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高手睑容不见一丝波动,冷然道:“我就是泉一郎,韩兄莫要忘记了。”

  倏地踏前一步,由正上段改为右下段,刀风带起的狂飙凝成钢铁般的凶狠气势和压力,重重向敌手紧逼过去。

  泉一郎一声暴喝,人随刀进,双手再举刀过顶,踏前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缩至十步许的远近。

  泉一郎刀势更盛,在身前画着奇怪轨迹。

  他薄薄的唇片紧抿着,额上却隐现汗珠。

  围观者都大惑不解,为何仍未再次接战,他却像如此吃力的样子呢?

  长刀不住反映着船上岸上的灯火,闪闪生辉,使人目眩。

  韩星依然一动不动,神色静若止水,凝注着这新阴流的高手。

  泉一郎的脸容更肃穆了,双脚开始踏着奇异的步法,发出似无节奏,但又依循着某一法规的足音,擂鼓般直敲进人心里,教人心生寒意。

  韩星却知道对方在找他的空隙和死角。

  他踏出的步音正是死亡之音。

  不是他死,就是敌亡。

  再没有转弯的余地,这亦是东瀛刀法的特色。

  泉一郎狂喝一声,整个人跃往高空,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厉芒,直劈韩星额际。

  “当!”

  不知何时,韩星已轻轻握着覆雨剑,似若飘忽无力地架了这必杀的一刀。

  光点漫天洒起,扩缩无定。

  灯火再敛。

  光明重亮时,两人乃立在第二次交手前的原处,似若根本没有交过手。

  泉一郎脸上泛起恭敬之色,淡淡道:“天妖不愧中原第一高手,本人输得口服心服,快意之极。只恨我不能目睹水月大宗和你异日决战的情景。唉!”

  一道血痕先在他额际现出来,缓缓延下往鼻梁,再落往人中和下颔处。

  泉一郎两眼柙色转黯,吃力地道:“他乃本国第一兵法家,他……”

  语音中断。

  翻身倒跌,“噗咚”一声掉进江水里,当场毕命。

  韩星步到船缘,看往江水里,轻叹一声,环扫四周噤若寒蝉的观者,才转身看着倚在门旁观战的怜秀秀苦笑道:“这次送客真彻底,直把他送上西天了。”

  怜秀秀不理千万道落在她秀色可餐脸上的目光,送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道:“人生百年,只若白驹过隙,可是秀秀却希望能有再送公子的机会。”

  韩星哈哈一笑,腾空而起,忽消失在花舫上的虚空襄,然后才看到他雄伟的背影出现在下游远方的岸上,再消失无踪。

  那距离至少有十丈之遥。

  江湖高手如能越过五丈的距离,若和人比赛跳远,赌注是金钱的话,那他定可成为腰缠万贯的富豪。

  众人至此才明白韩星乃最有实力威胁魔师庞斑的高手,并不只是传言。

  事实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和震撼性。

  ※※※※※※※※※※※※※※※※※※※※※※※※※※※※※韩星以本来面目在,冠盖云集的秦淮大街上举步朝莫愁湖的方向走去。

  他别过怜秀秀后,一甩走意图跟踪他的人后,便恢复本来面目。

  “花朵儿恐怕已经识穿了,自己假装受伤偏她同情心,继而占了她大便宜的事了吧。下次该怎么向她解析?唉,算了,解析不了就强推吧。这丫头第一次见面就被我骗着干了那么多事,肯定抵不过我的魅力的。”

  就在韩星胡思乱想的时候,忽有人叫道:“专使人人!”

  韩星瞧去,原来是叶素冬和十多名彪形大汉策骑而至。

  他们全穿了便装,江湖味道比官味重多了。

  众人纷纷跳下马背,向他恭敬地行礼。

  叶素冬走前亲切地道:“末将刚由莫愁湖来,想不到会在街上碰到专使。”

  韩星这才想起跟叶素冬的青楼之约,面露歉意的道:“听闻采花贼薛明玉来京,想着有没英雄救美的机会便出去瞎逛了,都忘了跟叶统领的约定了。”

  叶素冬喜道:“原来专使对薛明玉也有兴趣,不知专使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可能是薛明玉的薛明玉?”

  韩星一呆道:“什么个可能?”

  叶素冬苦笑道:“今天总共发生了几起采花案件,手法都甚似薛明玉,其中一个给韩星宰了,我们八派的人自是当仁不让,发起了‘捕玉行动’,现在缀上了一个可疑人物,专使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韩星愕然道:“世间竟有这种事。”

  心中又想到:“横竖没什么事要做,去看看我闹出来的乱子多大也好。”

  便欣然道:“去趁趁热闹也好!”

  叶素冬笑道:“末将见专使事忙,还以为要过几天才可邀专使到敝派的道场去,想不到现在立刻便可去了。”

  勒过马头,转到一条清静的横街去。

  蹄声的嗒。

  韩星愕然道:“什么?那可疑人物就在贵派道场内吗?”

  叶素冬失笑道:“专使误会了,若知那疑人在那里,我们早把他抓了起来。”

  再微微一笑道:“现今京城最着名的美女,莫过于虚夜月、怜秀秀、陈贵妃和敝师兄庄节的千金庄青霜,夜月姑娘和陈贵妃都不用我们劳心,秀秀小姐则已被楞严手下的厂卫严密保护起来,而且有韩星为地出过手。相信真假薛明玉也不敢再碰她,所以现在只剩下霜儿这明显的目标,而我们确发现有人来踩盘探路。这样说,专使明白了吗?”

  韩星不住点头。

  庄青霜!还真是个不错的猎物哩。叶素冬竟然带我这个最正牌的薛明玉去见他的宝贝师侄,想想都觉得有趣。

  韩星跟着叶素冬走了一段路后,叶素冬的随从不断离队转进了横街小巷里,最后只剩下叶素冬和韩星两人策马缓行。

  离秦淮河愈远,行人车马明显地减少,灯火黯淡了,长街有点疏落凄凉之态。

  回头望去。秦淮河那边的天空反映着沿河的灯火,使韩星份外有种离群落漠的感觉。

  叶素冬忽然道:“专使大人,这条街现在虽黑沉沉的,但白天时不知多么热闹呢。”

  韩星醒了过来,用神打量,旅馆、饭店、酒肆林立两旁。街景素雅,建筑均为两坡瓦顶木笋穿斗结构,三五间乃至七八间进深,鳞次栉比,外面只占一两间,看来店的人都住在内间更广阔的空间处。

  街的尽端是座大门楼,门作拱卷,两层三开间,成为街轴线的对景,门楼内灯火通明,另有天地。

  叶素冬微笑道:“这就以本派为名的西宁冲,那座门楼就是道场的进口。乃江湖中人到京必访之地。”

  最后一句隐透傲意。

  韩星见到了目的地,他的随从尚没有一个回来,忍不住问道:“贵属们到那里去了。”

  叶素冬随口解释道:“若我们大队人马走进道场去,那谁也知道我们目的何在,会打草惊蛇。不若差他们扼守要点,闻警即可加以拦截,胜过一大堆人挤作一团。”

  韩星点了点头以示理解。

  说话间,两人进入门内。

  把门那数名身穿青色劲服,胸绣白龙的西宁派弟子恭敬地向叶素冬敬礼。

  门楼后是个大广场,停满了车马,看得韩星愕然道:“来了这么多人,什么真假薛明玉都要给吓走了。”

  一座巍峨耸峙的宏伟三进八合院式建物,直立在广场对着门楼的一端,进口处有块大横扁,上书‘西宁道场’,旁边的落款赫然是‘大明皇帝御书’和御印。道场后则是参天的古树,气象万千。

  韩星暗忖,范老鬼又说朱元璋是个不懂书法的老粗,难道这些所谓御书,全是枪手代笔吗?不由感到好笑。

  道场内隐隐传来吐气扬声的声音。

  叶素冬道:“大人听到了没有,这是道场晚课的时间,弟子们都集中道场听讲练武,乃每日例行的活动,绝不会故人疑窦。嘿!想成为我们道场的弟子绝不容易,每年都有招募,艺成后由末将代皇上在这些人里。精选出来加入禁卫军,所以我们选弟子,除了资质人品外,最重要就是身家清白。”

  这时有弟子迎上来,为他们牵着马匹,神态自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两人跃下马来,往道场走去。

  叶素冬道:“道场后是我们在京师非常有名的‘万花园’有大小荷池三十八个!二十座假石山,亭台楼阁隐在林里,小桥流水。环境怡人。青霜居住的‘向日楼’在园内的北端,四周植了她喜爱的向日葵。京师的青年和好事者都戏称青霜的小楼作‘金屋藏霜’,哈,这真亏他们想出来。不过金黄的向日葵,盛开时真像黄金遍地的样子。”

  韩星试探道:“那现在我们是否应立即到那里去保护她呢?”

  叶素冬心中暗笑,道:“专使想见青霜侄女。那还不容易,她每晚都会到道场来,不要看她年纪小小,但却是很多人的大师姐哩!”

  两人踏入道场大门。

  韩星为之愕然。

  原来竟是个比外间较小的道场。一条碎石道接通了大门和对向的宏伟练武厅,路的两旁放满盆景,而教他惊异的是路旁的空地跪了至少三、四百人,神态恭谨地脸向着灯火通明的练武厅,他们步过时,没有半个人侧头往他们瞧来,神态严肃专注。

  叶素冬低声向他道:“这些都是想入门的弟子,要跪足十日表示出诚意,才有资格接受进门的挑选,这一关并不易熬哩,读书不成又想当官的,自然要辛苦点了。”

  碎石路已尽,两人步上练武大厅的台阶。十多名守门的弟子齐向他们施礼。

  韩星暗觉西宁派的派头还真大,不过有朱元璋在背后撑腰,亦是难怪。

  来到最高一级台阶,整个练武厅的形势赫然入目。

  大厅分内外两进,地上铺满了草席。

  外进只占全厅的十分一,密密麻麻坐满了弟子,翘首望进,宽广可容数百人一起舞刀弄棒。差点有奉天殿那么大的练武厅里,而那偌大的空间中,分作八排席地坐了百来个衣绣黄边的弟子,全都集中在近门处,腾出了大片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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