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爸爸……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吉娜拼命地迈着步子,赤裸的身体不断被破碎的木料绊倒,木刺刺入了她娇嫩的皮肤,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再一次摔倒后,她甚至不愿再浪费时间站起来,就这样四肢着地屈辱的爬行着,寻找着父亲的方向。

  爸爸的声音消失了。那个女人说完话后,爸爸的声音和气息就都不见了……

  为什么……我们只是想安静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吉娜终于摸到了爸爸熟悉的手掌,却绝望的发现,那手掌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

  她害怕的顺着爸爸的手臂摸索上去,惊慌的抱住了爸爸的身体,“爸爸!爸爸……你不要吓唬我,吉娜很胆小的……你不要吓唬我……”

  希卡露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剑刃上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这么多年了,无尽的追寻终于在自己放弃了骑士的荣誉后画上了句号。尽管得到了胜利,心底却还是无法抑制的感到空虚。不管怎样,这也是曾经的战友,也是……曾经自己所爱慕的人……

  她压回了眼眶里涌动的酸楚,平静了一下心情,再一次举起了剑,冷冷的说道:“吉娜?血瞳,我的同情心允许我给你几分钟告别的时间。毕竟卑劣的暗裔不配得到轮回的资格,你将永远不会再见到拉米斯,不论人间还是冥府,不论今生还是来世,永远!”

  修长的裸体蜷缩成痛楚的一团,吉娜紧紧地把父亲的尸体抱在怀中,用温暖的胸膛体会着死亡的冰冷。拉米斯的血流在她的身上,就像流过沙土的雨水,瞬间消失不见。

  随着那些血液的渗入,吉娜额头上浮现出了血红的印记,那印记骤然闪耀出金色和血色交错映射的光芒,紧接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的束缚,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无边的愤怒、怨恨、耻辱和悲痛一瞬间随着真正灵魂的回归而倾泻出来,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泪水从眼角蒸发,抱着爸爸尸体的手指痛苦的攥紧。

  熟悉的画面开始在脑中闪动,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景象怪叫着占据了她的脑海,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灵魂深处缓缓的说:“我的孩子,彻底的解放自己吧。为了那个替我尽到了父亲责任的男人,释放你的灵魂吧。不要畏惧,死亡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爸爸……”吉娜喃喃的唤着怀中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声音渐渐的高亢起来,“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察觉到了身前少女异样的变化,希卡露迅速举起了骑士剑,运足了斗气迅猛的斩下。

  但这一剑只是扬起了无数的尘土,留下了一个泥坑。希卡露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空地,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数十米上的天空,吉娜抱着拉米斯的尸体高高的飞起。一双巨大的、蝙蝠一样的皮翼从她肩后向两边张开,一层黑亮的皮膜包裹住她的四肢、胯下和胸口,黑暗的力量具现成深紫色的雾气,在她的身躯四周流动。

  而她的双眼,再一次睁开。这次,暴露在希卡露视线下的,不再是紫色的美丽宝石,而是一双看不到眸子,看不到眼白,只能看到血红色泽的猩红双目。

  血红色的泪水,就从这样的双眼中缓缓流下。

  吉娜在空中悬停了一阵,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声音,接着,她直飞向雅拉蒙的身前,将拉米斯的尸体缓缓放在了地上,哽咽着说:“雅拉蒙,爸爸的身体,请帮我照看一下。”

  雅拉蒙点了点头,一旁的阿库忍不住问:“吉娜,你……你的眼睛?”

  吉娜缓缓站起,血色的双目依然没有视线,只是空茫的望着一个方向,“我还是看不到这世界。我能看到的,只有一种颜色而已。”她握紧了拳头,转身面对着希卡露,“我知道,那一定是血的颜色。”

  “暗裔的杂种,拉米斯这样维护你,你竟然到这时才肯释放自己的力量!”

  希卡露愤怒的看着飞上天空的吉娜,一剑挥出一道气刃射向吉娜的双翼。

  吉娜侧身轻松的躲过,木然的脸上只有两道血痕仍旧在不断的流动,她仰起头,试图寻找着阳光的方向,但她找不到,她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了一片血红。

  她在空中弯下了腰,哭泣着大笑起来,下一个瞬间,一切声音骤然停止,她黑色的身影像一道流星一样,以可怕的速度俯冲下来。

  目标却不是希卡露,而是正在偷偷摸摸想要逃走的那群佣兵。

  “混蛋!给我拦住她!”佣兵头子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但接到命令的两个佣兵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觉得背后一阵剧烈的痛楚,两只秀气的、裹着手套一样黑色皮膜的手掌,直接从他们的胸前穿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她喃喃的说着,敏捷的身影一闪就追上了跑在最前的佣兵头子。迎面斩下的剑锋被她右手一把抓住,手掌里冒出鲜血的同时,她的左手用力掐住佣兵头子的脖颈,把比她高出两头的巨大身躯直接举了起来。

  “呃呃……嘎呃呃……”连呼吸都已经是奢望,佣兵头子连求饶的能力也完全失去,失禁的尿液顺着裤管流了下去,双眼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要突出眼眶。

  喀嚓,粗壮的颈骨被那只秀气的手直接捏断,佣兵头子的舌头翻到了嘴外,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把沉重的尸体甩到一边,吉娜飞快的冲向另一个目标,那个干过她嘴巴的佣兵。

  希卡露从远处冲了过来,一剑斩向吉娜身前,高喊道:“你的对手是我!贱种!”

  吉娜却根本没有闪避,而是直接抬起了右臂,用骨肉架住了砍下的剑锋,骑士剑砍到她的臂骨的同时,她的左手也一拳砸烂了那佣兵的脑袋。

  被这作战的方式吓了一跳,希卡露的动作慢了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吉娜的左拳就已经击中了她的左胸。

  一体化的合金甲胄有着沉重的分量换来的值得信任的坚固,但这坚固的防护竟被那一拳打的凹陷下去,巨大的力量甚至让她的心口都感到压迫性的痛楚。她被打得飞了出去,象个断线风筝一样直接摔进了木屋的废墟中。

  当她擦净了嘴角的血丝,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佣兵都已经倒下。

  那一片泥土,都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但希卡露并没有感到恐惧,不仅是因为她坚定的信仰让她并不畏惧死亡,也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根本不会控制得到的力量,而且,她长期被呵护的肉体也支撑不住对这股力量的使用。

  “即使放着不管,你也马上就会死掉!”希卡露说着,强行把已经进入反噬期的圣力再一次释放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数倍于常值的剧烈痛楚,额头似乎要炸开一样,但她还是举起了剑,“可为了我的荣誉,我的信仰,贱种,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吉娜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她可以逃走,受伤的希卡露根本无法追上她。但那有什么意义,爸爸死了,这世界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有任何有意义的事物。

  她唯一还要做得,就只有一件事而已。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她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但血红的双眼却流下了更多的血泪,“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爸爸。”

  “所以……不管你是光之子还是其他非常了不起的什么东西,现在,给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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