地方一百块、甚至是八十、五十块钱就能磕一炮,全市还有比这种地方还能嫖到更便宜的么?”

  “那我更不需要了……而且,就在这?”我抗拒又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要办事儿得在楼上’水吧‘,不过你放心,你待会儿去’水吧‘的门票三十块钱,我已经都给你付过了。待会儿咱俩就找俩大姐,直接上楼,楼上专门有包间的——你看看,这里面有哪个你是看上的?找一个还是两个?我告诉你,你可别有啥负担,这里面的姐姐阿姨们可是许久没真真切切开张过一次的了,那可真是老饥渴了!所以水也都挺多的,配合度可高了,啥姿势都会,还特别容易喷!”

  “那我也不用了……你愿意玩,你去吧。”我继续摆摆手道。

  白铁心看着我,彻底无奈了:“秋岩啊,你这今天怎了这是?你这是硬不起来了,还是得抑郁症了?这不是你风格啊?你刚刚还说我一直不来找你,你看我今天带你出来玩,你还这么不给面儿!你先前在警校的时候,跟我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可不比这疯多了么?咋的,你是还没忘了夏雪平啊?我带你出来来着,那不就让你另寻新欢放松放松么?夏雪平那么冷的家伙,能跟在这里的这么老些热情似火的姐姐阿姨们比?不信你试试!”

  他本来不提夏雪平还好,一提夏雪平,我心里更堵了。可我嘴上仍然强挺着说道:“我不是因为她。”

  “啊……那你是因为谁啊?马上明晚……哟,该今晚了,马上今晚要见的那个蔡家大小姐?你说你跟人还没见面呢,你这就遵守上’男德‘了?至于嘛!我可告诉你,倒插门当女婿可难!我这阵子跟沈量才出去吃桌喝酒,可没少见过省厅和咱们F市、K市还有D港的一些给人家大官儿家里倒插门当姑爷的!睡沙发、跪搓衣板的,那可是家常便饭,更别提人家大小姐万一外面还有一两个小奶狗、小白脸的,晚上颠鸾倒凤、床笫之欢可轮不到你!你到时候,可别说爱上咱们这种地方!”

  “我也不是因为她!我就是没兴趣!这个点儿了,都快三点多了,我困了!我想睡觉,白处长,我想睡会儿觉,成么?”我也有点不耐烦地生气道。

  白铁心一看我确实有点困,而且刚刚他故意用各种乱七八糟的话捶打我,让我此刻确实有些炸毛,所以他只是讪笑一番,然后点点头,拍拍我的手腕:“行行行!那我请你喝点酒总行吧?再吃点水果……说到这儿了,这半天扎啤和果盘咋还不上呢?”

  “我不喝酒啊!我开车来的。你给我弄瓶可乐或者橙汁啥的就行。”

  “行,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去。”

  说着,白铁心站了起来,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早已一柱擎天,而且他裤裆里那玩意,看起来好像比先前那支“小蜡笔”长粗了许多。

  ——怪不得这家伙会握着“生死果”不放,看样子对他来说确实有效果。

  只不过我是不会吃那玩意的,我对那个东西的成分、效果和副作用真是由衷敬畏,并且,这种东西我本来也用不着。

  十分钟之后,大白鹤终于回到了我身边,这个时候我虽然眯着眼睛能看见面前依旧闪耀得让人失明的灯球和乱晃的人影,但是我已经能听到一直胳膊杵在沙发扶手上拄着脑袋的自己在打呼噜了。大白鹤抬脚用力踢了踢我的鞋沿,我这才再次清醒了过来,一抬头,整个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刚才那个下体真空、穿着燕翅形露胸旗袍的少妇,还有那个身上裹了层紫色纱巾的“熟年巨乳东施”竟然都跟着他走了过来,并且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又有些壮硕的四十来岁美妇:大脸盘,高颧骨,浓眉大眼、高鼻梁,还扑了些许淡淡的眼影;虽然也烫了头发,但她的头发很长,所以就算是烫法很俗气,但整体上还是那种披肩大波浪,看起来也算是挺顺眼的;她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七,虽然皮肤长得黑了点,脸上也长了不少皱纹,但是身上却并没多少赘肉,并且看起来十分的结实,尤其是那对看起来差不多少说也得C罩杯的双乳,在这全场应该都算是尺码较小的胸部,但看起来却十分的结实,而且从她胸前凸起的两个小圆点来看,她应该还并没有穿文胸,一件短袖西装、黑色抹胸、黑色包臀裙和黑色丝袜,再仔细看看,她那件黑色抹胸竟然还是镂空的,尽管关键部位处被一只凤凰图案恰好挡住,却更给她的粗枝大条的身材包装得玲珑浮凸。只不过我此时此刻真的困到要死,我先前还有过尽管在酒精与体内生死果血液的加持下,跟夏雪平做爱的过程当中困得直接睡过去的经历,所以此刻,我在打量了来人一番之后,只是换了个姿势眯着眼睛干坐着。

  “醒醒!呵呵……”大白鹤笑了笑,又对身旁的这三个阿姨说道,“白天工作太累了,瞧把孩子困得!”说完,他又一屁股做到了我的旁边。

  而身后的那三个阿姨,在对我夸了一通:“这小伙子也挺帅的”、“个头儿瞅着比我都高”、“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一身的肉疙瘩”之类的话之后,搬了两把塑料椅,端过了一个托盘放于其上,上面正摆着大白鹤点的那一盘果盘,当然所谓“果盘”,除了切好的一颗苹果、一只白梨和一根香蕉,剩下的全都是梅干、糖渍无花果、咸陈皮之类的便宜果脯,还有连盐糖都不放的干炒花生和干炒葵花籽。除此之外,上面还摆了一杯扎啤、一杯用扎啤杯装着的可乐,还有四瓶矿泉水。

  “累啦?来,让姨给你按按肩膀不?”

  那个身材高挑、穿着短袖黑西装的美妇自己先搬了把椅子,然后坐到了我的身边,还没来得及让我婉拒一番,她就已经上了手——不按本来不要紧,我这阵子颈椎这些地方还不是很酸痛,可她一动手,我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头好像都要被她拧了下来。

  “哎哎哎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然后又端详了一下这个美妇的容貌和她的双手,但见她的脸上肯定也是化过妆的,而额头那里,稍稍还可以看到先前有晒伤的痕迹,而她的双手也全是茧子,两个虎口处的茧子尤为厚重,看样子这个美妇,先前必然是拿锄头下地干活的,给我按摩的时候能够使出这么大的劲儿,也算是情理之中。

  “咋的,不受力啊!小伙儿看着体格可以,不应该不受力啊?要不俺再给你按按?你这肯定是上火了,俺们过去讲话儿啦,这叫’气血瘀滞‘,所以才疼,要姨再按按呗?”

  “不用了,谢谢……真不用了。”

  那美妇倒也大方热情,尽管看我如此冷淡,她还是操着一口极其浓厚的大碴子味,继续跟我套近乎问道:“你也是当警察的呀?”

  “嗯,对。”

  “你叫啥名啊,帅小伙。”

  “我……您就叫我’秋岩‘就行了。”我随口说道。

  “’秋岩‘,名儿挺好听呀!”美妇说着还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你叫我’凤姨‘吧。”

  “啊,凤姨,你好。”我想了想,还是礼貌地把她的手给推开了。

  凤姨看着我,笑了笑,又对白铁心和那两个熟妇笑道:“这小伙看着成熟,倒是还挺’秀密‘呢!”

  而此刻白铁心那边倒是相当享受了,他早就脱了鞋子,伸出双腿,把双脚放在那个肥妇人的膝盖上,让那个妇人帮着自己捏着脚,他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脚趾探进紫色纱巾里面去、勾着肥妇人的胸乳,又让那穿着旗袍的少妇帮着自己垂肩揉背,还冷不丁张开嘴巴,而那少妇见状,便先举起扎啤杯来喝一口啤酒,然后嘴对嘴把那啤酒再喂到白铁心的嘴里——哎呀天呐,要是他刚进来之前,看到这少妇跟那个带着夹包的男人在一二楼楼梯缓步台下干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口扎啤他还喝不喝得下去。

  我连忙端起那杯可乐,喝了一大口,压了压胃里的不适,同时只觉得这一口可乐真是怪异异常,一会儿给我的感觉是这可乐里苦得仿佛加了黄连,一会儿却又感觉巨甜无比甚至齁得嗓子冒火。在我灌下那口可乐的时候,只听得白铁心在一旁讪笑一阵,接着对那个凤姨说道:“没事,我这兄弟就是困得,外加最近刚结束一段感情。我这兄弟也不是木头疙瘩,但是只要是用了真情,就老上心了。凤姨,我这兄弟就交给你了,这兄弟等到今天晚上了,他还有个大事儿要办呢!你可得使劲浑身解数,带着他好好开心开心,千万别让他掉链子!”

  “哈哈哈!”那凤姨正常说话的时候垮里垮气,一笑起来,却真是发自骨子里的又骚又妖,“小白兄弟儿,你放心,不是俺跟你吹,姨伺候过得老爷们儿也好,小毛头也好,在俺这怀里搂过这么一下子,都走了大运,考试的金榜题名了、做买卖的发了大财了!明儿就算是有再大的事情,这秋岩小兄弟儿,也肯定掉不了链子……”说着,凤姨的右手就要朝着我的裤裆上摸。但就她这一手的老茧,外加刚才往我脖子上捏的那么两下,我整个人见状立刻汗毛一竖、菊花一紧,生怕她可别再拿犁地刈麦、刨坑割草的力气,再给我的阴囊捏爆,所以我连忙伸手,攥住了凤姨的手,假意跟她十指相扣:“敢情凤姨您还是条锦鲤呢!听您口音,E县来的?”

  “对啊,你还能听出来E县口音呢?”

  “先前办案子的时候,去过几次E县。”

  “阿姨是个粗人,秋岩小兄弟,俺还指望你别嫌弃。”

  “哪的话。您的好意,我承下了。”说着,我又喝了一口那极其古怪的可乐,刚听白铁心说之前他来这儿喝的扎啤味道不对,所以我这会儿便觉得可能这可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品牌产品,不过我这会儿突然越喝越觉得渴,于是我也没管那么多,接着一饮而尽。

  “哈哈,秋岩,”在一旁正舒服享受得让周围不少熬夜来找舞女的老男人围观得羡慕嫉妒恨大白鹤,突然拍了拍我刚放下杯子的左手,对我笑着介绍道,“你可别小看了凤姨,凤姨在这家舞厅里可是头牌了,别看她是农村出来的,所有阿姨姐姐里头,颜值要是排第二,那真没人敢论第一啦!兄弟我够意思吧,把头牌都让给你啦!”

  大白鹤这些话,我听得出来有一半是为了故意体现他自己对我够意思,所以才这么说的,但是听到正在给他捏肩膀按脚的那两个熟妇耳朵里,只怕就是另外的意思了,尤其是那个身上裹着纱巾的巨乳胖妇,一听白铁心猛夸那个凤姨,从眼角到鼻翼再到嘴角,一并一齐耷拉了下来。那个凤姨虽然是个农妇出身,但是混风月场的日子肯定也不短了,脑子也不傻,看情况不对立刻陪笑着自谦道:“嗳,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把俺说得跟个金娃娃似的,俺哪有那么好?啥’头牌‘不’头牌‘,在这旮旯上班的,不也都是明区五块、暗区十块、水台三十,完了小活儿五十、大活儿一百么?好赖的,也得看谁赚了多少——你身边这俩姐们儿,呵呵,崔姐上个月赚了两千、小菊赚了三千,而我才拿了一千五。要论资排辈,也得人俩在前头啊。”

  这么一说,伺候着大白鹤的那两个熟妇才面有得色地微笑了一下。而我一听,心里更是有些无奈:“就你们这么起早贪黑,熬大夜地出来陪客人,你们才赚这么点钱?”

  “呵呵,哪叫多哪叫少啊?放过去,俺还有好几年没赚钱的时候呢,那阵儿俺家地刚被’福康集团‘收走的时候,家里欠的全是饥荒……”

  凤姨明显还有一肚子话要说没说完,大白鹤在一旁,眼睛却突然一亮,紧接着他立刻打断了凤姨的话,对我连忙说道:“欸,秋岩,你说到这来,我才突然想起来,咱们市局前些日子,是不是还有一帮七老八十的离退休老干部找过你,问你帮他们讨要退休金和抚恤金的事儿啊?”

  “是有这么个事情。现在不是说,蔡副省长带着自己的人去慰问过他们了吗?还帮着联系了几个非政府机构帮他们进行一定的扶助。这事儿不是解决了么?”

  “哈,你想的太简单了!只是咱们F市,就有将近十万的离退休和因公残疾的离职警员干部,他们蓝党和省政府就这么慰问和扶助,顶个屁事?他蔡励晟是个政客,又不是慈善家!”白铁心嗤笑了一阵,接着又对我说道,“不过我前两天出去跟省厅还有全市十二大分局的人一起吃饭,我可听到这么一个说法:就在咱们市局,有人抢在蔡励晟之前,在干着免费给那帮有困难的离退休老警察和残疾警察发钱的事情。”

  “免费发钱?”我立刻问道。但同时,我却突然觉着自己从阴茎根部到大腿根再到脚底,开始突然燥热、充血并且变得瘙痒了起来,同时自己的心跳也开始跟着加快。

  “嗯,但是也还是有条件的,好像拿了钱之后,那些老警察干部和残疾警员,得帮着这帮人物色人选,帮他们干点活,而被物色介绍去帮着干活的人选,也能有外快拿。但是至于干啥,我就不知道了,跟我说这些事儿的人,他们也不知道——大部分被介绍的人,好像近期内都从警察系统辞职不干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去查兰信飞的事出发之前,姚国雄站在警局大院门口时说的话来。

  “那你的那些酒肉朋友,说没说市局里这个人是谁啊?”

  “是谁……他们好像也叫不准,我也有点没记清……我想想啊。”

  白铁心现实囫囵含糊了一番,然后又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大口,随后当着一大帮人围观的面儿,直接解开了身后少妇旗袍上的斜如意扣,两团白花花的乳房便活蹦乱跳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那少妇瞬间被吓到了,但接着白铁心又仰着身子,用嘴巴叼起了一个乳头,同时又紧抓住了另一只乳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刺激和白铁心激烈的手法,让那少妇受用不已,而且她羞涩之时,又看了看白铁心那正撑起的小帐篷来,心动得直咬嘴唇;而一直帮着白铁心捏着脚的肥妇见到白铁心如此贪婪地当着自己面儿跟另一个女人亲热,自己的心也痒了起来,她的动作更加大胆,直接站起身来解开了白铁心的腰带,把他的手枪放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后,扒下了他的裤子,露出了那早就勃起的、早已不同往日、粗大得令人刮目相看的阴茎,然后用着自己脸上还留着巴掌印的脸颊,贴着龟头一通乱蹭。

  周围的人一见,全都立刻眼红得不行,好像先前他们也没见过在这样的舞厅里居然还有一下子叫上两个舞女的,而再看看白铁心那粗胀的阴茎,那些老男人们的脸上,似乎全都被黥上了“嫉妒”二字。

  而坐在他身旁的我,原本就等着他说出那个人到底是谁,去忽然看了一场准活春宫,尤其是再看到了那旗袍少妇丰满圆润的双乳,好几天都没好好亲近过女人的我,全身立刻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但我的大脑明明告诉自己,这地方不对,这里不对,你不该如此无法出自持——可我一转身,我身旁的凤姨却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拉下了身上最里面穿着的抹胸,露出了一堆坚挺爆满又弹性十足的古铜色圆乳球,并且好巧不巧,那乳头和乳晕的颜色,也是咖啡色当中带点粉嫩的……

  于是我眼前的这个高颧骨大脸盘的村妇,赫然化成了另一个人……

  “雪平……”

  我不由自主地用着极轻的声音,念了一声,并且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贴近了一下;而那个凤姨也确实早就准备好,见我一把脸凑过去,她便一把搂住了我,跟我的双唇吻在了一起,并让我的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一只酥乳,而她也大胆放肆地拉开我的裤子拉链,把手探入其中,摸到了我的鸡巴上——我这是才发现,我的阳具也早就撑得老大,但我自己却完全没感觉到……

  这不对劲……

  但我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白铁心的嘴巴又突然松开了那只发直发硬的小巧乳头,然后坐直了身子,搂着面前那个肥妇的头,想了想,说道:“我也是听人传的,没有确切证据哦——他们说,那个人,是总务处处长邵剑英。”

  邵剑英……

  人在极度性兴奋的情况下,什么理性思维、什么清晰思路,就都被赶出自己的躯体了,在这个时候是没法进行合理的逻辑串联和思考的。但是,白铁心提到的这个名字,邵剑英,却彻底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然后接下来,自己的眼前和心里,便全是这小麦色的肌肤和外表看起来健硕粗壮、用手和脸颊还有嘴巴感触起来温热又柔软的椒乳与略带点可爱赘肉的肚腩。当我的手把玩着眼前女人的胸部跟小腹的时候,当我听到了这女人带着土气口音的一句又一句的“我操”“哎哟我操”的粗口感叹和与此反差极大的似牝猫一般的娇吟的时候,我才朦朦恢复了自己的些许意识,夏雪平的脸庞在这高颧骨大脸盘上消去了许多,但凤姨的扩口和那野性的舌头不端侵犯着我的口腔、外加她的五指在我的阴茎上轻轻拨弄的时候,我的理智也紧紧地被她拨挑得快要崩断。她的声线跟夏雪平的完全不同,且夏雪平才不会说什么“我操”“这大驴鸡巴”之类的话,可我的欲望,就像是刚遇到暴雨的干旱土地,瞬间化作泥水,跟着这暴雨积累而成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并且,明明按在肩膀上时手劲儿极其粗暴的五指,抓着男根的时候,竟如此的轻佻又温柔,还十分熟稔地在这极其狭小的裤裆口出,仅仅用三五下的试探,她居然能清楚让我最受用的动作,便是来回地拨弄我龟头前段的人字尖凸、绕着我肉棒对我中部不停画圈,然后再用三根手指齐刷刷地沿着两个部位之间的皮肉系带刮蹭,我便一瞬间倾心与这个粗中有细的风骚农妇起来。

  “哎哟!我说小白警官!白爷!您和您的这位兄弟,您俩要是想……想要办事儿的话,您俩也别在这儿啊!”我和大白鹤当着众人面前的如此胡来,没过几分钟便招徕了三个举着老式箱式强光手电筒的看场保安,保安们一开始的表情都是极其惊愕外加怒不可遏的,而他们在看到了正在舞池下休息区,跟舞女一起上演着半裸活春宫的竟然是我俩,尤其是他们又看见了摆放在白铁心胸口的那把手枪以后,他们一个个又如被人扎漏的充气娃娃,佝偻起后背来对我俩点头哈腰道:“您早说啊,楼上水吧的包间早就把地儿给您准备好了!您两位小爷们儿再忍忍,劳驾挪挪步,行不行?”

  “是的呀!两位小警官,楼上电褥子我们都帮你们热乎好了!上楼去吧,昂!要不然以后来咱们这旮旯的,就都不想跳舞了!您二位小祖宗可能不惧,但咱们可怕,别再把你们市局风纪处的几个小王八犊子再招来,以后咱们这旮旯这些老姐们儿的生意,还做不做啊?”

  白铁心此刻的感觉应该比我更兴奋,接着灯球上打到他身上的光,我定睛一瞧,他的马眼里早就透明的阳水泛滥,海绵体周围蔓延的青筋早就崩起到像是快要爆炸一般,但他的脑子却似乎比我清明多了,他轻轻推开了一下正跟他湿吻的那个旗袍美妇,手上却依旧抱着那个肥婆的脑袋,还挑衅似地看着那帮举着手电的保安,故意抬了抬自己的腰条和屁股,用力地把自己的阴茎往那熟妇留着哈喇子的嘴巴里面抽塞了三下,然后一会儿怒一会儿笑地说道:“哈哈哈……操你们妈的!你们几个老灯,把手电筒给我移开!少他妈往你爷爷我脸上照!呵呵,害怕风纪处的那帮逼养的孙子是吧?那个方岳他妈的多个鸡巴?他们断你们财路,老子给你们付钱,可你们却怕他不怕我,是不是?”

  “啊呀,我们老哥不是这意思……”

  “那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凭啥就让我动弹……”

  “老白……”我只觉得满脸通红、浑身燥热,并且突然间就对身旁的凤姨的身子爱不释手,但我真生怕坐在我身边已经性情大变的白铁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刚刚最后骂出来这一句的时候,已经把放在他胸膛的那把手枪攥在了手里,于是我连忙坐直了身子,同时却忍不住拿手探进了凤姨的包臀裙的裙底,用手一勾,勾开了她裙子里面勒在阴缝之间早就浸透了蜜水的丁字裤系绳,但我仍强挺着一丝清醒,边来回亲吻着凤姨的嘴唇和乳头边对白铁心说道,“咱们……啵……别在这……嗯……别给人添麻烦……要不然……啵……嗯……上楼去吧……”

  白铁心看着我和凤姨突然玩得如此放开天性又如胶似漆,瞬间大笑了一阵,然后推开了那个胖妇的头,提着枪又丝毫不避讳地晃荡着自己的老二,想了想还直一股脑地接脱了自己的休闲裤、保暖棉裤和平角内裤,光着下体就站起了身,然后一手抱着自己的裤子、一手提着手枪指着那几个保安道:“我这兄弟何秋岩,他不喜欢聒噪,看在他的面儿上,今天我不给你们找茬!上楼吧!”

  我想了想,也站起了身,同时身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热血冲脑和欲望驱使之下,我竟然一个横抱,把这身高一米七七左右、身材粗壮的凤姨给公主抱了起来。凤姨这女人好像受了多大恩惠似的,在紧紧搂住了我的脖颈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娇羞的笑容,不停地亲吻着我的额头。“嗬!小凤这是做新娘子了哈!”周围那些还在等着接客入舞池的舞女们不停地说着醋意十足的风凉话,我则管不了许多,一手托着她的后背反手猛抓着她的左乳,一手托着她已经湿漉漉的屁股,一会看着眼前的路,一会再低头品尝着她的右乳头,一步一步缓缓上了楼。

  我和大白鹤一个搂着胸前与裙底门户大开的半裸徐娘,一个左拥右抱还光着屁股,二人如此地招摇过市,似乎这家舞厅开了十几二十年,都没遇到过像我俩这般嚣张跋扈的恩客;而一楼舞厅里的那些其他客人,更是嫉妒得不可自拔,有的在我俩的身后呼号着喝着倒彩,有的直接咒骂我俩不像话,嘈杂声此起彼伏,更盖过了音响里那令人烦躁的舞曲。

  一路上搂着凤姨,冷风不停地侵袭着我和她的身体,我也有点弄不明白,为啥我突然会对这个虽然也确实有些姿色但还是十分土气的村妇骤然间发情到如此模样,等我和大白鹤再进到这个只是摆了一排排的快餐卡座和餐桌、满地烟头和毛发还有用过的避孕套的肮脏的所谓的“水吧”里,被吹了一路冷风的我,脑子突然转过了弯:首先我看到这“水吧”里,没有一个冰箱冰柜,没有一台饮料机,也太过名不副实了一些;紧接着我顺着饮料机,便想到了刚才自己喝下去的可乐——那可乐,是白铁心给我端来的,而那可乐一会儿过于甜一会儿过于苦,杯底好像还有不少白色粉末的沉淀……

  于是我这下才想通:他妈的,大白鹤这家伙可真是胆子比以往大了太多了,竟然在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绝对是给我下了生死果!而且为了不让我察觉,他又肯定是给里面加了绵白糖来混匀了生死果的味道!

  老白啊老白,你这么做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吧?

  这家伙是真的变了……

  这次还得亏他给我混的,是普通的绵白糖,那如果万一哪天,他给我混的是那种用来净水除氯除锈的“过氧糖”……

  大白鹤,我的兄弟,你还能让我信得过吗?

  但此时我身上除了爆棚的性冲动之外,也没别的其他不适的生理反应,而我抱着的凤姨,却又让我越看越觉得魅力十足、性感难抵,再加上我这段时间确实把自己的荷尔蒙压抑太久,而且她那腥咸中带着些许香甜的淫水气味正不断地挑逗着我的鼻息……要不然,今晚跟她激烈地发泄一次,倒也无伤大雅。毕竟,就像大白鹤说的,我今晚做了什么事情,我都是不需要对任何人做出什么情感负责的。

  水吧里还有十几个正趴在桌上酣睡的舞女,但她们明显是太过疲惫,哪怕我抱着凤姨撞到了桌子、制造出了碰撞的声音,甚至大白鹤故意用自己的龟头戳了其中几个的脸、伸手握了几下从衣领中溜出来的软胸,她们也都没睁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熟睡。白铁心淫笑着,轻车熟路地拉着两个熟妇就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包厢”——说是包厢,但也不过是用硬纸板和玻璃拉门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我还来不及跟白铁心论叨一下刚刚是不是被他下了药,就被另外的一个保安拉进了另一个包厢里:“小爷们儿,请吧!我是服了你们这些小条子!胆子是真大!我惹乎不起,您和小凤赶紧慢慢享受吧!”保安说完,关上门就走了。

  包厢里也是一张卡座、一张比普通单人床大一点的餐桌,餐桌上铺着一层薄水床垫,垫子上还确实铺着一张已经加热过的电热毯,还摆了一只荞麦皮小枕头,枕头的旁边还摆着一盒脸颊避孕套,外皮是纸做的包装那种,旁边还有两瓶矿泉水和一板紧急避孕药。凤姨见了,猛亲了我一口,就自己松开了双臂,从我的身上跳了下来,并一屁股坐到了水垫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完美地露出了自己健硕的臀部和大腿、线条分明的胳膊,坚实的水滴型胸部,柔软如蓝丝绒一般的小腹,凸起的阴部肉丘,以及那水淋淋的蜜穴——而且,我这才发现,这位媚骚粗俗的村妇,竟然是个白虎馒头穴。

  我顿时受不住身体的躁动,脱了自己的裤子,身上还披着这件黑色羽绒大衣,短暂地冷静了一下后掏出了钱夹里的那枚时常带在身上的安全套——自从和夏雪平在一起之后,她就要我这么做,但是跟她在一起的后半段时光里,我每一次却都没用到这枚东西,此刻却要用在跟她肤色相近的另一个女人身上,也真是讽刺;而且,自从想到了是大白鹤给我下药让我非得跟一个舞女做爱,我这被性欲占据的心,也突然笼罩上了一层恐惧:为啥这家伙非要让我在这地方跟女人肏一次?莫不是眼前这凤姨会患有这么比如性病或者艾滋之类的东西么?所以就算是我如此精虫上脑,我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而那凤姨在脱光了衣服后,立刻拿起了那板紧急避孕药,取了一瓶矿泉水后给自己的嘴里送了一粒。看着我这边自己戴好了安全套,便一手拉着我的手往她的胸乳上猛抓,一手握住了我冲天的肉炮,往自己拿湿热柔嫩的、似乎许久没经过滋养的肉壕里面适可而止地戳着,口中还发出了依旧如母猫一般的娇吟……

  但就在我完全卸下防备,把龟头对准了淫穴,准备往里挺进的时候,她突然又操着那十足的大碴子口音说了几句话,就在她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我灵魂深处的一种明静且柔软的东西,彻底唤醒了,因此,我也停下了已经沾上了她那带着魅惑味道的白浊淫水的铁茎来。

  ——让我停下的倒不是她的口音,而是我分明听他说道:“哎呦我操……秋岩小弟……你这鸡巴……啊……诶哟我!太大了……啊……跟我儿子的一边硬……但比他的大……你俩的都比我老公的大……赶紧肏进来……啊……快肏进来吧……凤姨受不了了……”

  “你……你还有儿子?”

  “呵呵,这啥话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咋不能有儿子呢?”凤姨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自己躺在了桌上,双腿高抬着,握着我的肉棒,用龟头朝着阴道口轻放了一下,然后又拿出来朝着自己的阴蒂磨了一番,然后又放回到了自己的阴道口位置上,继续呻吟了几声,然后又说道:“快点吧,秋岩小弟……阿姨不行了……阿姨想被肏……用点劲儿肏我……”

  “您等一下……您刚才说您……您儿子的鸡巴?”

  “啊……我看过,摸过……咋啦?”凤姨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不对,虽然我的肉棒还在挺立,她想了想,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皱着眉头对我问了句:“你嫌弃了,秋岩小弟?”

  “我不是我不是……”我想了想,松开了她的双乳,有低头看了看自己正擎天挺立的阴茎,随后我一屁股坐在了卡座上。

  “那……你是到底还是不喜欢姨么?姨的身材不好?屁股松垮了?屄水儿少?”

  “不是不是!都不是……”我面红耳热挠了挠头,也拿过了刚才凤姨喝过的那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试着用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又对她说道,“这么着,凤姨……我想听听你和您儿子的事儿,你咋知道他阴茎多大的……你还看过摸过……您等会吧。我不是不喜欢您,您长得不错,真的……这样,您有烟么?给我一根烟行吗?”

  凤姨见状,立刻变得像她做错了什么事儿一般,想了想从她那短袖西装的里怀中拿出了一盒女士薄荷烟和打火机,递给了我一根,自己也拿出来了一根,又帮我点上,然后赤裸着全身,却还有些舍不得地把我套在自己阳具上的安全套摘了,轻轻地帮我上下撸动着海绵体为我手淫。

  ——而我为什么会停下,其实我也说不好,可能是刚才大白鹤在舞池旁边的那番话刺激到了我,也可能是我嗅到了些许同样是母子乱伦禁恋的味道,而不忍心再去继续做什么。我不能用我现在正经历的心痛去转嫁给别人,我也不会让自己不愿意遭遇的灾难去亲手在别人家那里再制造一次。

  事实告诉我,我猜对了,也做对了:我没有趁着自己的性欲、和自己此刻的恩客角色来占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便宜,而我也确实没有自己去毁掉一个恋上自己母亲的儿子对于自己心上人的期望、欲望和情感。用不着凤姨帮我手淫,几口烟下去之后,我的阴茎自己就瘫软了下去。凤姨还觉得失落、害臊和有些不知所以,我却让她就这样光着身体,陪我聊天就好,并且再三追问了她和她儿子的事情。凤姨也再三确定了一下,我并不是因为我嫌弃她人脏、命贱、性子淫才不跟她性交,然后才卸下了自己的抵触情绪,跟我说了她和她儿子的事情。故事也不复杂,好像很多从农村走出来的单身家庭都这样:凤姨的老公几年前从村子里出来打工,一开始在F市,再后来去了津港和沪港,最后去了粤州,主要干的活就是搬砖盖楼,在一此搬砖的时候,大意了没戴安全帽,结果被从二楼掉下来的水泥板砸中了脑袋,当场丧命,粤州山高路远,到现在已经三年,凤姨的前夫的骨灰也没送回家乡;老公出去的时候,凤姨的儿子才11岁,正是该上学的的年纪,家里的地在老公去世的那年被“南岛风电能源集团”收购盖了工厂,虽说得到了一笔购置费,但是那个东西也不是可以靠着坐吃等死的金山银山,而且地里的庄稼其实早荒了好些年,家里之前一直靠着凤姨的老公寄回来的工钱过活,老公一死,凤姨也不能不管自己孩子的学习跟生活,便想着来F市试试。

  这三年来,凤姨在F市刷过盘子、洗过厕所、摆过摊、当过服务员,但是自己却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干不好。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这家舞厅,她当初还很简单地以为,在城里只靠着陪人跳舞就能赚钱,但殊不知这里面还有别的边缘色情项目——其实不做那些也行,就像是明区里那几个穿的极其专业的舞女,她们就不接任何的被揩油的项目,但是在那里,每天顶多也就能接到五个客人,而明区的一支舞才五块钱,一天下来一顿饭的钱都不够。凤姨在舞厅里观察了三天,最后还是决定花了一部分卖地换的购置费买了这么一套一百块的西装和抹胸、五十块一件的廉价舞裙、三十块一双的舞鞋买了两双,干起了一支舞十块、但是可以让人随便摸的暗舞,再后来,索性五十到一百块一次的“水吧手活”她也干上了。她本身靠着十八岁以前在乡村杂技团给人转盘子和跳舞的底子,也干得出了名堂,点她陪跳的客人越来越多;而钱多了,人的心也浪了,在舞厅的日子里凤姨耳濡目染,不跳舞的时候的打扮也逐渐地风骚了起来,那些原先她不好意思穿的黑丝袜、短热裤、露胸装之类的,也没少在自己的衣柜里存着;同时她周围也建立起了一个以舞女、按摩女和陪酒女为主的朋友圈,跟着她们,凤姨也学了不少对付男人的招——无论是社交上的,还是用手接触上的,而为了练习,也是为了消遣寂寞,凤姨也也买了不少硅胶阳具和按摩棒放在了家里。

  但她却忘了,自己的儿子在这段时间里,也步入了青春期。性懵懂的儿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打飞机,而且还发现了凤姨衣柜里的那些性感前卫又暴露的衣服,以及藏在床头柜和枕头下的自慰棒。紧接着,凤姨发现儿子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终于在凤姨老公第四年祭日的那天晚上,小孩子接着刚刚跟妈妈一起喝完酒,对妈妈的嘴巴猛亲一通后,开始上下其手,抓了奶子后还继续揉硬了凤姨的乳头,又把另一只手探进了凤姨的裙底,直接把手指头勾进了凤姨的阴穴之中。

  “我一下就被吓傻了……我还不知道他都是从哪学到的这些,因为我记得他从小,我都没教过他男的和女的之间身子上的差别,但他也可能是误打误撞、也可能是先前他偷看我用那假鸡巴怼自己屄眼儿的时候记下了,他一下就找对了地方……完了我就跟他急眼了,可劲儿问他到底要干啥,他就说他要跟我’干事儿‘,我说不行,我俩是娘俩儿,不能干,但他就抱着我苦,我打他他也抱着我哭……他还说,说自个儿爱我,说这三年里他都看到我在外面受苦了,他还知道了我现在在这旮旯跳舞的事儿;他早前儿有时候跟我任性耍驴,也是想故意地让我多关心关心他……他说反正他爸没了,家里也没别的男人,我也没有老公了,他就想做我的老公……还说了一大堆什么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然后挣大钱照顾我一辈子,让我成为他一辈子的女人之类的话……”

  我仔细想了想凤姨说的故事,又突然联想到了张霁隆对于我和夏雪平关系的定性:看来张霁隆说的是对的,任何的母子禁忌关系,发展成恋情也好、单纯的肉体乱伦也好,最开始大都是当儿子的见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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