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交旨复命

  京师,东厂。

  内堂内灯火通明,刘瑾身着蟒袍端详着眼前红漆大木箱内成堆的黄白之物,轻笑道:“刘都堂,何故如此厚我?”

  穿着便服的左副都御使刘宇欠了欠身子,笑道:“区区薄礼,还请公公笑纳。”

  让人将装着金银的衣箱抬下,刘瑾抬手请他就座,道:“咱家不白收人礼,有什么事就说吧。”

  刘宇苦着脸道:“公公,下官如今在都察院的日子不好过,张敷华整日里寻在下的麻烦,原本想着为公公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可是最近刘大夏那老匹夫弹劾马文升后,声势正盛,您老也知下官与他之间的龃龉,若是被他寻到了错处,下官怕是官位不保啊。”

  熊绣外出两广的事果然惹恼了刘大夏,刘老头纠结同乡兼同榜的李东阳,命御史何天衢首先发难,理由嘛现成的,马大人都八十了还懒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弹劾他一个老衰昏聩,恋栈权位总不算错吧,至于刘本兵已过古稀,那自然是老当益壮,不可相提并论了。

  按照惯例,有人弹劾自己,马文升上疏乞去,这样的时候皇上通常需要温言慰留,可内阁的李大学士这时就起到了作用,马尚书既有退意,何必强人所难,就准其所请吧,于是,曾经主持收复哈密的老君子马文升糊里糊涂地被另一个君子撵回了家。

  五朝老臣都被轻松拿下,刘大夏此时可谓意气风发,刘宇以前就和这老儿不对付,深怕老家伙参人上了瘾,再找自己的麻烦,所以备下厚礼,主动请求外放。

  刘瑾闻言不动声色,轻轻转动手上的碧玉戒指,轻声道:“所以,你就想给咱家撂挑子?”

  刘宇站起躬身施了一礼,道:“还请公公体念下官难处……”

  轻笑一声,刘瑾走到刘宇身边,轻拍他的肩膀道:“你是咱家的人,怎么会让你为难,都察院就让给那帮老小子,先让他们乐几天,瞧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至于你么……”稍顿了下,道:“不宜离开京城太远,恰好镇守宣府的苗逵与巡抚车霆和总兵张俊都不对付,你过去帮帮场子,居中调和一下,宣府毗邻京师,可出不得乱子。”

  刘宇面露难色,迟疑道:“车霆乃谢迁心腹,要代其位怕是不易。”

  刘瑾哈哈大笑,道:“谁要代他的位置,你去总督宣大,连大同也给咱家插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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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寿在白少川的引领下见刘瑾的时候,看到的是嘴巴已经咧到耳朵根儿的刘都堂。

  “属下丁寿拜见督公。”丁寿进门行礼道。

  刘瑾没有言声,对着桌上一副残棋出神。

  “属下特来向督公复命。”丁寿又提高了声音道。

  刘瑾一声冷笑,“咱家可不敢当钦差大人如此称呼。”

  老人妖翻脸,丁寿感觉腿肚子有些发软,惶恐道:“公公何出此言,可是属下犯了错处?”

  “犯错?”刘瑾转过脸来,打量了他一番,道:“咱家让你借力打力,你却把辽东给搅的一团糟,这也就罢了,女真蛮子死活咱家懒得操心,你要取道登州,咱家给你讨来旨意让山东大小官员前去迎接,你跑到哪儿去了?你小子可还把咱家放在眼里?”

  “小子实不知公公苦心安排,枉费一番美意,请公公责罚。”听着老太监声音渐厉,丁寿跪倒,背后冷汗不住流下。

  “不要骂师父。”一身红衣的小长今跑了进来,方才她在外面探头探脑地看见这个没胡子的老头训斥师父,师父好像很害怕,不由跑了进来。

  “这是……”刘瑾看到一个可爱女童突然跑了进来,错愕问道。

  “属下在朝鲜收的一个徒弟。”丁寿答道。

  “你小子都开始收徒弟了,误人子弟。”刘瑾冷哼道,看着这个圆圆小脸的小家伙,瞪着大眼睛,眼眶中泪水打转,不由怜爱之心大起,招手将她唤到身边,温言道:“小妞妞,叫什么名字?”

  “长今,”长今回答道,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抽了抽鼻子,拽着刘瑾衣袖,奶声奶气道:“爷爷,师父是要陪长今到泰山看日出才独自离开的,打骂长今一个人就好,不要怪师父。”

  自带萌妹光环属性的小萝莉一句“爷爷”叫的刘瑾柔肠百转,老太监取出锦帕帮她擦眼泪,哄道:“不哭不哭,小妞妞,爷爷就是吓吓这小子,几时说过要责罚他了。”

  “真的?!”跪在地上的丁寿面露喜色道。

  “假的!”刘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破涕为笑的小长今交到白少川怀里,吩咐道:“小川,带这娃娃去用膳,犯不着跟这混小子一起挨饿。”

  白少川笑着应是,丁寿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三铛头眉梢眼角里明显有报复的快意。

  见小长今眼巴巴地看向这里,刘瑾轻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小萝莉才安心地跟着俊美的不像话的白少川离去。

  “别装模作样了,起来吧。”刘瑾在丁寿臀上轻踢了一脚道。

  “小子不是在等着公公责罚么。”丁寿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

  “用不着咱家出手,自有人找你的不自在。”刘瑾冷哼一声道。

  看着丁寿面上探询之色,刘瑾轻呷了一口茶道:“咱家只能告诉你有失必有得,吃亏是福,自个儿领会去吧。”

  老太监说话藏半句,丁寿暗中撇了撇嘴,又涎着脸道:“属下此番出使,淘换了不少新奇玩意儿,特来孝敬公公。”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只近尺长的雪白人参,手足俱全,宛如一个小儿模样,丁寿得意道:“这是长白山千年雪参,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愿公公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刘瑾摇头叹道:“起死回生,这世上要真有这么个东西该有多好,”随即淡淡一笑,“难得你这份孝心了。”

  丁寿低首垂眉道:“这是属下分内应当的,另外小子想向您讨个人情。”

  伸了个懒腰,刘瑾皱眉道:“就知道你小子这支参不能白吃,说吧,什么事?”

  “公公您说笑了。”随即丁寿将蓬莱客栈发生的事述说了一遍。

  刘瑾点了点头,“事情的经过咱家已经知道了,你什么打算?”

  “北条秀时干系重大,应保其安全,以待时机。”丁寿进言道。

  刘瑾点头认可,“难得你有这份眼界,咱家已经命人将那厮提解进京,由锦衣卫看押。”

  “另登州指挥佥事戚景通和山东臬司佥事马昊皆可造之才,小子请公公照拂一二。”

  刘瑾嗤笑道:“你小子开始培植心腹了?”

  丁寿连忙摇头道:“只是觉得这二人有几分才干,埋没了实在可惜。”

  “戚景通就不用操心了,山东总督备倭的戚勋很赏识他,报功的奏本已经到了兵部,据说要在漕运衙门里委他个把总职位。”

  丁寿哦了一声,漕运把总可不是边军那些把总可比,漕运总兵下设十二万漕兵,分由十二把总统率,一个满额的卫指挥使所辖不过五千六百兵丁,戚景通显是高升了。

  刘瑾继续道:“马昊怎么处置倒是个麻烦,山东地方一次损失了几十名快班,刑部总要推出个人来安抚一下,咱家观望一下再说吧。”

  丁寿躬身道:“劳公公费心了。”

  “不说这个了,过来瞧瞧,这局棋该怎么走?”刘瑾招手唤他近前。

  丁寿近前一看,不由笑了,当即伸手连走几步,将死对方,得意道:“公公,这棋就是……咦?”

  “弃马十三杀!?”眼前这局棋正是出京前他在松鹤楼与王廷相对弈时的棋局,一步不差,这老太监怎么知道的。

  “奇怪么,这世上能瞒住咱家的事儿可不多。”刘瑾仿佛知道了丁寿心中所想,一语道破道,用冰凉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可还有什么对咱家说的?”

  “督公,那日他们二人虽有拉拢之意,属下当即回绝,因觉得不过些许小事,未向公公禀告,还请您老恕罪。”丁寿心中暗骂,算是见识到东厂番子的无孔不入了,难怪朝野上下没一个喜欢这帮家伙,拉屎放屁都被人盯梢的感觉真是不好。

  刘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嘎嘎笑道:“傻小子,咱家怎会对你不放心,且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上殿复旨呢。”

  丁寿躬身告退,看着他的背影,刘瑾笑容转冷,面沉似水,不知何时丘聚立在他身后,道:“早说这小子跟咱们不是一条心,您这么点拨,他还是不交底,他的出身来历要是被有心人探听到,难保不会成为向咱们发难的凭证,不如……”

  “丘聚,”刘瑾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丘聚一愣,“您老有什么吩咐?”

  刘瑾没有回头,只是语调冰冷,“咱家做事几时需要你指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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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厂,侧院厢房。

  谭淑贞舀起一勺桂圆莲子羹,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喂给坐在一旁的小长今。

  长今张开嘴将莲子羹吃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端庄秀丽的谭淑贞,眨也不眨。

  谭淑贞发觉她眼神有异,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道:“小姐,你在看什么?”

  忙着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长今道:“婶婶,你长得真美。”

  听着小丫头夸赞自己美貌,谭淑贞不由失笑,“小小年纪,哪里懂得什么美不美的,还有,小姐是老爷的弟子,奴婢可当不得您这样的称呼,唤我谭妈就好了。”

  桌上昏黄的烛光掩映下,谭淑贞这一笑温馨甜蜜,更是勾起了长今的伤心事,眼泪嘀嗒嘀嗒地落了下来,唬地谭淑贞慌了手脚,一边取出香帕为他擦泪,一边告罪道:“奴婢可是说错了话,小姐别恼,这……这可如何是好?”

  长今摇了摇头,自己抹干净眼泪,道:“我想起去世的娘了,婶婶,我唤你娘好不好?”

  看着长今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己,谭淑贞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只能是私下没人的时候,不能让老爷知道。”

  “嗯!”长今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

  谭淑贞爱怜地揉了揉长今的发髻,端起瓷碗,道:“快吃吧。”

  长今乖觉地自己接过,刚刚舀起一勺,房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了,贻青跌跌撞撞地进来,娇喘道:“干娘,帮……帮忙。”

  谭淑贞瞧她披着头发,衣衫只是胡乱披在身上,虽用手掩着,还是露出大片肌肤,而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正泛着一层粉红色。

  作为过来人的谭淑贞自然知道是要她帮什么忙,对着长今道:“吃完了就自己安歇,知道了么?”

  长今眼巴巴地看着两人,迷茫地点了点头,就看着二人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谭淑贞埋怨道:“当着小孩子,连衣服都不穿好,成什么样子。”

  贻青不理谭淑贞的话茬,只顾催促道:“今儿晚上爷特别猛,救场如救火啊,干娘。”

  说着二人就来到了正房,推开房门,贻青惊诧道:“咦,怎么听不到贻红的声音了,那小浪蹄子刚才叫床声都快把房顶给掀了。”

  谭淑贞嗔怪地拍了她一掌,“姑娘家的,嘴上也不知道有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说。”随即进了卧房,不由惊叫道:“哎呀,爷,快停下,要出人命了!”

  只见榻上浑身是汗的高文心沉沉睡去,披散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而赤裸的丁寿正抱着贻红不停耸动着,贻红一声不吭,手脚无力地下垂,只有一对玉乳随着丁寿抽插轻微晃动,显然已经昏迷过去了。

  谭淑贞快步上前,用手扶住丁寿肩膀,想将他扳下贻红身子,却又哪里搬得动,急声对贻青道:“还不脱了衣服,准备好。”

  贻青闻言立即扯掉身上衣服,摇着粉臀爬上床,两腿分开,腰肢轻摆,“爷,来奴婢这儿。”

  丁寿正觉无味,当即虎吼一声,一个猛扑,“噢……爷……好大……刺穿了……”贻青一声娇呼,随即用力将两腿张到最大,沉吸口气,迎接肉棒不断冲刺。

  那边谭淑贞猛掐二女人中,二人长出口气,慢慢缓过神来,高文心悠悠道:“干娘,刚才真要美死过去了。”

  听着“啪啪啪”的肉体不断撞击声,贻红美目迷茫地看着丁寿,“爷今天怎么跟发了性子似的,那宝贝又粗又长又硬,一进来像都把人穴芯子给勾走了一样。”

  高文心啐了一口道:“朝鲜那女人连伺候人都不会,看把爷都憋成什么样了。”

  贻红虽说身子虚弱,还是调笑道:“这下你不担心爷的魂儿被那番邦女人勾走了……”

  高文心听了举手要打,粉拳举起一半便无力放下,只得嘴上强硬道:“明个儿再收拾你。”

  “啊——”那边贻青一声哀鸣,丁寿屁股好像马达一样加快了速度,贻青曲起双腿,尽力躲避肉棒的进攻,却被丁寿按住腰肢,只得无力地求救道:“干娘,救我——”

  “你们两个别斗嘴了,还不过去帮忙。”谭淑贞对二女道。

  “这——”二人都面露难色,高文心玉靥羞红道:“干娘,刚才爷那一阵猛顶,泄的太多,那儿至今还痛得厉害,怕是不能……”

  贻红跟着点头道:“我也一样,小穴都肿了,只能劳烦干娘了。”

  听了这阵子淫声浪语,谭淑贞原本心中也是火热,下身一阵湿润,只是顾忌几女都是娘俩儿称呼的,抹不开面子,此时既然几女都已不堪,便快速脱掉衣裙,躺倒贻青身边,分开丰腴大腿,托着自己浑圆双乳,道:“爷,饶了贻青吧,到奴婢这儿来。”

  贻青也哀求道:“奴婢真的……受不……住了,求……求求……爷了。”

  “好,就放你一马。”丁寿起身前又是快速猛顶了几十下,肏的贻青在浪叫中又丢了一次身子。

  抽出肉棒,丁寿对着谭淑贞丰满身子就扑了上去,“哎呦!”谭淑贞一声痛呼,丁寿也皱了皱眉,原来刚才冲的太急,紫红肉龟没有进到小穴,直愣愣的撞在了大阴唇上。

  谭淑贞玉手下探,帮着肉棒扶正,轻声呢喃道:“爷,对准了,来吧。”

  丁寿嘿嘿一笑,屁股下压,“滋”的一声,尽根而入。

  “啊……爷……插得太深了……”即便谭淑贞成熟妇人,也挡不住丁寿这般凶器。

  “哈哈,是你这浪穴太浅了。”丁寿挺枪疾刺,狠抽猛送。

  “喔……喔……妙透了……”谭淑贞只觉得浑身直颤,仿佛喘不过气来,暗道今夜那三女已经不堪征挞,若是自己再不能让丁寿尽兴,她们几个身子怕是会受重创。

  当下打起精神,双腿紧紧盘住丁寿后腰,强忍着下身酸麻,肥臀又顶又旋地迎合丁寿。

  “哎!哎!用力!用力些!对!对……”前巡抚夫人突然浪劲儿大发,让二爷好不受用,双手按住她那对丰满乳峰,大肉棒深入浅出,下下着底。

  “噼噼啪啪”的肉击声清脆响亮,谭淑贞嘴角含春,疯狂地扭动着身子,粗重的娇喘声和饱含媚意的呻吟声更是让人血脉贲张。

  “嗯!嗯,要……要命,真要了命……”虽说成熟妇人的身子耐肏些,可丁寿那经过天精魔道磨炼的巨大肉棒那是她那不习媚术的身躯能经受的,随着又一次阴精狂泻,谭淑贞四肢一伸,瘫倒在榻上。

  丁寿身子一翻,躺在榻上,粗大肉棒犹如旗杆直指天际,喝道:“下一个,快,上来。”

  虽说浑身酸软无力,三女相视一眼,还是莲步轻移,围到了丁寿身边,高文心玉腿轻抬,跨坐在丁寿小腹上,将那根坚硬火热的东西再度塞入身体。

  “啊……”高文心仰起雪白颈项,双手抚弄着自己坚挺浑圆的酥胸,粉臀玉股缓缓扭动,身子不住起伏……

  月影西斜。

  房内谭淑贞跪伏在丁寿两腿中间,双手轻按着他坚实臀肌,檀口大张,吸吮舔弄着那根害人的巨大肉棒,其他三女围在他的身侧,香舌轻挑,将他身上的汗水一滴滴舔舐干净。

  丁寿闭目享受着几女服侍,心中暗道:“死人妖不是喜欢窥人隐私么,老子以后成天不穿衣服啪啪啪,看你知道了会怎么样,恶心死你个没有小鸡鸡的!”

  忽然耳朵一动,想翻身而起,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看见便看见吧,反正也瞒不过她。

  厢房内,小长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咬着食指暗暗琢磨:师父的那根比王伯伯的大好多,那东西好吃么,为什么娘舔那根东西的样子感觉比那个好看的白哥哥给自己的糖葫芦还香甜……

  想到这,小萝莉的口水都流了下来,今夜注定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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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大明,万邦悉被光贲;海无惊浪,中国兹占泰平。凡在率滨,孰不惟赖。钦惟大明皇帝陛下,恩威远播,勋华继体,怜臣之境遇,助臣复位,深恩厚德,永矢不忘,敬天事大之心,益坚至诚,是以求告天使,仰视国光,伏献方物。为是,谨具表。”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尖着嗓子,将这封以李隆口吻写就的朝鲜国书念得抑扬顿挫,小皇帝听得眉开眼笑,就差抓耳挠腮了。

  什么叫恩泽八方,什么叫威加四海,朕只派了三十来人就帮着国主复位,乱臣贼子传檄而定,这小子给朕长脸啊,正德如今怎么看丁寿怎么觉得顺眼。

  “丁爱卿劳苦功高,理当嘉奖,”正德略琢磨了一下,就开口道:“爱卿纵横捭阖,可称我大明之班定远,朕便加封你为定远侯……”

  嘛玩意,朝鲜转一圈怎么就封侯了,朝中大臣被正德这句话给惊了一阵子,反应过来便纷纷跳出阻止。

  “陛下不可,爵位乃国之重器,岂能滥用。”

  “自大明开辟以来,无军功者不得封爵,丁佥事虽小有微劳,封侯确是太过。”

  “若一副使都得封侯,正使王廷相又该如何封赏,请皇上慎重。”

  铺天盖地的反对声让正德烦躁不已,向御座下喝问道:“王廷相,你怎么说?”

  “海东之行都赖丁佥事主持,臣无功可说。”王廷相出班奏道。

  正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听到了吧,若是谁能凭数十人助人复国,朕也可以为他封爵赐赏,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站在班首的几位老大人向后面使了个眼色,御史何天衢率先出列,“辽东巡抚马中锡参奏镇守中官朱秀受奸人挑唆,霸占边市,滥定物价,臣请细查其由。”

  兵部主事黄昭出班奏道:“兵部得报,辽东边墙外女真卫所自相攻伐,法纪无存,臣请详查始作俑者。”

  礼部主事孙盘紧随其后,道:“皇上厚爱,山东一体官员赴登州迎接使团,副使丁某借病不见,其时却现身蓬莱,臣请治其大不敬罪。”

  正德皇帝不由气乐了,我要封赏一个人被你们贬损成这样,冷笑道:“朕这朝中还真是藏污纳垢啊,还有人要奏么,就没一句夸赞人的奏本。”

  “有。”户部郎中李梦阳出列,道:“今岁工部给事中许天锡奉旨册封安南国王,安南所赠金银分毫不受,安南国感天朝高风峻节建”却金亭“以纪之。”

  正德点了点头,毕竟自家臣子在外人面前给长了脸,谁知随后李梦阳继续说道:“臣风闻海东使团某使节贪婪尤甚,回京之时车驾络绎不绝,所受财物不知凡几,虽系藩国所赠,却无改此人之贪鄙,辱及朝廷颜面,臣请详查治罪。”

  丁寿算知道刘瑾说有人找他麻烦什么意思了,合着老子顶风冒雪出去玩了一圈命,你们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就在家里搜集老子的黑材料,爷们不伺候了。

  “无须几位大人详查,”丁寿瓮声道,“适才所言皆是微臣所为,请皇上治罪。”

  谢迁得意地笑了笑,小卒子打完头阵了,该他们这些人一锤定音了,“既然丁佥事俯首认罪,陛下便该秉公处置,不能因其功而宥其过,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谢阁老习惯性的开始嘚啵,李东阳抬眼觑到正德脸色越来越难看,适时开言道:“其罪虽多,其情可悯,其志可嘉,便罚俸一年,功过相抵吧。”

  谢迁纳闷自己还没发力呢,怎么这板子高高举起,就轻轻放下了,李东阳眼神示意上面,别把小皇帝逼急了,最后落得收不了场,反正阉党的人只是白卖了一次力,没得什么好处,见好就收吧。

  正德咬着牙道:“难道这番海东之行,一个封赏都没有么?”

  略微沉吟了下,李东阳貌似很不情愿道:“王廷相适才也说其无功可领,总不好乱了法度,念其出使辛劳,便擢为都给事中,皇上意下可好?”

  正使只升了半级,副使被罚俸,其余那帮丘八死活谁还会提,正德冷哼一声自顾去了。

  在王岳尖着嗓子喊着“退朝”的声音中,众大臣退了出去,少不得回去还要摆酒设宴,弹冠相庆,士大夫们再一次击败阉党小人,众正盈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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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正德皇帝将御案上的奏本一股脑扔到地上,坐在龙椅上呼呼喘着粗气。

  旁边伺候的小内侍们吓得噤若寒蝉,想要上前收拾又怕触了霉头,刘瑾随后而来,看了此番景象挥手让他们退下,缓缓走近,弯腰将奏本一一拾起。

  “别捡。”正德坐在那里寒着脸道。

  刘瑾动作没停,将奏本放在御案上摆放整齐,温言开解道:“皇上息怒,别因为小事耽误国事。”

  “国事?朕这里有什么国事?”正德一把将奏本又推到地上,愤愤道:“朕想干些什么事都有人指指点点,连封赏一个人都要群起聒噪,这皇上做的有什么意思。”

  刘瑾摇头苦笑了下,又低身将奏本再度拾起,没急着再放回去,只是说道:“这帮酸子不都是这样讨人嫌,太祖爷还做了一首诗怎么说的,”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下,恍然继续道:“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后两句是什么来着……”

  “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正德接口大笑道。

  “皇上记性真好,奴婢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刘瑾恭维道,“连太祖爷都被这帮大头巾烦扰,您就别再生这闷气了,为他们这些人伤了身子不值得。”

  正德指着刘瑾笑道:“老刘啊老刘,你总是能让我开心。”

  “这不是老奴的本分么。瞧瞧,丁寿那小子从辽东给您带了什么回来……”

  说着刘瑾轻轻击掌,几个小内侍抬出一个巨大的铁质鹰架,架子上一只三尺巨鹰顾盼生威。

  正德眼睛一下就直了,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是海东青?!”

  “不错,万岁爷您看,毛色纯白,乃是海东青中的上品”玉爪“。”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辽代的皇帝,每年春天在松花江附近放海东青捕天鹅,捕到第一只天鹅,要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遂常遣使要求女真进贡,称之为“鹰路”,海东青捕之不易,女真各部不耐其苦,完颜部乘势揭竿而起,十年灭辽,二年破宋,将两个当世强国掀翻在地,也算是“一只鹰引发的血案”。

  正德看着玉爪喜不自胜,不由想伸手去摸。

  “皇上小心。”刘瑾在旁提醒道。

  这只海东青是锡宝齐篇古偶然捕获,为了抵消自己那败家儿子闯出的祸送给丁寿,还没来得及驯服,见有人伸手摸自己,当即一喙叼去,幸的正德闪得快,才没把手喂了鹰。

  正德也不恼,哈哈一笑,命人将这扁毛畜生送入鹰房,宫中自有专人熬鹰,轮不到他这皇上出马。

  “皇上可还喜欢?”刘瑾问道。

  “难得他有这份心意,”正德点了点头,随即皱眉道:“此番还是委屈了他。”

  “皇上别为他操心,那小子是个有心气的,他曾说,相比班定远,他更愿做大明的冠军侯。”

  “哦”,正德来了兴趣,“他想做霍去病?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人,有志气。”

  刘瑾搀着正德返回御座,“什么志气,要是没汉武帝,哪儿来的卫青、霍去病,这世上的事啊还要靠主上慧眼识人,用人不疑。要是没您这样的圣明之君,那小子哪敢说出这话来。”

  正德对刘瑾的话甚是满意,“他现在人在哪儿?”

  “在仁寿宫给太后问安,太后前阵子不是问起过这小子么。”刘瑾回道。

  “在宫里他人缘倒好。”正德轻笑,随即又道:“这次他办好了差事,没有封赏却被罚了俸,该怎样补偿一下才是。”

  刘瑾眼珠一转,“说来这小子最近倒还真有个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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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寿宫,暖阁。

  紫檀花几上摆放的三足鎏金兽首香炉散出袅袅青烟,丁寿隔着一扇红梅薄纱屏风向张太后问安。

  张太后显是刚刚睡醒,慵懒的坐在一人多高的妆台前由着宫女伺候装扮,“你来了,什么时候回的京啊?”

  丁寿低头回道:“昨个傍晚进的城,怕晚了扰您休憩,才等到现在,没想还是来早了,搅了太后清梦,真是罪过。”说这话丁寿都觉得亏心,巳时都快过了,自打先帝去了,这太后的懒觉是越来越多了。

  张太后浑不觉得自己起得晚,当年弘治都不敢吵了她睡觉,如今更没人敢说,对着一个宫女点点头选好了今天的胭脂,淡淡道:“别再外面杵着了,进来让哀家瞧瞧,这趟海东之行瘦了没有。”

  丁寿笑嘻嘻地绕过屏风,道:“微臣身体结实,虽说是苦寒之地走了一遭,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日夜挂念太后和皇上,心如油煎。”

  “油嘴滑舌的,”太后笑道,忽然发现了他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匣子,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这是微臣孝敬太后的。”打开匣子,里面满满一盒珍珠,怕有百十来颗,最大的足有小指大小,全是色泽淡金的上好东珠,丁寿脸带笑意,心里可在滴血,从辽东和朝鲜划拉这点东西容易么,眼睁睁就这么送出去了。

  “这是……哎呦!”太后惊诧地猛一扭头,身后正为她插簪的宫女一下将簪戳到了头皮上,太后捂着云鬓,霍地站起,恼道:“笨手笨脚的,留你何用,拉下去!”

  那宫女见太后凤目含煞,吓得面无人色,跪倒不住磕头,话都说不出来,周围人见太后动了真怒,哪敢多言。

  丁寿偷眼瞧了瞧,宫女虽说被吓得面色苍白,仍难掩其姿容秀丽,可别被廷杖糟蹋了,立即开口道:“太后息怒,微臣刚刚回京,请您但息雷霆,就当是赏小猴儿我一个面子。”

  太后也是一时起床气上头,这个宫女能诗善文,平日里也是体己人,待丁寿出言一阻,心中怒火淡了几分。

  见太后脸色缓和了些,丁寿趁热打铁又道:“虽说这位姐姐伤害凤体,实是不该,可真说起来太后您老也有错。”

  张太后讶道:“哀家有什么错?”

  “您这头秀发有如丝滑,那簪子如不别的向里点儿哪能在您头上留的住啊。”丁寿嬉皮笑脸道。

  “油嘴滑舌,没个上下尊卑。”太后啐道,经丁寿这么一插科打诨,心中火气烟消云散,对跪着的宫女道:“起来吧,以后当差小心着。”

  “谢太后恩典。”宫女又连着磕了几个头,站了起来,感激地向丁寿看了一眼。

  丁寿笑着回应,又听太后道:“弄这许多珠子给哀家何用?”

  “太后留着把玩赏赐都可以,实在没处用,还可以用来缀在鞋面上么。”丁寿可记得上次看到太后那软底睡鞋上点缀着的明珠。

  “缀在鞋面上?”太后闻言不由得轻轻拉起裙角,看了看自己宫鞋。

  “嗯——”丁寿眼睛有点发直,太后如今穿的是一双明黄缎面的尖足凤头鞋,做工精细自不必说,问题是这鞋竟然是高跟的,这也太TM后现代了吧。

  穿到明朝这么长时间,还经手了这么多女人,丁寿早对所谓“三寸金莲”嗤之以鼻,身边女人倒是有裹脚的,不过那是为了把脚型缠得更纤直小巧,俗称“快上马”,这是从宋朝就传下来的裹法,如谭淑贞等待成年后就放脚了。

  这时候的明朝人还没变态到喜欢含发着酸馊味的女人小脚自诩风流,或是以小脚弓鞋饮酒流觞传为美谈,到底从何时起流行以那种骨断筋折的变态乐趣摧折女性不得而知,反正后世出土的明朝女尸没一个是金莲小脚,也许是剃发以后的男子心理也遭受阉割,培养出了这类恶趣味,奴才当惯了,谁知道心里会想什么。

  说来也可笑,满人并不裹脚,为了证明这是明朝恶俗,还有记载说康熙时曾严禁女子裹脚,最后感叹恶习难改,禁令不了了之,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千年束发传统大清都能用屠刀改变,康熙爷竟然说不能禁止汉人女子裹脚,这位“千古一帝”的执行力还不如民国范儿。

  女子双足乃是身体的隐私部位,等闲不与人见,君不见西门大官人勾搭金莲就是从摸脚开始的,明宫里流行高跟鞋本意也是为了行不露足,李太后见丁寿直勾勾盯着自己脚看,虽是鞋袜俱全,还是不由红了脸,恼道:“胡乱看个什么,当心哀家治你大不敬罪。”

  听着太后的恼怒有些虚张声势,丁寿笑道:“微臣失仪,这就给您赔罪。”说着走到妆台前调试妆粉。

  太后见他熟练地将黛粉用水和匀,不由诧道:“这女人家的事儿你竟如此娴熟?”

  “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孝敬太后您么。”丁寿说的随意,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来自后世的他性子跳脱,没什么男尊女卑的固有观念,抱着美人在怀里描眉点唇何等乐事,二爷可从不以学这些东西为耻。

  见这小子调完黛粉后,用眉笔细细蘸了蘸,竟不见外的要向自己眉毛描过来,张太后忍无可忍地一把抢过,斥道:“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见着丁寿神色悻悻的退了出去,张太后也不用宫人,自己对着光可鉴人的铜镜淡扫蛾眉。

  方才捡了一条命的宫人心神甫定,却发现太后将黛眉画上那一瞬,嘴角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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