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且少年风流也俱

  三盘棋下到九点,两胜一负,于是书香伸了个懒腰:“该去睡觉了。”然而最终并没有再次“过去睡”。他说“下个月再说”,他还说“到时你不让去我也得去”——毫不犹豫,婉拒了杨刚。杨刚看着这个即将和自己比肩的小伙子,也没强求,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点头示意——看着自己的侄儿走出屋子。收拾完毕,杨刚来到东屋。他跟李萍说:“快到我爸生日了。”乐呵呵地接过杨廷松递来的茶,递烟之后,就手也给自己点了根烟。“今年就从东头过吧。”

  杨廷松喝了口茶,把衬衣扣子又解开一个,随后拾起香烟——一边磕着过滤嘴,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才刚,套间给云丽拿豆子,她也提来着,”点烟时,他又扫了眼儿子。“她要不提,爸都,呵呵,都忘了。”嘬了一口烟,又点了点头。“你说说,啊,这一天天的过得多快,是不是,一话胖小儿都当爹了。”听到老伴儿提起颜颜,李萍自然而然接过了话茬:“谁说不是内!”随后,他又道:“我跟云丽还说呢,爸不想搞多大动静,弄得人尽皆知,再说,又没外人,对不对?”边说边笑:“爸就跟她掰扯,入乡随俗了都,咱是农民,还有啥可讲究的呢?”

  杨刚笑呵呵地看向李萍。“我爸又开始讲道理了。”烟雾缭绕,母亲一脸带笑,父亲更是红光满面,杨刚又道:“不也没外人吗,都咱自己家里人。”

  杨廷松抿了口茶,起身从柜子上提溜起暖壶,给罐头瓶子里蓄水。见状,李萍则摇了摇头:“大晚上少喝点。”

  “茶可是好东西,还有内酒。”蓄满之后,杨廷松笑道:“但酒这东西吧,少喝为准,过犹不及。”搁暖壶时顺便看了下时间,摆起手来,示意儿子时候不早了。“云丽没在这儿,爸也就不留你了。”愣了下,又跟李萍说:“不都一马勺吃饭吗,又不是七老八十,非得要这个仪式。”抹抹头上的汗,吹着,吸溜一声饮了口茶。“怕云丽误会,内会儿我跟她还解释来——就稀罕在一起,不也都回老家了吗,热热闹闹的就够了。”

  李萍冲着儿子撇嘴笑道:“你爸这是跟你打哑谜呢,城里那鸽子窝哪如咱家手脚得耍啊。”目送着他走出房间。跟着出去插门时,杨廷松道了一句:“他妈,你还别说,这出点汗啊睡得就是香。”看着儿子的背影,临到门口时,拍了拍杨刚的肩膀。“得替你妈数落你两句。”他说。“净喝大酒,这身体能受得了?”

  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样儿,杨刚笑笑:“爸我知道。”呵呵呵地,又说:“插门吧。”

  “知道知道,”杨廷松摇晃起脑袋,“我看啊,还得让云丽数落你。”

  ……

  杨书香从后院回到前院套间里,打开灯,狗子仍旧放到硬纸箱里,搁到铺子下面安妥好了就从吉他袋里取出吉他。他先是热着手爬了十多分钟的格子,而后切换着和弦拨弄起来。然而不管是在伊水河,梦庄还是在三角坑,弹唱起《童年》这首歌时,童年其时已经从身边悄悄溜走了,所以对即将来临的六一注定只能回忆。回忆着,他便独自一人沉浸在自我愉悦之中,和着曲儿,轻快地唱了起来,从《童年》到《你的样子》,再到《恋曲1990》和《凡人歌》,直到窗外响起说话声。

  大拇指往琴弦上一压,颤抖的音符和声音便在瞬间戛然而止。书香知道妈和琴娘回来了,想听听她们到底说了啥,然而凑热闹般来到窗根底下,却啥也没听到。他把吉放在床上,灭了灯,溜达着走进厢房,撩帘朝外看了看。星夜下,院子里空空如也,西角门外影影绰绰又一片沉寂,他正犹豫要不要到堂屋转上一遭,便在这个时候,贾景林从堂屋走了出来。

  看到贾景林时,杨书香竖起了眉毛。自打三月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一落千丈就再不复之前的地位。不止如此,连赵伯起也都给他算在内了,尽管此事从未声张,也都装了糊涂。

  看着厢房探出来的脑袋,贾景林也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厢房门口,心情复杂,面色也越加复杂,甚至有那么瞬间,几乎忘记身后还站着杨伟和柴灵秀。他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烟袋杆儿,又张了张嘴,最后把头低了下去。

  帘儿一撂,杨书香往回踱起步子。他身子贴在东墙上,在柜橱之间时而抬头时而又低下,像是受不得套间床底下狗子的呜咽,张嘴就骂了句——“狗杂碎”。快半年了,始终也没再看到徐老剑客的影子,而关于杨刚嘴里所代传的关于徐疯子留下的话,他也还没去问褚艳艳。既然是代传,又斑斑落落说得不很透彻,以他对徐疯子的了解,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内种话,至于里面有没有猫腻,这就不好说了。不过呢,好说不好说似乎都排在了第二位,大好的心情在撞见贾景林后霎时间消弭一空,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坨屎,他开始呕吐,开始厌恶,烦透了内些来自己家的人——内种敞开大门被人登堂入室的感觉让他极为苦恼,甚至说非常沮丧——将来他妈我要当家,你们谁也别想进来。走进套间,错落在墙上的人一磨腰,生硬地就把窝在硬纸箱里睡觉的狗子提留起来,并抱到了床上。于是乎,在狗子呜叫中,他又骂了一句:“个狗东西!”

  走在回家的路上,贾景林仍旧漫无目的,跟个游魂似的与整个村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他脑子里空荡荡,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几经辗转来到门口,这才恍然。续了袋烟,贾景林蹲下来吧嗒吧嗒地嘬了起来。

  一个小时前,他走进杨老师家,七扯八扯吞吃了半天才把心头的念想讲出来。他说:“能不能帮老哥一把。”声音低沉,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

  杨伟面色凝重,问他怎了,细看之下,又说,脸色怎这不好看。心病难治,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贾景林双膝一软,直接就给杨伟跪了下来:“老哥我绝后了。”声音更为低沉,像是积攒在云层里的雨,在雷声划破夜空时分,再也不憋着了,哗啦啦地倾泻起来。

  回国之后,村里的内些风言风语贾景林不是没有耳闻,不过当时他一扪心思都放在要孩子上了,也就没把内些东西放在心上。然而当凤霜落生——在得知又是个丫头片子时,祈盼的希望瞬间破灭。为此,贾景林开始酗酒,愈演愈烈之下,几乎失去了理智——他骂褚艳艳不会下蛋,是偷人的扫把星。褚艳艳哪受过这种气,当即反骂过去,说他在国外先嫖了别的女人不说,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这辈子注定就是个绝户头的命。

  提到绝户,贾景林顿时心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炕上。在这段倍感煎熬的日子里,他借酒浇愁,每每醉生梦死时都要一遍遍重复地问着自己——这辈子拼死拼活为的是啥?啊!当清醒时,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想着这个问题,为的是啥?看着内些个秃小子从身边或走或跑,或嚷嚷。他一脸羡慕——这辈子不就是想要个带把儿的,不就是要个能给老贾家传宗接代的种吗!难道说从此真就绝户了?!他不甘心,他跪在褚艳艳面前忏悔,恳求——甭管之前谁对谁错,以往的烂账一笔勾销,为了儿子,这回宁可挨罚,宁可倾家荡产,说什么也务必得再要一个。然而当他心平气和,冷静下来面对现实——超生问题时,之前所说的内些个所谓的“宁可”顿时又没了底气——让人家灵秀怎么办?现实面前,由不得怎么做,他已经隐隐打起了退堂鼓,而这简直也成他继要儿子之后的另一块心病。又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在内些个日升日落的日子里,他茶饭不思,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然而每次当着大哥们的面搂抱住马秀琴的身子疯狂去肏时,他心里又暗暗生出一番奇怪心理。他认为,之所以自己媳妇儿生不出儿子,主要原因在于她屁股小,要不为啥大哥们就能生儿子?为啥内些大屁股的女人都能生儿子?于是,一个近乎疯狂偏执且荒唐的念头——借种——便在肏屄时,从他心里冒腾出来。为此,他牛刀小试——摘下套子,直杵杵地用鸡巴跟马秀琴对话——已然生米煮成了熟饭,为啥还要隔着个套子搞?

  打那之后,要儿子的念头变得越发纯粹,也越发日益迫切起来,但贾景林从没敢直接跟大哥们提,毕竟还欠人家一个屁股,所以,衡量厉害关系后,他把憋在心里的想法先告诉给了褚艳艳。

  闻听过后,直差点没把褚艳艳气死:“我肏你奶奶贾老黑!”

  “妈个屄的就知道你没憋好屁!你妈个屄的!连我主义都敢打!”

  “我肏你奶奶的这日子没法过了!”被她这肏妈日奶奶一通乱卷,贾景林泪都淌出来了。再分有办法谁也不会出此下策,不抓心挠肺实在是没辙了吗。于是他便又给褚艳艳跪了下去——结果,结果两口子又闹了个不欢而散,惨淡收场。

  ……

  “能不能帮帮哥。”哑巴张嘴说话,说不是憋的谁也不信。“要不没法活了。”

  杨伟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搀扶:“哥你这是干啥?”他一边问,一边架起贾景林的胳膊。贾景林道:“哥绝后……”说起伤心事,不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而杨伟在皱起眉头时,心也跟着绷紧了。

  “你嫂子,你嫂子说你有法子。”贾景林耷拉着脑袋,有些语无伦次。“老哥我快急痰火了。”他嘴巴半张,喘息着,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猛地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放着灵秀置之不理,找杨老师想办法岂不把人家耍了?再说绕来绕去的,杨老师还不是得找灵秀。一时间心神恍惚,脑子一片空白。

  “你别急,别急。”劝着别人莫慌,杨伟自己夹着烟的手却抖了起来。他搓搓脑门,随后迅疾地把烟点了起来:“肯定,你别急,肯会有办法。”在屋内转起磨磨。

  贾景林也掏出了旱烟,仍旧闷着头。吧嗒吧嗒地,屋内陷入在一片沉寂中。

  关于怎么帮的问题,不是杨伟不想,而是这嘴他实在没法张,自身都泥菩萨过江,哪还有心力去顾别人,但话又不能不讲。所以,一根烟过后,杨伟又点了一根:“我嫂子啥心气儿?她怎跟你说的?”踱到镜子前,他嘬着烟,扫了一眼耷拉脑袋的贾景林,把心一横,硬起头皮道:“三胎儿的话,只能躲。”

  “你嫂子……”贾景林叹口气,既窝囊又憋屈。褚艳艳偷人的事儿本就是个屎盆子,再说自身也干了内事儿,就更没法严明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有些难为人,但一想到传宗接代,心里又没着没落。“我偷猫儿问华子了。”沉默半晌,他把私下里扫听的情况吐了出来。“哥再分有别的辙儿,也,也不走这条路。”杨伟所说的躲他早就想过,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家里怎么办?”杨伟松了口气,回身看向贾景林。“凤鞠呢?岁数也不小了。还有凤霜。你们都想过吗?”

  贾景林摇了摇头。躲日子跟出国完全是两码事,拉家带口背井离乡,他也不知道将来都会发生啥。又愣了会儿,听闻到屋子外面传来说话声,看了下时间,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就站起身子。“哥给你和灵秀添乱子了。”一番强颜欢笑,来到堂屋,撞见马秀琴时,头都没敢抬……

  说一千道一万,石头压在贾景林的胸口,一天没搬走就附骨之疽般弄得他茶饭不思,他看着烟袋锅里冒腾的火星子,吧唧吧唧地,像彼时嘬马秀琴的奶子那样使劲地嘬,直至嘬得嘴巴冒火,这才极不情愿地停下来。对着砖墙磕着烟袋锅,犯着愁,他脑子里晃悠着又冒出了内个极不现实的想法——让马秀琴给生个孩子的念头。从兜门里掏出盛烟丝的小瓶,续烟丝时,则又犹豫起来:怎跟大哥们提呢?想到赵伯起期盼的眼神,想到褚艳艳立起眼珠子的模样,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取舍间,他踌躇起来,对着烟嘴一口接着一口,良久过后,他敲了敲烟袋锅,仰望着天,星月当头,就又叹息起来。

  夜月无声,尽管星耀,仍旧愁苦一片。烧过香,贾景林迈步走向堂屋,也不开灯,鞋一脱便直挺挺地躺在了炕上。“杨老师也说躲。”他知道媳妇儿还没睡,“要不,要不就按我说的。”似是油尽灯枯,说话时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杨老师就没说别的吗?”黑暗中传来褚艳艳的声音。快到五黄六月了,她似乎已经听到了东头坡下传来的蛐蛐儿叫,还有蛤蟆叫,于是就有了尿意。小心翼翼爬起身子,够着拿起了地上的尿桶。“他还说别的啥了?”

  “只要能生,能生儿子,我继续给你当牛做马。”心头的绿洲骤然闪亮出一丝光芒,霞光普照,世界又变得亮堂起来,于是贾景林便骨碌起身子,爬到褚艳艳的身侧。抓住她的胳膊:“我的种就是你的种,也管你叫……”不等说完,褚艳艳一伸胳膊,就打断了他:“没睡醒吗?”猛地弹开胳膊上的手,嚷了起来:“你要是敢借种,老娘跟你喝命!”心里颇不是滋味,嘴上不提,但她早猜到了老爷们回国后背着自己干的好事儿——铁定已经把大嫂子给睡了,于是泪就流了下来。

  翌日清晨,不足五点天就泛起了鱼肚白,鸡鸣过后,阵阵鸟叫声也跟着叽喳起来,在西场外唱和着,连成了片儿。迷迷糊糊中,书香翻了个身,他两条腿夹着条毛巾被,佝偻起屁股晃了晃,也不知干啥呢。又愣了不知多久,打厢房里传来一道声音,擦地一下,紧接着又呼了一声,没过多久,书香就在狗子低鸣的呜咽中睁开了眼。揉了揉眼——差十分钟六点,打了个哈欠之后,他绷紧身子伸了个懒腰,随后活动着四肢从床上坐了起来。门外头的脚步声随着动作幅度明显增大,继而碗筷碰撞之声也大了起来,他便皱了皱眉。

  于书香而言,父亲这个词本应离他很近,而这岁数应该也是和父亲开始交流的岁数,然而事实上,这近一个月的时间爷俩拢共加起来也没说十句话,而且除了“嗯”就是“啊”,再就是反复重复,他都觉着别扭。就如此时。异动带来的异响所产生出来的噪声,正常却令人极其反感。

  穿衣叠被,乃至从套间走出来,穿过厢房,院子,来到堂屋,空气一般,书香始终都没哼一声。他过着清水洗脸,啪啪啪地。晃悠着,一撩中分,吐了口气,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咧开嘴看看自己的牙。米粒齐整,就这点,就像极了柴灵秀,然而现在却没看着柴灵秀。

  打春过后,西场就开始翠意盎然,抖擞的风吹起来,半片天空便投进三角坑里的怀抱,再被绿水倒映得浑然一派时,摇曳在细柳之下,一切都变得清新透亮起来,却又隐隐夹带着一股随时随地都能令人眩晕的热,从树的根茎上慢慢攀爬而起,在枝叶摇摆中吹拂过来,不免防不胜防了。

  此时,灵秀正爬山虎架子前刷牙呢,却不知身后镊着手脚走来一人。那人倒是眉清目秀,他见她身着短白背心小红短裤,放下茶缸,展开双臂就从后面抱了过去,嘴里还嘟哝了句“妈”。大清早给来这么一出,任谁也会被吓一跳。灵秀就被吓了一跳,哪知臭小子得寸进尺不说,竟还把手放到了自己胸口上。

  “多久了都?”闭着眼,杨书香把脸贴在柴灵秀的脖颈上。“咋还跟孩子似的,也不害臊?”漱口杯里的水溅落出来。书香摇起脑袋:“妈,都多少天没摸了。”煞有介事,又天经地义,隔着背心摩挲着灵秀渐渐翘挺的奶头,抽搭抽搭地,用鼻子来回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仿佛虎入丛林,一朝得了自由。

  “行啦,没完了还。”灵秀给他摸得浑身燥热,“再冻着你。”才五月活祖宗就光起膀子,这才哪到哪,见身后之人无动于衷,她又拱起书香的胳膊,喝咤一声:“水都洒了。”

  绿水向来都是围着青山转,此处柳绿花红,水面微微漾起涟漪。鸟声入林,细碎且环绕,直把惺忪的天都给唤醒了。书香就撅起嘴来,说了声“小气”,倒也变得规矩起来,蔫溜溜回身拾起了牙刷。

  “面条不够还有饼。”斜睨着眼目前这个已经可以算作小伙子的人,灵秀端起茶缸含了口水,与此同时,扬起脖子。窸窸窣窣中,她擦擦嘴角,见杨书香嘟噜起脸来,凑过去照着屁股就给一脚。

  “妈你干啥?”被一脚撩起来,书香炸毛鸡似的抢出去两步,水也溅了出来。“弄我一身啊。”

  “还不兴妈说你两句?啊,心眼那么小还!”灵秀睨起双眸,小嘴微微嘟起来:“尽知道气我,该!”说得书香直脖愣瞪,心道,不就摸咂儿吗,怎又气你了?转瞬间,见妈脸上显出莫名其妙又琢磨不透的神色,他便含糊不清地问了句:“晌午你跟我一起回来吃饭吗?”天大地大,除了柴灵秀,他眼前一片皆无。其时鸟语花香,正绽放出一派蓬勃之色,空气里都充满了留兰香的味道。然后这一周都是留兰香的味道,足够清新,足够写意,然后眨眼间又是一个周末。

  似乎到了周末就该自由活动了,就该过属于自己的性生活了。回前院把吉他擦干净,收进琴袋,书香又把压褥子底下的内本黄书揣进书包里,这才跑去正房——拿了几个安全套揣进兜里。盘算过后,他琢磨着,说啥这回也不能再五分钟了。这时,柴灵秀也从后院走了回来。“衣裳不换?连脑袋也不洗?”进屋之后正撞见儿子,她就拿起暖壶倒水。“还愣着啥,换衣服介。”

  答应一声,书香跑进里屋从衣柜里找来工字裤,又从里面踅摸了一条白衬衣。“一会儿去我娘娘内头洗。”坐在炕边上,三两下脱掉上衣,随后把鞋一脱,又道:“我娘娘走了没?”堂屋传来撩水声,他没听清妈说什么。“干啥呢你?”问着,牛仔裤脱下身,穿个三角裤衩就跑了出来。

  灵秀刚撩了几把水,虚缝起眼道:“这会儿该走了吧。”

  书香“哦”了一声,也看到了灵秀健美裤下紧绷着的黝黑,然后两腿不受控制就凑了过去。他先是叫了声“妈”,而后又说“我帮你洗。”伸出手给她抻了抻领子,就着水撩了一把。“内狗甭抱后院。”这么说着,就又撩了把水。乌黑的秀发粘在一处,白漆漆的脖颈便露了出来。书香摸了摸,还顺势揉搓几把。“等初三开学,”见妈没言语,他又说:“指定能看家护院了。”把想法说出来,心情更为舒畅,且打定主意,反正明儿是周六,今儿个得好好来来。

  “抱着狗睡也不嫌脏?”灵秀抹了把脸:“啊,老大不小了也。”

  “也搁盒子里。”轻按着灵秀的脑袋,待头发彻底阴湿,书香弯腰从地上的瓶子里倒出了洗头水,这一打晃,目光就又定在了灵秀那两条黝黑的长腿上。

  初夏的晚风从纱帘吹拂进来,一轮明月也露出脸来,周遭静得似乎只剩下水滴的声音,扑通扑通地,荡起了涟漪。“干啥呢还?”闻声,书香赶忙起身,然而鬼使神差,他就站在了妈的身后。“月亮出来了都。”这话说得绝对没错,就是有些太突然,突然到他搓起了手心,一不小心还碰到了身前的屁股,然后他咳嗽了一声,够着身子把手按在了柴灵秀的脑袋上:“妈,我娘娘几点过来的?”又问,说吃饭时你们唠啥了又,一个个悄没声的,是不是有啥大新闻。“我大呢?怎没过来?”

  给这一通追问,灵秀脑袋都快大了:“瞎扫听啥。”

  书香吸吸鼻子,空气里飘散出来的香味绕在心头,他低头看看身下——妈裸露出来的腰——身前露出的一抹红。他知道,今年是妈本命年,妈三十六了。

  雪白的肌肤在轻轻扭动着,虚微的红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一丝联想,于是他就贴着身子又端详了下。黑色健美裤兜起屁股蛋儿,绷得圆滚滚,看起来颇有弹性。妈以前练过体育。这些东西在书香脑子里一闪而过,然而卡巴裆何时支起的帐篷他不清楚,他就有些犹豫,甚至为此还红了脸,不过最后还是往前够了够身子。

  在几乎挨近柴灵秀那对桃型屁股时,杨书香心跳加速,脸更红了。似乎又好长时间没摸咂儿了,他就想摸摸。这股子念想一起,心里的渴望变得更为强烈,手指头不停搓着,然而脑子里闪现出黄书后面的情节,就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又往回缩了缩。

  朦胧夜色,书香看看当院,收回目光就叫了声“妈”。吧嗒一声落地,他发觉自己嗓音有些发颤,身子也有些抖,还发觉鸡巴头子已经湿了。“又怎了?”不知道怎了,也没法回答到底怎了,他看着妈发丝上的白沫,就又搓了搓手指头。

  “别一天到晚胡琢磨。”头(发)洗的差不多,临去沫前灵秀伸出手来。“给妈捋捋。”书香就给她把袖子捋捋,露出了白莲藕,然后灵秀撩起水来清洗。

  站在一旁不知该干点啥,书香就撩起内裤看了下。狗鸡已从包皮里屯出半个脑袋,滑不溜丢,他都不知裤衩啥时湿的。直到现在,蛋子上面仍旧寸草不生,据他所知,同龄人似乎没有“青龙”,而盛夏时分,泡在伊水河或者青龙河里洗澡的内些年长的大人似乎也没有谁是“青龙”,这是好是坏呢,他也不知道。

  “到内头听你娘娘话,别啥都由着性子来。”他正心思不属,柴灵秀又叮嘱一声:“也不小了,还让妈天天替你操持?”

  换过清水,书香试了试水温,想走又赖着不动,身上被泼了一盆水后,竟又站在了灵秀的身后。他仍旧像开始时那样,给她搓起头发,不时还低头看看身下。灵秀双手虚扶在盆子上,说了句“行了”,不见动静,她又“嘿”了声,也不知臭小子又琢磨啥,就朝后拱了拱。书香“哎”了一声,脚踩了棉花,抱住了柴灵秀的腰。真的是好些天都没摸咂儿了,就喘息着顺灵秀的肚皮摸了上去——温热的肉体一片顺滑,很快便触摸到奶罩上。

  “怎又磨人?”灵秀晃悠着屁股,抬手够起毛巾:“多大了都?”毛巾都搭在脑袋上了,儿子的手却仍没收回去。不是书香不想收,给屁股晃悠那么两下,龟头就从包皮里脱身而出,他双腿打起摆子,水遮住了眼,摸到奶罩正想钻进去,却挺胸抬头朝前碓了一下。

  统共两个呼吸不到,灵秀便觉察到了异样,她猛地直起身子来,喊了声“杨书香”,又喊了一嗓子:“干啥呢?啊!”

  “没,没。”惊醒在剧变间,在那双似水含煞的目光注射下,书香双手抱头,腿一下子就软了:“不是我。”他解释,但语无伦次,冷汗歘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灵秀铁青着脸,好歹擦抹几下,也不去看,闯闯地走进里屋。

  书香苦拉着脸,这回是真不知该干啥了。“妈逼的都不想过日子了?!啊!”妈轻易不骂人,有数听到的内几次也都是因为气急了。凛冽的寒意涌将出来,内张怒气未消的脸白得渗人,哪怕看不真处,却足以令人心惊胆寒,这是继五岁内年跟顾长风偷跑出去之后,他第二次见柴灵秀被气成这样儿。

  “不要脸,臭不要脸都!”

  书香耷拉下脑袋,原来内些个起伏的日子并非全都适用于每一个人,原来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原来黄书里写的都不是假的。他攥紧拳头,一边骂着自己,一边又羞愧万分。这脑子是挨驴踢了吗,明明当时想的只是摸咂儿,咋就弄了这么一出?想起黄书里内个因被强暴而上吊自杀的女人,啪地一声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灵秀身子一顿。脚步声倏起,裸着屁股的人便奔到眼前,她看着内张原本应该拳头大小而后瞬间长成的脸,有些恍惚。这还是我养活的内儿子吗?那为啥儿子要跟妈做内种下流动作?想到旅游时的内个清晨,羞愤之下,心底又陡地攀升出一股恐惧。“我就问你,在外头有没有胡搞?”越想越怕,越说越来气:“说话呀,哑巴了你?!”

  “没杀人放火做缺德事,也没祸祸过女人!”被一通呛白,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书香抬起了脑袋。“做缺德事儿让车撞死!”就又喊了一嗓子。后来跟柴灵秀提这段往事时,虽没跪下却郑重其事,他说这辈子真没祸害过谁。柴灵秀则直翻白眼,问他,说你还想祸害谁?书香嘴上叫“妈”,叫着叫着就笑了。柴灵秀在绷过脸后,也笑了。书香上前给她揉起了肩。灵秀说当时你胆子内?书香歪起脑袋,咧咧嘴:“都吓没了。”

  “你呀。”彼时的灵秀轻轻摇头,说话绵软,脸上带着久经岁月考验的娴静,却又不禁叹息起来。良久,喃喃而语:“抬头做人,低头做事,穷不偷人,寡不养汉。”仰起脸盯了过去,又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悠扬地长吟似月下的影子。书香也喃喃起来:“宁跟娘讨饭,不要当官爹。”

  风风雨雨半生,那些个吃过的苦和受过的罪闪电般划过各自脑海,就像一幅幅黑白色的山水画,重又印在脑海深处,融入到身体的血液里。灵秀看向儿子,抿了抿嘴。这人活着到底为了啥,又图的是个啥呢?“冤家。”

  ……

  还敢跟我犟嘴?看着内左半拉充血的脸,让原本就心生恐惧的灵秀“你”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恐书里的东西演变成真,书香又怕她气坏了身子,扑过去搂抱住柴灵秀的腿。从小到大他也没哭过几次,然而现在却酸了鼻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办。”

  儿子得了失心疯吗?混小子倒跟个受气包似的。又见他兀自喋喋不休,果真是得了失心疯。灵秀心里瞬间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她举起手就抽了过去:“白养活你我。”

  书香固执地抬起头——在那双瓦蓝色伊水河的面前,心里一空,泪抑制不住淌了下来:“妈你打吧。”颈起脖子把脸迎送过去。

  “白养活你我!”

  “妈你打吧!”——记忆中,于我而言,这应该是妈在清醒时唯一一次说过的狠话。她爱惜羽毛,正如她爱我。然而青春年少,注定浑浑噩噩,于性方面我又半饥半饱,所以内些年确实没少放纵,弄出了很多荒唐事儿。收敛时,妈曾问我后不后悔,她又说你大了妈管不了你。在她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我说这辈子不后悔,下辈子也不后悔。她看着我说:“要是再敢糊弄你妈,你就不是我养活的。”陷入在这句不是责骂的疑问中,一旦娘俩躺在床上,一旦我喊她妈,她势必翻脸把我踢下床去。当然,闻到我身上有异香时,她也会板起脸,而且必然要喊我曾经的名字——“杨书香”,半点情面不留。我问她,说我是你儿子,每次你都是叫我名儿,那我该叫你啥呢。她说爱叫啥叫啥,反正我不管。那霸道的脸上一片酡红,只身陷入到这片伊水河中,我搂住了她,“叫啥?叫啥啊?”就又叫了声“妈”……

  “啪”地一声,手竟抽在儿子脸上,灵秀猛地打了个哆嗦。她直勾勾地看着,悲从心起,像是被谁抽走了魂,身子一软。“妈。”杨书香大叫一声,飞身抱住了柴灵秀的身子。

  这个初夏的夜晚像是片汤被熬在锅里,咕嘟咕嘟滚过来滚过去,氤氲而起的水雾弥漫在周遭,夹裹着香味,但模糊且又透着寒凉。书香就又喊了一声,抱起柴灵秀的身子,一遍遍叫了起来……

  耽误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对不住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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