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寺门口,艾彤彤把车停好,看看副驾驶座上依然熟睡的秦培培,她一定是累坏了,每个和他做爱的女子,几乎都是同样的情况。
艾彤彤非常小心地打开车门,下车,然后非常小心地关上车门,生怕发出的声音会惊醒秦培培。就让她睡吧,本来也没有计划让她见这个人。
走进寺院门口,一个小和尚迎了过来,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艾施主!」
艾彤彤双手合十回礼,道:「师傅好,我来见守住师傅。」
小和尚道:「守住大师正在禅房打坐。」
艾彤彤道:「好,谢谢师傅!我想上炷香。」
小和尚到旁边的香房取了三根直径有十厘米、长约两米的香,在旁边的长明灯里沾了些油,在火上将香点燃。这是每年供养寺院的企业的少爷,得罪不得,看来守住大师今天的打坐功课又要被打扰了。
香点燃了,小和尚把香递给了艾彤彤,艾萌萌非常虔诚地拜了拜,将香插到巨大的香炉里,径直走到后殿的禅房。因为钱文的「特殊身份」,寺院里有一间他自己的禅房,无论是早课、晚课、参禅、打坐,钱文都在这里,七年了,他一直按照寺院的作息时间,过着真正的僧人的生活。
艾彤彤轻轻地推开禅房的门,走了进去,反手再轻轻地门关上,靠北墙有一张禅床,钱文坐在禅床的蒲团上,成莲花坐,闭目打坐。
艾彤彤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揪下一根头发,捏着,慢慢地向钱文的鼻孔凑过去,还没有凑到,钱文道:「不许胡闹!」艾彤彤一看被发现了,丢了头发,也上了禅床,盘腿坐好,对钱文道:「守住大师,你就把眼睛睁开吧,不要装大尾巴狼了!」
钱文慢慢地睁开眼睛,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道:「有这么和叔叔说话的吗?」
艾彤彤忙道:「看来你修行了这么多年也不咋地啊!佛说,众生平等,因果业障六道轮回,你到现在还有高低贵贱、长幼尊卑之分,如何解脱啊?」
被艾彤彤教育一句,钱文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对着艾彤彤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艾彤彤指着钱文,道:「你看你,还是不明白,人无我像,人像,众生相,寿者像,酒精涅盘,即使阿弥陀佛,你听我一说,或认同,或反驳,或生气,或悔过,有对有错,着了我像,人像,众生像,寿者像,念了阿弥陀佛,有什么用啊?」
没有想到念「阿弥陀佛」也被艾彤彤教育一番,钱文伸出手在艾彤彤的头顶拍了一下,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艾彤彤笑道:「这就对了嘛!刻意有所求,求即贪,有贪嗔痴,不得究竟涅盘,这样多好!」
虽然艾彤彤的话有戏谑成份,但是不无佛家道理,钱文虽然被教训,但是他也知道,有所悟,艾彤彤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接触的佛教,用马卫东的话说,艾彤彤的修行「离经叛道」,但是又不无道理。每一次艾彤彤来看他,名义是他教了艾彤彤很多东西,而事实上,每一次他都从艾彤彤身上悟到了很多。
钱文从禅床上下来走到禅房左侧,左侧的墙靠着书架,整面墙都靠着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佛经,经律论三藏。钱文从众多佛经中拿出一本,上面写着《金刚经》,回到艾彤彤面前,递给艾彤彤,道:「这个是6月份的帐,你看一下。」
艾彤彤接过佛经,翻过前二十五页,在第二十六页上,居然是会计上最常见的收支表,每一项都列得详细清楚,连购买卫生纸都有标记,这是钱文的风格,每一分钱都要记录。艾彤彤把前面的都翻过,直接看了一下余额:2175万,艾彤彤把佛经还给钱文,钱文接过佛经,从房间的一个角落拿过一个铁质的垃圾桶,摸出打火机,将佛经点燃,一直看到完全烧成灰烬,没有一点遗留,钱文又在纸灰里倒了一些水,用根棍子搅了搅后,才放回原处,上了禅床,盘膝坐好。
艾彤彤对钱文道:「钱叔叔,有个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钱文道:「小猫的事有她爸爸管,轮不到我管!」
艾彤彤有些尴尬的笑笑,对着人家的大伯说自己搞了人家的侄女,而且还不想娶人家,最起码在现在的中国,的确是比较难以出口,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可以当做父亲的人。
钱文有意打破艾彤彤的尴尬,伸手拍了拍艾彤彤的肩膀,道:「彤彤,你当警察三年了吧?」艾彤彤点了点头,看着钱文。
钱文道:「玩得也差不多了,该回来管管自己的买卖了,你也知道,萌萌一个女人很辛苦!」
艾彤彤道:「萌萌找你了?」
钱文道:「你认为呢?」
艾萌萌没有说话,萌萌那么宠爱他,怎么会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呢?更不会想办法使手段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艾彤彤沉思了一会儿,道:「钱叔叔,你怎么看?」艾彤彤不用介绍现在发生的事情,钱文是何许人也,他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何况艾萌萌给他打电话说他被打了,就这件事情,钱文会把每一个细节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钱文道:「死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抓住不放反倒有了牵挂!」
艾彤彤点了点头,钱文是让他不要再调查蓉蓉死的这件事情,其实,也是从某些方面证实了他的判断:蓉蓉的死,不是意外!
艾彤彤道:「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钱文道:「辞职!」
艾彤彤道:「还有其它的吗?」
钱文道:「春都已经乌云蔽日了,从去年开始,春都突然出现了几股外来的势力,进来后一直很安静,看不出什么来路,我还在调查。」
去年就开始了?艾彤彤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大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艾彤彤道:「赵程算不算一股?」
钱文道:「也算,也不算,不过有他表姐王雅丽会比较麻烦。」
艾彤彤道:「我得罪了王雅丽,我想给她道个歉,您觉得呢?」
钱文道:「如果你能这么做,可以省却了很多麻烦。其实,徐娘未老,不错的!」说完,钱文微微笑了。
艾彤彤有些不好意思,显然,他戏弄王雅丽的事情,钱文也知道了,会想那事,自己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走的时候,连门都没给人家关。
艾彤彤道:「行!我就做把鸭子!」
有人敲门,钱文和艾彤彤从禅床上下来,艾彤彤开了门,秦培培站在门口:「你真在这啊!」
钱文看着秦培培,表情从刚才的微笑变得铁青:「你是秦培培?」
艾彤彤没有想到钱文认识秦培培,秦培培更是惊讶,她看了看钱文,看了看艾彤彤,眼光又回到钱文的脸上,道:「大师,你认识我?」
钱文继续问道:「你是顾援朝的女儿?」
秦培培道:「是啊!」
钱文的脸开始扭曲,那样子几近狰狞,握着佛珠的手青筋暴起,他的身体都有些发抖了。艾彤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轻轻捅了捅钱文,小声道:「守住大师!守住大师?」
钱文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静。过了有将近一分钟,他才再次睁开眼睛,虽然脸上依然不好,但是语气已经舒缓了很多,道:「我和你父亲有三面之缘!艾施主,小僧还要打坐,就此,不送!」说完,不由分说让艾彤彤出了禅房,关上了房门。
秦培培莫名其妙,对着艾彤彤道:「怎么了?这个和尚怎么神经兮兮的?」
艾彤彤也不知道钱文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只是对秦培培道:「你怎么来了?」
秦培培道:「先别说这些,你跟我来!」说完,拉着艾彤彤跑到大殿,大殿的供桌前放着那个巨大的签筒。艾彤彤对算命抽签一向不信,看到秦培培居然拉他到来看签筒,道:「干什么?走了,骗人的!」
秦培培又要蹲下撒娇,艾彤彤道:「好,好,抽到下下签不要哭啊!师傅,抽个签!」
一个小和尚跑了过,对着艾彤彤施礼道:「艾施主!」艾彤彤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抽签的规矩,就算艾彤彤每年捐钱给寺院,依然是要给钱的,否则签就不灵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迷信,祸国殃民啊!)
小和尚接过钱,抽了三根香,点燃,要递给艾彤彤,艾彤彤指了指秦培培,小和尚走到秦培培身边,秦培培接过香,跪在佛像前默默地许着什么愿望,然后把香交给小和尚,小和尚把香插到香炉,对秦培培道:「女施主,请抽一签。」
秦培培走到签筒旁,依然闭着眼睛,默默地祷告着,从签筒里抽了一根,递给小和尚,小和尚看了看签上烫的数字,取了一张签文交给秦培培。秦培培想打开看,艾彤彤拦住了她,道:「出了寺院才看,否则就不灵了!」艾彤彤不信这个东西,他只是想离开,如果秦培培看了签文,又要找人解签等等,很麻烦的。
秦培培不知道艾彤彤的心思,听话的拿着签文和艾彤彤出了寺院,上了车。
上了车,秦培培才打开签文,上面写着:
【马前覆水】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
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诗意:此卦鱼遭罗网之像。凡事亦宜提防也。
解曰:屋下安身。祸从天降。早觉先防。免遭灾殃。
秦培培捏着签文,有些失望。艾彤彤瞟了一眼签文,笑道:「马前覆水?下下签啊!」秦培培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下下签呢?怎么会是下下签呢?」
艾彤彤道:「你求的什么?」
秦培培随口答道:「我和你的因缘啊!怎么会是下下签呢?」
艾彤彤笑了,这个小姑娘,脑子里现在也许没有别的。看到秦培培失落的样子,艾彤彤小声地道:「想知道为什么是下下签吗?」秦培培看着艾彤彤,眼中显示出渴望,希望得到答案。
艾彤彤把车开上道,慢悠悠地看着车,却没有说话。秦培培打了一下他的肩头,追问道:「快说啊!为什么?」
艾彤彤看到秦培培着急的样子,心里很好笑,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祖师爷说的,求签者,需三日斋戒,沐浴更衣,方能灵验。斋戒,动不动,不光是要吃素,还要禁欲,你今天早晨还高潮迭起,签怎么会灵啊?」
艾彤彤说得那么自然,好像他不是早晨性爱的当事人一样,秦培培倒是被他臊得满脸通红,在艾彤彤的身上胡乱打了一通,道:「那你不早说?不早说!」
艾彤彤推开她,道:「别闹,别闹,开车呢!」听了艾彤彤的话,秦培培才坐正,把签文打开,折成了一个纸鹤,打开车的杂物箱,放到里面,喃喃地道:「白瞎了一百块钱!」
艾彤彤瞟着秦培培的动作,觉得秦培培的每个动作都那么可爱,找个体面的理由和她分开,自己怎么舍得啊?
突然,秦培培又打开杂物箱,拿出纸鹤,打开,看着签文,念着:「屋下安身。祸从天降。早觉先防。免遭灾殃!」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一边念,一边揣测着什么。
艾彤彤道:「怎么了?」
秦培培突然欢喜起来,道:「我明白了,『屋下安身』就是让我搬到你那里住,『祸从天降』指的是就算我搬过去,也会有小姑娘找上你,『早觉先防』,就是我要把你看住,早早做了提防,那么就不会灾殃了!」
艾彤彤拿秦培培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呢?他一把抢过了签文,扔出窗外,道:「不是告诉你不灵了吗?你还乱想什么?」
秦培培没有想到艾彤彤会抢签文,等她反应过来,签文已经被艾彤彤丢出窗外去了,她赌气地瞪着艾彤彤,道:「我不管,反正我要搬到你那住,死死地看着你!」