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我们踏上了北去京城德里的征程。父亲既落在印度国师之手,置身在京城的可能性较大。
小娟和十名女兵丫鬟执意随行,理由是一路上好照顾各位夫人。我知道她们也正在痴迷地向夫人们学习武功,自然不愿扫她们的兴,所以,只留下陆管带及一干水手留守山庄。
倩华、双凤因有孕在身,被我强行安置在一辆四轮马车上,其余人则骑上精选的马匹,由我开道,西施压尾,沿大路浩浩荡荡向北进发。一路上,诸女不停地发着感叹,觉得这个国家的老百姓比大清帝国的百姓还贫穷许多,男女的穿着打扮也保守多了。由于贫穷,拦路打劫的盗匪也不少见,只是每次都被路易丝等四位洋妞率领着十一名丫鬟轻易制服,根本轮不上其他人出手。
就这样顺顺当当走了七天,到第八天上午,我们突然发现迎面而来的老百姓多了起来,而且绝大多数都牵牛驮包,扶老携幼,面有惊慌之色,似是逃难而来。
我和诸女面面相觑,林美玉赶紧上前询问,得到一个惊人消息。原来,前路大约六七十公里的地方便是印度有名的重镇阿格拉城,近日,城市周边的老百姓闻听镇守此城的阿布尔大公不知什么原因要同英国军队开战,怕被战乱波及,便纷纷逃离那里去走亲靠友,据说目前好些村子的老百姓都走光了。
我们实在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突发事件。阿格拉城是此去京城的必经之路,躲是躲不开的,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去,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由于不断遇见逃难的老百姓,大大影响了行进的速度,临近黄昏时,我们才到达了阿格拉的外围;远远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城堡巍然屹立在正前方,高大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蜿蜒伸展,使静静的城堡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整座城市的占地规模至少有十好几平方公里。
西施纵马来到我身边,道:“夫君,我看时候不早了,是绕城而过,还是入城落店,我们都听你的。”
我回头望望,见娇妻们全都风尘仆仆面现风霜之色,心中痛惜,毅然道:“这几天急着赶路,大家都很劳累,今晚绝不能露宿在荒郊野外。不管如何,咱们先入城歇息一晚。”
诸女纷纷点头,尾随我缓缓驰到城门前。只见厚重的城门只敞开了半扇,守卫的印度士兵却多达五六十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偶尔有巡逻或探马模样的武装人员匆忙进出,除此以外,看不见一个老百姓。
“站住!”
几名士兵手持长矛,拦住了去路。
一名军官模样的大胡子走过来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我此时的印度话虽然谈不上很流利,但基本的对话已不成问题,回答道:“我们是中国大陆来的商人,路过此地去京城采买一些货物。”
大胡子军官上下打量我一眼,又望望我身后的众人,朗声道:“大公有令,所有外国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说着,眼光突然落在了路易丝四女和欧阳倩华身上,诧异道:“咦,你们五个又是那里人?”
由于面具不够,加上时间较紧,路易丝四女和倩华都没经过面部易容,竟被对方一眼认出了差别。
路易丝赶紧指着我用印度语道:“我们是法国人,与这位先生是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
大胡子面露不屑道:“大公曾经说过,你们西方人从来不安好心。幸好你们不是英国人,否则,就统统抓起来。”
我迅速掏出两锭足有二十两的黄金塞入他手中,陪笑道:“我们同可恶的英国佬没有任何关系,请将军放心,容我们入城歇息一晚,明晨天亮离开,保证不会增添任何麻烦。”
大胡子掂了掂金子的分量,两眼放光道:“好吧,你们先等一等。”
转身走向门边坐着的另一名军官,没多久,回来发给我一张通行证,又向我推荐了一家汉人开办的客栈,才放我们入城。
城内的大街小巷人流稀少,多数店铺和民房已关门闭缝,过往的行人不是神情严肃,就是慌里慌张,寂静的街道上不时传来巡逻队的跑步声和吆喝声……战争的阴云已明显地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凭着手中的通行证,我们顺利找到了那家名叫“泰合祥”的大型中式客栈。店主是个福建人,名叫李江,生就一幅英俊文雅的书生模样,见我们万里迢迢从老家而来,热情之状溢于言表。
匆匆吃过晚饭,我们请来李江打听情况,得知了印、英开战的缘由。
原来,阿布尔大公是阿鲁日朗皇帝的亲兄弟,也是目前国内公认的最有才干的大臣,阿格拉城堡便是皇兄赐予他的封地;此公性格豪爽,作风硬朗,嫉恶如仇,向来就不满意西方列强对印度的巧取豪夺,只是迫于王朝逐渐衰败的势力,才不得不竭力隐忍,但从未放弃过强国兴邦的尝试。然而,此时的印度已象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即便有良药也难以一时治愈,所以,尽管阿布尔大公做了许多努力,但收效甚微。
也是合当有事,就在两个月前,英国设立在阿格尔的商行中有一个头目看上了当地伊斯兰教会的一个圣女教徒,向她求婚,却遭到拒绝,但他非但不死心,反而变本加厉,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英国人的势)硬是闯入那圣女教徒的住处将她强奸了,致其羞愤自杀。此事顿时引起悍然大波,当地教会强烈不满,认为英国人亵渎了他们神圣的宗教,要求商行交出肇事者,可商行不但不交人,反而用武力扣押了前去要人的教徒,此举激发了更大范围的强烈不满。
阿布尔大公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立即调集军队包围了商行,逮捕了所有的英国人,同时当众对那名强奸犯及其两名帮凶实施了审判和绞刑。
消息传到英国,朝野上下震惊。英国人认为阿布尔大公的行为是对大英帝国的极端挑衅,要求印度皇廷立即释放被关押的人员,并对三名“惨遭杀害”的英国人作出赔偿,同时削掉阿布尔大公的权力与爵位,把阿格拉城主要的伊斯兰教会的“刽子手”头目移交英方处置。
面对英国灼灼逼人的气势和国内伊斯兰教众反英情绪的高涨,阿鲁日朗皇帝左右为难,迟迟难以决断。正当他焦头烂额时,英国人已失去了耐心,女王一怒之下,授令东印度军团立即开赴阿格尔,试图以武力对阿布尔大公实施“惩罚”同时逼迫“愚蠢的印度皇廷”乖乖就范。
感到事态严重的阿鲁日朗皇帝立即召见乃弟,劝他主动向英国人认错求和,暂且忍让。但阿布尔大公执意不肯,据理力争,誓与英国人决一死战。阿鲁日朗无奈之下只好采取了无奈的办法:一方面竭力不与英国王廷全面闹翻,另一方面又暗中支持其弟做好迎战的准备,听完李江的叙述,我由衷赞道:“先生虽是经商之人,对皇廷之事却如此清楚,佩服!佩服!”
“凑巧罢了。”
李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公子说,我十五岁时就随父母来到这里,迄今已二十个年头,算是运气较好,不但事业发展顺利,还娶了这里的一名贵族千金为妻,我那妻弟目前便是大公手下的一名心腹爱将。”
原来如此!我心道,见他谈吐颇为儒雅,不禁问道:“依你看,这场战争谁的胜算多些?”
李江沉思少顷,道:“多半是两败俱伤。”
“何以见得?”
秦梦瑶道。
李江道:“双方各有优劣。在我们是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兵力达十万之众,且城堡坚固耐防,但我们的武器陈旧老化,绝大多数都是些刀剑、长矛和盾箭,几乎没有火枪火炮;英国人就不一样了,使用的全是火枪火炮,那些东西威力很大,但他们却是劳师远征,后勤保障较难,且人数不过数千,远不及我们人多,地形也没我们熟。”
我点点头,正想称赞他几句,明月公主忽道:“那个阿布尔大公为何不派军队半路伏击,却要等着别人来挑自己的老巢?”
李江道:“这一点听说大公也考虑过,鉴于英军从西南而来,而那个方向至少数十公里以内根本就没有适合打埋伏的地方,所以放弃了,想借助本城的坚固堡垒消磨对方,待他们的力量耗得差不多了,再集中兵力展开突击,一举击败他们!”
明月公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问道:“英军何时能到?”
“听说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不远了,估计最迟后天午前就可到达。”
“目前城中的老百姓情绪怎样?”
我顺口问道。
李江道:“老百姓虽然普遍不满英国人平时那种横行霸道的作风,也很支持大公的行动,但随着战争的临近,多数人还是非常恐慌的,只是由于大公下达了‘不许城中居民离城逃逸,以免扰乱军心’的命令,才不得不留了下来。当然,也有部分百姓意志坚定,誓与城池共存亡,这些人多数信奉伊斯兰教。”
林美玉道:“祖父曾经告诉我,伊斯兰教是中东一带阿拉伯语系的国家普遍信奉的宗教,怎么印度也信奉此教?好象还挺普遍。”
李江叹口气道:“这位公子说得对。伊斯兰教的确是百余年前才从中东一带传过来的,在印度民间普及速度极快,目前俨然成了全国第一大教,不但超过了传统意义上的佛教,还得到了皇廷的有力支持,就连英明神武的阿布尔大公也不例外!”
我道:“先生你呢,也信奉此教吗?”
李江道:“我不懂此教,不知它好在哪里,却知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走极端。就拿今晚来说罢,大公居然同意了教会的请求,决定在亥时三刻把英国商行的所有人员公开处以绞刑,以坚定军民与英军对抗到底的决心。”
欧阳倩华大讶道:“什么?你说今晚大公要处死所有被捕的英国人?包括他们的妻子儿女?”
“是呀,人数达一百二十余名。”
李江面露焦急:“殊不知如此一来,我们同英国的矛盾会更加激化,势必酿成更大的战争啊!”
张玉茹感叹道:“这阿布尔大公真是个意气用事的糊涂蛋,说什么才干出众?简直是徒有虚名!”
慕容白凤娇哼道:“我看是缺少人性!是对的,就同英国人一刀一枪的硬拼,别拿人家的老婆孩子来出气。”
诸女纷纷以假男嗓音附和起来,她们刚才还在为英国人的仗势欺人横眉冷对,转眼又对印度人的滥杀无辜大发娇嗔。
我沉吟道:“这件事是否传言有误啊?”
“此事千真万确!”
李江道:“大公已于昨日发出了公告,同时还邀请了部分百姓代表到时前往城东最大的伊斯兰圣教广场现场观摩,不仅如此,据说掌管全国伊斯兰教会的默罕纳德国师也要出席绞刑仪式。国师已于……”
“等等!”
我低喝一声打断李江的话,“腾”地一下跳起身来,说话的声音因激动带着几分颤抖:“你说印度国师今晚要来?消息是否可靠?”
诸女全都站了起来,急切的目光齐唰唰地落在了李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